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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五章 接最後通牒 限期內撤兵

    燕十三道:“避暑山莊一役他能夠用的人已經不多的了,目前他也沒有進入禁苑的必要。”

    練青霞道:“只怕他一急之下,偷入禁苑要挾皇上,再增麻煩。”

    長孫無忌道:“這若是有作用他早便已進行,等不到現在的了。”

    練青霞考慮片刻,點頭。她到底也是一個聰明人,不難明白皇帝的真正作用。

    事實證明,曹廷對京城周圍的情形都非常熟悉,一切行動計劃亦早已安排妥當,神武營的人非獨不能阻止曹廷將毒氣運走,甚至不知道毒氣的下落。

    他們發現地道的出口已經是天亮後的事,出口赫然與大河連接,曹廷等人由水路離開是絕對可以肯定的事,至於向哪一個方向離開,卻是無從追查。

    大河四通八達,而且船運繁忙。神武營的人迫到河邊的時候,河面上船隻往返不絕,在這樣情形下要追尋曹廷等人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接下來幾天,曹廷等人一樣不知下落,神武營的人配合京城的軍兵捕快,由京城開始,展開一連串的調查搜索,就是一點收穫也沒有。

    然後曹廷的最後通牒出現了,通知毒氣已經藏在京城內,限期一個月,要皇帝下旨調走沿海駐防的軍兵,否則便將毒氣引發,而在限期之內,皇帝以及朝中大臣都必須留在京城內。

    通牒在金鑾殿上出現,也是證明曹廷方面仍然有人留在禁苑內而且與之保持一定聯絡。消息傳開,朝廷中人大為震驚,一片混亂,尤其是常德郡主,一隻受驚的小母雞也似的在皇帝身旁轉來走去,不住的慫恿皇帝接納曹廷所提出的條件。

    在常德郡主的心目中,沿海撤防並不是一件什麼大事,即使倭奴因而得以順利登陸,也可以調動軍兵將之擊退。

    皇帝卻一點表示也沒有,常德郡主對皇帝這種態度當然極不滿意,老是跟在皇帝身旁,不管什麼人在場也一樣不住口的勸説。

    在會見朝中重要的大臣後,皇帝便走往御花園,燕十三、嚴拾生、長孫無忌、練青霞也就等在那裏,這也是皇帝的意思,他深信這些人一定能夠給他一些好的提議。

    常德郡主很自然的跟到御花園。

    皇帝毫不猶疑的叫走侍候的人,只留下燕十三、長孫無忌、嚴拾生、練青霞四人。

    常德郡主沒有將她的人留下來,自己卻也不肯離開,仍然在皇帝左右徘徊。

    皇帝考慮了好一會,才道:“好,你也留下來。”

    常德郡主立即嚷起來。“我是什麼人,要處理這麼大的事我怎能不留下來。”

    皇帝看着常德郡主,終於沉聲道:“朕只知道朕乃是一國之君。”

    常德郡主一怔,一會才道:“你知道你是一國之君,身系天下安危於一身便好了,現在毒氣在京城內,隨時都可能爆發,還在猶疑。”

    皇帝還未答話,常德郡主又道:“以我的意思,你還是答應曹廷的條件。”

    皇帝冷然道:“這是你的意思?”

    “有什麼不好?最低限度毒氣不會在京城內爆發,大家都不會有生命危險。”

    皇帝接問:“那倭奴登陸,沿海的百姓又如何?”

    “先解目前之危,再説其他,況且生死有命,管得他們那許多?”

