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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七星劍陣

    萬里瘋俠程百康,飛雲堡主徐玉麟,神算子秦大川、“了因”和尚,帶著靈猿狒狒,結束了龍亭之會,逕向開封奔回。

    徐玉麟因服靈芝之故,目力特佳,雖在黑暗中,仍能辨清百丈內的毫髮細物。

    距離開封城垣尚有裡許,急縱疾馳中,徐玉麟猛可遙見數十條黑衣人影一線兒迎面奔來。

    行家一看便知,來人俱都是上乘輕功,江湖健者。

    徐玉麟因欲急赴嵩山,面見淨心大師解釋嫌怨,所以不願招惹事端,徒增困擾,誤延行程,遂迭忙煞住前衝身形,說道:“各位留神,前面有人來了,我們要不要躲一躲?”

    瘋俠、“了因”、秦大川同時停下,凝神向前一瞧,果見十數條黑影飛星流矢般疾馳而來。

    瘋俠笑道:“車多不礙路,各走各的,我們為什麼要躲?”

    徐玉麟答道:“老哥哥且莫誤會,因為我們要趕路程,躲躲總是少惹麻煩。”

    瘋俠忽然“哈哈”大笑道:“老弟,你這就錯啦!要來的總是要來,是麻煩躲也躲不開!”

    兩人說話間,那十幾個黑衣人影已自來到跟前,因發現有人攔路,忽地停下,一字兒擺開。

    徐玉麟一行人眾這才看得清楚,來人竟是十四名青袍道士。

    瘋俠凝神之下,忽對來人說道:“老瘋子還以為是何方朋友在此路過,原來是‘武當二真’!哈哈!兩位道友別來無恙?深夜兼程疾進,又率領著這多高手,不知有何貴幹?”

    十四名道士群中,在瘋俠話畢,走出了兩位六十多歲的青袍道長。徐玉麟自是識得,正是在金嶺鎮會過的“武當二真”:“玄真”、“清真”兩人。

    這時“玄真”道長向瘋俠拱手施禮,“清真”道長,卻對徐玉麟瞥了一眼,轉身向十二名弟子喝道:“給我把他拿下!”順手向徐玉麟一指。

    這十二名道士都是武當派的一流高手,在清真道長呼喝出聲的同時,兵刃齊出,一擁而上,竟將徐玉麟團團包圍起來。

    情況突然,直使徐玉麟怔呆得莫知所措!

    但是一種武人直覺的防衛本能,已使他不期然地抽出了“九龍劍”來。

    一道霞光出現,雖在黑夜中,依然奪目生輝,竟使蜂擁撲上的十二道士為之一怔,進擊之勢,也隨之稍停。

    就在這當兒,萬里瘋俠程百康嘻笑之態盡斂,面罩嚴霜,撇下玄真道長,身形一縱,躍落徐玉麟身旁。

    秦大川、“了因”和尚也同時跳進包圍圈中。

    於是十二名道士撲擊之勢暫停,但已排成了一座陣式,把四人困在核心。

    萬里瘋俠勃然怒叱道:“武當乃名門正派,怎的這般不講道理,見面就要拿人?老瘋子這把年紀,死了也不算夭折,倘若你們說不出個理由來,我這把老骨頭就選在此地埋葬吧!”

    隨此話音,一陣骨節格格作響,他的兩腳已陷入堅硬的土中三分之深,可見此老已是怒火難遏,功力運集到了何種程度。

    “了因”和尚雙掌合什,雙目微垂,低宣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秦大川從背後摘下了柄“鏈鎖蒺藜”,抖得“叮噹”作響!

    雙方態勢至為明顯,只要武當道士再往前踏進半步,驚天動地的劇戰立即爆發!

    “武當二真”萬難料到,這位出身少林,詼諧百出,遊戲風塵的大俠,此刻竟然趟起這渾水來,而且已真的動怒作威!

    “玄真”道長右手微招,示意門人勿動,面色肅穆地說道:“少林、武當源屬同流,僧、道一家,程大俠義薄雲天,素為武林所仰慕,德高望重,名滿天下,不是貧道多嘴,倘若不明敝派七星峰上發生了何事,最好請勿插手這場是非漩渦,以免玷辱名譽!”

    他這番先捧後責的詞鋒,本是想略為平息瘋俠怒火,令其置身事外,以免引起兩大門派之間的衝突。

    哪知此言一出,卻是收效相反,只見瘋俠怒極而笑道:“少林、武當源屬同流,僧、道一家,哈哈哈!這話真是動聽得很哪!倘非你們這些雜毛尚還略知飲水思源,不然,哼哼!恐怕連我老瘋子也要喝令拿下啦!”

    要知瘋俠年已屆百之人,乃是當今少林掌門人淨心大師俗家師弟,輩份尊崇,譽滿江湖,論身份地位,“武當二真”見了他,都得禮讓三分。

    徐玉麟既與瘋俠一道,那麼不管武當派與徐玉麟有何過節,見面之下,“武當二真”總得把事情說明白,然後再行解決,才是正規。

    可是“武當二真”見面就喝令拿人,瘋俠即使素養再好,再不計世俗禮數,這種目無尊卑的舉動,如何叫他忍受得住?

