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陪睡
剛從醫院回來的時候,我是睡在我自己的小床裡的,就是小昆舅舅被搶的那天買的那個小床,應該叫bassinet,因為床的一頭有個遮陽篷一樣的東西。
我太奶奶聽說小床要幾百塊錢,嚇了一跳,說:"這不就是我們以前用過的-搖窩-嗎?那時幾塊錢一個的東西,現在就要幾百美元了?那不是幾千人民幣?這美國簡直是搶錢哪!都是做出來騙你們這些憨包子的——"
剛開始那幾天,我爸我媽睡在我床邊的大床上,我爸睡在靠我這邊,夜晚我要吃奶的時候,我爸就把我抱出來,放到我媽身邊,吃完後再把我放回去。
我媽從一開始就躺著給我餵奶,因為她那時覺得坐著PP很疼。剛開始餵奶時,得讓我爸幫忙頂著我,不然我就滾回到仰躺的姿勢去了。所以每次我吃奶的時候,我爸就在後面給我"撐腰"。
後來我太奶奶和兩個奶奶都說應該給我打蠟燭包,因為她們那時的習慣是新生兒要打一個月的蠟燭包,說沒打過蠟燭包的小孩以後特別不安分。那時有個說法,就是八月份出生的小孩長大後有點"多動症",因為八月份很熱,沒法給新生兒打包。那時如果看到哪個小孩愛玩愛鬧坐不住,人們就會問:"這孩子是不是八月份出生的?"
我雖然也是八月份出生的,但現在家裡有空調,跟三四月份出生沒有兩樣,完全可以打蠟燭包。我奶奶說打了蠟燭包,我媽躺著餵奶就方便了,可以隨心所欲,想把我擺成什麼角度,就可以把我擺成什麼角度。
我媽聽了,有點擔心打蠟燭包對我太嚴厲了一點,你想想,打蠟燭包得把我的手腳都擺成個立正的姿勢,同學們,如果你們經歷過軍訓,一定知道呈立正姿勢站一天該有多麼累。所以我媽有點猶豫,捨不得限制我的自由。
我奶奶們說打了蠟燭包孩子好抱一些,餵奶也方便一些,最重要的是,打過蠟燭包的孩子長得更直一些。我媽知道她自己小時候是打過蠟燭包的,我爸也是,兩個人看上去還比較直。再加上我媽在《親親寶貝》壇看到一些媽媽在談經驗,說睡覺扯皮的孩子一打蠟燭包就能睡得安安穩穩了,於是我媽同意給我打蠟燭包。
一旦打了蠟燭包,躺著餵奶就比較容易了,再用不著我爸為我"撐腰"了。
我夜晚要吃好幾次奶,每次吃著吃著就把三個人都吃睡著了。等到一覺醒來準備把我放回小床的時候,已經到了我下次吃奶的時間了。我爸我媽決定就讓我睡大床算了,反正我爸我媽小的時候都是跟父母睡一床的,似乎也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不過我爸知道我媽睡覺不老實,愛跟著人追,所以他把床的一邊移得靠牆了,在床邊堵上被子,讓我睡在床的那邊,他自己隔在中間,我媽睡在他的另一邊。我爸終於實現了兩個臂膀上一邊睡一個baby的願望,得意地唱道:
"左手一隻妻,右手一隻伢——餵奶的時候我往一邊爬呀——咿呀咿得喂——"
3.陪玩
剛生下來的時候,我每天只知道吃喝拉撒。但現在我醒著的時間越來越多,如果我醒了沒人理我,我只能兩眼望著天花板,特沒趣,我就會發點脾氣,嗷嗷亂叫,一直叫到有人陪我為止。
我媽現在還沒上班,又不用做飯,還被限制了上網,所以她有大把的時間陪我玩。她最愛半躺在床上,曲起兩腿,把我放在她的lap上,我就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laptop,我的臉就是顯示器,我的肚肚就是鍵盤。我媽在我肚肚上劈里啪啦亂敲一氣,看看顯示器上會出現什麼。
如果出現一個笑臉,我媽就說:"嗯,畫得還不錯,存起來了,再畫一張。"於是又在我肚肚上劈里啪啦亂敲一氣。我媽總怕我從早到晚夾著個diaper會把我搞得不育了。我媽擔心地問我爸:"嗨,憨包子,聽說你們男的如果經常穿牛仔褲,就會搞得不育,因為你們那裡溫度太高了,就把精子殺死了。現在我們成天給小憨包子夾著這麼厚的diaper,會不會把他搞不孕了?"
我爸差點笑暈死過去:"他才生下來幾天?哪裡去找精子殺死?"
我媽堅持說:"我知道他那裡現在沒精子,但是會不會有後遺症呢?為什麼經常穿牛仔褲的人會變得不孕呢?肯定不光是臨時殺死裝在那裡的精子吧?肯定有什麼permanent後遺症吧?不然的話,豈不是一旦脫了牛仔褲,不孕的問題就解決了?"
我爸也答不上來,但他也堅持說:"所有的小孩都是這麼從早到晚夾著diaper的,如果會造成不孕,還不早就有人寫出研究報告,警告大家不要給小孩夾diaper了?"
我媽想想也是,但她心裡還是有點疑惑,至少覺得從早到晚夾那麼個東西在兩腿間總是個不舒服的事,所以她一有機會就把我放在床上,在我屁屁下面墊一床小棉被,不給我夾diaper,讓我光屁屁玩一會兒。
我很喜歡這種感覺,既沒diaper干擾,又沒蠟燭包限制,真個是赤條條亂蹬無牽掛,所以我總是歡快地踢打著兩腿,勁頭十足地練"蛤蟆功"。我媽握著我的兩個小腳,跟我"頂牛",她說我好大的勁,有時我把腿伸直了,頂在那裡,她不弄彎我的腿,還沒法制服我呢。
白天裡,每次我換diaper的時候,我媽就不慌著為我夾diaper,而是讓我光PP穿個連體的"蛤蟆衫"躺在床上。我媽說:"呵呵,放風囉——,光屁屁出來放風囉——,哼,人家政治犯都還有個放風的時間,難道我們的屁屁連政治犯都不如?"
