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居民很多已忘記了這間藥王廟,玉凝香一連問了七個人,才問到藥王廟的所在。
那個人卻告訴她,那間藥王廟不時鬧鬼。
女孩子聽到有鬼,大都會打從心裏寒出來,玉凝香沒有例外。
可是她仍然非去不可。
廟門早就已崩塌,在外面多少亦可以看見這間藥王廟裏頭的情形了。
陽光從崩缺的地方射進了廟內,大部份地方都可以清楚看見,卻是不知怎的給人的仍然是一種陰森的感覺。
玉凝香站在門外,仔細的打量了好一會,又傾耳靜聽了片刻,始終看不見人影,也聽不到絲毫人聲!
她忍不住振吭呼道:“甘豹。”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任何反應。
一再呼喚也都是這樣。
玉凝香手一沉,從腰間抽出了一支軟劍,一咬牙,大着膽子跨進廟內!
廟內事實沒有人。
玉凝香手握軟劍,走到廟堂的正中,張目四顧。
也就在這下,一聲恐怖已極的怪叫聲突然在廟堂內響了起來。
玉凝香冷不防了嚇一跳,握劍的手不由自主的一緊,叱喝道:“誰?”
怪叫聲又起。
玉凝香這次聽清楚了。
──是狼嗥!
她由心打了一個冷顫,循聲望過去!
那邊靠着柱子放着一張神桌,一邊已沒有了兩條桌腿,半倒在地上。
狼嗥聲就是從桌底下傳出來。
玉凝香橫移一步,用腳尖挑起地上的一塊瓦片,踢向桌底下。
噗一聲,狼嗥聲再起,一團銀白色的東西旋即即颼的從桌底下竄出來。
是一條狼。
那條狼一身銀毛,上面沾滿了發黑的血漬。
它嗥叫着竄出來,撲向玉凝香。
玉凝香手中軟劍幾乎同時舉起來,準備那條銀狼一撲近,就一劍砍下!
那銀狼卻只是撲前幾尺就突然停頓!
玉凝香這才發現那條銀狼的脖子上鎖着一條鐵鏈,鐵鏈的一頭無疑就綁在那條柱子之上!
那條銀狼活動的範圍於是也就只能在那幾尺地方。
它也不知是否因為被玉凝香踢出的那塊瓦片擊中,顯得很憤怒,雖然不能撲前,卻人立而起,向着玉凝香張牙舞爪。
牙鋒利發亮,爪也隱約閃着光,那雙眼卻既不亮,也不光。
它根本就沒有眼珠,可是那沒有眼珠的一雙眼窩更顯得詭異恐怖。
玉凝香看見那雙沒有眼珠的眼睛,不由得一呆,脱口説道:“這莫非就是咬死柳西塘的那條銀狼?”一個聲音回答道:“不錯就是它!”
聲音從廟門那邊傳來,男人的聲音,站在那裏的卻是一個老婆婆。
玉凝香應聲望丟,道:“你到底是什麼人,”老婆婆大步跨進廟門,咧開那張大嘴,笑道:“立即你就會知道了。”
她反手扯下頭上的髮髻,再舉袖往臉上抹了幾下,老婆婆於是就變了一個大男人。
一個大男人穿着女人的衫裙,看起來當然很滑稽,何況甘豹本來就是一副怪模怪樣?
老婆婆正是甘豹。
這個人在易容方面果然有幾下子。
他現在若是一面怒容或者露出一副陰險的模樣,看見他的人,不難就以為他是狼精化身。
可是他現在的模樣,無論那一個看見只怕都忍不住發笑。
他歪着腦袋,歪着嘴巴,口涎一滴滴從嘴角滴下來,一雙眼色迷迷的痴望着玉凝香,眨也不眨一下。
玉凝香卻沒有笑。
看見那張大得驚人的嘴巴,不等甘豹將髮髻抓下,她已經知道來的這個老婆婆也就是甘豹。
她瞪着甘豹冷笑道:“是你甘豹!”
甘豹喜形於色,道:“二姑娘,原來還認得我甘豹的。”
玉凝香道:“你到底在搗什麼鬼?”
甘豹搖手道:“二姑娘,搞鬼的可不是我。”
玉凝香道:“那麼你為什麼不帶那條銀狼去衙門説清楚明白?”