    誰都知道,武當派的祖師張三丰,武功多源出少林,最明顯的張三丰手著“仙家易筋經”,就是脫胎於少林派的“易筋經”。

    因此之故,玄真道長不提武當少林同源倒還罷了,這一提起,無異給瘋俠火上添油,是以竟出口罵起雜毛來了。

    “雜毛”二字,對道長來說,實是一種莫大的汙辱,“武當二真”乃武當掌門“青虛道長”師弟,在派中地位尊高,江湖上聲望頗隆,僅是比瘋俠小了幾十歲年紀而已,瘋俠對其如此不遜,怎不著惱?

    那清真道長,心胸較狹,早已按捺不住,此刻又聽瘋俠口出不遜,勃然大怒,聲色俱厲的喝道:“老叫化子,休得依老賣老,不識抬舉,難道說武當派真的怕你不成?我倒要試試你那七十二式少林拳究竟有多大道行?”說著,一步步向場中踱來。

    “好哇!老瘋子絕不令你失望就是!”

    瘋俠話落,說打就打,呼地一拳搗出,強勁猛烈的拳風猶如一股怒浪,逕朝清真道長卷去。

    清真道長心中微凜,不敢硬挺,迭忙往旁疾躍數步,始避正鋒,暗道:“這老瘋子功力確是厲害!”

    瘋俠一拳搗出,見清真道長不敢硬接,忽的“哈哈”

    大笑道:“怎麼樣?老瘋子這手打狗拳,還不錯吧!”

    他這話,簡直令清真道長再也無法忍受,心下一沉,反手抽出寶劍,欺中宮,踏洪門,招化“怪蟒出洞”,逕向瘋俠撲去。

    說時遲,那時快!驀地長虹揮舞,黑白兩影乍合又分中,“噹啷”一聲震響!

    只見清真道長手中青鋼劍斷去大半,落在地上的一截,閃閃發光!

    清真道長頦下長髯根根倒豎,清瘦面容上泛出了從未有過的悲憤、羞慚之色,目光電射般向徐玉麟掠過。

    “小子,一併給你……”

    隨此話音,清真道長的一半斷劍,脫手擲出。

    一陣破空銳嘯,直似顆殞星劃開漆黑的夜幕,向徐玉麟的門面打至!

    清真道長挾數十年之功力修為,盛怒之下,將兵刃當做暗器打出,勁道之大,委實駭人!

    徐玉麟急忙功貫左臂,運聚了十成功力,向飛來斷劍呼的一掌劈出。

    於是狂飆暴作,空氣迴盪,清真道長擲出的一柄斷劍,半空裡打了個旋,又迅疾飛回。

    一股銳利嘯聲,經由清真道長頭頂擦過,掠出七八丈遠,跌落塵埃。

    清真道長打出的勁道,已經是夠大的了,而徐玉麟這種掌力,更是令人驚駭至極!

    清真道長初受瘋俠唇齒之辱,再受徐玉麟斷劍之恥,情急之下,已然存了拼命之心。

    但見他面孔扭曲,身軀顫抖了一陣,暴然躍起,猶如只黑色巨鷹,逕向徐玉麟撲去。

    徐玉麟身形往旁疾跨,避開清真道長餓虎撲羊的一擊,喝道:“在下不殺手無寸兵之人,拿劍來吧!”

    就在此時,玄真道長抽出了柄毫光四射的長劍,喝道:“師弟,接住……”話落,脫手飛出。

    清真道長一撲未著,反身接著了玄真擲來的寶劍,清嘯聲中,劍化“滿天絲影”,復向徐玉麟當頭壓下。

    武當以劍術領袖武林,而“武當二真”又為當代十二劍手中人,自有其卓異群倫的劍術造詣。

    清真道長盛怒出手,武當劍法精華已盡情施展。

    徐玉麟雖不明武當派來人來意,但衡度情勢,料知眼下之局,絕不能善罷干休,隨也展開師門絕學——“上清奇門劍法”,與清真道長拼鬥起來。

    這兩人,一個是武當派中的高手,一個是“東道”真傳,都是用劍聖手,可謂針鋒相對,將遇良材。

    清真道長臨敵經驗豐富,制機得宜,虛招迭出,煞手暗遞,無奈徐玉麟身法輕靈得令人不可思議,內功綿綿,愈戰愈勇。

    玄真道長一旁掠陣,看得清楚,情知師弟清真一時固不致敗落,但如此下去,在內力上必吃大虧,心下暗自凜駭,靈機轉動,計上心來。

    於是把手一招,十二名高手弟子長劍齊出,同時發動。

    須知瘋俠原先之怒,也是怒在以武當派在武林中之聲望,“武當二真”之身份,竟然罔頤江湖道義,使用下三流的聯手圍攻之法,眼下玄真道長又發動十二名弟子動手,更將這位風塵大俠已經稍息的怒火復熾!

    只聽他怒吼道:“玄真老雜毛,聽說你們武當七星劍陣天下無雙,好好好!老瘋子行將就木之年,開開眼界,死也值得!”

    此人生性如此,說打就打,絕不含糊!

    於是七十二路少林神拳,已然施出。

    要知玄真道長此舉,原意只是想使十二名弟子出劍虛動,藉以分散徐玉麟之心神,俾令清真制敵先機,如今經瘋俠一說,反而把他提醒,心想,事已至此,也只好豁著與少林派正面衝突了。

    但是——

    清真道長正與徐玉麟打得難解難分,“七星劍陣”發動之後,務必亦將其困於陣中,門人投鼠忌器,自然難收宏效。

    他正在忖念之際,忽聽數聲慘嚎,流目看時,只見十二名弟子中,已有三人倒下!

