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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司空湛頓足一嘆道:“想不到這魔頭將三尸元神也練到了身外化身之境界,還是給他跑掉了。”

    紫電、青霜雌雄雙劍在絞碎魚玄機的法身後,又自動飛追上去,斬殺了兩條虛影。

    但是最後的一條人影,遁入一個洞口立定,伸手連招,那些絞碎的血肉紅霧如流雲歸竅,飛投過去了仍然凝聚成一個魚玄機。

    他臉現獰笑道:“你們好毒的手段,但是能奈何我嗎?”

    史劍英還要指揮紫電劍追下去。

    龍君兒道:“劍哥,沒有用了,他剛好逃入了生門,而且把門戶關閉了,雖然可以看得見他,但無法接觸到他了。”

    史劍英不相信,仍然指揮劍光攻去,果然劍光只在洞口前遊移,似為一重無形的幕惟攔阻,再也無法前進一步。

    魚玄機得意她笑道:“再過半柱香的時間,晟日神光入透,金光陣就發動了,你們等死吧。”

    火鴉童子嘆道:“還是讓我投身九幽冥羅之上,先擋過這一陣再說吧,陰教主,請你準備一下。”

    古月真人忙道:“那如何使得,這是貧道輕信奸言之過,理應由貧道來擔負此一過失。”

    火鴉童子苦笑道:“老道士,這不是爭誰先誰後的事,更不是評論誰的責任的時候,而是我擔任這個工作受損最輕。

    只要有諸位相助,我天山洞府中藏有凝魄神膠,再去南海神水宮中天姥處求得天一真水,很快就可以修復成原形的,你又何必要毀了自己來搶這個差使幹呢?”

    古月真人一嘆道:“道兄為友全義之心,雖然值得欽佩,但擋過了這一陣,還是無法脫困。

    貧道修習的是玄門正宗,雖附身陰羅,仍能保持真元不散。

    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內,只要陰教主肯捨棄陰羅,貧道仍可脫困而出,但如何脫出此絕地,道兄修為高深,未來出力之處仍多。”

    陰若花道:“九幽陰羅毀去不足惜,但道長是否真的能抗拒陰羅之侵而不傷真元呢?假如不行,還是由火鴉仙長來的好,賤妾與神水天姥交誼不惡,乞水必無問題。”

    古月真人道:“貧道自然有相當把握才出此言,時不我待,陰教主快取出陰羅準備施為吧!”

    陰若花在身邊取出一個黑色的小包,抖開後,竟是一襲漆黑如墨的絲帳,其形如蓋,大小如偶像的玩物,另外有一根細如麥管,寸許長的小柱。

    她把小柱安好在帳蓋的中央,搖了一搖,已經暴漲了幾十倍,變成丈許大小,撐了起來道:“這就是九幽陰羅,系妾身集九幽陰氣練成。

    請真人遁出元神,附於羅頂之上,相助妾身將它撐住,金光一發,必須全神施為,並請以原身與妾身共執此柱。”

    古月真人道:“教主如果放心,在貧道元神離竅後,將此柱插在貧道的頂蓋神竅之內,當更具神效。”

    陰若花道:“那樣一來,真人的損耗更鉅。”

    古月真人笑笑道:“事關多人安危,不能存僥倖萬一之想,必須以破斧沉舟之決心,庶幾萬全。”

    陰若花輕嘆道:“謹遵真人之囑,但真人也不必太認真了,神合羅上之後,心與羅合,可以視金光之威而定,只要能擋住金光,照不到人身上就成了。”

    古月真人道:“這個貧道會斟酌的,只要撐得住,貧道自然不會徒耗真元,傾注以赴的。”

    大家的臉色都很沉重。古月真人已經走到陰若花身退,盤膝趺坐,臉上一片神光透出,法相莊嚴。

    陰若花道:“大家都站隆一點,等陰羅升起時,各以真氣把它支住,也可以使真人稍稍省點力。”

    於是每個人都站了起來,做好準備。

    只有史劍英與龍君兒還是站在外面。

    司空湛問道:“你們怎麼還不進來?”