    皇帝冷冷道:“這也是你説的。”

    常德郡主奇怪的看着皇帝,皇帝終於沉聲道:“國家大事,朕自有主意,這裏沒有你的事了。”

    常德郡主剎那突然發覺,皇帝非獨語聲變了,神態也有了顯著的轉變,那種威嚴,此前未見,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皇帝也沒有再理會她,轉顧燕十三、長孫無忌:“曹廷早已準備了只要沿海的守軍撤離,他們的人便可以大舉登陸,長驅直進,我們既不能夠肯定他們在什麼地方登陸,實力分散,勢難阻截他們的攻勢,而下令撤兵,士氣必然大受影響,這場仗未打我們已輸了三分,所以沿海守軍萬萬不能撤走。”

    燕十三接道:“假裝傳令是可以的,當然這個假裝時間要計算得很準確。”

    皇帝道:“你們需要足夠的時間去追查毒氣的下落。”

    燕十三道:“必須在限期前將毒氣找出來,否則,毒氣在京城爆發,局勢一片混亂,曹廷乘亂進軍,始終也是一場禍害。”

    皇帝只是問:“你以為成功的機會有多少?”

    燕十三道:“我們盡力而為。”

    皇帝道:“朕所能做的也只是讓你們放手去做。”

    “這已經足夠。”燕十三笑笑。

    常德郡主忍不住又問:“若是到限期你們也沒有辦法解決?”

    皇帝道:“你若是擔心,可以現在離開京城,相信曹廷絕不會阻止。”

    常德郡主嚷道:“我在京城的行宮才建到一半——”

    “住口——”皇帝斷喝一聲。

    常德郡主看着他,突然哭出來,掩面疾奔了出去,皇帝搖搖頭:“這般婦人女子就是隻顧目前個人享樂,不知道國家興亡。”

    燕十三沒有作聲,長孫無忌神態更顯得奇怪,皇帝目光落在他臉上,嘆息道:“你們放手去做,朕雖然年輕,有很多事還是懂的。”

    長孫無忌只是一笑,笑得很輕鬆,看見皇帝這樣,他實在很開心,之前他擔心的只是皇帝沒有主見,多少再受常德郡主的影響。

    常德郡主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已經很清楚的了。

    出了御花園,嚴拾生比燕十三、長孫無忌更開心,足以代表皇帝所使若干權力的東西他都已要來,自覺是一個欽差大臣,無所不能做的了。

    長孫無忌完全明白他的心意,也相信這個人突然要來這許多東西一定有他的打算。

    燕十三也當然明白,行走間不忘一句,道:“你那些東西別用在我身上,沒用的。”

    嚴抬生大笑。“我才不會這麼笨自討苦吃,哪一個不知道你是一個江湖人,目無王法。”

    燕十三接問:“那你準備怎樣做?”

    嚴拾生搖頭。“暫時未能確定,但這些東西要來,到哪兒都通行無阻,不要豈非笨蛋?”

    “那我是笨蛋了。”長孫無忌笑接説道。

    嚴拾生打了一個“哈哈”。“你一向是禁衞統領,有哪一個不認識,我可是不同。”

    長孫無忌目光一閃。“你不是要跟皇親國戚作對吧。”

    嚴拾生道:“也不是一件壞事,哪一個犯在我的手上,總要狠狠的教訓他一頓,。”

    長孫無忌接問:“跟你有過節的皇親國戚以我所知,好像只得一個。”

    嚴拾生大笑,道:“一個已經夠厲害的了。”

    長孫無忌沉吟着道:“常德郡主其實也不是一個壞人,只是——”

    “嬌生慣養,不知夭高地厚。”嚴拾生又打了一個“哈哈”。“很快她便會知道的了。”

    長孫無忌道:“有機會你無妨跟她説説做人的道理,卻沒有必要特別跟她作對。”

    嚴拾生道:“看她的造化了,我當然不會特別去找她麻煩的。”

    燕十三笑笑。“我以為你是要方便行動,好轉去追尋毒氣的下落。”

    嚴拾生道:“我何嘗不是以正事為重,你們敢説曹廷不會利用常德郡主的無知與短見?”