    兩個似是中了瘋俠神拳,一個則被秦大川“鏈鎖蒺藜”打得劍飛腦裂而死!

    神算子秦大川豈是個省油之燈,當年在江湖上也是個“叮噹”響的人物。

    此人非但機智沉著過人,故有神算子之稱,而手中一柄“鏈鎖蒺藜”,招數詭異莫測,更是泣鬼嚎神。

    只是十八年蛇牢之苦,已將其折磨得人生嗔念俱消,沉默寡言,可是徐玉麟在他的心目之中,猶若己子,愛護有加。

    此番武當派師出無名,攔路逞兇,已使此老動了嗔念,故而出手毫不留情。

    玄真道長觸目傷情,微作沉忖,一不做二不休的決心已自打定。於是沉聲喝道:“師弟住手,快自退出!”

    清真道長與徐玉麟鬥得正自吃緊之際,驀聽玄真喊叫之聲,心神一分,門戶洞開。

    徐玉麟哪肯錯過這千鈞一髮良機,“九龍劍”招出“清歌曼舞”,“嗡嗡”一片龍吟,瑞霞千道,長虹交輝,把個清真道長括得風雨不透,哪裡還有躍退之機!

    清真道長凜駭之下,究不愧為名門高手,劍走武當保命絕招——“迴風旋浪”層層青芒大盛,護住周身三十六處大穴。

    徐玉麟劍勢稍緩,清真道長由護身的“迴風旋浪”,變作攻敵的“白雲出蚰”,朵朵銀花,罩向對手“堅絡三焦”。

    這一招又是武當劍術攻敵絕學,劍鋒變幻無定,令人防不勝防!

    徐玉麟暗道:武當劍法的是名不虛傳,這敗中求勝的絕招,尤屬難能!心念轉動間,清真道長劍鋒已自逼近,他因早已察及清真這柄長劍亦是把寶刃,罡氣功夫已自佈滿全身,是以臨危從容,態度自若。

    清真道長見徐玉麟並未閃避,竊喜就要得手。

    哪知劍鋒尚距對手還有半尺之時,突覺一股強大勁力竟將其寶劍阻住,無法再往前推動分毫。

    “不好”兩字猶在唸中,徐玉麟身形一旋,長劍已自遞到清真胸前“商曲”要穴。

    清真道長凜懼中,撤招不及,只好撤劍後倒,想用“鐵板橋”工夫閃避,但是已然遲了半著!

    就在此生死立判的瞬間,徐玉麟心念微轉,寶劍銳鋒竟斜斜地刺下,緊貼清真道長肋間而過!

    一片青袍隨風飄起,清真道長肋下劃上一條淺淺的血槽。

    徐玉麟寶劍收回,向霍然躍起的清真道長抱拳一揖,道:“承蒙道長相讓,在下就此謝過。”

    清真道長面色難看已極,兩眼老淚涔涔而下!

    他豈是不知,對手實乃劍下留情,否則……

    可是,從此以後,聲望掃地,十二劍手之內,亦必剔除了他的名字!

    人為財死,亦為名亡。尤其是江湖中人,把名看得比命尤重。

    只見清真道長反身撿回了失落的寶劍,一語未發,向著四周武當弟子投下留戀的一瞥,仰天大笑起來。

    笑聲中充滿了悲愴,直使所有在場人眾心絃震盪!

    突地,笑聲戛然而止,寒光一閃,清真道長推金山倒玉柱般地躺下去了——劍切咽喉,血染黃沙!

    這情景,僅是發生在剎那間的工夫,即使連距離最近的徐玉麟,想出手搶救也是不及!

    情況變化得太也突然,誰也料想不到這位當代十二劍客之一的武當高手,竟因一招之敗,舉劍自刎!

    從此,“武當二真”已成了“武當一真”但是誰能置信另外“一真”,卻是死於自己的劍下呢?

    決心死去的人,往往在那瞬間的一霎,認為一了百了,可是卻往往因此一了之念,而造成未死者的血海深仇,怨冤相報,永無止息的屠殺、糾纏,這豈非是死者之原意?又豈能是一了百了啊!

    徐玉麟望著橫屍地上的清真道長,神色黯然,不勝唏噓!

    這時武當門下九名弟子,均被此突然情況怔得停止了騷動,瘋俠、“了因”,秦大川三人,也一齊愣在當場!

    倏地,玄真道長身形躍起,掠至清真道長屍首之旁,低頭瞧了瞧這位情逾手足的師弟之慘狀,不由老淚縱橫!

    久久,他抬起頭來,向徐玉麟瞪了怨毒的一眼,恨聲道:“你好狠毒的手段,武當派十個門人的血債,眼下與你同時清結!”俯身抱起清真道長屍首,撿回寶劍,向鬥場外大步邁去。

    徐玉麟悵悵的停立鬥場中央,像是在回憶著一些往事,又像在默數著天邊忽然殞落的辰星……

    天亮了,東方已吐出了魚肚白。

    開封府城是個商業中心,人口繁密之地,黎明即起,營利奔忙的人,自是多如過江之鯽。

    此刻,在城北關外的一座小土崗上,集聚了數百人眾,城裡的人復如潮水一般,向著土崗湧來。

    崗上的人群,猶如發現了亙古未有的奇事,個個蹺足引頸北望。

    但見離此土崗裡許之處,一團方圓約二十丈左右的白光柱地衝天,茫茫濛濛,旋旋滾滾,猶如銀河倒瀉,壯觀至極!

