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中的另一隻“餓狼”,猛的翻起,惺鬆的睡眼,閃過一陣貪婪的神光,玉臂伸張,竟向獵物摟樓抱上去!
“無恥的賤人,給我滾!”
隨此宏亮的喝聲,“叭”的一響,這隻“餓狼”又被摔下榻去。
“啊呀!好狠心的乖乖,跌死我了!”
緊接著翻身躍起,又往榻上撲來。
她這一次進撲,已是不比同前,竟自掌指並用,迅捷無倫!
徐玉麟呼地拍出一掌,迫退開金鸞進擊之勢,沉聲喝道:“你再敢向前糾纏,我就把她扣斷經脈!”
金鸞被徐玉麟輕描淡寫的揮出一掌,震退開去,凜然大驚之下,果已停住不動,兩隻妖冶媚蕩的鳳目,閃動著驚異之光。
“啊呀!你這沒良心的人,快放開我吧,我的手臂快要斷掉啦!”
徐玉麟撮口輕嘯一聲,只見一條快捷的白影,躍入石室,正是白猿狒狒。
白猿狒狒在徐玉麟被二女以藥物迷昏,架進石室之後,始終守候在門外,它雖是個千年靈獸,頗通人性,但因二女對主人似是並無惡意,故而未加干涉。
此際,它被召入室,兩隻閃閃金睛,在淡綠的燈光之下,注射著惑然不解的神情,直盯著兩個赤條條,驚惶惶的女子。
徐玉麟瞧瞧靈猿,說道:“狒狒,給我把她們兩個看住。”
狒狒點點頭,聚精會神的盯住二女。
徐玉麟把扣住金鳳的手掌鬆開,向二女喝道:“我先警告你們兩個無恥賤人,它是隻千年靈獸,即是武林一流高手,也非其敵,你們要命的話,可休想妄動一動。”
他因此刻已經發覺兩個妖冶女子,身懷武功,故有此言,此舉。
徐玉麟見二女果然聽命不動,迭忙躍下床去,找著衣著,迅速結束停當,又把那隻被金鳳拿過的紅葫蘆尋到,系在身邊。
然後,又把二女的羅裡,去了過去,喝道:“無恥的賤人,穿上吧,這次少爺饒過你們,下次遇到,休想活命!”
言畢,就要放步向室外走去。
只見金鸞腰間繫上了一條羅紗,輕捷的躍到門口,堵住了去路。
那年紀較輕的金鳳,也在同時披上件綵衣,一躍而起。
徐玉麟後退半步,沉聲喝道:“你們兩個賤人,要打算怎樣?”
只見金鸞一雙鳳目,泛射擊怨毒的神光,怒道:“不識好歹的東西,想走嗎,哼!可沒有這麼容易!”
徐玉麟微微一怔,不屑的笑道:“少爺姑念你們是些女流之輩,不然,早就把你們一掌劈死,還不趕快讓開,難道真的要找死不成?”
“哎呀!真想不到你這個人,年輕輕的心比狼虎還狠!”
金鳳滿目幽怨的道:“早知如此,我何必把你救活,還不如趁你半死的時候,丟進目餓狼谷“去,喂狼算啦!”
徐玉麟微作沉吟道:“你怎麼把我救活?”
“我把你那葫蘆裡的酒,給你灌了幾口,你不是就活了嗎?是啦,那葫蘆裡的酒,味道可真好呢!”
金鳳言來,竟是一片憨真,似不像個冶蕩女子。
徐玉麟聽罷,似是陷於回憶中………
他猶自模糊的記得:當他心中那僅存的一繚靈明,幾將被慾火燒沒的緊要關頭,他施展了“般若禪功”,將一股真氣,閉于丹田,霎時,即達於“物我兩忘”之境,渾然猶如死去。
倘若那時這兩個女子,果有害己之心,只要一隻手指,點上他的“百合穴”,便即沒命。
後來,他忽然在悠悠中醒來,才………
他當然明白,何以能醒轉,實是因金鳳給他灌下千年靈芝液之故。
但他畢竟是個心地純潔的少年,金鳳何以會給他喂下千年靈芝液?他卻茫無所知!
他也明白:他之所以失去了抗拒,是因嗅過那“狼餅”的原故。千年靈芝液非但能起死回生,猶有解百毒之效,是以服下之後,立即靈智恢復,否則,那真……
如此想來,這兩個女子,雖具冶蕩之性,尚無大惡之心。
徐玉麟想到這裡,容包肅整的對金鳳道:“你喝過那葫蘆裡的液汁,這樣在下算是謝過你啦。”
金鳳疑惑不解的問道:“那是什麼?味兒可真好?”
徐玉麟答道:“那就是世所難求的,千年靈芝草的液汁。”
金鳳驚呼出聲道:“啊!千年靈芝液!”
就在此時,擋在門口的金鸞,突地暴起發難,一把抓向徐玉麟腰間的那隻紅葫蘆。
徐玉麟想不到這名叫金鸞的女子,猝然出手,功力還真的不弱哩!
他迭忙往旁滑出一步,閃電似的揮出一掌。
一股強猛勁風,如怒濤排浪,竟將金鸞躍至的身形,撞退回去。
“本來我想叫你們利益均等,你既如此貪心,休想半滴到口!”
徐玉麟話落,突見石室門外,黑影一閃而至。
那黑影身法之快,出現之突兀,使他不由為之一震。
但見那黑影手握兩柄明晃男的長劍,停落門外,只因來人面-青紗,故而分不出是老是少?
是男是女?
“‘秦嶺二妖’,還不給我滾出來領死!”
徐玉麟聽得暗自一怔,道:這聲音怎麼好熟?好嬌?又是個女子!
金鸞反身向那黑衣-面女子,劈出一掌,怒叱道:“上次念你同是女兒之身,放過了你,你卻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找上門來,‘秦嶺二妖’豈是好欺的!”
話落,身形隨之掠出,動作快極,武功果是不弱!
那名叫金鳳的女子,迅捷的由壁上摘下了兩柄寶劍,緊跟在金鸞之後,向石室之外躍去。
石室中只剩下了徐玉麟同狒狒兩個,他擺擺頭,道:“狒狒,我們走吧。”
於是向石室外縱出。
徐玉麟同狒狒出得石洞,但見“秦嶺二妖”各執寶劍,和那黑衣-面女子,正然在雪地上狠拼死鬥起來。
黑衣-面女子劍法神奇,雖則以一敵二,依然從容裕如。
金鸞、金鳳姊妹兩人,雖然不如那黑衣女子的劍術精奇,但卻走的乃是偏鋒,招數詭異,狠辣。
三人鬥約二十幾回合,竟然未分勝負。
突地,那黑衣女子,情叱一聲,劍勢大變,寒光突盛,直把“秦嶺二妖”迫得連運後退!
“這不正是‘青城遁劍’嗎?怎的是她?”
徐玉麟確定了黑衣女子的身份,接著舌綻春雷似的沉喝道:“三位姑娘住手!”
他這力貫丹田的一聲沉喝,山谷響應中,果把三人震得愕然楞住!
金鳳向徐玉麟瞧了瞧,道:“喟,你這個沒有良心的人,是不是想來幫我們打架?”
那黑衣-面女子,原先並未發覺徐玉麟在石室之中,此時他突然現身出來,不由使她為之一徵。
只見她身軀微震,一句話也沒說,竟自掉頭疾馳而去。
徐玉麟未答金鳳之言,高聲喊道:“夏侯姑娘——”便也急急追去。
他耳後猶自聽到金鳳罵聲:“好個沒心肝的人!”
“傻丫頭,由他去吧,下次遇上,絕不饒過他………”
※※※※※※
伏牛山“餓狼谷”中,迅決無倫的縱出了三條影子。
頭前的那條黑影,在躍出了谷口之後,眼看就要被身後的兩條白影追上。
倏地,頭前那個黑影,轉折進了道旁的一座樹林,失去了蹤影。
樹林中,突地響起了一陣猶如夜梟悲啼的“桀桀礫礫”怪笑!
緊跟著又是尖銳的一聲驚呼——是個遇上了什麼恐怖景物的女子聲音!
那林邊白衣人影,驀然暗凜,直向林中躍去!
樹林裡這時又響起了幾聲怪笑,和女子的嬌叱聲音。
白衣人聞聲急急縱撲去!
呀!呈現於面前的,竟然又是巧雲掌刑剛的傑作——
五六棵大樹上,盡都半懸的綁著個赤身裸體,兩條玉腿分開的少女,散發垂面,以已死去。
每個裸女的陰私之處,正滴著鮮血……
每個裸女的足下,玉腿之間,盤著條伸頭吐信的巨蛇!
這光景,白衣少年徐玉麟是曾經看到過的,並不足以為奇。
而最奇怪的是:此刻在不遠處,正和見到他掉頭就跑的夏侯姑娘,打鬥之人,並非是巧雲掌刑剛,而卻最短少了一條臂的,百毒神君郝靈淫魔!
徐玉麟妒惡如仇之念,油然而生,反手撤出寶劍,一陣斬殺,先將毒蛇除去,然後砍斷繩索,放下了那五六個裸體少女——她們都已氣絕死去!
怒火中燒,他清嘯一聲,逕向百毒神君撲去。
那知他還未接上手,夏侯芝馨的嬌軀,卻被百毒神君一掌震飛!
半聲慘叫,夏侯芝馨撞跌出老遠,摔在地上動也不動了!
徐玉麟目睹此景,更是熱血沸騰,身形甫落,劍掌齊出。
劍走“清平世界”,幻起五六丈方圓的一片光幕,把百毒神君罩了個水洩不通。
掌出剛剛學會的“風雷掌”中的“風狂雨暴”、“春雷陡發”!