    燕十三道:“只要你不是特別去找常德郡主的麻煩便成。”

    嚴拾生打着“哈哈”道:“若是這麼巧碰上可怪不得我。”

    燕十三搖頭。“聽你這樣説,事情只怕一定會這麼巧的了。”

    嚴拾生連聲“哈哈”,也沒有再説什麼,燕十三亦只有搖頭,他當然清楚這個人的脾氣,一定要做的事就是答應不去做,一轉身便忘記,還是會去做的。

    長孫無忌雖然與嚴拾生認識不深,但對他這種臭硬脾氣也很清楚,沉吟着接道:“其實也不是一件壞事。”

    嚴拾生立即應道:“當然不是了,那個女娃子平日嬌生慣養,多給她教訓,對她來説是好處多於壞處,總之你們別管我那許多,我很明白什麼時候做什麼事,不會影響你們就是了。”

    長孫無忌一笑道:“總之你也別忘記她是郡主的身份,別讓她太難受。”

    嚴拾生反問:“你們暫時用不着我了。”

    燕十三道:“現在我們除了知道那些毒氣在瓷球之內,什麼也不知道。”

    長孫無忌接道:“我已經吩咐了人小心近似的東西,一發覺有疑問,立即抓起來。”

    嚴拾生聽着突然一聲:“我若是曹廷一定不會再將毒氣載在瓷球內。”

    長孫無忌笑了。“將毒氣載在瓷球內可不是簡單事,若再將毒氣弄出來,改放進別的東西內卻更是複雜,曹廷方面雖然人多勢眾,沒有歐陽天聰在旁指點,相信還不敢胡亂採取什麼行動。”

    嚴拾生道:“這個當然,可是要改變那些瓷球應該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

    長孫無忌一怔。“改變瓷球?”

    嚴拾生道:“當然,在瓷球上動手腳不難將瓷球弄破讓毒氣泄出來,但在瓷球上加上什麼東西,將瓷球改變成另一種東西,應該很簡單。”

    長孫無忌脱口道:“對,瓷球上再加上什麼東西只有令瓷球更安全,要將之弄破不成多大問題。”

    嚴拾生接道:“還有,瓷球譬如加上一頭瓷獅子,便成了獅子瓷球。”

    長孫無忌嘟囔道:“這是説,無論什麼東西我們也必須小心處置的了。”

    嚴拾生大搖其頭。“你就是腦袋不夠靈光,到現在才想清楚。”

    長孫無忌點頭道:“説不定瓷球已經改裝成另一種東西已經給他們送進來,安排在適當的地方。”

    嚴拾生道:“説不定就藏在禁宮內的石獅子當中。”

    長孫無忌道:“可是你為什麼不早些説出來,好讓我們知所防備?”

    嚴拾生道:“這答案還不簡單,因為我方才才想起有這種可能。”

    長孫無忌苦笑。“無論如何你也是比我們聰明,我們還未考慮到這種可能。”

    燕十三點頭。“所以之前他不時有所發現,不能説是瞎打瞎撞。”

    長孫無忌道:“他其實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嚴拾生不由笑得合不攏嘴,突然道:“這其實是旁觀者清,你們身在局中,自然沒有我清醒。”

    長孫無忌忙道:“難道你不是身在局中?”

    嚴拾生打了一個“哈哈”。“你們在做着什麼事之時我總是在想着另一件事,甚至是另一些事。”

    長孫無忌“哦”一聲,燕十三接道:“心不在焉是他的劣點,卻未嘗不是他的優點。”

    長孫無忌點頭道:“大家聚精匯神去做一件事的時候,他卻是有如旁觀者,旁觀者清,難怪能夠發現我們未能夠發現的線索。”

    嚴拾生突然又嚷起來:“不好,這個天大的秘密怎能夠隨便告訴他們?”

    長孫無忌追問:“你還有什麼發現,都告訴我們好了。”

    嚴拾生抓着頭髮,道:“哪有這麼簡單的。”

    長孫無忌説道:“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別賣這許多關子了。好使事情快一些解決!”