這時候,那條銀狼已停止張牙舞爪,也不再嗥叫,靜靜的伏在地上,知道它的好朋友甘豹已回來。
甘豹望一眼那條銀狼,道:“我會去的,也許就在片刻之後。”
玉凝香道:“你還等什麼?”
甘豹道:“二姑娘你着急什麼?坐下來,我有很多説話要向你傾訴呢。”
他説着一屁股在地上坐下來。
玉凝香沒有坐,道:“有話快説。”
甘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玉凝香的俏臉,現在更好像已望呆了,並沒有回答玉凝香。
玉凝香不耐煩的催促道:“快説!”
甘豹忽然嘆了一口氣,道:“不見了這麼久,二小姐更漂亮了。”
玉凝香截口道:“少廢話。”
甘豹道:“事實是這樣。”
玉凝香轉問道:“那條銀狼怎會往這裏?”
甘豹道:“是我將它帶來這裏的,那天夜裏我幾乎沒有給它咬死,後來大概是因為嗅到我並非它的仇人,所以雖然追上來,非獨沒有咬我,而且與我很快就變成朋友了。”
玉凝香左看看,右看看,道:“你們即使結成朋友,也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情。”
甘豹不以為意,接道:“也就由那天晚上開始,我們兩個一直住在這地方。”
難怪查四的手下搜遍全城,也找不到他們了。
玉凝香委實難以相信,甘豹竟能夠與一條銀狼住在一起。
這卻分明是事實。
甘豹笑笑又道:“它的食量真厲害,幸好我不過準備養它十來二十天,否則不出兩個月,我就得變成一個窮光蛋,到時候,不是它吃我,就是我吃它的了。”
他説着伸出舌頭一抵嘴唇。
玉凝香一陣噁心,道:“那封信寫着要救我的姊姊,立即一個人到來這裏。”
甘豹道:“我是這樣寫。”
玉凝香道:“現在我來了,你還不給我説清楚明白?”
甘豹得意的一搓雙手,道:“二小姐,可知道你的姐姐與鳳棲梧為什.麼被關入監牢?”
玉凝香道:“為什麼?”
甘豹道:“那是因為我寫了一封信向查四告密啊。”
他説得很認真,看來並不清楚查四在收到他那封信之前已經將玉藴芳鳳棲梧兩人拘捕。
玉凝香追問道:“是不是真的有那件事?”
甘豹斷然道:“不是!”
玉凝香道:“我早就懷疑柳西塘不是他們殺的了。”
甘豹道:“可是你卻也不能夠不認為他們的嫌疑最重,在那種情形下,我那封信自然輕而易舉的將他們送入監牢去。”
玉凝香瞪着甘豹。
甘豹笑接道:“二小姐,你可知道任由事情這樣下去,將有什麼結果?”
玉凝香還未開口,甘豹已又接上説話,自己回答道:“他們將會被拉到法場斬首。”
玉凝香混身一震。
甘豹看在眼內,忙道:“但你也不必太擔心,目前他們仍然未定罪,還可以將他們救出來,有這種能力的卻是隻得一個人──就是我。”
他一挺胸膛,倏地站起身子,道:“不是我甘豹誇口,普天下能夠證明他們清白無罪的,只得我一個人。”
玉凝香脱口道:“你……”
甘豹道:“你是否想我到官府去替他們證明?”
玉凝香不由自主點頭。
甘豹舐唇道:“要我去可以,卻是有條件──”玉凝香道:“甚麼條件?”
甘豹道:“你得嫁給我。”
玉凝香一呆。
甘豹陰聲怪氣的接道:“只要你嫁給我,你要我怎樣我就怎樣。”
他連隨噗的跪下,道:“我是真心喜歡你的,求你答應我,嫁給我。”
一面説一面膝行向玉凝香,那條長長的舌頭不時左舐一下,右舐一下,那樣子,就像是要過去舐玉凝香的腳背。
玉凝香不禁毛骨悚然,一連退了好幾步,一聲嬌喝道:“你這個人,實在太豈有此理。”
甘豹一愕,道:“豈有此理?”
玉凝香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答應你的,從來我就沒有喜歡過你。”
甘豹道:“那麼你不想救姊姊了?”
玉凝香反問道:“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是誰在調查這件案?”