百毒神君凜然暗驚道:這小子幾日不見,武功又精進了不少!
忖念間,頓覺勁風襲體,方欲拿腿開溜,突聽“轟”然雷鳴之聲,“不——”好字猶在心中,僅存的一條左臂,連肩帶手卸去,身軀撞上了棵大樹,腦漿迸射,嗚呼哀哉!
這——
一代毒君淫魔,惡貫滿盈,由此,陽世三間,無復造孽了。
徐玉麟料不到這“風雷掌”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出手之間,便將惡魔除掉,竊喜之下,縱向夏侯芝馨的身旁。
俯首一瞧,但見夏侯芝馨胸口猶自微微起伏未停,可是已氣若游絲!
他想看看他的臉色,究竟傷勢如何?無奈她面-青紗!
情急之下,救人要緊,那顧得了許多,稍一猶豫,竟自將那塊單面青紗揭開。
徐玉麟目光觸處,不由心中一震!暗道:原來她有這樣一張,天上少有,地下難尋的俏臉,怪不得她不願意叫人看見!
可是,這張黛眉鳳目,瑤鼻櫻唇,襯托成的人間傑作,卻沒有半絲受傷的顏色!
奇怪?徐玉麟想不出這位夏侯芝馨姑娘,何以傷得頻臨死亡邊緣,猶能保持如此容色?
他把那揭開的青紗,給她掩到瑤鼻,露出櫻口,準備給她服藥。
就在這時,他發現了那露於衣袖之外的玉手,已自變成了紫青!
忽然間,他想起了百毒神君的歹毒掌功,暗自罵道:我這傻瓜,幾乎誤了她的性命。
順手取出葫蘆,以口咬去堵塞,一手撬開她的櫻唇,把千年靈芝液倒下了數滴。
這千年靈芝液功效無比,不一會工夫,夏侯芝馨呻吟出聲,悠悠醒來,翻身坐起,吐出了口奇臭難聞的淤血!
徐玉麟大喜道:“夏侯姑娘你不礙事了吧?都是在下不好,把你追到這裡,才………”
夏侯芝馨“哇”的哭出聲來,打斷了他方欲說下去的話。
徐玉麟愕然一怔,猜不透這夏侯姑娘為何要哭?
夏侯芝馨嚶嚶啜泣了半天,直把徐玉麟弄得走也不好,勸也不是,更不能追問她,楞楞的莫知所以?
突然,夏侯姑娘停下了哭泣,悠悠嘆道:“你為什麼救我?叫我就此死去多好!”
徐玉麟對夏侯姑娘這大異常理的問話,甚為詫異的答道:“我………我為何不能救你?難道說你讓我做個見死不救的無義之人?”
他這話,可以說是光明正大,義正詞嚴,當使夏侯芝馨無語以對。
然而,並不如此——
只見夏侯芝馨霍然躍起,由地上撿起了寶劍,語音幽怨的說道:“我恨你!”
徐玉麟更覺得這夏侯姑娘,出言悖逆常理,自己好心好意把她救醒來,反而落得被她懷恨,豈不怪極?
他凝思片刻,朗然而道:“在下自信行事光明正大,無負於人,無愧於心,既與姑娘往日無仇,近日無恨,即是龍亭之會,在下自信對姑娘亦無越理之處,不知姑娘何恨之有?”
夏侯芝馨道:“只因你救了我的命,所以我就恨你!”
夏侯芝馨深長的嘆息道:“不明白也好……”停頓頃刻,又道:“我問你,你和‘秦嶺二妖’錢月鸞、錢月鳳,那兩個淫婦蕩娃,有什麼關係?”
徐玉麟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問話,臉上熱燥異常,嚅嚅答道:“沒………沒有任何關係,只是在下著了她們的的道兒,幾乎………她們不是姓金嗎?怎的又姓錢?”
“沒有關係就好,姓金那是騙你的,只因她們‘秦嶺二妖’的蕩名,江湖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以才把姓來割掉半邊,你想想看,金與錢有何不同?”
“早知是這兩個妖女,悔不該沒有好好懲治她們一番!”
“你已把她師父擊斃,還怕她們不來找你嗎?”
“哼!那我可就絕不饒………”
徐玉麟說到這裡,突聞白猿狒狒“吱”的馨怪叫,斂目望去,只見一條黑衣人影,鬼魅般的向林中悄悄掩來!
他視力特佳,已自識出來人的面目,正是曾經和他在太乙門古墓附近,鬥劍散落的神行無影尚君!
神行無影尚君,也已看到了徐玉麟,以及夏侯芝馨與上六個裸體女屍首,還有腦裂,臂斷的百毒神君郝靈。
他前行幾步,對徐玉麟喝問道:“百毒神君可是你殺死的嗎?”
徐玉麟毅然而冷漠的答道:“是又怎樣?”
出乎他意料之外,神行無影並未藉口找岔,僅是向夏侯芝馨凝視了一下,冷哼道:“明年三月泰山再見!”掉頭就走。
夏侯芝馨望著神行無影轉過去的背影,不由驚“咦”出聲,身形飛縱追去。
可是當她身形縱起之時,神行無影已自霎眼不見。
徐玉麟一掠跟上,望著怔怔的夏侯姑娘問道:“你認識他?”
夏侯芝馨未即答言,只是怔呆了片刻,唉嘆聲道:“這人的身法好快!”
徐玉麟道:“既被譽為神行無影,怎能不快。”
“你認識他?”
“會過一面。”
“他有柄劍?”
“是的,而且劍術造詣頗高。”
“你和他打過?”
“打過一吹。”
“勝敗?”
“他敗了一招。”
“他那柄劍是光的?鏽的?”
徐玉麟覺得夏侯芝馨處處都透著些令人揣摸不到的奇怪,問起話來,更是不著邊際,但又不好不理她,於是稍作回想,道:“他的劍好像是光的。”
“是不是方才背上的那柄?”
“這——在下並未留意。”
“那麼………”夏侯芝馨倏然住口不語。
徐玉麟見夏侯芝馨住口不言,似是在凝思一件頗感困擾的事情,便也不去擾亂她的思緒,竟自站立不語。
久久,夏侯芝馨突的噓了口長氣,搖搖螓首,道:“徐少俠今後行蹤何去?”
徐玉麟答道:“嵩山少林寺。”
“有何貴幹?”
“唉!還不是為了那些被人移嫁的莫須有之罪名!”
徐玉麟若有所悟的問道:“姑娘可還懷疑在下竊去貴派寶物?”
夏侯芝馨搖頭道:“在龍亭時,我已不作如是想,但不知家師如何看法?”
“那——姑娘可是未返青城?”
夏侯芝馨頷首默認。
“那是為何?”徐玉麟言下甚為惘然。
“我打不過你,捉不住你,而且………”倏然住口,夏侯芝馨,幽幽一嘆!
徐玉麟笑道:“這與你回不回青城,有何關係?”
夏侯芝馨沉思半響,道:“我在掌門師父面前,誇下大口,你想如何有臉回去?”
“然則,姑娘是非要捉住在下不肯回去的了?”
“現下我已改變初衷。”
“那麼你可是以為仍然打不過我?”
夏侯芝馨搖頭否認,又是幽幽深嘆一聲。
徐玉麟道:“那麼姑娘今後行上何去?”
“天涯飄泊,了此殘生!”
這話出自個妙齡少女,是多麼的突兀,淒涼!
徐玉麟聽得心中微凜,不由嘆道:“姑娘貌若仙子,藝業超群,如此自處,豈非………唉!都是在下不好,害得你無門可投!”
夏侯芝馨突的“格格”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悲愴哀怨,令人聽來,入耳心寒!
徐玉麟聽得又自吃驚,不由問道:“姑娘所笑為何?”
夏侯芝馨笑聲停止,無限傷感的道:“你看到了我的臉?”
“是的,在下甚感抱歉,不過那是要察看姑娘的傷勢,情急而為。”
“你以為我美嗎?”
“不但是美,而且有逾西子王嬙!”
夏侯芝馨忽又“格格”笑道:“你很喜歡我嗎?”
她這種單刀直入的問話,大出徐玉麟的意料之外,不由一怔,但旋即答道:“是的,我恨喜歡你,譬如說,我有你這麼個姐姐或者是妹妹的話。”
夏侯芝馨道:“如果我不美呢?”
徐玉麟爽然答道:“這於我喜歡你與否,沒有關係,因為在事並非是個以貌取人之人。”
他口裡固然是如此說,但心裡卻在想:你分明是生得那般俊美,為什麼又說不美呢!
“除了我的容色之外………”夏侯芝馨稍作凝思道:“你還喜歡我那一點?”
“在下認為姑娘的心性,令人頗堪欽佩!”
夏侯芝馨深長的一嘆,你還是個沒有使我失望的人,謝謝你,你可以走了。”說著,竟自轉身向林外躍去。
徐玉麟急縱上前,攔住她道:“夏侯姑娘且慢——”
夏侯芝馨剎住縱起的身形,道:“少俠尚有何言?”
徐玉麟稍一猶豫,道:“因在下之故,令姑娘背離師門,天涯飄零,誠使在下負疚至甚,自今而後,必當寢食難安………”
他說到這裡,稍一停頓,又道:“這樣吧,待在下嵩山事畢,就成全姑娘志願,由姑娘-赴青城,聽憑令師處置,大丈夫行事,問心無愧,死有何懼!”言下竟是豪氣凌雲。
夏侯芝馨聽來,初則甚喜,終則嘆道:“少俠為人,義薄雲天,使我感激不盡!但是,我之不返青城,並非如少俠所猜想那麼簡單!”