    漸漸地朝陽升起,那團濛濛白光,在旭日照射下,更是閃閃生輝。

    由陣陣寒風中,不時送來聲聲沉若獅吼的呼喝,人們已逐漸瞭解那團白光究竟是怎麼回事了,有些膽小之人已不敢再看,竟自跑回城去,驚惶失措地把門戶關閉起來,燒香唸佛,禱告神靈,勿讓兵隊臨門。

    但是,膽大的人卻愈湧愈多,聚滿了土崗,不過,沒有一個敢走近前去瞧瞧究竟的。

    啊!——

    那就是武當派名震天下的“七星劍陣”!

    提起此陣,武林中人,哪個不喪魂落魄,談虎色變!

    可是誰也不知道這陣法究竟如何厲害,原因是:從來沒有一人能生出此陣。

    武當派之能有如此的喧赫聲威,領袖武林,固然劍術冠絕,而此以十名劍手聯成的“七星劍陣”,居功尤重。

    原來,玄真道長悲憤清真喪生,果然發動了武當派開山以來素少使用的“七星劍陣”,將徐玉麟、萬里瘋俠、秦大川、“了因”四人,困在陣中。

    玄真道長因十二名高手弟子已喪命三人,只有自做陣首,是以陣地威勢,更大,更盛!

    “七星劍陣”為武當派不傳之秘,自詡為天下第一,事實上數百年來,在聯手合擊的劍術中,也無人能出其右。

    不過,此刻陣中所困之人,也都是人中之龍,強中之強,所以,由黑夜戰至天明,雖將四人圍住,但卻制服不了。

    可是,換句話說,“七星劍陣”能將這幾個人物困住,也足見其厲害非凡了!

    要知道武當派這威震天下的“七星劍陣”,乃張三丰窮數十年之歲月,嘔心瀝血,由武當劍術中演化而來,實與少林寺的“羅漢陣”有異曲同工之妙。

    此陣,以十個劍手合成,一人為首,一人為尾,其餘八人,各佔八卦方位,擊首尾應,擊尾首至,擊中,則首尾並至。既可分進,復能合攻,變化多端,奧妙無窮。

    “七星劍陣”既經發動施為,其最後結果只有一途,不是敵人死於陣內,便是兩敗俱亡。

    因此,武當派對於此陣,若非深仇大敵,絕不輕易施為。

    七星峰三元觀,一夜之間門人六名喪生,祖師三豐道人手著之“仙家易筋經”秘本同時被竊,這種奇恥大辱,怎不使武當門人咬牙切齒?如今清真道長以及三名弟子復又慘死,玄真道長新仇舊恨併發之下,是以抱定了與敵偕亡之決心。

    且說徐玉麟被困陣中,自己雖有罡氣護身,斷金切玉的寶劍在握,一套“上清奇門劍法”又施展得神出鬼沒,使武當道士們心存忌憚,不敢硬敵,萬里瘋俠程百康功力深厚,神拳駭人,精神倍發,自可支持不敗。

    神算子秦大川,一柄“鏈鎖蒺藜”,舞得“叮噹”震響,軟硬兼施,實為剋制長劍之奇兵,一時猶能自保。

    可是,“了因”和尚的鐵骨折扇,自入空門,列名少林之後,已將鐵骨內之毒針撤除,威力自減去大半,眼看險象環生,難以再持。

    徐玉麟睹此狀況,焦灼異常,暗自駭然道:“如果這般衝突下去,就是不死於劍下,亦必戰到力脫而亡……”

    他正自邊戰邊思間,忽聽一聲悶哼,但見“了因”和尚肩頭上已中了一劍,鮮血噴射中,右臂軟軟垂下,鐵骨扇掉落地上!

    電光石火間,緊跟著一柄長劍又已遞上他的“玄機”

    要穴,“了因”雙目一閉,就待等死!

    驀地,一記強烈絕倫的拳風,把刺向“了因”的寶劍斜斜盪開,才暫保一命。

    自然,這揮拳施救之人,正是瘋俠程百康。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神算子秦大川手中奇形兵器——“鏈鎖蒺藜”,兩個鐵蒺藜錘被玄真道長的寶劍削去了一個。

    這些發生於瞬間的驚險情況,徐玉麟已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一沉,力聚丹田,舌綻春雷暴喝道:“武當道士們住手,在下有話要說!”

    由於他運集了全部功力,這聲沉喝猶如山崩海嘯,令人震耳欲聾。

    武當道士們雖然俱各暗吃一驚,微作凜怔,但是劍陣並未停下。

    原因是“七星劍陣”一經發動,停止與否,全在陣首之人發號施令,不然,即使遇到任何情況,哪管是山搖地動,也不能令這些訓練有素的道士們動心。

    玄真道長驀聞徐玉麟的沉喝之聲,心中咕嘟道,這小子好深厚的功力,難怪能來無影去無蹤地出入三元觀,反正此刻他插翅也休想飛出“七星劍陣”,我何不暫時停下,且看他有何話說?