    嚴拾生大搖其頭道:“你這是逼我在想那件事,當局者迷,還要我再有什麼發現。”

    長孫無忌苦笑。“算了。”

    嚴拾生道:“當然算了,你們去幹你們的,我去幹我的。”語聲一落,兩個筋斗便翻了出去。

    長孫無忌看着苦笑道:“我敢和你打賭,他一定是找常德郡主的麻煩。”

    燕十三道:“讓他去好了,反正有那麼多護身符,常德郡主就是生氣也不能夠將他怎樣的。”

    長孫無忌仰天一嘆道:“要尋找那些瓷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們只有盡力而為。”

    燕十三道:“小嚴説的也不無道理,那些瓷球,絕對可以改變形狀,偷運進城中。”

    長孫無忌嘆息道:“若是瓷球已運進城中,我們只有碰運氣了,這些日子以來,運進城中的東西也不知有多少,瓷球亦不難改裝成任何東西。”

    燕十三點點頭,説道:“甚至是一個酒罈。”

    長孫無忌苦笑。“那是説我們甚至連酒館茶樓也要搜查,所有酒罈都敲破一看究竟。”

    燕十三搖頭。“即使這樣可以做得到,也未必有收穫,要知道酒罈也可以移放到任何地方。”

    長孫無忌道:“所以我説只有碰運氣。”

    燕十三道:“我們亦可以估計毒氣的威力,擬定毒氣安放的地方,全力搜查那幾個地方。”

    長孫無忌道:“這樣將搜查範圍縮窄,亦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燕十三卻隨又搖搖頭。“可惜毒氣的威力我們不知道如何估計,還有曹廷必定會作好防備,在我們接近的時候將毒氣引爆。”

    長孫無忌道:“先找到毒氣藏放所在再説其他。”

    燕十三目光一閃,忽然一聲嘆息。“纖纖、盈盈若是還在我身旁事情就簡單。”

    長孫無忌頷首道:“她們對藥物那麼熟悉,以她們的經驗的確不難算計得出毒氣的威力,應該在什麼地方安放才能夠將威力發揮至盡。”

    “歐陽天聰卻一定已經替曹廷安排妥當,以曹廷對京城的熟悉,也必定能夠完全做到的。”

    燕十三仰天又一聲長嘆。“難道我們真的只有聽天由命,到處去碰運氣?”

    長孫無忌亦只有嘆息,説道:“不管怎樣,我們的人都會全力去搜查,若是到限期仍無什麼發現,只有看皇上的意思了。”

    燕十三沉吟着道:“若是我沒有看錯,皇上必然亦同時作好準備,萬一不能將毒氣的危機消除……”

    長孫無忌道:“以你看,皇上會怎樣做?”

    燕十三道:“之前我不敢説,但方才看他的態度,只怕會與京城共存亡,激勵士氣,與倭奴一決生死。”

    長孫無忌不由點頭。“皇上方才的表現與之前的確是判若兩人,難道做皇帝的人始終是做皇帝的材料,到一定要有所表現的時候便充分表現出來。”

    “只有這樣解釋?”燕十三目光再一轉。“我們現在該到什麼地方去?”