    史劍英道:“小侄身有紫雲神罩,君兒有紫綏仙衣,略可支持片刻,我們在這兒等待機會看看是否能找到日光之源而加以堵塞。”

    司空湛道:“這太難了,縱然你們找到了,但身在璇璣陣中,也無法到達光源之處的。”

    龍君兒道:“璇璣迷宮變化,我略略懂得一點,總不能放棄這個機會,等試過再說吧。”

    司空湛道:“也好,如果你們真能找到了,也可以免得真人作如此大的犧牲。”

    大家都摒息等待看。

    魚玄機則臉含獰笑道:“你們別做夢了,我們把金光陣設在璇璣中樞,就是不讓人有逃逸的機會。

    每天耗掉你們一個人,最多不過半月時光,你們就無人能耗了,不如乖乖的把神劍獻出,我可以放過你們。”

    史劍英冷冷地道:“你也別做夢,我們寧可全數畢命在此,便宜你老婆,也不會讓你佔到一點好處,等我們的雌雄雙劍落入管玄英手中時,她第一個就會拿你試劍。”

    魚玄機臉上現出一股厲色道:“好,小輩,那你就等看吧,我已經把陣圖門戶閉塞,生門的控制全在我手上,那惡婦也進不來,你們身上這些東西,遲早是屬於我的。”

    這時已有一線日光透進,照在那些鏡片上,輾轉折射,發出無數道像金針般的厲芒。

    古月真人道:“快開始了,請教主施為吧!”

    陰若花道:“還可以再等一下,目前賤妾尚可支持。”

    古月真人道:“遲早總須來的,教主又何必徒耗精神。”

    陰若花道:,“不然,真人神附陰羅的時間越短,所受的損耗越少,將來脫困也越方便,那怕能爭取到霎那光陰,就多留一分原氣。”

    日光越進越多,受影的碎鏡也越來越多,金針交叉;目力已難逼視,所幸還沒有射到他們身上。

    因為站在羅下的十三個人,各自運起真氣,將陰羅支了起來,成為一口大圓帳了,有幾絲金線已經射到羅頂,為陰羅所阻。

    那些金光有如實質,將陰羅灑下一層黑色的粉末,陰若花已然抖散了長髮,全力凝住雍蓋上,使得羅層增厚。

    古月真人道:“教主,是時候了。”

    陰若花道:“真人可以先把元神離體,妾身到支持不住的時候,自然會向真人求助的。”

    正在這時,史劍英道:“我找到光源了。”

    龍君兒道:“在那裡,我連眼都睜不開,你怎麼還能看得見?”

    史劍英道:“我服過萬載空青靈石仙乳,目力能透視九幽,你附耳過來,我告訴你光源的位置,然後你看看該從那一方面過去堵塞。”

    龍君兒把耳朵湊過去。

    魚玄機也十分緊張,不自而然地朝前垮了兩步,凝神諦聽,想能知道史劍英是否真的看出了光源所在。

    那知腳步才動,兩道劍光已電閃飛刺而至;正是紫電、青霜神劍。

    魚玄機大急,正想回身轉踏天璇!

    史劍英笑道:“你上當了,我根本就沒看到什麼光源,只是逼你離開天璇,讓你自己也嚐嚐金光砭體的滋味。”

    青紫兩道光華,凝成一道粗如人臂的光束,拉住了魚玄機,就是不讓他回到原位上。

    魚玄機掙扎了一陣,身上已受到了幾點金光的侵擾,臉色一厲道:“小畜生,你以為這個方法就能奈何我了,本師只須略變陣勢就行了。”。

    龍君兒道:“除卻天璇方位,他最多將生門轉入地璣。劍哥,你把紫電神劍移到右方七寸之處,不讓他過去。”

    史劍英忙將劍光分開。

    魚玄機袖中突然射出一點光丸,飛向右邊空門之中,腳下一移,身子脫出青光之外,哈哈大笑道:“賤婢,你懂得璇璣之學,就該想到璇璣有正反兩面,俱可自由運用,而這個陣勢卻是璇璣之設。”

    話才說完,他的臉色就變了,因為他身上突然增加了五六道彩色絲索,把他捆得結結實實的!