    心念既決,但見他一聲清嘯,寶劍往空中幻了個圓圈,九名武當道士,倏地盡皆住手,抱劍肅立,但依然圍作個圈圈,把四人環在中央。

    瘋俠程百康見“七星劍陣”業已停止,武當道士們抱元守一,肅容而立,也不由暗自歎服!

    玄真道長手捧寶劍,神光電射地向徐玉麟望了望,緩緩說道:“你有何遺言,請速說來。”

    徐玉麟神情從容道:“在下請道長停住陣勢,並非是要說什麼遺言,貴派‘七星劍陣’,雖然冠絕武林,在下相信還不致打算後事!”

    他略微一停,又接道:“只是在下對貴派這種見面就要拿人的舉動,甚為不解,不知道長能否將因由見告?”

    瘋俠由懷中掏出了包“金創藥粉”給“了因”敷上,聽徐玉麟向玄真道長如此相問,似是如夢方醒,不由“哈哈”笑道:“是呀!你們武當派的‘七星劍陣’,老瘋子總算領教啦,現下癮已過足,你總該說出番道理,然後再打也不為遲,玄真牛鼻子,你可是願意說給老瘋子聽聽嗎?”

    玄真道長修養雖然要比清真好得多,無奈怨仇已結,胸存成見,所以對瘋俠之言,甚覺刺耳,面色一沉,道:“老瘋子且莫興奮,念你出身少林門牆,叫你死於‘七星劍陣’之內,瞑目心安,我就對你說說吧……”

    瘋俠未待玄真道長話畢,忽又“哈哈”笑道:“很好,很好!老瘋子這條窮命雖不值錢,但還不願意白白的送掉哩!哈哈!牛鼻子你說吧,也好使老瘋子死得瞑目!”

    玄真道長冷哼一聲,接道:“本派祖師手筆‘仙家易筋經’,被他……”順手一指徐玉麟,又道:“偷去了還不算,復將守護三清殿的六名門人,盡皆殺死,又在元始天尊神像背後,血筆留言,對本派大加汙辱……”說至此,渾身顫抖,似是忿極而生。

    瘋俠、徐玉麟、秦大川、“了因”四人,聽得均都為之一震!

    徐玉麟略微沉忖,暗自咕嘟道:“這事怎的竟如少室峰上所發生之事同出一轍?必定為一人所做,陰謀挑起武當、少林與我為敵……但是……此人為誰?……”

    玄真道長見徐玉麟垂首不語,更以為他是理虧於人,無言以對,方欲逼問,只聽瘋俠說道:“貴派三元觀裡竟也發生了這種事情,但是有何證據是徐老弟所為?”

    玄真道長毅然答道:“縱觀當世武林之中,不是他這種身具絕藝的孽畜,有誰敢來七星峰撒野?而且留言之下,明明寫著‘飛雲堡主’四字,老瘋子你該明白了吧!”

    瘋俠心中豁然了悟,復又笑道:“青虛老牛鼻子,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僅憑‘飛雲堡主’四字,就能斷定此事為徐老弟所為嗎?七星峰雖然高手不少,難道說除了老弟之外,當世之中,就沒有人敢捋虎鬚……”

    “老瘋子閉你的臭嘴!”

    玄真道長確已氣極發昏,哪裡還容瘋俠解釋!

    徐玉麟沉思了半晌,忽見玄真道長髮怒喝斥瘋俠,不由冷笑一聲,道:“敢問清真道長,在下何以要竊爾‘仙家易筋經’?”

    玄真道長被他這般相問,不禁為之一怔,隨答道:“本派‘仙家易筋經’,乃我道家無上心法,武林中人,誰不想取得?”

    “但在下卻不以為然!”

    “理由何在?”

    “很簡單,貴派‘仙家易筋經’,也許能被別人視作珍寶,但在下卻當作廢紙,無啥用處。”

    玄真道長勃然怒道:“你偷去本派此經,還敢在這裡賣乖抵賴!”說著,手中寶劍一舉,又待發動“七星劍陣”。

    徐玉麟道:“道長且慢,待在下說完,再打不遲。”

    玄真道長舉起的寶劍,復又緩緩垂下,喝道:“時間無多,你有何遺言,趕快說吧!”

    “不是在下有意小看貴派‘仙家易筋經’。”徐玉麟氣定神閒地道:“在下七歲之時,對此經即能背誦全文,試想在下要它何用?”

    玄真道長道:“倒看不出你人不大,卻是句句海口,哼!你且背誦一遍看看?”

    徐玉麟毫不思索地背誦道:“一段‘韋馱獻杵’,二段‘摘星換鬥’,三段‘出爪亮翅’,四段……”

    他一口氣竟將“仙家易筋經”八段全部誦出,而且並將每段要領,詳加解釋,非但大出瘋俠、“了因”、秦大川意外,竟連九名武當門徒,也聽得頗為訝異,心想,此人小小年紀,竟將武當內功心法,比武當門下弟子,還要純熟,未來成就,確是不敢輕估。

    殊不知徐玉麟藝出道家,上清真人胸羅萬有,文才武功蓋世,對何門何派心法不了若指掌?