甘豹道:“我知道是查四,也知道他是天下三大名捕之一。”
玉凝香道:“還有沈勝衣沈大俠。”
甘豹道:“我也知道,可是這一次,他們兩人我相信也一樣束手無策。”
玉凝香道:“你少誇口。”
甘豹道:“非誇口不可,我再三警告你,如果你不答應嫁給我,你姊姊就死定了。”
玉凝香道:“我才不擔心,她既是真的清白無辜,沈大俠查捕頭他們遲早一定會弄清楚明白,替她洗脱殺人嫌疑。”
甘豹眼旁的肌肉一陣顫抖,道:“真的麼?”
玉凝香道:“何況我現在就準備將你縛起來,送到衙門。”
甘豹大怒道:“你好大的膽子,我一忍再忍,對你已實在忍無可忍了。”
他第二次跳起身,一雙眼暴睜,嘴咧大,狼嗥一樣怪叫了一聲。
驟看來,他簡直就像已變了一條兇惡的餓狼。
玉凝香沒有給他嚇倒,一振腕,手中軟劍“颼颼”的響了幾下。
甘豹瞪着玉凝香那支軟劍,怪叫道:“好,動到兵器了,你對我這樣無情,就不要怪我對你狠心。”
語聲甫落,他一個箭步突然標到那條柱子的旁邊,解開了拴在柱子上的那條鎖鏈,牽着那條銀狼,狠狠的又對玉凝香道:“我叫這條銀狼咬你的咽喉,吃你的肉,飲你的血!”
他説得倒也恐怖,玉凝香只聽的一連打了好幾個寒噤。
不過她到底一身武功,心情很快又穩定下來,冷笑道:“這樣的一條盲狼,我才不怕它。”
甘豹立時大喝道:“狼兄,過去咬死她。”
那際銀狼竟然好像聽得懂他的説話,又對玉凝香張牙舞爪起來。
甘豹即時一揮手。
玉凝香以為他是鬆開那條銀狼的鎖鏈,目光不由落在那條銀狼的身上,準備它向自己撲過來。
誰知道甘豹那一揮手,並不是鬆開鎖鏈,而是向玉凝香身前的地上擲出了一顆雞蛋般大小的蠟丸。
蠟丸“蓬”的在地上碎裂,爆開了一蓬白煙。
白煙飄香。
異香撲鼻,玉凝香忽然覺得神智一陣迷惘。
她失聲驚呼:“迷藥!”一個身子忙向後暴退。
退得相當快,只可惜已經太遲。
她雖然一身武功,臨敵經驗卻實在太少,好像甘豹那麼狡猾的人的手段,又豈是她能夠應付得來的呢?
甘豹怪笑道:“正就是迷藥。”
玉凝香怒道:“你……”
才説了一個“你”字已感到頭重腳輕,她知道不能再逗留下去的了,一個字也不再説,轉身向後壁的缺口奔過去!
甘豹又一聲怪笑,道:“我看你還能夠走得多遠,來,狼兄,我們追!”
他牽着那條銀狼緊追在玉凝香身後。
玉凝香聽在耳裏,腳步不由快起來,兩三步跨過缺口,跨進廟後的空地。
她繼續前奔。
奔不到半丈,腳步就慢了,身子亦開始搖搖欲墜。
她勉力再走前幾步,腳一軟,終於跌倒地上,人旋即倒地昏迷過去。
甘豹後面看得清楚,連聲怪笑道:“這種迷藥果然有用。”
他口裏説話,腳下並沒有停頓,那條銀狼更搶在他前面,看樣子竟好像要去吃玉凝香的肉,飲玉凝香的血。
一人一狼很快走到玉凝香身旁,狼口距離玉凝香的身子已不過三兩寸。
那條銀狼雖然看不見,鼻子卻嗅得到的。一聲嗥叫,它咧開了嘴巴,露出兩排尖鋭已極的森森白齒。
甘豹這時才省起曾經叫那條銀狼咬玉凝香。
他慌忙將那條銀狼拉住,道:“狼兄,我方才可是跟你説笑的。”
那條銀狼對他也算聽話的了,居然就這樣給他拉開。
他將那條銀狼拉到旁邊的一株小樹下,順手把鐵鏈在樹幹上繞了幾圈,那條銀狼低嗥一聲,索性就在樹旁卧下。
甘豹隨即一搓雙手,道:“狼兄,你就留在這裏好了。”
那條銀狼低嗥作應。
甘豹笑接道:“莫怪我不讓你回廟,一會有些事,是不便讓你看見的。”
這番話出口,他面上露出了一種淫邪的笑容。
笑着他兩三步回到玉凝香身旁,俯下了半身,伸手一摸玉凝香的臉,道:“這樣可愛的姑娘,我如何捨得讓狼咬你?”