    接著在他身後走出一個少婦與一個老者。這現身的兩人正是萬妖公主向妙妙與萬妖門主向飄然。

    向妙妙手中還握著一把彩索連住魚玄機,含笑道:“魚玄機,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得意得太早了。

    我們父女就藏身在地璣門內,因為無法察知正逆,不敢輕易行動,所以才跟龍姑娘傳音連絡,逼你自動啟開門戶,張網以待。”

    史劍英叫道:“向大姊請注意,別叫這老猾頭溜走了。”

    向飄然笑道:“老弟放心,這是老朽的捆仙索,別說他只修成散仙,就是大羅金仙,捆上了也難脫身。”

    此時日光更盛,地窖中已是萬道金光亂竄。陰若花叫道:“真人!請注意一下,妾身已支持不住了。”

    向飄然叫道:“且慢,魚玄機已在握中,全真教主暫止捨身救人之義學,把魚玄機送去填個底吧。”

    轉手一揮,那幾道繩索突然收緊!

    魚玄機的頂門一破,冒出一個尺許高的赤身小人,正是他的元神,但也被五六道彩色絲繩所縛,直往九幽陰羅上移去。

    魚玄機急得大叫道:“等一下,等一下,把右角上的那顆明珠毀掉,就可以封住光源了。”

    向飄然道:“先把你送到陰羅上再說,如果你要作怪,遭損的是你自己。”

    五色絲繩縛緊了魚玄機,往陰羅上一合,一團黑色捲起,把魚玄機裹在裡面。

    陰若花道:“向門主請收回仙索,妾身好把他跟陰羅結為一體。”

    向飄然笑道:“陰教主,這傢伙陰險狡詐,反覆無常,老朽不知吃他多少虧,上多少當,現在已陘學乖了,拼著這根捆仙索不要,也不能放了他。

    等到金光加烈時,他受不住砭神之苦,自然會投身到陰繩上去的,就讓他這麼頂在那裡好了。”

    語畢又屈指一揮,一點藍色光彩對準魚玄機所說的夜明珠飛去。魚玄機急叫道:“使不得,快上手。”

    可是他叫得太遲,波的一聲,明珠已碎!

    魚玄機臉色死灰地道:“完了,那是擴大光源,加強日炙的門戶,這一來金光陣勢將增強數倍,我們大家都會成為劫灰了。”

    向飄然道:“不會,陰教主全力施為,還可以撐得一下,我這個位置是金光不到之處,等把你煉化了,再接引他們過來不遲。”

    魚玄機嘆了一口氣道:“可是你們永遠也出不了此陣,遲早會受到管玄英的控制,那又有什麼差別?”

    向飄然笑道:“所以你現在還來得及說出光源所在,阻止金光陣的發作,救你自己一命。”

    魚玄機道:“光源已經擴大,堵不住了。”

    向飄然笑笑道:“還來得及,剛才我只是施了障眼法,那顆珠子根本就沒有碎,現在你說不說實話?”

    他揮揮手,那顆珠子仍然好好的嵌在壁間。

    魚玄機吁了一口氣道:“左手第七顆最大珠子。”

    向飄然道:“這次你再搞鬼,可是自尋死路了。”

    屈指再彈,珠碎光斂。魚玄機道:“現在可以放我下來了,光源已經堵住,我帶你們出陣就是了。”

    向飄然笑道:“慢來,我們不能相信你,脫陣無須你動手,只要你動口就行了,等出困之後,我再放你不遲。”

    魚玄機道:“那些陣勢非我親自動手不可。”

    向飄然一笑道:“沒有的事,我被你們困在陣中三年,也摸索得差不多了,只差沒找到陣的樞紐而已。

    你乖乖的引路,別再搗鬼,因為每一道門戶,我都會把你先送上去試驗無誤後,才會行動的。”

    魚玄機低頭無語。

    向飄然道:“陰教主,現在你用陰羅把他的元神困住,我這捆仙素在一個時辰後,就能吸去他的七分真元,那時他的元神就將永附羅上成為九幽煞,為你的陰羅主鎮了。”

    陰若花道:“妾身遵命!”