“敢問姑娘除此之外,還有何原因?”
夏侯芝馨悽然嘆道:“我即使告訴了你,也於事無濟………”
徐玉麟豪壯的搶問道:“只要在下力之所及,定當幫助姑娘,雖萬死不辭!”
“唉!難得少俠一片俠義之心………”
夏侯芝馨凝思片刻,道:“此事說來話長,不過我可以簡略的告訴你,我是個身負血海深仇之人,原以為做了青城掌門入室弟子,學得一身本領,便可報仇雪恨,那知藝滿出道,第一個對手就遇到了你,以你這般年紀,我都無法打過,而我那仇家,非但武功莫測,而且手下高手雲集,我那報仇希望,豈不永難達成,若然,即返師門,又有何用?如此痛苦而生,何若一死!”
夏侯芝馨提起了“仇恨”二字,不由使徐玉麟感慨萬千,而觸發了他鬱結於胸的父母家人,血海冤仇!
他,似是傷心已極,竟自星目含淚,道:“原來夏侯姑娘,也是個身負仇恨之人………”他微作凝思,倏地關切意堅的道:“不知夏侯姑娘看得起在下否?”
夏侯芝馨莫知所以的答道:“少俠,此話怎講?”
“在下新近由兩位異人之處,學了兩套蓋世絕學,倘若姑娘看得起在下,待我嵩山事畢,便把這兩套武功,傳授與你,我想你那仇人再強,便也不是姑娘敵手了,不知姑娘意下若何?”
夏侯芝馨凝思俄頃,道:“是兩套什麼武功?”
徐玉麟答道:“十二式‘風雷掌’,二十四路‘翻天腿’。”
“你可是要我拜你為師嗎?”
“這倒大可不必,因為我也不知那兩位前輩異人,何名何姓?我再傳你,自是沒有什門戶派規所限了。”
“可是你那兩套武功,定能打敗我的深仇大敵嗎?”
“姑娘若不相信,在下就此演練一遍,給你看看。”
徐玉麟說罷,未待夏侯芝馨首肯,竟自真氣一凝,功貫雙掌,腳步滑開,驀地吐氣開聲,右掌推出一招‘風調雨順’,左掌拍作‘雷霆四震’。
但見順著他的右掌,吐出一股看似綿綿,實則強烈無倫的勁風,把地上積雪連帶著砂石,暴然卷飛出五六丈外,滿天飛舞。
緊跟著又是一聲沉雷似的巨響,左掌勁道吐處,一棵雙人合抱的白楊大樹,齊地斬斷,木屑紛裂中,向外倒去。
他正待運功再發第三掌,突聽夏侯芝馨驚呼道:“我不要看啦!”
徐玉麟停下手來,笑道:“這就是兩招‘風雷掌’,要不要再瞧幾招‘翻天腿’?”
“不要啦!”夏侯芝馨喜道:“我相信你這兩套絕學就是。你真的願意教我嗎?”
徐玉麟期然答道:“武林中,千金一諾,何能兒戲!”
夏侯芝馨高興的道:“那麼我們走吧!”
“到那裡去?”
“跟你到嵩山,不可以嗎?”
十八年前,也是雪飛滿天的臘月。
“東平一尊”蘇則徐大俠,身赴濟南府,一去未返。
之後,不久,蘇文彪——蘇則徐的胞弟——由外歸來,殺了他的寡嫂,以及滿門老幼三十餘人。
蘇文彪一手遮天,掩盡武林耳目,做下了這件滅絕倫常的惡行,順理成章,作了“逍遙山莊”的主人翁。
可憐的蘇則徐唯一後祠愛女——蘇小燕,剛滿二歲,嗷嗷待哺之齡,被砍數刀,丟進了東平湖。
也許是真的天無絕人之路,這個仇海孤雛,卻被蘇則徐的一個老家人,暗中救起,而保全性命。
老義僕夏侯一夫,把蘇小燕扶養長大,而蘇小燕也就變成了夏侯芝馨。
夏侯芝馨十歲那年,夏侯一夫始將其身世血仇說出,然後把她送往青城門下,拜師學藝,望她能為父母報仇雪恨。
可是蘇小燕的義父——夏侯一夫,竟然撞山而死,了絕殘生!……
在奔赴嵩山的大道上,夏侯芝馨一口氣說了上面這段慘絕人寰的故事,已自泣不成聲。
她的同伴——飛雲堡主徐玉麟,自也是個仇海斷腸人,竟亦跟著簌簌淚下!
仇海兩孤,各悲身世,向路共泣,誰也不知要安慰誰!
不過,徐玉麟獲知了夏侯芝馨的身世與仇恨之後,卻憑添了另外一層沉重心事……
徐玉麟、夏侯芝馨,兼程疲進,不日來到嵩山的少室峰下。
他屈指算來,恰好是十二月十五日,望望日色,天上向午。
驀然間,只聽少室峰上,鐘聲齊鳴,喊殺震天!
徐玉麟大驚變色,凜然一怔,向夏侯芝馨道:“走!我們趕快上去吧!”
話落,身形縱起,猶如離弦之失矢,向少室峰上馳去。……
少林寺山門之前的廣場中。
此刻,武當派的二十名高手,正自和少林寺的禪同、禪日、禪月三位大師,死拼狠鬥,青虛道長,則獨獨鬥禪心大師。
武當道上上至掌門,下至群眾弟子,一律的都是青鋼劍,而少林寺僧,則個個赤手空拳,和那寒光森森,冷氣逼人的寶劍交鋒。
武當劍法領袖武林,是江湖中人人所知之事,可是少林派自達摩祖師所創之七十二手神拳,歷經參研精進,時至今日,自亦有其獨特威猛過人之處,是以能為武林之拳術正宗。
在表面上看,徒手與寶劍對壘,似乎是吃虧不少,然而任何一種武術,只要練到爐火純青之時,對付任何一種兵刃,自必有其抵擋之妙用。其理至為明顯,譬如短劍之對長槍,看起來長槍應該佔優,然而事實上決定勝負者,仍須要靠各人的武功造詣。
“參”字輩的少林寺僧,正當年富力強,也都是在當今江湖中時常出現的一輩人物,武功成就,僅僅稍遜於“禪”字輩的大師。所以武當派的二十名十三代高手弟子,雖有寶劍,卻是半點也佔不了便宜。
青虛道長以武當掌門之尊,手中青鋼劍雖是遊刃非凡,銳利無倫,但他的對手,卻是位功力深厚,為少林派掌門下的首座弟子。
玄真道長,為了保持實力,並監視峨嵋派的趁火打劫,只好暫時一旁掠陣。
少林寺的鐘聲響過之後,不到片刻時間,山門內又走出了四百寺僧,分作四隊,每隊百人。
第一隊由“三長老”中的“悟玄長老”率領,第二除是“悟機長老”,第三除是“悟因長老”,第四隊則是位俗家弟子萬里瘋俠程百康。
這四隊和尚,卻是個個手持兵刃。第一隊是“降魔杖”,第二除是“方便鏟”,第三隊是“青鋼劍”,第四隊是“撥火棒”。隊形整齊,號令嚴明,的確是不愧為名門大派,武術之正統。
誰都知道,少林寺的“三長老”乃是前輩掌門人的師兄弟,那一個都已百餘高齡,早就絕跡江湖,不問世事。此刻,親率群僧出陣,可見事態之嚴重性了!
鬥場中酣戰劇烈,鬥場外雙方人手,虎視耽耽,只要任何一方的領袖一聲令下,更大也更激烈的戰鬥,一觸即發。
雙方實力,如以數計,自是均等,然而武當派與峨嵋派的聯合陣容,卻是因峨嵋掌門紫陽道長的袖手傍觀,心存異志,裂痕早生。
倘以少林獨鬥武當,那麼武當敗局已定,如果峨嵋參戰,則雙方勝負之數均等。是以,峨嵋派的兩百人手,實已成了決定這場門戶鬥爭的重大力量。
紫陽道長老謀深算,豈有看不出眼下局勢之理?但因他一則有坐收漁利之預謀,二則衡度實力,即使揮戈站於武當一邊,而也未必能有致勝把握。若然,豈不落個兩敗俱傷,太不划算?
由於他有這些顧慮,所以舉棋不定,雖在玄真道長數次催迫之下,依然藉詞搪塞,而不肯令屬下出手。
少林派掌門淨心大師,乃是位心存慈悲的有道高僧,自不願多造殺劫,故在武當、峨嵋調集人手上山之前,雖然亦鳴鐘召來四百門人,既見對方增調人馬沒有出手,以少林派的地位,自是不能輕舉妄動,而被人視作以多凌寡。
就在此既打將起來,但卻未即驟下決心大打的微妙局勢中,鬥場裡已自慘嚎迭起,陽外人眾,循聲望去,見有五個少林僧人,中劍倒下,武當道士也有三人,像受了極重的內傷,伏地動不起了!
淨心掌門面色凝重,低低的宣聲佛號,語音沉痛已極!
青虛道長久戰禪心不下,早已頗感不耐,劍勢倏變,迫退禪心兩步,回頭對武當、峨嵋兩派觀陣之眾,喝道:“你們還不下手,更待何時?”
只見二百多個武當道士,倏地分作兩隊,一隊由一個眉目清秀,身著藍衣的英挺少年率領,躍入戰圈,另一隊則仍站於玄真道最身後未動。
這邊少林寺僧,未待掌門下令,由悟玄長老率領的一隊“降魔杖”手,亦同時出勤。
悟玄長老身份尊崇,值此大敵當前,有關少林存亡之戰,自可相機制宜,無須掌門之令。
淨心大師觀察眼下情勢,心知一場門戶之間的慘殺,已無法避免,既是如此,倒不如早作了斷。
於是心念一橫,傳掌門符合,命悟因長老劍隊中分撥二十名弟子,接下“參”字輩的徒手,以免門人吃虧。
這時寺前的廣場上,已是喊聲震天,兵刃交擊,“叮噹”一片!