    徐玉麟此舉,旨在證明他對武當“仙家易筋經”,絕無覬覦之念,這想法良然有其道理。

    但是,玄真道長不聽猶可,一聽之下,對徐玉麟竊經殺人,更加置信不疑!

    只見他,未待徐玉麟全部說完,寶劍揮動,“七星劍陣”又已發動起來。

    徐玉麟想不到弄巧成拙,情知眼下之局,不分個你死我活,絕不會善罷干休!

    於是——

    長嘯一聲,“九龍劍”出手就是“上清奇門劍法”中最具威力的兩招——“清平世界”、“恩怨兩清”!

    一道長虹似的劍氣,沖天而起,層層光影,森森逼人,勁風激盪,如浪似湧,直把武當道人迫得連連後退。

    可是“七星劍陣”二番發動,已然變化至“摘星換鬥”、“倒轉乾坤”的階段,威勢的是駭人之至!

    不一刻工夫,神算子秦大川已氣喘呼呼,技拙力窮,“了因”和尚大腿上又中一劍,倒在血泊中!

    瘋俠亦是神情微變,一反從容之態。

    徐玉麟雖然功高蓋世,但是手大總難遮天,保住了自己,顧不了別人。

    他左衝右突,總是無法突破此陣,固能迫使武當道士後退,但卻紊亂不了他們嚴格而靈活的陣形。

    此際,他才深切領悟到,武林中談虎色變的“七星劍陣”,絕非徒託空言!

    徐玉麟正在焦燥不安之際,突見神算於秦大川僅剩下的一隻鐵蒺藜,又被玄真道長一劍劈飛,另一名道士的長劍,也在同時遞到了他的“肩井”穴上!

    驟然間,他血脈賁張,連人帶劍逕向玄真道長撞去!

    驀地——

    一陣力撼山嶽,簡直不是人力所能發出的“哈哈”長笑之聲,破空傳來!

    緊跟著這陣笑聲,一股吹人慾飛的狂飄掠過,黃塵滾滾,令人目不能睜!……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武當派十名劍手,連玄真道長在內,從塵埃中爬起,揉揉雙眼,怔怔的發愣!

    萬里瘋俠程百康抓了抓滿頭黃土的亂髮,兩眼瞪的銅鈴般大!

    神算子秦大川肩胛流著鮮血,跌坐在地。

    “了因”和尚直挺挺的被塵土掩埋了雙膝,似已死去!

    場上惟獨不見了這場戰鬥的主角——飛雲堡主徐玉麟,以及始終蹲候於“七星劍陣”之外的靈猿狒狒!

    “七星劍陣”自創始以來,破天荒的第一次未收到預期效果,這變化太突然、離奇了,簡直令人不敢置信!

    這場驚天動地的鉅戰,至此似已結束,但是怨仇深結,江湖上由此波譎雲詭,牽動了九大門派,一場武林浩劫,展開了序幕……

    玄真道長髮現徐玉麟業已失蹤,回想起狂風之前那陣震天長笑,猶覺耳中嗡然作響!

    他凝思良久,搜遍枯腸,以其經驗見聞,怎麼也想不出當世武林之中會有這等呼風喚雨的高手,只聞笑聲,不見人影,竟能將徐玉麟從“七星劍陣”中救走。

    那麼……難道說那小子會妖術不成?……一定是的,不然,七星峰上防守得何等嚴密,他怎會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三元觀,竊經行兇之後,從容遁走?

    玄真道長腦際中電似的掠過這些想法,一邊吩咐九名弟子,掘土掩了師弟清真道長與三名門人,一邊向兀自發愣的瘋俠說道:“老瘋子還在那裡裝什麼蒜?妖人既已逃走,今日之局,至此暫罷,不過,你們少林派既然插手管事,那麼這筆血債,就須由少林派償還。”

    言畢,也不待瘋俠還腔,把手一擺,率領著九名弟子,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瘋俠給神算子秦大川敷藥之後,見“了因”也只是肌肉受傷,並未死去,順手拍活了他的穴道,包紮妥當,由兩人攙扶著,緩緩地朝開封城裡走去。

    他們仍然回到“東臺客棧”住了,“了因”、秦大川兩人經瘋俠的少林“金創藥”之治療,幾日之後,便已痊癒。

    瘋俠回想當時情況,情知徐玉麟之突然失蹤,絕非如玄真道長所言,使用什麼妖術逃走,其中必大有文章,但在此久等,也並非辦法。三人計議之下,決定先赴嵩山,由瘋俠面見淨心大師,說明一切,倘獲少林派之諒解,便留山等候幾日,如徐玉麟依然未至,則再設法尋找,或返飛雲堡去,與紫陽玉女共商良策。

    這裡暫時按下瘋俠等三人準備動身前往嵩山不提。

    且說玄真道長率領九名門下弟子,不日返回武當山三元觀,見了掌門師兄青虛道長,稟明經過。

    青虛道長是武當派十二代掌門人,年已古稀,雖為三清門下弟子,但嗔念甚熾,好勝爭強之心頗重。當下一聽玄真所說,復因清真之死,悲憤填膺,鬚髮俱張,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玄真見掌門師兄如此震怒,隨緩言勸道:“掌門師兄,請暫息怒,以保重身體。本教所受恥辱,固須昭雪,但此事既牽扯少林派之掌門師兄,我們必須從長計議……”

    青虛道長倏地目露殺機,把面前几案重重一擊,霍然站起,道:“一國不存二君,一山難容二虎。少林派領袖天下武林為時已不算短,淨心老和尚自鳴清高,表面上不問江湖之事,暗下里卻由門人與邪教妖人為伍,其用心如何,不問可知。今既證據確鑿,我們就趁此機會,盡起門中高手,向淨心老和尚要妖人飛雲堡主,倘彼交人不出,乾脆來個血洗少林寺,豈不師出有名,而天下武林領袖地位,亦將由本派取而代之?”