    將手中羅柱一收,陰羅倒捲上去,裡住了魚玄機的元神,變成一個小包。

    她再抬手收下,成為一個粽子大小的橢圓形長圓,用原來包陰羅的黑衣包紮緊密。

    然後放在身邊笑道:“向門主!現在妾身已將他的元神以陰煞網裡住,不會再逃走了,請門主施為吧!”

    向飄然笑向魚玄機道:“現在你的形神分置,只有一靈未泯,你只能像個普通凡人一樣行動了,因此你乖一點,別再自討苦吃,說,如何脫陣而出!”

    魚玄機苦著臉道:“我的法力已失,如何還能引路,肉體凡胎,在這陣中根本是寸步難行!”

    向飄然道:“破了這個陣你就不會有危險了。”

    魚玄機驚叫道:“那怎麼行,這一來管玄英那惡婦還會放過我?到時侯你們又不肯幫我,我豈非仍是死路一條!”

    向飄然道:“魚玄機,你這一套在我面前可耍不開,你們夫婦倆在陣中商量的那些話我全聽見了。這苦肉計可以騙了別人,卻騙不過我!”

    向妙妙也笑道:“你口口聲聲罵她惡婦,實在太沒良心,你們夫婦倆纏綿得很,她捨不得殺死你的!”

    魚玄機道:“你不信可以問問這幾位,管玄英對我是怎麼個態度,我一點都沒有騙人!”

    向妙妙笑道:“不必問,我比誰都清楚,這根本就是你們合演的一出苦肉計,別的不說,你們兩口子的恩愛之情倒是很令人感動的。

    你為了她,連自己的結盟兄弟東方未明都犧牲了,幫她收服了護身寒煞,現在她為了你而犧牲一所璇璣陣也是應該的,少說廢話,快帶路吧!”

    魚玄機默然無言。

    史劍英一怔道:“向大姊!你說他們剛才扮的是一出假戲!”

    向妙妙道:“是的!管玄英為了練魔火大陣,收服焰龍時,身中熱毒,魚玄機千方百計,打聽得魔教至尊鴆羅摩什閉關練功,遂前往誘使東方未明竊得魔教至寶來到中土,就是為了要得到修羅令上的寒魅以驅毒。

    現在管玄英正在後面行功驅毒,為了怕你闖了去破壞,才設下這苦肉計,一則為羈延各位,以使管玄英從速行功,再則如果困住各位就更理想了!”

    古月真人一嘆道:“這兩人心計之工,可以說是難有其匹,居然演得如此逼真!”

    向妙妙笑道:“其實是各位太天真了,仔細一想,這裡面破綻太多了。強敵當前,管玄英居然有興致邀人回到後宮飲酒取樂,這實在是不可思議的事。各位如果在那個時候群起而攻,她有火毒在身,一定難逃伏誅的。

    再者她為設下這個陣圖,已經化費了多年心力,卻置而不問,交給魚玄機一人去主持,更是破綻百出,尤其是在她當眾給了魚玄機那樣的難堪之後,可見其中必然有詐!”

    向飄然道:“妙妙!十三奇個個是正道中人,那裡想到人心如此詭詐,這正是他們可敬之處!”

    向妙妙道:“可是對這些奸詐之輩,就不能以仁慈誠信之道相待,那是自投陷阱,必須要以毒攻毒!”

    魚玄機忽然臉現厲色道:“你們既然都知道了,我還會帶你們出陣嗎?現在隨你們怎麼對付我好了,等我妻子火毒一除,她就會給你們厲害的了。”

    向飄然笑道:“魚玄機,別忘了你只有一個時辰,一個時辰後,你的元神就會為陰羅幽煞所侵。”

    魚玄機厲聲道:“我什麼都不在乎,我的妻子會為我報仇的,那時煉得你們一個個形神俱滅。”

    向飄然哈哈大笑道:“魚玄機,你把你的那個婆娘看得太高了,別說十三奇這一些世外高人了,就是老夫被你們困了幾年,也沒少了一根汗毛。

    更妙的是你剛才為了活命,無心中已經把璇璣正逆變化之機洩出,我們就更不在乎了,最多被困不得脫身而已。

    她想再利用什麼十絕陣來對付我們,遭殃的是她自己,我們只要把陣勢正逆一變,就可以把她陷在十絕陣內。”

    魚玄機聞言臉色一變!