一場兩大門派的劇搏,已展開了序幕!
紫陽道長仍然約眾觀戰,成竹在胸,不肯出手。
倒是點蒼派掌門人,枯竹叟端本齊天心下甚為焦急,原來此老胸無城府,惟恐武當慘散之下,少林派不會饒過自己。
激戰中,又有十數人慘死當場,雙方各半。
青虛道長既見峨嵋派袖手旁觀,不肯聽命於己,氣忿之下,長嘯一聲,撇下了禪心大師,逕向紫陽真人奔去。
紫陽真人見青虛掌門挾怨而來,靈機稍轉,笑道:“青虛道兒,來意為何?”
青虛道長青鋼劍戟指道:“貴派何以不聽吾令,違背前約?”
紫陽真人沉著應道:“道兄息怒,只因道兄親自出戰,未從衡度眼下情勢,當局者迷………”
青虛道長怒極狂笑道:“你可是以為武當必敗,故不願與少林為敵,想保存實力嗎?嘿嘿!
那你算盤已經打錯啦!本掌門早已料知你心存異志,此來乃是同床異夢,故而此你棋高一著,預先分派門下高手,將你峨嵋總舵,嚴密包圍,只要我這裡發出信鴿,那邊即行動手,把你峨嵋基業毀掉………”
紫陽真人因見武當門人中,確曾帶有十數只信鴿,是以信以為真,勃然怒道:“想不到你武當派用心如此險狠,既是這樣,大家那就同歸於盡吧!”
青虛道長還以為捏造之心計得逞,心中方自一喜,那知紫陽真人寶劍一揮,兩百名門下弟子,竟向玄真道長率領的百名武當道上,驟然圍攻上去!
這驟然間的變化,非但使青虛道長大出意料之外,而頗感弄巧成拙,竟使少林掌門淨心大師,也免得事出突兀,莫知所因?
峨嵋派的兩百高手,暴然圍攻武當,搏鬥局勢立即大變!
紫陽真人乃當代有名的十二劍手之一,挾恨之下,對武當門人,出手絕不留情,寶劍連揮,當者披糜!
其實,紫陽真人此舉,依然不失為老謀深算,在他想來,如助武當,固可保存基業,但依然無致勝少林之把握,那時門中精銳要盡,更不合算,倒不如以現有實力,先對武當派來個落井下石,然後,少林派必然念其相助之力,總會幫他重整基業。
青虛道長初則錯估了少林實力,以致輕舉妄動,鑄成大錯,終則弄巧成拙,化友為敵,變生肘腋!
眼看著武當門眾,腹背受敵,紛紛慘嚎倒下,可是一著之差,已勢成騎虎,而不堪設想的慘敗,已成定局!
他原是個心胸偏狹,性情暴烈,卻反而雄心勃勃的人,眼見大勢已去,悲憤交集之下,驀的發出了一聲哀愴而淒涼的長嘯,手中寶劍緩緩舉起!
只見他面孔微微抽搐了一陣,兩眼盡赤,望著這場因其一忿之差而起的門派惡鬥,慘殺,像是懺悔,又像是不勝惋惜的,發為深長的一聲浩嘆!
倏的,青虛道長手中劍,寒光閃現,竟向自己咽喉抹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兒,一縷白光猶如從天瀉落!
“嗆”的一聲,青虛道長手中青鋼劍落在地上,他手裡僅握著連帶護手的一把劍柄!
只見一位英俊瀟酒的白衣少年,帶著只靈巧的白猿,如玉樹臨風似的,仗劍卓立於青虛道長面前。
青虛道長因為並不認識白猿秀士徐玉麟,不由怔呆了一下,喝道:“你是什麼人,竟然管起道爺的事來?”
徐玉麟並未答覆青虛道長的問話,只是對他微微一笑,便即流目環掃了鬥場一匝,力貫丹田的高聲喝道:“請大家住手!”
由於他內力深厚,這喝聲震得所有在場之人,耳鳴心悸,楞怔中不欺然各自停下手來。
運淨心大師那種功高莫測的老僧,也不禁為之凜然暗驚道:此人年紀輕輕,竟有這般深厚的內力,簡直令人不敢置信!
少林寺的“三長老”定力豈屬等閒,但也為徐玉麟這聲沉喝,驀然一驚!
搏鬥既已停上,場上一片鴉雀無聲,千百隻冷電似的目光,齊都集中在這位如從天降的白衣少年身上。
萬里瘋俠程百康,倏地出鬥場的人頭頂上,躍落徐玉麟面前,“哈哈”笑道:“小兄弟來得恰是時機,不然………”
說著,抓了抓那滿頭蓬髮,又道:“不然這一場拼鬥,還不知要有多少人流血喪命哩!”
徐玉麟見瘋俠已到嵩山,隨問道:“老哥哥,秦伯父和‘了因’大師,也都到了嗎?”
他因為被兩位異人救出“七星劍陣”,以後的情況不得而知,故有此問。
瘋俠答道:“他們都已經來了,現在手中養息。”
瘋俠說罷,又將眼下情形,對徐玉麟大略說了一遍。
至此,徐玉麟始才明白,這場正大門派的慘殺起因,原都是為了一個“飛雲堡主”!
他稍作沉思,高聲宣道:“在下就是飛雲堡主,也就是江湖上呼為白猿秀上的徐玉麟。各大門派既是為了在下而互相慘殺,在下現在已到,一切責任自應由在下承擔,故請各派掌門前輩,暫時將門下弟子,約束一邊,在下有話要說。”
在場豪雄,除了瘋俠,玄真道長,“四金剛”,以及武當派極少數的幾名弟子之外,沒有人識得這位像天神般的英俊少年,放在聽完他這篇豪壯的語音之後,齊都為之一震!
青虛掌門在羞憤中的一剎那,想自了餘生,但當那瞬間過去,卻又對生命有了無限的留戀,如今冤家對頭,既已現身,自然給了他幾於無法挽救的慘敗命運,一個良好下臺的階梯。
於是他微作凝思,首先命令武當門眾,退往一邊。
接著就是少林僧人的收旗息鼓。
峨嵋掌門紫陽真人,見此情狀,也只好將兩百名門下,約束到廣場的一邊,靜觀事態的發展,以便相機行事。
這時鬥場上的死傷人眾,也被各派自行抬去。
青虛道長緩緩走出幾步,對徐玉麟沉馨問道:“你就是妖人飛雲堡主嗎?”
徐玉麟爽朗一笑,道:“是的,在下就是妖人飛雲堡主。”
青虛道長又問道:“那麼你對於盜竊本派祖師手筆‘仙家易筋經’,以及殺死六個守殿弟子,覆在元始尊神像之後,留言對本教橫加汙辱之事,是已經全部承認啦?”
徐玉麟點點頭道:“豈但貴派之事,在下全部承認,就是少林、青城十點蒼三大門派,盜物殺人之事,也都是全部系在下所為!”言下竟是一派從容,毫無畏懼與推諉之態。
萬里瘋俠程百康,驚“啊”一聲,尚未說話,但見青城掌門顧天南身邊,一個背插長劍,面垂青紗的青衣勁服人,閃身躍到徐玉麟的跟前,急道:“你——這怎麼可能?”
徐玉麟向瘋俠微微一笑,又對青衣蒙面人道:“夏侯姑娘,請勿為在下擔心………”
青虛道長沉喝聲道:“本掌門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可敢當眾答覆嗎?”
徐玉麟笑道:“貴掌門只管發問,只要在下所知道的,無不答覆。”
青虛道長稍一猶豫,故意將聲音放高,好讓在場所有人眾聽見。說道:“你做這些惡行,可都是受了少林派掌門人淨心老和尚的主使嗎?”
徐玉麟先是仰天一陣哈哈長笑,繼之朗然而道:“在下固然是個武林後輩,既無喧嚇之名,更無所屬人手,但自信還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所作所為,除非己願,豈能俯首聽命於人?”
青虛道長面色一沉,喝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妖人飛雲堡主,你既敢作敢為,那麼今日可該還我們個公道了吧?”
話音甫落,峨嵋、點蒼、青城三派掌門人,當先躍落場中,把徐玉麟圍在中央,加上青虛道長,八支冷電似的目光,齊都投望在他的身上。
徐玉麟抱劍肅立,氣定神凝,毫壯的說道:“各位掌門,來得正好,在下既是當眾承認一切,自當對各位有個交代………”
枯竹叟端本齊天,向來性情乖異,暴燥如火,那容他再從容說將下去,“桀”笑聲道:“小子,先把本派符令交出,然後再留遺言!”
夏侯芝馨向顧天南急道:“師父,不要聽他胡說,弟子敢說他沒有做那些事情………”
“住口!”青虛道長望望夏侯芝馨,轉向顧天南道:“顧掌門,這人可是令徒嗎?”
顧天南心知青虛道長對愛徒出口多言,甚為不滿,隨出聲喝道:“馨兒,還不快給我返到一邊去,這種場合,那有你說話的份兒!”他口雖如此說,但對青虛道長那般疾言厲色,近乎藐視的發問,卻甚為不滿。
夏侯芝馨凜於掌門師尊嚴命,欲言又上的唉嘆一聲,逕向一傍躍去。
“馨兒回來!”顧天南忽然問道:“你嘆什麼氣?”
夏侯芝馨只好將縱起的身形,便又折回,答道:“弟子乃是嘆息他不明不白的,甘心代人受過。”
顧天南疑惑的問道:“你怎敢斷定他是代人受過?”