    這番話可以說是青虛的由衷之言,他自接掌掌門以來,已早有此雄心,只是時機未至,而少林派行事又素極穩重,沒有把柄被他抓住,故乃隱忍於懷,未敢輕舉妄動。今既有此大好時機與藉口,怎肯錯過?

    玄真道長雖較為深算持重,但亦雄心勃勃,是以青虛道長心語一出,不謀而合。

    他微作凝思,靈機轉動,緩緩說道:“掌門師兄雄圖,師弟甚為贊成,我們武當派劍術冠絕武林,高手輩出,哪一件比不上少林和尚,為何不與之一爭雄長?不過……”

    稍停,繼又接道:“以本派實力來說,眼下與少林僅在伯仲之間,倘若要使此舉馬到成功,萬無一失的話,以師弟愚見,不若將妖人飛雲堡主在三元觀中所為,公諸武林同道,以激眾怒,然後以師兄武當掌門之尊,具發英雄帖,聯合峨嵋、青城、崑崙、點蒼各大門派,聲討包庇妖人的少林寺僧,彼時,少林派孤掌難鳴,必俯首就範,而我更進而由妖人飛雲堡主手中,奪獲‘紫玉狸’,尋求‘玄天秘籍’,則領袖武林之位定矣。”

    青虛道長聽罷玄真這篇雄圖謀略,怒氣已息,不由拂髯笑道:“師弟向以機智過人見稱,此番宏論尤有見地,令愚師兄甚為佩服,爾後運籌帷幄,全仗師弟啦!事不宜遲,吾立即具發英雄帖,分派門人赴各大門派,並以專函,向被邀門派揭發少林寺與妖人飛雲堡主勾結逞兇之事,訂於十二月十五日,齊集嵩山少室峰下,共襄義舉。不知師弟還有什麼高見?”

    玄真道長道:“蒙掌門師兄器重,師弟愚魯之才,誠恐難負所望,不過為了本派威望,師弟自當勉竭駑駘,戮力以赴。”

    青虛道長笑道:“師弟何必過於自謙,這事就如此決定,現下你可先去妥為籌劃,謀定而動,自為善策,本派距離嵩山最近,以待向各大門派投帖之人返回,立即行動。”

    於是玄真道長辭出,分別籌謀去了。

    午夜。

    少林寺。

    這座建於高達二千尺,林泉清幽,巖壑深遽,中嶽少室峰上的北魏古剎,自達摩祖師東來,卓錫於此,收徒傳藝,創派立宗,成為我國國術之正統,數百年來,執武林牛耳,被江湖中人視若泰山北斗。

    時下,月色朦朧,山風呼嘯中,不時傳來幾聲巡更梆鈴之聲,震破寂靜的夜空,餘音繚繞山際,迴盪不絕。

    顯然,這所武林重地,自從藏經樓事發之後,已經加強了戒備與警覺。

    突地——

    大雄殿的屋脊上黑影一閃而沒,但在此一閃之間,已經驚動了寺中一名高手。

    淡淡的月光下,只見紅影微晃,直向大雄殿的屋脊掠去。

    當那紅影停落之時,那一閃而沒的黑影又出現殿角,然在眨眼之間,直如一縷輕煙似的,向少林寺外飄渺而遊!

    那紅影原是位身披紅色袈裟的僧人,他望著那黑影縱去,並未追趕,僅是“咦”了聲,便飄落殿前。

    就在此時,又有一位身著紅色袈裟的僧人,由大雄殿的另一角上旋出。

    兩個紅衣僧人見面之下,都不由面現驚訝!

    但見後來的紅衣僧人,向四周瞧了一眼,說道:“大師兄諒必也看到那黑衣人了吧?”

    原來這被稱為大師兄的和尚,正是“四金剛”中的禪心大師,後來的和尚則是禪同。

    禪心大師沉吟片晌,答道:“看是看到了,但在當世武林中,我實在想不出這人是誰,競然有如此超人輕功?……”竟自閉目凝思起來。

    禪同大師道:“這人曾至藏經樓,師弟就是由那邊追來,但晃眼便不見了……”

    他說到這裡,稍微一停,接道:“程師叔已經向師父解釋過,本寺失經殺人之事,絕非飛雲堡主徐玉麟所為,師父猶在半信半疑中,以師弟看來,今夜蒞寺之人,很可能就是正凶,因為此人輕功路數,以及衣著,都與徐玉麟大不相同,若然,這人是誰?”

    禪心大師突地雙目精光電射,向禪同道:“師弟,你既奉師命看守藏經樓,職責重大,請即速回,莫要中了歹人調虎離山之計!”