    向飄然笑笑又道:“何況我們這兒還有紫電、青霜兩柄伏魔仙兵,而史老弟又學會了無影仙子的隱身神功。

    到時他隱去身形,與龍姑娘一明一暗兩下配合,雙劍突施,你那婆娘縱有三頭六臂,千萬般玄功變化,恐怕也難逃斬屍滅神之厄。”

    魚玄機神色一慘,突然張口,噴出一道血箭,直襲向飄然!

    事起倉猝,向飄然一個不防,為血箭擊中,哎呀一聲,往後便倒,向妙妙連忙托住了父親。

    而魚玄機的身子卻萎縮了下去,眨眼間變成了一具乾枯的皮囊。

    眾人忙過來探視向飄然。

    但見他忽地坐了起來,微微一笑道:“魚玄機這狗賊雖然狡猾,對他那個婆娘卻是情真意摯。

    他聽見我的危言恫嚇後,竟然捨棄了自己多年的道基,連元神都不要了,拼得最後的一點精氣,施展了血影化身,為管玄英報警去了。”

    向妙妙道:“爹!您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加預防呢?”

    向飄然道:“預防固可,但是我們要想脫困,就得放他走,要靠他引路呀。”

    向妙妙一怔道:“引路?血影化身只是一股空虛的精氣,無跡可尋,何況他已去得遠了,我們又如何追蹤呢?”

    向飄然笑道:“妙妙,你枉自成道多年,連這點玄虛都不會弄,血影化身雎然無跡可求,但我們還有一樣奇珍,可以循跡而綴蹤,只要跟看那件活寶就可以出困了。”

    向妙妙忙問道:“是什麼?”

    司空湛笑道:“我知道了,是魚玄機的元神,那與魚玄機的本體氣機相通,自然而然會找了去的。”

    向飄然笑道:“司空教主果然練達。”

    司空湛大笑道:“兄弟只是後知後覺,與向兄相較則不可以道里計了,向兄的安排才真的令人欽佩。”

    向飄然微微一笑朝陰若花道:“陰教主事不宜遲,你快把他的元神放出來,再過一下,等管玄英有了知覺,我們就無法脫困了,甚至於還會施出更厲害的手段來對付我們呢!”

    陰若花忙打開九幽陰羅。

    魚玄機的元神為陰氣所蝕,已經萎靡不振,也只剩下半尺大小。

    落地後先到魚玄機的遺體前徘徊片刻,因為魚玄機已經把最後一點精氣化血而去,形神之間全無感應!

    猶豫一陣後,才無可奈何地向前緩緩飄去。

    群俠也悄悄地在後面跟看,七轉八折,終於穿出了地面,眼看看那赤身小人像一頭飛鳥似的投進了另一道宮門。

    司空湛道:“管玄英就在裡面,我們是不是衝殺進去。”

    古月真人略一沉吟道:“等一下吧,雖然我們跟他們是處在敵對的立場上,但不能乘人之危。”

    向飄然道:“現在衝進去,趁其不備,必可予以重創,這一對夫婦陰險狠毒,跟他們講不得仁義。”

    古月真人道:“向門主說得也是道理,但貧道以為今天給他們的教訓已夠,何必趕盡殺絕呢。”

    司空湛道:“真人慈心仁懷,兄弟自然不能置喙,可是要等他們悔悟,似乎不太可能,而養虎貽患。”

    古月真人一笑道:“貧道並不是不懂得除惡務盡,但上天有好生之德,這兩個人能練成散仙之體,當然也是有點來歷的,應該給他們一個自新之途。”

    向飄然剛要開口。

    向妙妙道:“爹,古月真人的話很對,這也是正邪之別。如果對所有作惡的人都要採取斬盡殺絕的手段,則我們父女就活不到今天了。十三奇當年給過我們機會,今天我們也該給人一個機會。”

    向飄然臉上一熱道:“是,我的心胸太窄了,慚愧!慚愧!”