夏侯芝馨不咎反問道:“師父可曾問過他究竟竊去本派何物?”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他既肯承認一切作為,當然也敢承認竊去本派何物,師父可問問他,看他能否答出?”說罷,竟自躍開。
顧天南若有所悟似的,正待開言發問,只聽徐玉麟宏聲道:“各派所失之物,已被在下送往飛雲堡去,如果此刻相逼,一件也沒有!”
青虛道長怒道:“那就只好先留下你的性命啦!”
“殺人自當償命。”徐玉麟瞧瞧青虛道長,毅然說道:“不過在下今有一言奉告,不知各位掌門願聽與否?”
枯竹叟端本齊天不耐煩的喝道:“時間無多,那你就趕快說吧,反正你已是行將就死之人。”
徐玉麟冷哼一聲,神情肅穆的說道:“在下雖然竊走各派重物,但是卻無據有之貪心。各位掌門當已知悉,在下已相約天下武林同道,於明年三月三日,泰山印證武學,以決定‘紫玉狸’之歸屬………”
紫陽真人搶道:“這個我們都已知道,但與今日之事,有何相干?”
徐玉麟答道:“在下對當今武林九大門派,素所仰慕,但也深知各大門派,行事公正沉穩,不貪虛名淨利,惟恐屆時泰山之會,缺少名重江湖的九大門派高手,減少生色,所以……”
青虛道長接道:“所以你就先竊各派重物,再殺門人,藉以激怒各派掌門,到時非派高手參與泰山之會不可?”
徐玉麟點頭答道:“貴掌門聰明過人,真乃一語中的!只要各大門派,到時出席捧場,在下必先還失物,後償人命。”
忽的,枯竹叟“桀桀”大笑一陣,道:“真是好主意!只可惜你的算盤打得並不一定正確,我們現下就要叫你償命!”話畢,竟自蓄勢待發。
青城一劍顧天南,雖行事沉穩持重,又被愛徒說得心存疑惑,但徐玉麟卻言之鑿鑿,而且亦頗合情理,故而原想髮間之事,已自打消,而準備出手了。
徐玉麟眼見各掌門已運集功力,蓄勢待發,不由朗聲問道:“各位掌門,既是眼下就要了結此事,在下自無話說,但不知是要單打獨鬥,還是聯手群毆?”
他此言一出,不由使四個掌門人,全都為之一怔。
要知道身為名門正派的一代掌門之尊,地位何等的崇高,各人心術雖異,但要他們對付一個仇敵,採取綠林強寇慣施的末流的,聯手群毆行徑,他們誰也不屑而為。
枯竹叟端本齊天,勃然怒道:“你把我們各派掌門看成什麼人物,要留下你這後生小輩之命,自是單打獨鬥方式,你既是口出狂言,本掌門和你動手,自非以老壓小,這第一仗就先由我來吧!”
此人個牲爽直,論打就打,話畢,呼地一掌向徐玉麟拍出!狂飆滾滾,威勢驚人!
徐玉麟迭忙身形一躍,避開枯竹叟雷霆似的猝然一掌,高聲說道:“老前輩且慢,讓在下把話說完,再打不遲!”
枯竹叟住手喝道:“你這小子,太也-嗦了,有什麼話快說!”
徐玉麟應道:“既是單打獨鬥,在下有個條件,不知貴掌門能否見允?”
枯竹更道:“什麼條件,你且說說看?”
徐玉麟沉思片晌,道:“各位掌門都是當代頂尖高手,各懷絕藝,不管拳、腿、掌、劍,在下自然無不奉陪,但是,在下與各位掌門交鋒,每人僅限二十招。”
枯竹叟笑道:“倒看不出你年紀輕輕,心機還真靈活,你怕我們使用車輪戰術不成?”
徐玉麟答道:“這倒不然。”
枯竹叟望了望青虛道長,紫陽真人,顧天南三個掌門,說道:“三位意下如何?”
三人齊聲應道:“就依他。”
當然,在他們三人的心目中,就是徐玉麟打從孃胎兒就練武功,到現在也不過是十八九年,那麼任何一個掌門的二十招,他也無法接得下來。
枯竹叟望了望徐玉麟又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徐玉麟道:“貴掌門共是四位,但任何一位若在二十招之內,勝得在下,在下即任憑處置,倘若在下勝了你們一位,他就得立即率領門下離去,要是四位都散放在下之手,那麼各派對在下的樑子,只有泰山之會時,再行解決,否則,在下出手絕不留情,在下言盡如此,請貴掌門徵求他們的意見吧。”
枯竹叟哈哈笑道:“天下的狂言都被你賣盡!只恐怕你連和他們動手的機會都沒有了,哈哈!本掌門首先答應你。”
接著,青虛道長、紫陽真人、顧天南,也都同聲允諸。
徐玉麟寶劍還鞘,摒掌當胸,對枯竹叟躬身笑道:“老前輩既不用兵刃,在下也只好徒手奉陪啦。”
“哈哈哈………”
枯竹叟縱聲狂笑一陣,沉聲喝道:“你可要注意啦!”
話落,雙掌平胸推出。
只聽悶雷似的一聲沉晌,一股勁飆,如浪似湧,逕向徐玉麟撞去。
徐玉麟身形微側,左手施展了個“卸”字訣,將對方掌勁化去了大半,右手一招“雨打殘荷”,疾向枯竹叟“百會穴”拍下。
枯竹叟迭將既瘦又長的腦袋往旁一例,右掌疾翻,“天王託塔”,迎向對手下擊掌勢。
但聞“砰”的聲響,兩掌已然按貴,雙方齊都悶哼半聲,登登登向後各退三大步,始才拿樁站穩。
由這接實的一掌,雙方都已測知對手功力,俱各為之一怔!
枯竹叟挾數十年之功力修為,想不到竟被對手少年硬自接下,不由心中微凜!
只見他呼的又向徐玉麟發出第三招的一群之後,身形前衝半步,掌勢倏然大變,五指箕張,幻作層層掌影,逕向對手當頭罩下。
要知枯竹叟端本齊天,為當代有冬的“四大怪傑”之一,雖已耄耋之年,但精神-鑠,功力超群。
點蒼派的武功路數,向以詭兵猛烈見稱,枯竹叟身為點蒼掌門,自是集該派之長於一身,既測知對手少年功力不弱,已自使出了他那威震江河的“天罡掌法”。
“天罡掌法”共有三十六式,暗合三十六“天罡”之數,出手乖異,罡勁猛烈絕倫。
此刻,他已然施展了“天罡掌”中,最具攻敵威力的一招——“滿天星斗”,三丈方圓的周圍,盡被他那變幻如山的掌影所籠罩,直把場外人眾著得驚歎不置!
徐玉麟一著之差,被枯竹叟搶去先機,陡感渾身周圍,勁風激盪,壓力大增,幾於無法呼吸!
他心中微然一凜之下,周身三十六處大穴,已被那漫天掌影所籠罩。
危機瞬間,他暗運真氣,發出“佛門玄罡”,護佐身子,飄飄白衣,驟然鼓漲,渾身尺許之外,築成一道無形的氣牆。
說時遲,那時快,枯竹叟一著佔先,豈肯饒人。
但見他那竹竿也似的瘦長身軀,驀地一個巧妙旋折,右掌向徐玉麟樓頭蓋頂拍下,左掌則倏地齋腹推向對方“堅絡三焦”。
徐玉麟雖然身懷絕學,總是臨敵經驗不夠。枯竹更這上拍下推,電光石火的一招兩式,大出他的意外。
他匆忙中左掌疾翻,迎拒枯竹叟下拍之勢,右手駢指如戰,倏點對手胸前。
只聽“砰”然一聲,兩人又已接實了一掌。
枯竹叟頓覺右臂痠麻,內俯氣血翻騰,凜懼之下,推向徐玉麟“堅絡三焦”的左掌,又已觸實,但如擊敗革,一條左臂卻被一種反彈的巨方,震得軟軟垂下,不能再舉!
他應敵經驗何等老辣?就在頓感苗頭不對的瞬間,雙足滑動,疾然暴退。
枯竹叟的動作已經夠快了,可是徐玉麟的身法卻比他更快了半著,兩隻堅逾精鋼的手指,直以冷電迸射,逼至前胸“玄璣”要穴。
就在枯竹叟大驚失色,情知難免一指之危的霎眼間,徐玉麟微一猶豫,二指上下一劃,身形疾然後躍三尺。
枯竹叟驚出了渾身冷汗,只聽對手低聲說道:“承蒙老前輩相讓,在下感激不盡!”言下甚為謙虛有禮。
枯竹叟雖然性情乖僻,但卻是個善惡分明之人,情知對手少年有意留情。否則,即使不死,亦必當場重傷!
他低頭看了看胸前衣襟,裂開了一條三寸長的細縫,但卻未傷及半絲肌膚,稍微沉吟,不由“哈哈”笑道:“閣下藝業超群,本掌門甘拜下風………”
認至此,若有所悟的又道:“請問閣下與‘九龍劍客’方天璣,有何淵源?”
徐玉麟不解的答道:“在下不識此人。”
“那麼………我們明年泰山再見!”
枯竹叟說罷,長嘯一聲,逕往少室峰躍去,幾個門人也緊跟著離開。
在少林群僧二片喝彩擊中,徐玉麟甚覺枯竹叟之為人,倘不失為個光明磊落,頗識時務的老豪上,心中已自暗起敬意。
忖念間,突見峨嵋派掌門紫陽真人,一躍來至身前。
紫陽真人身形停住,話也不咎,竟自“鏘”的聲撤出了寶劍。
徐玉麟抱拳為禮道:“貴掌門可是要和在下走上二十招嗎?”