    長孫無忌説道:“到什麼地方便什麼地方好了。”説話間那種無可奈何畢露無遺。

    燕十三當然完全明白長孫無忌的心情,他的心情也同樣沉重。

    當然他絕對可以一走了之,毒氣對他來説一點危險也沒有,但他若是這種人,也不會千里迢迢,跑到京城來面臨毒氣的威脅。

    做大俠絕不是一件容易事,但也可以肯定燕十三所做的任何事都不是為了做大俠而做。

    嚴拾生也是,他雖然一心要做一個大俠,很多時卻都只是一股正義,勇往直前,完全沒有考慮到那樣做會令他更像一個大俠。

    有一點卻是絕對可以肯定,他的孩子氣遠比燕十三、長孫無忌,甚至纖纖、盈盈都要重,所以他一心想着只要有機會,便給常德郡主一些教訓。

    也所以離開了燕十三、長孫無忌他們,他立即到處去打聽常德郡主的下落。

    他向皇帝要了那許多東西,目的也是為了不時之需,以免常德郡主以郡主的威風壓倒他。

    常德郡主並不在宮中了,一問卻是跑到了行宮去,這所以嚴拾生追到了行宮。

    那座行宮尚未建成,但已經建成的部分,萬難推算出建成後的輝煌,常德郡主所以建造那座行宮,無疑是一種權力的表現。

    對那座行宮她當然很關注,有空便會去巡視一番,這幾天知道毒氣隨時會在城中爆發,那座行宮縱然建成也未必能夠活着住進去,心情當然惡劣,很自然的下令加工趕建,也儘量抽時間去親自打點。

    在行宮內竟然遇上嚴拾生,她當然意外,心情也當然更加惡劣了。

    嚴拾生一路上打聽常德郡主的所在,但看見常德郡主卻沒有走近去,左看看,右看看,伸手往旁邊的柱子拍拍,索性連常德郡主也不看了。

    常德郡主看在眼內,卻是再也忍不住,放步疾向嚴拾生奔去。

    嚴抬生還是沒有在意的,一直到常德郡主奔到身旁,才若有所覺的回身一望,脱口一聲:“郡主——”

    常德郡主一怔,盯着嚴拾生,好一會才問:“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郡主的行宮,只是尚未落成,還在建築中,但已可想見建成後的氣勢。”

    這完全是稱讚的説話,常德郡主一聽並沒有什麼不妥,一時間倒也不知道該説什麼。

    嚴拾生看見常德郡主沒有反應,隨即搖搖頭。“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地方,卻無論如何也是一種浪費。”

    “你説什麼?”常德郡主衝口而出。

    嚴拾生又搖搖頭。“勞民傷財,若是我,我就不會這樣做了。”

    常德郡主心頭怒火更盛。“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難道不是郡主?”嚴拾生奇怪的看着常德郡主。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還敢説這些話?”

    嚴拾生反問:“我説了什麼話?”

    “一個人住這麼大的地方簡直是一種浪費。”

    “這難道不是事實?除了表示一個人的權勢之外,我就是看不出這有什麼好處?”嚴拾生説來是那麼鎮定。

    常德郡主一個身子已氣得不住在顫抖。“你還説這是勞民傷財?”

    嚴拾生笑了。“既然是浪費,不是勞民傷財是什麼?”

    “我身為郡主,難道連住大一點兒的地方也是過份?”常德郡主生氣地追問。

    嚴拾生道:“有空你無妨到京城的民居去看看,就知道你這個地方是否只是大一點的了。”

    “你忘了我的身份。”

    嚴拾生道:“你是郡主,嬌生慣養,享不盡富貴榮華,現在所住的地方已經是大得嚇人。”

    常德郡主冷笑。“我只要你明白我的身份。”

    “我只是知道,一個高高在上的人,看得應該更遠更多,更能夠明白民間的疾苦。”

    常德郡主又是一怔,嚴拾生接道:“再説你到底是一個女人,總要嫁人的。”

    常德郡主怒道:“這又與你何干?”

    嚴拾生大笑。“我只是提醒你,沒有一個男人喜歡一個蠻不講理,目中無人的女人。”

    常德郡主又叫出來。“你説什麼?”

    嚴拾生道:“我又不是倭奴,難道連我説的話你也聽不懂。”

    常德郡主冷笑道:“我只知道你擅自闖入這裏,便是一條死罪,我隨時可以叫人來砍你的腦袋。”一頓,隨即一聲:“來人。”

    幾個侍衞應聲奔來,常德郡主笑接:“你現在害怕了。”

    嚴拾生只是大大的嘆了一口氣。

    常德郡主隨即板起臉,喝令:“將他拉下去,重打八十!”

    那些侍衞立時撲向嚴拾生,才一動,嚴拾生已一把抓着腰掛長劍,大喝一聲:“哪一個敢動手。”

    常德郡主目光及處,冷笑。“好啊,在我面前動兵器,你是真的不要命了。”

    嚴拾生道:“你看這是什麼兵器。”

    常德郡主道:“什麼兵器,還不是一樣?”

