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艾米在奶奶家玩的時候,從鄰居那個上中學的兒子那裡學了一段"快板書"樣的東西,聽了兩遍,就記住了。上學的時候,就販賣給班上同學了。可能那段"快板書"實在通俗易懂,琅琅上口,班上同學一下就學會了。
那時,艾米的班主任總是叫學生們早上提前十五分鐘到教室,朗讀課文。每次老師去教室的時候,都能聽見學生們扯著喉嚨大聲讀書,你讀你的,我讀我的,堪稱人聲鼎沸。班主任的這一政策很得學校讚賞,說比放著學生在操場上瘋瘋打打高明多了,學校每次集合都表揚艾米他們班。
且說有一日,當班主任往教室走時,發現全班都在讀著一樣的東西,仔細一聽,不由得目瞪口呆,原來她班上的學生正在齊聲誦讀:
屁,
屁,
屁是一股氣,在——你——肚子裡——轉來——轉去,你一不——注意,它就跑了——出去,經過了彼得堡,來到了意大利,意大利的人民恨透了你!
然後是男女聲"二錯唱":男聲:打屁的人——女聲:洋洋得意!男聲:聞屁的人——女生:垂頭喪氣!
班主任氣昏了頭,衝進教室,質問:"誰叫你們讀這個的?"沒人回答。老師氣勢洶洶地問了多遍,還揚言要把全班同學的家長都請來,才有人指著艾米說:"是她。"班主任把艾米叫到辦公室,猛批了一通,然後問:"為什麼你剛才不主動承認?你如果主動承認,我可能還不會請你家長。"艾米辯駁說:"你問的是-誰叫你們讀這個的-,我只告訴他們這首詩了,我沒叫他們讀,他們自己就突然讀起來了。"班主任說:"我問的就是誰教他們讀的。"艾米指點說:"那你就應該把-教-讀成第一聲-教-是個多音字,當動詞講應該讀第一聲,當名詞講才讀第四聲。你讀的是第四聲,所以我以為你說的是-叫。我沒叫他們在教室裡讀。"班主任氣急敗壞,把桌子一拍:"你——你目中無人,你還指教起我來了,你給我好好在這裡站著。"
艾米在辦公室站著,進來一個老師,艾米就把"教"的兩種讀法講給人聽,叫人評理,那些老師也不說誰對誰錯,只呵呵地笑。
後來媽媽來把艾米領回去了,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艾米把"教"的故事說了一通,媽媽忍不住笑,對爸爸說:"都是你平常愛-掉書袋-,你的寶貝女兒也學會了,今天在老師面前班門弄斧,要寫檢查了。"
爸爸聽說了,也跟著笑:"這不是班門弄斧,人要敢於堅持真理嘛。"
後來爸爸起草了一個檢查,艾米抄了交上了事。
(14)
艾米可能生來就有點"偵探情結",很小的時候,就喜歡翻箱倒櫃到處亂翻。父母知道艾米這一德性,總是把"兒童不宜"的東西藏得嚴嚴實實的。
那時艾米還沒上學,父母可能低估了艾米識文斷字的能力,所以沒把情書藏好。不僅沒藏好,媽媽還把情書從信封裡掏出來,丟掉信封,只把信按時間裝訂起來,像一本本書一樣,大大方便了艾米"刺探軍情"。
信上那些字,艾米認不全,也懶得細看,但對起頭的稱呼卻大感興趣,可能是因為爸爸媽媽的名字好歹都是認得的。艾米走馬觀花地翻了一通,記住了爸爸情書中對媽媽的一系列稱呼。剛開始是"秦素芳同志",然後就成了"秦素芳",再往後,就變成"素芳"了,又然後,變成了"芳","親愛的芳"。可能中間鬧了一點什麼矛盾,或者是疏遠了一段時間,稱呼一度變回"秦素芳",並說"請把我的心還給我。"。
艾米只知道"還"字可以讀作"hái",不知道也可以讀作"huán",以為是"hái給我"。
不知道艾米那樣小小年紀,是怎麼從稱呼的變遷中體會父母關係的變化的,只能說艾米從小就有點"歪",有點"黃",有點"色",總而言之,是體會出來了,知道稱呼的字越少,就越親熱,加了"親愛的",那當然就更親熱了。
有一日,趁父母都在家,艾米就煞有介事、極為莊重地叫了一聲"秦素芳同志"。
媽媽一驚,不知道艾米又在裝什麼神,弄什麼鬼,還沒問出口,就聽艾米一聲比一聲親切地叫:
"秦素芳——
素芳——
芳——
親愛的芳——"
然後,艾米嚴厲地叫道:"秦素芳!請把我的心hái給我。"
媽媽佯怒,喝道:"你這個精柺子,你偷看我的信了?"說完,就來抓艾米。
艾米一邊躲避媽媽,一邊一聲比一聲親切地叫:
"秦素芳同志——
秦素芳——
素芳——
芳——
親愛的芳——"
已經被媽媽抓住,抱得兩腳離地了,還不忘嚴厲地叫一聲:"秦素芳!請把我的心hái給我!hái給我!hái給我!"
據說老爸私下對老媽說:"這個精柺子,把我們的戀愛過程全總結出來了,她要是多識幾個字,可以寫一篇論文,題目就叫《從稱呼的變化看艾秦戀愛關係的進程》。"
(15)
艾米不怎麼喜歡看《紅樓夢》,因為家裡的一套《紅樓夢》還是線裝書,紙張軟軟的那種,裡面有插圖,人物形象不符合艾米當時的審美觀,所以艾米看《紅樓夢》,主要是拿著筆,篡改那些人物形象。
紅學家們要是知道了,肯定心疼死了,因為那套線裝版《紅樓夢》據說是清朝年間出版的,有年頭了,想必也有點文物的價值了,"文化大革命"打砸搶都保存下來了,結果卻被艾米畫了個紅紅綠綠。
說來真叫人不相信,艾米看了《紅樓夢》,別的沒記住,那首淫詩的開頭幾句卻記住了。一日得空,逮住媽媽問:"這個字念什麼?是什麼意思?"
媽媽一看,是艾米寫在紙上的一個又大又散、歪歪扭扭的"戳"字,雖然有點忐忑,還是把讀音告訴了艾米,並解釋說:"有時你不小心,把手戳破了,就是這個-戳-"。
艾米接著問:"那什麼是XX?"
可憐艾米的媽媽!一生都沒敢用過那個男性生殖器的俗稱,臊得滿臉通紅,盯著艾米,問:"你——你問——這個幹什麼?"
艾米說:"我想知道-女兒樂,一根XX往裡戳-是什麼意思。"
媽媽大驚失色,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只知道結結巴巴地問:"你——你——問這——幹什麼?"
"我是你的女兒吧?那XX是什麼?"
估計媽媽看《紅樓夢》時,看到這種淫詩,都要噁心地翻到一邊去,現在卻被艾米揪出來,一遍遍細問。媽媽嚇壞了,把爸爸叫來,爸爸也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個詞。兩個人嘀咕一通,只對艾米說:"這個詞不好,很髒,再不要用了,更不許在外面跟人說,聽見沒有?"
若干年後,艾米把這個笑話講給Allan聽,他黃而又黃地說:"兩個教授沒把你講懂的東西,我一下就把你講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