    古月真人笑笑道:“恭喜向兄迷途已知返,今日在陣中全蒙賢父女援手,貧道等才免於難,貧道等萬分感激。”

    向飄然苦笑道:“真人這一說,兄弟更是慚愧,向某昔日為權欲所惑,倒行逆施,全蒙各位手下留情,才留得殘命。

    在此地被困陣中,對壁思過,憶及前塵,直如芒刺在背。

    幸得有此機會為諸君略效棉薄,稍贖前愆,今後唯以此餘生,聽從驅策,以補前孽,倘祈真人不棄,時加教誨。”

    古月真人笑道:“門主言重了,彼此俱為同道,守望相助乃屬本份,向兄援手之情,貧道也不過口角春風,略申謝意而已。

    今後寄望於向兄之處尚多,彼此最好不要客氣,今天不過小挫敵焰,魔氛尚熾,你我合作之時正長,拘於俗情反倒生分了。”

    向妙妙道:“真人說得對,今天我們父女雖然對各位略盡了點力,但也是佔了各位的光,才得脫困,否則家父還不知何日才得脫困呢!

    話再說得重一點,如果各位長陷陣中,待管玄英功成後,發動十絕,我們還不是一樣遭劫。

    因此我們父女也是為著自救,大家都不必放在心上。

    倒是真人不究既往,準我們父女加入蕩魔行列,使我們有機會為以往補過,才是真的值得感謝。”

    史劍英一笑道:“向大姊嘴裡說不客氣,其實比誰都客氣,衛道是吾人天職,人人都可以參加,又不是我們的專利,大姊怎麼能說要家師的允許呢!”

    向妙妙笑道:“這個我有解釋的,家父昔年設萬妖門時,結仇太多,幾將無處容身,即使我們有心悔過,恐怕還是不易得到大家的諒解。

    而十三奇望重宇內,清望素著,故一定要得到諸君的一言,我們父女方可以在人間現身立足。”

    火鴉童子為人最是坦率,立刻道:“向姑娘原來是為了這個,那沒問題,等此間事了後,下一次十三奇聚會是我的東道,我準備擴大舉行在天山廣邀三山五嶽同道,為賢父女今日的義舉表揚!”

    向妙妙連忙恭身道:“那就謝謝仙長了?”

    古月真人笑道:“火鴉道友交遊廣闊,而神州五子所居天山,為修道人集中之地,得火鴉道友之推介,賢父女不但可以與諸同道化盡前嫌,而且走到那裡,都會有同道的聲援,這一來賢父女可以大放其心,高枕無憂了!”

    火鴉童子笑道:“老道士,你別給我臉上貼金了,神州五子之所以有今日,還是沾著你的光。

    如果不是被你提掖看,擠進了十三奇的行列,別人還是不把我們看在眼內的,以聲望之隆,莫過於你跟覺岸老和尚,因為你們兩人是玄釋二正宗的領袖。

    我這次廣邀同道,還是要用十三奇的名義,才能夠像個樣子,如果僅是我們天山五子具名,恐怕來的人不會超過五十個,那就難看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

    司空湛道:“火道長這建議很有價值,以往十三奇聚首,都只限於你們十三位,使得許多有心向道的人,不得其門而入,轉而生出許多誤會。

    像今天見到的南荒四異等人,他們本性並不惡,就是一直被摒諸於正道門外,心生怨憤,才被魚玄機所羅致。

    如果十三奇登高一呼,廣開衛道之門,清濁自分,魚玄機這班傢伙縱然有倡門立宗,君臨天下的野心,恐怕也沒幾個人會參加了。

    十三奇對衛道建樹雖多,但兼善天下的工作還做得欠缺一點,這是兄弟的感想,也許言有未當”

    古月真人忙道:“那裡,司空兄的話非常有埋,以前我們也有過這種想法,但又怕引起誤會,以為我們有領導群倫之心,所以不敢招搖,僅是略盡本心而已。

    這次碧瑤之行,才知道我們因噎而廢食,造致了許多錯誤,倒是被魚玄機他們搶先一步了,否則這個龍華會,絕不會有許多人盲從參與!”