    嚴拾生將劍拔出又插回,打着“哈哈”,道:“這叫做上方寶劍,由皇上加工製造,雖然不見得特別鋒利,卻可以先斬後奏。”

    聽他這麼一説,那些侍衞不由得呆在那裏,一個個瞪大眼睛,又往劍上看,然後齊皆變了面色。

    常德郡主亦看得清楚,面色大變,喃喃道:“該死,怎麼給他這東西。”

    嚴拾生隨即從懷中取出一個金牌。“還有這東西,乃是護身符,就是犯上了死罪一樣可免。”一頓接問道:“要不要看清楚。”

    常德郡主沒有接過來,一個身子氣得不住發抖,嚴拾生將金牌收起來,又散開胸襟,裏頭竟然是一件繡着銀龍的白袍。

    常德郡主看着幾乎沒有氣得昏過去,嚴拾生唯恐她不明白,接笑道:“還有這一件銀龍白袍,更就是連打也免了,誰若是拿拳頭什麼往我身上招呼,等於招呼皇上一樣。”

    那些侍衞看着一個個面面相覷,怔在那裏,常德郡主咬牙切齒,一聲:“姓嚴的,你有本領。”

    嚴拾生洋洋得意的。“若沒有這般本領,如何敢找到這兒來。”

    “你是存心來欺負我。”

    “郡主言重了,雖然你不知天高地厚,又沒有多少見識,到底是一個郡主,我只是一個普通平民百姓,如何敢這樣?”

    常德郡主怒道:“好啊,繞着彎罵我,以為我聽不懂?”

    嚴拾生奇怪的説道:“怎麼你聽得出來?”

    常德郡主恨恨的。“這麼多年來就是沒有人敢這樣跟我説話。”

    “所以你才變成這樣子,幸好皇上到底是做皇帝的材料,否則,由你來擺佈,倭奴這下子還不殺上陸地來,弄得不可收拾。”

    “你……你懂得什麼?”常德郡主話也説得不清楚了。

    “我只是懂得沿海一旦撤防,倭奴勢必長驅直進,也不知有多少無辜百姓要遭殃。”

    “但若不是這樣做,毒氣便會在城中爆發。”

    “距離限期還有一段時間,天曉得我們能否將毒氣找出來?”

    “若是找不到,我不是要死在毒氣之下?”

    “死有輕於鴻毛,有重於泰山,這些話你也不懂?”嚴拾生反問。

    常德郡主又怔住,嚴拾生接道:“曹廷的毒氣也許尚未安排妥當,隨便一封書信你便給嚇成這樣子,若是告訴你毒氣就放在這行宮中,隨時會爆發,你……”

    “毒氣就在這兒?”常德郡主叫出聲來。

    嚴抬生冷笑。“你怎樣應付?”

    “我……我……”常德郡主手足無措。

    嚴拾生嘆息。“皇上比你要鎮定得多了,到現在你若是還不明白自己有多大本領,我也再無話可説。”

    常德郡主垂下頭,嚴拾生又道:“我説的話,無疑是很不禮貌,可是除了我,有誰會跟你説這種話?”

    常德郡主奇怪的道:“為什麼你要跟我説這些話?”

    “因為怎樣看你也不像一個壞人,卻也沒有足夠的才智處理國家大事,再讓你胡混下去,不難弄至天怒民怨,到時候非獨你,連皇上也一樣被萬民唾罵。”

    常德郡主欲言又止,嚴拾生接道:“礙於你郡主的身份,大家都不敢直説,我就是看不過眼,也不忍心看着你一個這樣的好人泥足深陷,變成千古罪人。”

    “那有這麼嚴重?”常德郡主的語氣已緩下來。

    “事實放在眼前,皇上若不是堅持己見,聽信你將沿海各地的守軍撤離,便已是那樣。”

    “我若是錯得這麼厲害,為什麼沒有人對我説?”