玉凝香毫無反應。
甘豹笑接道:“我這就抱你入廟內,到米已成炊,不由你不嫁給我。”
他的身子俯得更低,想將玉凝香抱起來。也就在這下,那條銀狼突然淒厲已極的一聲嗥叫。
甘豹冷不防嚇了一跳,卻笑道:“狼兄莫非已吃醋了。”
話口未完,鐵鏈叮噹之聲不絕於耳,那條銀狼竟然掙扎起來了。
它跟着甘豹已經幾天,這樣子還是第一次。
甘豹不由也奇怪起來,回頭道:“到底甚麼事?嗄──”嗄一聲,甘豹突然瞠目結舌,怔在當場。
他身後不知何時已站着一個人!
一個書生模樣的中年人,面色死白木無表情,手裏握着一支鐵爪。
那支鐵爪與狼爪差不多一樣,閃動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那條銀狼正是向着他狂嗥,掙扎着想撲上去,卻因為那條鐵鏈影響,不能夠接近那個書生。
看見那條銀狼這樣,甘豹忽然省起了一件事,面色立變失聲道:“是你。”
書生冷笑道:“你知我是那一個?”
甘豹不由自主點頭。
書生冷冷的道:“很好。”
這兩個字之中殺機畢露。
甘豹也聽出來,顫聲道:“你……你想怎樣?”
書生一聲:“想殺你。”手中鐵爪疾擊而下。
血光剎那閃現。
嗤一聲,甘豹後背衣衫迸裂,鐵爪抽起來同時,一塊肉就曳着鮮血從甘豹背後飛起來。
書生的出手,實在迅速。
甘豹即使已知道書生甚麼時候出手,只怕也一樣閃避不了。
他的武功本來就遠在書生之下。
這一爪傷得並不輕,痛得他一聲慘叫,整塊臉的肌肉全都收縮起來。
書生第二爪跟着擊下。
血肉橫飛。
甘豹心知躲避不了,咆哮一聲,忍痛在地上打了一個滾,雙手抱向書生的雙腳,一張大嘴巴同時張開咬向書生的右腳。
他痛怒之下,整個人就像是變了一條狼。可惜他這些舉動雖然出人意外,書生反應的敏捷,遠在他的動作之上。
他的手還未抱實,口還未咬到,書生的右腳已疾踢上他的胸膛,將他整個人踢起來。
書生的鐵爪旋即橫抓在他咽喉之上。
砉一聲,他咽喉皮開肉裂鮮血激飛。
血灑地,他人亦落地,一聲不發,氣絕身亡。
書生仍不肯罷休,鐵爪一再抓向甘豹的咽喉,跟着又在甘豹的身上抓了幾抓。
到他停手的時候,甘豹已變成一個血人,那一身傷勢,就像是給一條狼的爪牙撕咬過一樣。
他的屍體也就像柳西塘的屍體一樣。
書生一振腕,颯地揮去沾在鐵爪上的血肉,冷笑道:“這就是你多管閒事的結果。”
他説着目光轉向玉凝香,沉吟起來,似乎在考慮怎樣處置玉凝香。
稍作沉吟,他舉起了鐵爪。
這個人也可謂心狠手辣的了。
鐵爪尚未落下,一聲嘆息忽然在他身後響起。
書生一驚回頭,就看見一個黑衣人站在身後不遠的一株大樹下。
高高瘦瘦的黑衣人,頭上戴着一頂范陽笠子。
書生輕叱道:“甚麼人?”
黑衣人道:“你應該認識我。”
書生道:“取下你戴的笠子。”
黑衣人如言將頭上那頂范陽笠取下。
出現在書生眼前的是一張老年人的臉龐。不是別人,赫然就是飛環門的高手商孤竹。
書生混身一震,仍然木無表情。
商孤竹又一聲嘆息道:“你是否覺得非常奇怪?”
書生不能不點頭。
商孤竹沒有立即解釋,將笠子挾在左脅下,道:“這裏並不是説話的地方,我們到後山去。”
書生只有點頭,目光斜落在玉凝香身上。
商孤竹看在眼內,道:“怎麼?還想殺人?”