    禪同答道:“藏經樓上尚有‘參’字輩中四個弟子,我想還不致出什麼岔子的。”

    “還是小心一些好!”禪心輕喟一聲道:“我們少林派近年以來,甚少牽入江湖事非漩渦,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武林人物,會同咱們搗起亂來?”

    禪心話畢,又陷於沉思之中。

    禪同卻接道:“方今天下武林,各大門派,黑白兩道,以及遁跡江湖多少年的前輩人物,都已紛紛出動,為那‘紫玉狸’之爭奪,勢將掀起一場軒然大波,本派雖無貪心,但是要想再置身這場事非之外,以師弟判斷,恐怕已不可能。”

    禪心閉目頷首道:“師弟此言,頗有見地,本派新近之事,恐怕與此有關,說不定其中是項重大陰謀……如果愚師兄猜想不錯,少室峰上,即將要有更大的暴風雨來臨……”

    突地——

    一個灰衣中年彌陀,從大雄殿裡慌慌張張地跑出,將禪心之話打住。

    但見那灰衣彌陀,向禪心、禪同行禮後,稟道:“啟稟二位師伯,佛祖神像手中的一串佛珠不見啦!”

    “啊!竟然有這回事!”

    禪心當先向佛殿中縱去,禪同亦隨後跟來。

    大雄殿裡巨燭輝煌,映照得如同白晝,兩人一眼看清,正坐如來佛祖手中的念珠,果然不翼而飛!

    以撣心大師這般沉潛有素,定力過人的高僧,也不由驚惶失措!

    他怔了片晌,轉身對禪同道:“師弟速返藏經樓,此間之事,由愚師兄來處理,千萬不能再讓那邊發生岔子,否則,師父震怒下來,你我都擔待不起。”

    禪同心中微震,急忙退出大雄殿,奔向藏經樓去。

    這裡禪心和尚巡視了大雄殿一週,見其餘一切均完好如舊,隨問那猶自戰抖不已的灰衣彌陀道:“參立,你可知道這佛珠是在何時不見的?”

    灰衣彌陀參立,戰戰兢兢的答道:“適才師伯出殿時還在,但師伯出殿之後,殿裡燭火忽然被一陣風吹得滅而復明,待弟子查看時,才發現佛祖手上的佛珠不見了,所以就趕快……”

    禪心大師擺擺手,止住了他的語言,低低宣了聲佛號,然後神色肅然道:“這事自難怪你,現下你且去喊醒幾個師兄弟,對大雄殿四周,加強巡邏去吧。”

    說畢,便在佛像之前的蒲團上,盤膝打坐起來……

    鐘樓上的鐵鐘鳴過三響,各殿,院執事僧人,齊集議事廳參見掌門。

    禪心大師首先向淨心掌門方丈叩頭請罪道:“弟子無能,奉命守護大雄寶殿,竟讓來路不明之人,於夜間將如來佛祖手上佛珠竊去,罪該萬死,恭請掌門師尊,降以應獲之罪!”

    掌門方丈淨心大師,神色倏變,吃驚道:“啊!竟有這種事情?你且把詳情說給我聽聽。”

    禪心隨一五一十的將夜來之事,複述一遍。

    出乎眾僧意外,掌門方丈聽罷之後,對這種給少林派鼻子上抹灰的大事,卻異常冷靜,緩聲道:“禪心平身歸坐,此事本應處你面壁三年,但因目前時勢不同,待一切查明之後,再議。”

    禪心施禮,退回原座。

    少林門規素極森嚴,掌門對此事之處置,令眾僧大感意外,但察顏觀色中,情知掌門人必有更大更驚人的事宣佈。因此,一片肅然!

    果不出眾僧所料,但見淨心大師向在座各院、殿執事弟子,神光懾人地掠過一眼,容色肅穆地道:“本派均為三寶弟子,空門中人,名利富貴,與我如浮雲。所以,江湖間事非恩怨,絕少牽入。然而當前武林中,正在醞釀著一場糾紛,實關係著未來武林整個命運,本派自不能再置身事外,眼看魑魅魍魎,橫行於世,塗炭生靈……”

    他稍為停頓,神色更為凝重,接道:“但是本派目前也正面臨著一個重大危機,夜來少室峰下,發現武當、峨嵋、青城、崑崙、點蒼等五大門派中人,行動詭密,似對本派有所圖謀,諒來此事關係重大,必須妥善應付,以免造成名門正派之間互相殘殺。本寺雖非龍潭虎穴,可也不是外人撒野之地,本掌門重申前令,凡擅闖本寺者,一律拿來見我,否則,格殺勿論!”

    淨心大師宣畢,各執事弟子同聲應道:“弟子謹遵掌門諭命!”

    淨心大師復欲開口說話,只見一名“地”字輩的門下,帶著個青袍道人,閃身進廳。

    那青袍道人,手捧一封大紅柬帖,向淨心大師稽首為禮道:“奉本派掌門人青虛道長之命,特來向貴掌門大師投帖拜見。”說著,手內大紅柬帖高高舉起。

    禪心大師迭忙向前接過,呈與淨心掌門面前。

    淨心大師打開柬帖一看,對來人說道:“既是貴賓蒞臨,本掌門於午時親率各輩弟子,山門外恭候大駕。”

    那投帖道人,拜辭退出,仍由陪來僧人相送離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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