    “連皇上之前也不敢説,還有什麼人敢説?”嚴拾生大笑。“難道他們不怕腦袋搬家?”

    “你就是不怕?”

    “不怕,不怕我會向皇上要來這許多東西?”嚴拾生大搖其頭。“有這許多東西,我就是話説了,立即便得施展輕功,落荒而逃。”

    常德郡主道:“我還是不明白。”

    “一下子要你明白這許多當然是困難,但你不妨回去仔細再想一遍。”

    常德郡主看着嚴拾生,又問:“毒氣真的藏在這行宮之內?”

    “不一定,但絕非全無可能。”嚴拾生打了一個“哈哈”。“否則我跑到這兒來幹什麼?”

    “以我看——”

    “以你的經驗能夠看見什麼?”嚴拾生揮揮手。“還是回去靜思己過好了。”

    常德郡主嘆了一口氣。“你就是一點面子也不給我。”

    “一定要這樣,否則我説的你如何聽得進去?”嚴拾生再搖手,道:“回去回去。”

    常德郡主看着他,一時間也不知是什麼感受,這些年來的確沒有人敢這樣跟她説話。她之前雖然沒有聽過,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説得實在很有道理。

    嚴拾生有意無意避開常德郡主的目光,嘟囔道:“你不跑,我跑了。”

    常德郡主又嘆了一口氣。“你可要我的人幫忙?”

    “不要,我有我的一套,你們最好別在這裏騷擾我。”嚴拾生第三次揮手。

    常德郡主無可奈何的帶着一眾隨從侍衞離開,一步一回頭的,對嚴拾生突然生出了很大的好感。

    嚴拾生只當作沒有看見,等到常德郡主等走遠了,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他實在已忍得太辛苦,所以笑起來也特別瘋狂,有如瘋子般。

    一面笑他一面手舞足蹈,腰掛着的長劍無意碰在一條大柱上,發出一下極怪的聲響。

    這一下聲響就像是尖針也似直刺透進嚴拾生的心深處,他混身不由自主的一震,所有的動作同時停頓,笑聲一頓,笑容亦僵結在臉上。

    好一會他的身子才開始移動,目光一轉落在那條柱子上,雙手接伸出,往柱子摸去。

    那條柱子無論怎樣看也是石塊雕刻出來的,柱子上的圖案也是非常精細,可是劍碰在柱子上所發出來的聲響卻非獨不像碰在石上,簡直就像是另一種東西,而且迴音隱約中空也似的。

    嚴拾生絕對不是一個仔細的人,可是那剎那他卻突然留意到那一下聲響,這若是要解釋,只有福至心靈這種解釋了。

    他雙手摸上去,那條柱子給他的還是石柱的感覺,但他的心卻排斥這種感覺,隨即拔出佩劍,往柱子上敲去。

    這一次他聽得很清楚,劍柱相碰發出來的聲響的確不像是劍與石相碰。

    他心念一轉再轉,拿起劍便往柱上刺進去,可是劍舉起,又改變了主意。

    他畢竟沒有忘記現在他要尋找的到底是什麼了,若是弄破了有什麼結果。

    瓷球既然可以改裝成任何東西,改裝成石柱也不是一件沒有可能的事,盛載毒氣的瓷球若是改裝成石柱,他一劍刺進去,瓷球裂開,毒氣泄出來,首當其衝,必然中毒倒地,而毒氣繼續外泄,後果更就不堪設想。

    劍一收,他隨即竄向旁邊另一條相同的石柱,再揮劍往石柱上一碰。

    劍柱相碰發出來的亦是那種聲響。

    那樣的石柱一共四條,他再往其餘的兩條以劍一碰,結果亦是一樣。

    然後他不由懷疑起來,他實在不敢肯定是否所有的石柱構造原來就是那樣,全都中空,隨即他又有一種衝動,想一劍刺進其中一條石柱內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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