書生目光斜回,一聲不發舉起腳步。
商孤竹也沒有再説什麼,舉步往後出走去。
那條銀狼竟然覺察,在後面向着他們不停的嗥叫。
狼嗥聲中,商孤竹與那個書生走過山丘,消失不見。
兩人的身形消失不久,甘豹伏屍的地方,又出現了兩個人。
沈勝衣,查四終於趕到來了。
一聲“在這裏!”沈勝衣飛燕般從藥王廟後壁的缺口飛出,落在甘豹的身旁。
查四跟在缺口現身,飛奔了過來。
他收住了腳步,不住喘氣。
毫無疑問,他們真的是趕來的,只不過沈勝衣,輕功好,才顯得若無其事。
查四喘着氣蹲下半身,一探甘豹鼻息,搖頭道:“沒救了。”他奇怪接道:“看樣子,他也是給那條銀狼咬死的。”
沈勝衣道:“銀狼就在那邊樹下。”
他卻沒有走過去,查四也沒有。
因為救人要緊。
沈勝衣連隨走到玉凝香身旁。
查四目光亦轉向玉凝香,接問道:“玉姑娘怎樣了?”
沈勝衣道:“她看來並沒有受傷!”
查四道:“哦?”
沈勝衣蹲下半身,忽然一皺鼻子,道:“原來是中了迷藥。”
查四詫聲道:“迷樂,如何是好?”
沈勝衣道:“從她的面色看來,她中的迷藥並不怎樣重。”
查四道:“如何才能救醒她?”
沈勝衣道:“我身上這瓶藥丸也許用得着。”他一面從腰囊拿出一個藥瓶,一面道:
“這是唐門暗器高手唐彪送給我的解毒藥,霸道如銷魂蝕骨散也可以化解,區區迷藥應該就不成問題。”
説着他從藥瓶內倒出一顆藥丸,捏成兩邊,一邊放回瓶內,一邊搓成粉末,捏開玉凝香的嘴巴放進去。
然後,兩人就目不轉睛的盯着玉凝香的俏臉。
藥丸很快就生效,玉凝香悠悠醒轉。
她眼蓋一陣顫動,終於張開來。
查四一見大喜,道:“醒了。”
玉凝香應聲颯的站起身子。
沈勝衣一把扶住她的肩膀,道:“玉姑娘,是我們,不要慌。”
玉凝香這下子亦已看清楚,道:“沈大俠──”沈勝衣問道:“出了什麼事?”
玉凝香不由自主的檢查一下身上的衣衫,見衣衫如故,才放下心來,急問道:“甘豹呢?”
沈勝衣道:“你不知道?”
玉凝香搖頭。
沈勝衣看得出她不是説謊,道:“他死了。”
玉凝香一怔道:“死了?”
沈勝衣道:“屍體就在那邊地上。”
玉凝杳循指望去,看見甘豹血肉模糊的屍體,變色道:“誰將他弄成那樣?”
查四接口道:“你也不知道,我們更加不會清楚了。”
玉凝香道:“你們方到?”
查四道:“嗯。”
沈勝衣接道:“你且將昏迷之前的事情詳細的告訴我們。”
玉凝香道:“我依甘豹信上指示來到這裏後不久,甘豹就出現,他告訴……”
查四急不及待的追問道:“告訴你什麼?”
玉凝香道:“我姊姊與鳳叔叔都是清白無辜的,不過只有他才能證明,他願意到衙門證明這件事,但卻有條件……”
説到這裏,她的臉不由自主的一紅。
沈勝衣道:“什麼條件?”
玉凝香紅着臉道:“他要我答應嫁……嫁給他。”
沈勝衣道:“你當然不答應。”
玉凝香道:“當然──一來我根本就不喜歡他,二來我姊姊既然是冤枉,遲早總會查清楚的,為什麼要受他威脅,何況,我自問可以將他拿下來,押回衙門。”
沈勝衣道:“你卻想不到,他會用迷藥。”
玉凝香赧然點頭。
沈勝衣道:“你發覺中了迷藥,立即就從廟後缺口逃跑!”
玉凝香點頭,道:“當時他牽着那條銀狼在後追來,如果我不走,一定給那條銀狼咬死。”
沈勝衣道:“那條銀狼本來鎖在什麼地方?”
玉凝香道:“廟內一條柱上,據他説那天晚上離開雙英鏢局之後,他就帶着那條銀狼到這裏躲起來。”
查四“哦”一聲,道:“難怪搜遍全城也找不到他們了。”
沈勝衣接問道:“是甘豹叫那條銀狼咬你?”