    騎鯨客道:“擴大衛道之會是一大良策,只是也要提防宵小之徒趁機混入,掀風作浪——”

    古月真人笑道:“這倒不必擔憂,我們闡明宗旨,只是請大家來大為衛道而盡力,聯絡同道,互通聲氣,並非想分等高下,矚於領導之位,就不怕誰來挑撥是非,到時候我們對所有的來人一視同仁,平等相處,那些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向妙妙道:“真人說得是,只要大家用心平和,坦誠相見,妖孽中傷者無所用其奸,反而彰顯其魄!”

    龍君兒笑笑道:“只有一件事,必須現在就做的,否則魚玄機與管玄英在那時候跑來搗個蛋,反而造成他們的方便了!”

    史劍英道:“君兒,你說是什麼事?”

    龍君兒道:“就是這地的十絕埋伏,如果不加破壞,被他們移到天山去,一下子把大家都陷在裡面!”

    眾人都為之一震。

    司空湛道:“對!構是龍姑娘想得周到,這一點必須立刻加以施行,以免後患?”

    古月真人道:“可是我們對陣圖之學都很淺薄,剛才還是靠看魚玄機的元神指引才得脫困而出,又如何破壞呢?”

    向飄然道:“兄弟被困陣中數年,多少已摸出一點門道,這個島是一個死火山,地底還蘊著一股億年積火,只要打通火穴,引發劫火,就整個解決了。”

    古月真人道:“此舉太冒險了吧,地火之勢洶湧無比,非人力所能控制,萬一流洩出來,這島上的生靈以及周圍海中的魚介之族,將無一能免。”

    向飄然肅然道:“真人悲天憫人胸懷,澤及萬物,向某現已悔改向善,怎敢再事濫害無辜。

    如果只有向某一人,絕不敢肇此鉅禍,但現在十三奇都在此,眾人施為當可無得。

    聞得方兄有土行異術,當能洞悉地底虛實,可將火鋒引到山石較厚之處閉住。

    真人玄門正宗,習有三清正法,可以六丁六甲神法,移他山之石,以堵塞火口,火便不會噴出。

    火鴉仙長為離火之精,不畏火炙,可投身火中,控制其洶湧之勢。北海歐陽島主以玄冰神功法器,封阻火勢蔓延。其餘諸君則相機而助,庶幾可竟全功。”

    向妙妙道:“這樣做不但可以毀卻十絕邪陣,免為魚玄機夫婦操之為輔惡之具,而且地心那股劫火,蘊釀已久,終有發洩之日。

    等到無法控制時,所造成的災害將更為慘烈,如果現在趁其未發之時,將其小洩而永阻於地下,則是一件莫大的功德。”

    古月真人動容道:“為了第二個理由,則吾人即使粉身碎骨,亦將在所不辭,那就請向兄主持一切吧。”

    向飄然慨然道:“兄弟對璇璣陣較為熟悉,此一任務自是義不容辭,祈諸君勿以冒昧見責,賜予協助。”

    方九笑道:“向兄別客氣了,這是一場功德,你不說我們也會全力支持的,現在就該你發號施令吧。”

    向飄然道:“好,方九兄以地行術隨同兄弟先行探測地勢,火鴉仙長則請同行投入火心,神州四子請各以本命神禽,儘速在附近攫起整塊巨石,升空待命。

    古月真人與覺岸上人請準備行法移山擲石。

    歐陽兄與各位流動巡視,見有濃煙冒出之處,即是洩火之先勢,應立加阻壓,並即通知神州四子以巨石為基,再由古月真人施法補漏。”

    司空湛含笑道:“向兄思慮慎密,指揮若定,鉅細無遺,果真有一方霸主雄風。”

    向飄然笑道:“司空兄見笑了,茲事體大,兄弟才不憚瑣碎,嘮叨多言,其實這些事何庸贅言,各位都是修為有素的高人,閱歷豐富,見機自然知所當行。”

    古月真人道:“不然,還是事先籌劃,統一執行的好,如果沒有規定好各人的職務,到時手忙腳亂,顧得了東邊漏了西邊,反而會誤事,向兄這樣一分配,事各有主,就不會紊亂了。”

    史劍英道:“向老伯,小侄可以做些什麼事呢?”