紫陽真人冷哼道:“廢話少說,亮你的兵刃吧!”言下甚為睥睨。
徐玉麟轉身向瘋俠程百康喊道:“程老哥哥,請向少林大師們,借柄劍來,給小弟一用。”
在場數百人,對他這一舉動,無不大為詫異,分明他背上有柄長劍,怎的卻又要間別人去借?
紫陽真人雖然城府深沉,一時竟也搞不清眼下少年,又是在搗什麼鬼?
“小兄弟接住!”
隨此話音,只見瘋俠果然脫手擲出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劍,帶著破空嘯聲,竟向徐玉麟頭頂指來。
只見他兩肩未晃,人已平地拔起兩丈之高,伸手一撈,恰好握住了那柄如飛矢般的劍柄,半空裡一式“玄鳥劃沙”,輕輕落地,點無聲息。
他這無意中流露的一手輕功身法,直使在場人眾,無不暗自讚歎!
徐玉麟雙足點地,猶如淵停嶽峙,期然道:“在下以這柄普通鋼劍,與貴掌門決一雌雄,勝敗當兩無怨言。”言畢,兩目注視剝光,氣定神凝。
場上圍觀各派人手,以及紫陽真人,這時才明白他身後長劍,必是把神兵。
徐玉麟這種不願占人分毫便宜的磊落氣度,非但使與搏鬥無關之人心折,就是紫陽真人也覺得這位年輕對手,實是個心術正直之士。
紫陽真人橫劍肅立,雙目微垂,峨嵋派的劍法門戶亮出。
可是誰也看不出那位飛雲堡主徐玉麟,此時是列的那家路數?
然而,行家眼中,一望便知,這兩人都是個劍聖手。
場上,那多的人,卻是一片鴉雀無聲。
每個人兩眼瞪的般大,摒息靜氣,等待著一場罕絕武林的測鬥。
但見這一老一少的兩名對手,距離兩丈之遠,互相抱劍對峙,久久未見動手。
不過,凡是擅於劍者,誰都知道這乃是“以氣御氣”,以劍持敵的上乘劍術心法,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在這種靜得令人喘不過氣來的相持態勢之後,那必將是一場驚天動地激鬥啊!
空氣繃緊得直似張拉滿了弦的巨弓,令人感到死亡即將來臨的恐懼!
驀地,同時兩聲冷哼,但見兩條人影,在微晃之間,被兩團青芒罩住。
人影不見了,青芒大盛之下,倏的由三合一,在日光照射中,翻翻滾滾的旋轉不停。
圍觀人眾,有的驚呼出聲,有的大氣都不敢喘。
但是,武學造詣高深的人,已自看出,這兩人名雖鬥劍,貴則是將無窮內力,導於三尺青鋒,藉劍以鬥力。
他們何以如此?在紫陽真人的算盤上,打的是:對手年僅弱冠,功力再高,終必有限。如此,“以劍馭力”,寓力無形,必將其一舉而系斃!
可是,一加一等於二,算盤雖打得正確,但他遇上了個例外的“一”。
這個“一”,何止超出他預料的百倍?
徐玉麟一見紫陽真人“藉劍馭力”,情知其用心之狠毒,故也“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力聚左臂,導注劍鋒,居心與其一較上下。
兩圓青芒滾動中,突的一聲金鐵撞震,青芒倏斂,兩條人影打個照面,各自緩緩後退開去。
但見紫陽真人面色難看已極,退了幾步之後,“哇”的噴出口鮮血,倒坐地上,閉目調息起來。
徐玉麟也是頭冒熱氣,神情凝重,但他卻依然停立當場,並未跌坐下去。
啊!兩人手中俱都是僅有一把劍柄,而那三尺青鋒,卻碎成片片,撒落地上。
原來兩人僅在一招的擊實上,彼此手中寶劍,同被內力相觸而震碎,這種搏鬥方式,的確罕見,駭人之至!
兩人一坐一立,勝負已至為明顯。
當代十二名劍手之一的紫陽真人,兼峨嵋掌門之尊,縱橫江湖數十年,幾曾遇上過這種慘敗?其心境之悲憤,不言可知!
徐玉麟雖然在這場劍鬥上又估了上風,但是卻未獲得圍觀人眾的喝彩,因為誰都被這種罕見的情況,震駭得楞呆了。
紫陽真人尚未調息完畢,只見峨嵋門人隊中,一陣搔動之後,群吼出聲,兩百名高手弟子,竟向徐玉麟圍攏上來,紛紛動手。
少林掌門淨心大師,念聲“阿彌陀佛!”正要出言制上這種違犯比武規矩的慘鬥,只聽春雷乍驚似的一聲沉吼,緊接著「轟隆”大震,廣場上塵土飛揚,令人雙目難睜,身軀搖晃。………
一切又趨於平靜,廣場上多出了個三尺見方的大窟窿!
峨嵋派兩百餘手持兵刃的門人,渾身塵上,齊都怔呆在當場!
飛雲堡主徐玉麟雙目冷電一般,還掃了峨嵋門人一眼,宏聲道:“在下原為避免一場無為殺卻,而與貴派掌門個人比鬥,點到即上,今貴派掌門已敗於在下,爾等何以不遵武林規矩,徒逞匹夫之勇?你們那個不服,儘管上來,試試能否接下我一掌?”
話音甫停,紫陽真人霍地躍起,向其門人喝道:“你們這些廢材,還不跟我走,呆在那裡做甚?”說罷,頭也不回,竟自往少室峰下走去。
兩百餘名峨嵋門人,猶如洩了氣的皮球,彼此相顧之下,也只好莫可如何的一向離去。
青虛道長心中正自不住的打鼓,但見青城一劍顧天南,閃身躍近徐玉麟,雙拳一抱,笑道:“請問徐少俠與兩位前輩異人‘神州二奇’,怎麼稱呼?”
徐玉麟微微一怔,迭忙還禮,尚不知如何作答,卻見少林掌門淨心大師,在四個灰衣小彌陀護擁之下,緩緩走上場來。
以少林掌門之尊,這突然的行動,直使青虛道長以及所有門下,頗為錯愕,竟自掘氣凝神,嚴陣以待!
卻見淨心大師,低頭繞著那三尺見方的大窟窿,走了一匝,然後踱近徐玉麟身邊,向他那隻紅色小葫蘆,拋過一瞥,合掌當胸道:“睹技觸物,益使貧僧緬懷故人!請問少施主,幾時做了鍾離二老的門下?”
徐玉麟並不識得淨心大師,僅從瘋俠口中,略知其容貌,今見這位光頭大腦,滿面慈祥的胖和尚,雍谷莊肅,寶像萬千,料知必為少林掌門,是以迭忙行禮道:“晚輩徐玉麟見過掌門大師。”
淨心大師合掌還禮道:“貧僧原知少施主乃是上情道長高足,但今日一見,卻技出鍾離二老,這就使貧僧頗感不解了!”
徐玉麟微一沉思,答道:“晚輩這招‘風雷掌’,是日前於伏牛山向兩位老人學來的,不知掌門大師所指是否為此?”
淨心大師復又頷首問道:“你那隻紅葫蘆上面可有‘玉華洞’三字嗎?”
徐玉麟點頭默認。
倏的,淨心大師神色微凝,肅然而道:“普天之下,近百年來,除鍾離二老之外,無人能此曠世絕學。貧僧昔年曾與二者有一面之緣,而結為莫逆,但從此再未把晤,晃眼六十餘年,貧僧還以為二老已了卻塵緣,想不到………”
他說到這裡,微作凝思,雙目精光電射,向徐玉麟注視了一眼,接道:“眉蘊煞氣,血仇在身,情、殺兩孽並濃,集數門曠古武學之長,懷叱吒風雲之志,傲視天下武林,自今而後,江湖變色,為禍為福,全在少施主一念之系!”
徐玉麟對淨心大師滿含禪機之言,似懂非懂,默然無語。
青城一劍顧天南沉思片刻,向淨心大師問道:“貴掌門大師所謂鍾離二老,敢問是否就是‘神州二奇’兩位前輩異人?”
淨心大師道:“正是。”
顧天南轉向徐玉麟問道:“請問徐少俠能叫出敝派所失寶物之名嗎?”
徐玉麟微微一怔,沉吟道:“這個………請問貴掌門這是什麼意思?”
顧天南忽然“哈哈”笑道:“老夫與徐少俠的一場比試,就此取消。”言畢,向徐玉麟與淨心大師,抱拳一禮,竟自退往場邊門人之處。
淨心大師念聲“阿彌陀佛!”轉向徐玉麟道:“看來這場無為殺劫,或可避免,少施主好自為之。”竟亦率領四個灰衣彌陀,走向少林寺門之前。
眼下局勢,到此已至為明顯,以武當為首,聯合的五大門派共討少林之陣容,如今是:崑崙走向少林,青城中立,點蒼敗走,峨嵋與武當反目成仇,覆被徐玉麟擊敗而離去,剩下的只有武當一派人手了。
青虛道長見大勢已去,以自己的力量,即使孤注一擲,亦難與少林抗拒。本來他是企圖藉口將少林毀去,以稱霸武林。
可是他料想不到,在這種緊要關頭,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被他指為妖人的飛雲堡主,及時而至,一口將全部罪惡承擔起來,這對其圖謀來說,無異是釜底抽薪!
因此,青虛道長念回百轉之下,竟將一股怒火,全部轉移到徐玉麟的身上,雖然自忖功力,以單打獨鬥方式,絕難勝過這位武林新手,但如就此不了了之,武當派的招牌豈不從此砸碎?