然後我媽就拉著我的兩隻小腳,一伸一縮的,讓我做"廣播體操"。大多數時間我都是很注意小節的,不過有時候,我也會搞點惡作劇:在我的墊子上畫一幅地圖。
我媽只好給我換床小棉被,然後給我的PP上政治課:"讓你出來放風,是對你的信任,你可好,居然畫起地圖來了!你畫地圖是不是為了越獄啊?想得美,我現在就把你關回去!"
艄公多了要翻船
(憨包子系列之四BY黃米)
俗話說"艄公多了要翻船",現在我這條小小的船,有六個人在划著。這六個傢伙,不是艄公,就是艄婆,在養娃方面,個個都有一套"經"。
我太奶奶自不待言,養過一兒一女,然後又養過一兒一女的兒女,後來還養過兒女的兒女的兒女,自然是經驗豐富的了。我爺爺、奶奶好歹也養過兩個兒子,以及大兒子的兒子,所以也算積累了養育兩代人的經驗。我素芳奶奶雖然只養了我媽一個女兒,但也是養得兢兢業業,既有功勞,也有苦惱,當年養娃娃的點點滴滴,仍然歷歷在目。
我爸也號稱對養孩子不陌生,因為他看他哥嫂養過,侄子小時候,非常依戀他這個叔叔。所以我爸就算沒有直接經驗,間接經驗也總有一些吧?
只有我媽沒經驗,但我媽年紀最小,按我家的傳統,年紀越小的,權力越大,因為兩邊大人都是寵孩子寵到群眾提意見的。現在除了我,我媽就是家裡最小的,連我爸這個比她大三歲多的大人都得寵著她,更不用說我的爺爺奶奶們了。
再說我媽把我揣在肚子裡十個月,現在又掌握著我的飯鍋子,還從網上書上學了一些洋人的"婆婆經",所以說話底氣也很足。
這樣的六個艄公艄婆聚到一起劃我這條小船,不搞點民主集中,恐怕很難擔保不翻船。
我媽這回總算明白毛主席當年為什麼強調民主集中制了。這麼多高人,個個身懷絕技,如果不讓他們亮亮,他們肯定要吵吵,弄得國無安寧之日。但是如果都聽他們的,那叫我聽誰的好?他們又不是一個媽生的,意見這麼不一致;就算是一個媽生的,還"一娘養九子,九子九個樣"呢。
所以只能搞民主集中制,給他們一個說話的機會,讓他們暢所欲言,但說完了,最後還是我拍板。你們不要以為拍板是個什麼好差事,誰拍板誰負責,搞不好就成了歷史的罪人。
下面就看看我家的那些憨包子是怎樣執行民主集中制的。
1.米枕頭
我還沒出生,我的太奶奶就張羅著為我做米枕頭。我媽開始還以為是"黃米的枕頭",所以叫"米枕頭"。
我太奶奶說:"黃米的枕頭就叫米枕頭,那黃狗的枕頭不得叫-狗枕頭-了?我說的米枕頭,就是枕頭套子裡裝的不是海綿什麼的,而是米。"
我媽大惑不解:"枕頭裡面裝米?那該多硬?還不把我兒子的頭睡出一些米粒印來了?"
我媽想象力豐富,馬上就想象出我滿腦袋米粒印的樣子,據說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太奶奶說:"你裝那麼多幹什麼呢?你裝得鬆鬆的,怎麼會睡出米粒印來?你大概沒見過米枕頭,不知道睡那上面有多舒服。"
"那大家為什麼不用米做枕頭?"
"以前的米要計劃,哪裡有多餘的米做枕頭?那時的枕頭芯都是穀殼做的,棉花做的,有錢的人用蘆花做枕芯。穀殼做的枕頭不好,翻個身會弄得嘩嘩響。棉花枕頭火氣大,睡了上眼屎。蘆花枕頭好,清熱解涼,但是軟巴拉嘰的。小孩子的頭是軟的,睡什麼樣的枕頭,就長成什麼樣的頭型,睡米枕頭能讓小孩長出一個-圓圓活活-的頭型來。"
我媽一聽"圓圓活活"幾個字,就有點動心了,她最不喜歡看那種後腦勺扁平的頭型。
我媽不僅要從審美的角度證明扁平頭型不好,還要找一點科學根據:"後腦是管人體運動平衡的,把那裡睡得扁平了,行動就肯定awkward,舉手投足都是傻呆呆的。你們看那些科學家、音樂家、藝術家們,誰的後腦勺是扁平的?"
我爸也不愛看扁平的後腦勺,但他愛忽悠我媽:"你的理論有問題,你說後腦是管人體運動平衡的,但是你舉的例子又是科學家音樂傢什麼的,他們的成就又不是運動平衡方面的——"
我媽說:"我不管,反正我不喜歡看扁平的腦袋,如果你不是後腦勺有個好看的弧線的話,我肯定不要你。"
我爸摸摸自己的後腦勺,嘿嘿笑:"想不到我的後腦勺還立了一功。"
我太奶奶得意地說:"那還不是因為我堅持讓你睡米枕頭睡出來的?你媽也是擔心這,擔心那,結果不是睡出這麼圓圓活活的頭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