    向飄然道:“你與龍姑娘身懷伏魔雙劍,有最重要的工作要交付給二位,因為施法對陣之時,每個人都不能分神,恐怕魚玄機夫婦會趁機搗亂,因此這個工作就偏重二位了。”

    史劍英驚道:“這個責任太重了,我們兩個人擔當得了嗎?而且宮中還有不少妖人同黨……”

    司空湛也道:“向兄,這的確是太重了,應該多找幾個人幫他們才對!”

    向飄然道:“當然,他們兩人雙劍合璧,威力至鉅,只是對魚玄機夫婦施為,抵敵之事光靠他們兩人是不夠的,司空教主與陰教主對其它那些人較為熟悉,到時候二位多費點心,可以勸阻別人出手!”

    司空湛苦笑道:“向兄!兄弟與陰教主還能跟那些人攀上交情嗎?兄弟又能勸阻得了嗎?”

    向飄然道:“我們此舉雖為弭害,但也保全了這所碧瑤宮,假如毀在魚玄機自己手中,他們怨不得人。

    假如誰多事插手,使我們封不住地火,一時玉石俱焚,我們最多騰空一走,魚玄機與管玄英落得無處棲身,他們就舒服了!”

    司空湛閱歷極深,聞言一點就通,哈哈笑道:“向兄果然高明,就憑這句話,相信也沒人敢多事了,否則出力不討好,還要引得惡鬼上身,誰也不肯幹的!”

    向飄然笑笑對女兒說:“妙妙!你跟史老弟與龍姑娘一起,魚玄機肉身已毀,僅剩一點精氣,即使能與元神相合,勉強成形,法力已大打折扣,跟在管玄英身邊,只有增加累贅。

    到時管玄英如果要趁空偷襲,有兩枝神劍相阻就行了,你專門對付魚玄機,必能叫他們知難而退!”

    向妙妙道:“爹放心好了,女兒理會得的!”

    向飄然朝諸人一拱手道:“那我們就開始吧!”

    他量度好地勢,朝方九點頭道:“就從這裡下去,方兄先開個道,兄弟與火鴉仙長緊隨而至!”

    方九雙足一頓,身子已沉入地中!

    向飄然身化一道青氣跟著進去。

    火鴉童子則化成一片淡紅的影子,沒入地中不見了。

    向妙妙輕嘆道:“十三奇果然名不虛傳,方前輩的地行術一直到現在為止,我仍想不透是怎麼回事?難道他真能把自己化為一片虛無,隱入土中嗎?”

    史劍英笑笑道:“當然不是,她只是把自己化為一股勁氣,像是一把錐子,便鑽進了地面中!”

    向妙妙道:“你已經學會了?”

    史劍英道:“是的,但我的火候沒有他深,他的勁氣可以化為一線,在地府千里無阻,我卻只能穿行土質,遇到巨大的石塊後,我的內力就不繼了!”

    向妙妙道:“你能不能說得更詳細一點!”

    史劍英道:“這就跟木匠用斧子劈木一樣,尖端楔進木縫中,再以巨力將斧子的斜面撐開木縫而擠進去。

    但方前輩將勁氣化為一線,受的阻力較小。

    我只能把起頭的一股銳勢運足,到後來所擠出的空隙,一定要跟我的身體一樣大小才能通行,所以才慢得多!”

    向妙妙笑道:“現在我總算明白當初萬妖門被破時,那些人是如何送命的了,萬妖門那一役,死在方前輩手中的人最多。

    每個人都是一孔穿心,連元神都未及逸出就送了命,我還以為是他有什麼利器,沒想到竟是他本身所化的勁氣,難怪會如此厲害!”

    史劍英一怔道:“方前輩的地行術可以殺人?”

    向妙妙道:“木匠的錐子可以用來殺人,地行術當然也可以,地行、無影合稱兩怪,你可知道他們因何稱怪?”

    史劍英道:“不知道,小弟未復體前,尚無十三奇之名稱,復體後一腳就到東海來了,未及在外走動。”

    向妙妙道:“怪在此二老嫉惡如仇,死在他們手中的邪魔外道,不計其數,而且沒有人能說出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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