玄真道長心知掌門師兄,此刻處境與心情,靈機轉動,計上心來,隨向青虛道長附耳如此這般了一番。
只見青虛道長向場中猶自巍然停上的徐玉麟,緩行幾步,高聲說道:“你以妖術勝了點蒼,峨嵋掌門,這算不了什麼英雄好漢,今日之局,如要本派退出崗山,除非你放棄妖術,與本派任何一個弟子,各憑真章,取得勝利!”
徐玉麟雖覺這位武當掌門之尊的青虛道長,出言反覆無常,並誣其以妖術取勝,心中甚為不滿,然而既是安心要遏上這場武林殺劫,也就只好忍耐一時,而為大局著想了。
他在青虛道長說完之後,劍眉微軒,曬然笑道:“不知貴掌門所指妖術為何?如何才算是各憑真章?”
青虛道長答道:“‘金鐘罩’,‘鐵布衫’等橫練功夫,為名門正派所小敬,豈非妖術為何?”
徐玉麟已猜知他所指妖術,必為其由“無垢頭陀”處,所學來的已失傳江湖多年的“佛門玄罡”,是以怒道:“貴掌門孤陋寡聞已極,在下寧願放棄使用護體罡氣,但佛門正宗心法,豈容受辱?不過在下暫不計較這些,那就請道長劃出個道見,在下無不奉陪。”
“不管你罡氣不罡氣,只要你肯放棄使用,還不失為是個硬漢……”
青虛道長說到這裡,稍微一停,轉身向武當門人陣中喊道:“元三青,你來和這位飛雲堡主,見個真章吧。”
徐玉麟放眼看去,只見武當道士陣前,人影一閃,一個背插長劍,眉清目秀,猿臂蜂腰,氣宇軒昂的藍衣少年,最多不過二十出頭年紀,一個箭步,應聲而到。
藍本少年向青虛道長稽首為禮道:“弟子元三青,聽候掌門師父諭下。”言畢,垂手肅立。
青虛道長袍袖微拂,肅容說道:“武當派今後前途聲譽,全在此一戰,三青,你對這位身懷絕藝的飛雲堡主,盡情施為吧。”
他這話,分明是在暗中提醒元三青,要他出手絕不留情,徐玉麟何等聰敏,豈有不明之理?
藍衣少年應道:“弟子元三青謹遵諭命。”
青虛道長閃身讓開,喝道:“你們開始吧!”
徐玉麟因對這位名叫元三青的藍衣少年,見面之下,就心存好感,不由一派斯文的笑道:“元兄,可是青虛掌門道長高徒嗎?”
元三青不屑的答道:“是又怎樣?”
徐玉麟依然和顏悅色的道:“不知元兄更和在下比試那一種武功?”
元三青直接了當的迸出了四個字:“綜合比試!”反手撤出了柄藍光閃閃的長劍。
徐玉麟見對手這柄透射藍芒的長劍,絕非凡品,誰也不再考慮,“嗡”的一聲龍吟,“九龍劍”握在手中,在西斜的陽光照射下,青芒閃灼,猶如長虹乍現!
元三青似是被徐玉麟這柄上古神兵,震懾得心神為之一怔,但旋即左手劍訣一領,列出了冠絕武林的武當派劍法起手式。
“元兄請——”
徐玉麟“請”字甫出,九三青身形擰進,劍走“笑指南天”,倏地欺近。
招式未滿,忽又變作“橫江截浪”,“直搗黃龍”,“力劈華山”,唰唰唰!一連三招,迅疾無倫!
徐玉麟滑步側身,避開正鋒,疾揮三劍,立即還以顏色。
不過他揮出的三招,乃是上清劍法與太乙門的十二式,混雜使用,以致看來甚是不成章法。
元三青心中暗自笑道:原來這鼎鼎大名的飛雲堡主,劍術造詣,也不過如此而已!
於是劍勢一流,走中鋒,出全招,領袖武林的“七星劍陣”,綿綿遞出,一輪疾攻猛打。
徐玉麟出道雖然不久,但卻遇上了好多名重武林的劍手,臨敵經驗,日精月異。
他居心要試探試探這位被武當掌門,指定出來與自己交鋒的對手,究竟武學素養如何,故而依然是招式零亂,信手揮出。
鬥揚四周的圍觀人眾,此刻最擔心徐玉麟勝負的,莫過於瘋俠與夏侯芝馨。
這兩人同時覺得徐玉麟此番出手,劍法零亂無章,大不如前,心中正感納悶。
瘋俠尤其覺得元三青手中那柄藍光泛射的寶劍,透著些奇怪?
要說是柄寶刀,似不甚像?要說是經過劇毒淬鍊過吧,以武當名門來說,似乎又不可能?可是……
瘋俠正自咕啜中,突聞一聲情叱,但見元三青劍勢倏變,藍芒大盛,怪招送出,竟然搶了先機!
反觀武功卓絕的徐玉麟,此際仍是隻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不由心中暗自一怔!
驀地——
龍吟以的一聲長嘯,只見徐玉麟已自脫出了那層層藍芒,寶劍抖動出萬道銀蛇,上下飛舞,霎眼間將那閃閃青芒壓住。
萬里瘋俠不由暗自笑道:這才是我那小兄弟的真才實學哩,看來我是多擔心啦!
原來徐玉麟已自測知對手在劍術上,頗有深奧的造詣,非但武當派冠絕江湖的七星劍法,已達爐火純青之境,而且有時怪招送出,雲詭波譎,竟自看不出是何路數?
為求自保,進而克敵致勝,那敢再稍存輕敵之念,所以,師門絕學,已自施展,而搬回了先機。
轉眼之間,兩人已是五十餘招過去,出手也逾迅逾狠!
終至,逐漸的進入只見光影,不見人蹤的階段。
徐玉麟雖然一時搬回了失去的先機,“上清奇門劍法”反覆施為,但卻無法將對手擊敗。
“七星劍法”的門路,雖已被他窺得堂奧,但每次煞手遞出,總是被元三青一招怪式封住,不克奏功。
且戰中,他暗自驚歎元三青的劍術素養,實為其出道以來,所遇的強手。頗感武當派中,有此高手,殊為難能可貴,而對元三青的好感,又復增加不少。
觀陣之人,誰也看出,這兩位武林後生,恰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材,要想分個勝負,絕非三五百招可能之事!
夏侯芝馨自覺一套“青城遁劍”,必可傲視江湖,此隨,看了徐玉麟與元元青的劍法,始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而自己所能,實不過是渺滄海之一某!
因此,她芳心中,對徐玉麟的仰慕,正自直線上升不已。
猛可中,鬥場上人影交撞,乍合倏分之下,元元青脫手打出了支銀鏢,帶著劃空銳嘯,逕向徐玉麟面門襲至。
但見徐玉麟寶劍往上一格,“當”的聲響,那支銀鏢被格飛出老遠,恰好落在夏侯芝馨身前不遠處。
她凝目望去,但見那支落地銀鏢,體形小巧,宛若一隻銀色乳燕。
就在這時,元三青沉喝聲,左手一揚,同時打出三支燕鏢,分作“品”字形又向徐玉麟飛來。
兩人相距,原不過三五丈遠,鏢出雖疾,但以徐玉麟的輕功身法來說,要想躲避,自非難事。
然而他卻不想在這多武林人物面前,有失體面,致損英名。
說時運,那時快,三支銀色燕鏢,瞬息即至,待到堪堪襲上他的面門、左肩、胸前的剎那間,只見他右劍右掌齊揮,一支用劍擊落,一支以手抓住,而襲上面門的一支,卻恰恰釘上他的虎口!
“啊呀!”夏侯芝馨驚叫出聲,嬌軀搖晃,幾乎昏倒!
“嚇——還你的去!”
隨此聲音,但見兩支燕尾銀鏢,一從徐玉麟的口出,一從手中脫飛。
亦是一陣破空銳嘯,反射向元三青而去!
去勢疾猛至極,元三青那敢效顰,只好疾然傍躍,閃避開去。
夏侯芝馨這才放下了一顆驚駭狂躍的芳心,閃身將面前的一支銀鏢撿起,納入袖中。
廣場周圍,無分少林、武當觀眾,暴起一片掌聲如雷!
元三青一手運出三支鏢,在暗器學上說,已是夠得上個“絕藝”二字,然而徐玉麟這種借鏢還擊的方式,卻是罕見罕聞之至!
以手撈鏢,尚不足為奇,而以口咬鏢,複用內力呵出,同時反擊敵人,此種差之毫釐,即穿喉而死的危險,試向有誰敢?而又有誰能?
元三青似是萬難料到,對手竟然有此一著,心中駭然,臉上卻閃過一絲神秘的微笑!
倏地——
兩條人影又疾然欺近,青光、藍芒攪成一片!
此番出手,較前尤為激烈。
兩人已是掌劍並用,拳指齊施,各展絕學。
瘋俠搜遍枯腸,怎麼也想不出武當派中,竟然有此少年能手?江湖上未曾露過一面,更沒有聽說過,青虛道長有這麼個俗家弟子?石來此人武功,除在內力上不及之外,其餘與徐玉麟似在伯仲之間。而他那一手暗器工夫,更非武當派中所有?
此人為誰?是何人門下?……竟然冒充武當弟子………
這一連串的問題,在瘋俠腦中翻騰著……
徐玉麟由和元三青交手開始,直到此際,再次動手之前,始發現這位少年對手,清秀的面容上,抹過一閃即逝的微笑,除此,都是陰沉沉的狠鷙之色。
現下,元三青嘴角緊眠,那隱含的鷹驚狠驚之氣,更是溢於眉宇。
徐玉麟在化招解式,搶機反擊之間,冷眼瞧著對手那付使越看越覺心冷的面色,原先的那種莫明其妙的好感,已自逐漸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戒慎警惕。
他想不出這位器宇不凡的英俊少年,怎的會有那種令人心寒的面色?