玉凝香點頭道:“因為我堅決不答應嫁給他,他非常生氣,叫那條銀狼咬死我,吃我的肉,飲我的血……”
沈勝衣笑道:“他是嚇唬你,好像他那麼眼利的人,豈會看不出你已經中了迷藥。”
玉凝香道:“可是他為什麼還要牽着那條銀狼在後面追上來?”
沈勝衣道:“大概是因為不清楚你吸入了多少迷藥,所以這樣來嚇你。”
玉凝香仍不明白。
沈勝衣道:“你一走,吸入的迷藥便加速發生作用。”
玉凝香恍然道:“我的江湖經驗太少了。”
沈勝衣道:“女孩子江湖經驗太多,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他微喟接道:
“尤其是你這種女孩子,根本就不應該在江湖上奔走,要知道江湖險惡,什麼人都有,若説到壞蛋,甘豹比起某些人,簡直就像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玉凝香伸了一伸舌頭。
沈勝衣給她這表情逗笑了,他笑着又問:“在昏迷之前,甘豹是否牽着那條銀狼走近你?”
玉凝香思索着應道:“好像是的。”
查四奇怪道:“難道那條銀狼突然狂性大發,反過來咬死了甘豹,而自己則因為與甘豹搏鬥,拖着的那條鎖鏈不覺纏在那棵樹幹上,所以雖然咬死了甘豹也走不了!”
沈勝衣一面聽一面搖頭,道:“查兄小心看清楚那條銀狼。”
查四的目光立時落在那條銀狼之上。
方才因為闢心着玉凝香的安危,他其實並沒有看清楚。
現在他看清楚了,奇怪道:“那條銀狼混身上下並沒有沾染絲毫鮮血。”
沈勝衣道:“甘豹卻是血肉模糊,殺他的如果是那條銀狼,他的爪牙沒有埋出絲毫鮮血也都沒有。”
查四沉吟道:“那麼説,殺甘豹的人只怕不是一條狼了。”
沈勝衣道:“殺柳西塘的,只怕也不是。”
玉凝香問道:“不是狼又是什麼?”
沈勝衣道:“相信是人。”
玉凝香道:“誰?”
沈勝衣道:“現在不知道,不過也許很快我們就可以將他找出來。”
玉凝香道:“如何找?”
沈勝衣道:“就利用這條銀狼。”
玉凝香道:“哦。”
查四也顯得有些意外。
沈勝衣解釋道:“你們難道沒有留意那條銀狼一直不停在嗥叫?”
給他一説,兩人都如夢初醒。
查四道:“這實在有些奇怪。”
沈勝衣道:“更奇怪的是它不是向着我們嗥叫,是向着那邊山丘。”
查四皺起眉頭,玉凝香卻不傷這個腦筋,問道:“這又為什麼?”
沈勝衣道:“也許兇手就向那邊逃去。”他説着忽然舉起腳步走向那條銀狼。
玉凝香看見忙道:“你小心,這條狼非常兇惡。”
沈勝衣道:“我相信它現在不會向我們發惡的。”説話間,他已然來到那條銀狼的身旁。
那條銀狼果然又是轉頭向沈勝衣皺了一下鼻子,又回頭向山丘那邊嗥叫。
沈勝衣道:“你們看見的了,這條狼雖然瞎了眼睛,鼻子卻異常的敏鋭。”
查四道:“這也許就能夠解釋它何以知道兇手向山丘那邊逃去,可是……”
他又皺起了眉頭。
玉凝香詫異問道:“可是什麼?”
沈勝衣替查四接下去説道:“那條銀狼為什麼對兇手的氣味那麼熟悉?為什麼只留意兇手的氣味?”
玉凝香道:“為什麼?”
查四欲言又止,一雙眼卻發了光。
沈勝衣的眼睛也在閃光,他沒有回答,竟伸手解下纏在樹幹上的鐵鏈。
玉凝香只恐有失,慌忙拾起掉在地上的軟劍。
那條銀狼並沒有向沈勝衣撲去,一待沈勝衣解下鐵鏈,立即就扯着沈勝衣向山丘那邊奔去。
它一面走,鼻子一面往地上嗅索。
沈勝衣也就抓着鐵索,緊跟在那條銀狼的後面。查四玉凝香當然亦跟上去。
玉凝香面上的詫異之色更濃了。
──銀狼是否真的能夠將他們領到兇手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