這時,兩人的招式,已經是逾演逾奇,元三青竟自摒棄了武當正宗劍術,盡出怪招異式,疾、準、狠、辣、兼而有之。
徐玉麟雖將兩種劍法,混雜施為,出手亦是詭譎莫測,但仍被元三青一掄疾攻猛進,招呼得手忙腳亂。
直到此刻,他才深深的覺得,已是碰上了出道以來,最強的敵手!
青光閃閃,藍芒灼灼,兩支長虹攪成的一團光影,猶如一朵灼燦瑰麗的彩雲,在廣場中忽浮忽沉,忽疾忽速忽靜忽動,令人看來,簡直不像是鬥劍,而是在玩什麼神奇的幻術?
在場觀戰的六七百人,無不為此劍影幻作的彩虹所吸引,而進入一種神妙的境界。
忽的,這團瑰麗的彩虹乍斂,兩條人影交錯分開。
僅在拉至丈遠距離,俱各倏然煞住,轉身對面峙立,抱劍凝視,既不則聲,也不出手。
徐玉麟依然是姿態悠閒,神情自若,一派瀟灑斯文。
元三青卻是額角沁出了汗水,呼吸沉濁,看樣子似是內力遲漸不支。
夏侯芝馨關心徐玉麟的勝負,比誰猶切,因為他們同是仇海兩孤。而他對她報仇雪恨的關係,尤為重大。
但她想不出,徐玉麟與元三青的交鋒,為何始終未展露要傳她的兩套曠世絕學?
她更想不出徐玉麟在此緊要關頭,竟讓對手有喘息機會,而將其一舉擊敗?
其實徐玉麟何當不甚感對手的扎手,而欲將其擊敗呢?只不過他要憑自己師門所學,將元三青制服,使其敗得口服心服,無話可說而已。
兩人就這樣對峙了約莫盞茶時間,但見元三青腳下微滑,倒踩“七星步法”,向徐玉麟緩緩剌出了一劍。
他這緩緩的一劍,既不威猛,更不凌厲,看似毫無章法可言,但在行家眼中,已然看出,實是一招詭譎奧妙的武學!
徐玉麟一見元三青此番出劍,一改迅疾威凌之勢,而是一招緩緩的劍術,不由一怔!
在他武學根基素養上,實在看不出對手這招不起眼的劍法,出自何來?
然而,他卻不敢稍存輕視之念,迭忙施出師門劍法的起手式——“清風撩月”,也是緩緩刺出。
元三青仍是招式未滿,便疾然撤換,身形微旋,已自遊至徐玉麟的左側,手中劍抖動出三朵藍花,巧妙的遞向對手脅下。
徐玉麟藉“清風拂柳”身法的一式“柳浪擲鶯”,在別人石來極不可能的角度上,而他卻輕靈曼妙的閃身避開,並反手遞出“清風徐徐”,送往元三青背後“膏盲”、“神堂”兩大要穴。
兩人這種由快捷無倫,而轉為緩慢的過招拆式,看似輕描淡寫,沒有驚人之勢,但是誰都知道,愈是招式緩慢,愈是奇奧難測,暗藏殺機!
徐玉麟刺向元三青的一招“清風徐徐”,堪堪逼近,就在差以毫釐之間,元三青身形滴溜溜一旋,不知他使用的何種身法,竟然輕輕避開。
徐玉麟撤招改式中,只見對手一式怪招,迅捷無匹的向其右臂斜斜劈來。
由於元三青避招還擊,從慢轉速的動作,至為巧妙迅疾,出人意外,頗使徐玉麟吃驚變色!
他連忙遊身滑步,連劍轉當那閃電似的來勢。
驀地——
“卡嚓”一聲,兩柄青鋒已自擊實。
就在此迅若電奔的瞬間,元三青左手一揚,一支藍色小物,神不知鬼不覺的送上徐玉麟的胯間!
這種近距離的搏鬥中,打出的暗器,委實令人防不勝防!
只聽一聲陰驚的獰笑響起,元三青握斷劍,疾然暴退。
此遲彼快,只見徐玉麟身形平地飛掠而起,半空裡沉雷似的一聲怒喝,呼的一掌拍向暴退中的元三青。
又是一聲“巍”然巨震,砂石飛揚中,元三青的一條身子,直以只斷了線的箏,飛出了十丈開外。
驀地,一條人影縱起,元三青尚未落地的身軀,雙手接去。
塵沙過後,廣場上多出了條長達丈餘,深約半人的土溝。
徐玉麟身形落地,連晃數晃,身軀顫抖,殷紅鮮血,沿大腿流出,胯上釘著藍光閃閃的小燕尾鏢!
萬里瘋俠,夏侯芝馨二人,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啊啊躍落他的身傍!
“哎呀!這……這……”
夏侯芝馨望著徐玉麟臉上在瞬間變成鐵青的顏色,以及豆大汗珠,滾滾而下的情景,不由驚呼出聲,莫知所措?!
瘋俠凝目瞧瞧那支猶自釘在徐玉麟胯上的暗器,也不禁勃然變色!
但見徐玉麟咬牙發抖,從腰間取下了只紅色小葫蘆,-在手中,夏侯芝馨有所悟的連忙幫他拔開堵塞,送上嘴唇,“咕嘟嘟”喝下幾口。
瘋俠扶著徐玉麟的身軀,使他勉強支持住。
大約過了片刻時間,徐玉瞬臉上顏色,逐漸轉為紅潤,痛苦消失。
瘋俠連忙扯下一片衣襟,喝道:“少兄弟,忍耐些,老哥要給你拔出毒鏢來啦!”
說畢,將手中衣襟折為數層,按於那隻藍鏢之上,猛力一拔!
徐玉麟悶哼一聲,身軀在夏侯芝馨攙扶下,連晃數晃。
原來這支毒鏢,已穿肉入骨,其痛楚已不言可知!
毒鏢取出,一股黑紫血水,突突的冒出。
徐玉麟嚇出了大氣,兩眼閃動著感激的神光,向夏侯芝馨與瘋俠道:“謝謝兩位,我已無礙啦!”
言畢,又從懷中摸出門“萬應靈丹”,吞下一粒一粒捏碎,敷於紫血已止的創口。
瘋俠手捏毒鏢,審視了一番,倏然神色大變,逕向懷中猶自抱著元三青的身體之玄真道長走去。
這時元三青雙目緊閉,兩臂軟軟下垂,氣若游絲,奄奄待斃。
向以遊戲風塵,談諧百出的萬里瘋俠,此刻,竟然一改常態,神色凝重,兩目冷電似的盯射著玄真道長,將手中毒鏢,迎風一見,怒極而笑道:“好哇!你們武當派自翔為名門正宗,竟然允許門下使用這種歹毒暗器,哈哈哈!在老瘋子看來,真還不如黑道上殺人放火的綠林強寇哩!好吧,老瘋子倒要試試你們有多少這種高手弟子?”
他向來是說打就打,絕不含糊,話畢,竟自向玄真道長一拳搗去。
玄真道長懷抱垂死的元三青,如何能以出手抵擋,只好閃身讓退。
“程老瘋子,有本掌門在此,休得賣狂!”
話落,青虛道長擋住了瘋俠進擊玄真之勢。
瘋俠譏笑道:“牛鼻子好小要臉,武當派有你這個掌門,可謂幸甚!幸甚!”
不由分說,又是一拳搗向青虛道長。
青虛道長往旁一滑,避開拳風,勃然怒道:“本掌門惟恐沾上你那揮身臭氣,你以為是怕你不成?”
“哈哈哈!放屁,那個要你怕來?”瘋俠說罷,又是一拳。
“老哥哥暫請息怒,這件事情由小弟來和他理論。”
瘋俠回頭看時,見系徐玉麟飛身躍至,腳步輕捷,似是並未受傷一般。
要知元三青那支淬毒燕尾鏢,歹毒無比,身中之人,如無其獨門解藥,兩個時辰之內,必然劇毒攻心,七孔流血而死!無如徐玉麟身帶“萬應靈丹”,又有千年靈芝液,這兩種起死回生的珍貴,自然一服立愈。
瘋俠既見徐玉麟健復無恙,又給青虛、玄真二人,當面以羞辱,怒氣已自漸消,隨道:“好吧,那就讓他們多活上幾天吧!”竟自閉身退開。
青虛道長冷哼一聲,正想出言反譏,只聽徐玉麟朗然說道:“貴掌門人可是已經承認令徒落敗嗎?”
青虛道長老臉上抹過一陣陰晴不定,道:“散了又待怎樣?”
“那麼貴掌門當還記得我們的約言,率領門下離開少室峰了吧?”
青虛道長微作沉思,方要出口,只聽徐玉麟忽然又道:“令徒乃是中了在下的五行掌,如不立即施救,性命難保,這是顆‘佛首秘丹’,給他服下之後,當即無礙。”
“佛首秘丹”乃是“無垢頭陀”遺贈之物,他自得來未用過,此番贈與元三青服用,實是想救他一命,藉以減輕其內心之歉疚。
因為他擊向元三青那一掌師門絕學——“土裂山崩”,雖僅用上了五六成功力,但料其已臂斷骨折,就是服丹不死,亦將殘廢!
青虛道長遲疑半響,終於伸手接過。
就在此際,一陣長嘯,破空而來,廣場上瀉落一條灰衣人影。
在場之人,齊都凝目望去,不由心驚肉跳,駭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