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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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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忠發現自己又孬種了,人家趙雲一個女生,單槍匹馬闖進黑寡婦的盤絲洞都面不改色心不跳,而他一個大男人,站旁邊還嚇成這樣,真是太丟人了。

    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怕什麼,就算格蕾絲知道了,也無非就是罵他幾句而已,總不能因為他讓趙雲進了這屋子,就把他殺了吧!說不定格蕾絲根本就不會發現他讓趙雲進了這屋子,只要他和趙雲不說出去,格蕾絲怎麼會知道?但他就這麼個德性,如果覺得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不管人家發現沒發現,都會心情沉重,惴惴不安。

    這使他越發後悔今天早上聽了老楊的話,沒把趙雲的東西帶到學校去,不然就不會惹出這些麻煩來了。其實一包東西能有多重?就算趙雲不去開會,那又能是多大個事?他提回來不就得了?說不定還可以搭老任的便車,把東西送到趙雲的盤絲洞去,那就該趙雲擔心他到處亂轉了。可惜,世界上沒有後悔藥賣。還是得想個辦法才行。他以"請跟我來"的姿勢走出臥室,站在門外,希望這樣能感染到趙雲,讓她自覺地跟出來。但趙雲好像根本沒發現身邊豎了這麼光彩照人的一個榜樣,仍然在屋子裡這裡看看,那裡瞧瞧,還把掛衣間的門一個個拉開,探頭往裡看:"哇,好多衣服啊,到底是富婆!"

    他忍不住問:"還沒看夠?"

    "你忙你的,不用陪著我。"

    他感覺如骨鯁在喉,恨不得對她大喊一聲:"你有病呀你?"但他知道自己肯定喊不出這句話,從來就沒喊出來過。這世界真是奇怪,有的人什麼都說得出來,什麼都做得出來,但有些人就總是該說的不敢說,該做的不敢做。最奇怪的就是越膽小謹慎的人,越討不到好,總是挨人罵,而那些膽大妄為的人,罵了人也沒少根骨頭。怎麼人家罵他的時候就一點兒也不猶豫呢?怎麼他罵人家的時候就這麼難開口呢?

    他暗示說:"我把你媽媽帶給你的東西提到樓下去了。"

    趙雲理都沒理,仍在繼續她的觀察,還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自言自語說:"也不全都是名牌,無名之輩也不少。哇,她還買TJMaxx(一家經常賣折價名牌貨的連鎖商店)的東東啊?還是剛買的呢,連牌子都還沒拿掉。$640減到$29.99,這也太白菜了吧!我怎麼沒撞上過?不過呀,要是我有她這麼多錢,肯定不會去TJMaxx淘貨了,多掉份啊!"

    "她到底有多少錢?"

    "多得很。"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那個白老頭的前妻和幾個兒女都僱了大牌律師告她。"

    "你連這都知道?"

    "都被人肉出來了。"

    "那你怎麼不知道她長什麼樣呢?"

    "她這個人很狡猾的,從來沒讓人拍到過她的照片。再說,她還可以易容啊,得了那麼多錢,整個容不是區區小事嗎?"趙雲倒是不那麼容易生氣,仍然很熱情地為他掃盲,"你想想看,美國的律師費多貴啊,如果不是天價遺產,誰會花錢僱天價律師打這個官司?"

    "官司誰贏了?"

    "肯定是她贏了,不然她就不會在這裡,應該蹲監獄去了。"

    "既然她贏了,那不就說明她丈夫不是她毒死的嗎?"

    "哇,你這是什麼邏輯啊?你真以為美國的司法那麼公正?別開玩笑了,逍遙法外的罪犯多得很,只要你請得起好律師,你就能打贏官司。"

    "但是她打官司的時候,還沒拿到遺產,怎麼會有錢請好律師呢?"

    "可以預支啊!再說,如果律師打贏她的遺產官司,是要提成的,那也是天價啊!"

    "律師還沒打,就知道自己能打贏?"

    "律師當然知道能打贏,因為美國是講證據的,哪怕你知道她謀殺了她丈夫,甚至看見她謀殺了她丈夫,但如果你拿不出證據來,就不能定她的罪。"

    "但如果是她謀殺的,怎麼會沒證據呢?"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她以前是學化學的,肯定知道下什麼毒查不出來。嘿嘿,你當心點兒喲。"

    "我當什麼心?"

    "當心她對你下毒。"

    "她對我下毒幹什麼?我又不是富翁。"

    "那誰知道?如果你什麼地方得罪了她,她隨便下點兒毒就把你收拾了。"

    他有點兒不耐煩:"我看我得罪她的最大可能就是讓你進了她的臥室。"

    "你不告訴她,她怎麼會知道我進了她的臥室?"

    "難道她不會在家裡裝個監視器?"

    趙雲緊張地到處望了一陣兒,鬆了口氣:"應該沒裝監視器。"

    "但你不是說要把照片發罈子裡去嗎?你一發,她不就知道了?"

    "我發也不會用真名發呀,誰那麼傻?"

    那倒也是,她不用真名,誰知道她是誰?但他心裡仍然不踏實,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會惹出大麻煩,所謂"一步錯步步錯",肯定就是說他的。

    他心急火燎,又催促:"走吧,我們到樓下去,看看你媽媽給你帶什麼來了。"

    "我不用看就知道她帶了什麼。"

    "是嗎?"

    "電話裡就問過她了。"

    "哦。"他真是束手無策了。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這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麼不遂人心,你想的人請也請不來,你不想的人趕也趕不走。越請不來的人你越想,越趕不走的人你越煩。

    趙雲又在臥室裡看了一陣兒,終於滿足了好奇心,關燈走出來,帶上門,又推開其他幾個房間的門,朝裡望:"這間誰住啊?"

    "貓住。"

    "哇,連貓都有自己的房間啊?太奢侈了。這間呢?你在這裡住?"

    "暫住。"

    "你要搬別處去?"

    "不搬別處去難道還在這裡生根?"

    她似乎沒聽出他聲音裡的不耐煩,很感興趣地建議:"你幹嗎要搬走?就在這裡住不好嗎?"

    "我住這裡幹什麼?"

    "這裡條件多好啊,如果你搬去跟那些中國男生合住,那不跟住狗窩一樣?"

    "為什麼是狗窩?"

    "男生都不興打掃房間的。"

    "那也比住這裡強。"

    "為什麼?"

    "你剛才不還說我住這裡不好,怕她下毒嗎?"

    "哦,開玩笑的啦。她對你下毒幹什麼?你又沒遺產讓她繼承。就住這裡吧,我還可以不時跑來搞點兒信息。"

    "你別開玩笑了!"

    趙雲大方地說:"你要是想自己爆料,也可以啊,我不介意的,反正也就是掙點兒網幣,又不是真錢。"

    他發現跟這人說話真是雞同鴨講,你說東,她扯西,完全沒法說到一個路子上去,他乾脆不說了,只催促說:"走,我們下樓去。"

    她終於跟著他下了樓。

    他把崔阿姨帶的大包交給她:"這是你媽託我帶給你的。"

    她接過包,把裡面的東西一樣樣掏出來,往桌上放。

    他急忙推脫:"我不要,我不要,這是你媽媽帶給你的,你都帶走吧。"

    她頭都不抬:"我放桌上照個相。"

    他知道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不禁面紅耳赤。還好趙雲沒心思欣賞他臉頰的桃花雲,只顧著忙自己的,先給一大堆零食照個合影,再把所有的袋子都掃到一邊,只放一袋到桌子中間,照特寫。

    他好奇地問:"你拍這些幹什麼?"

    "展示給罈子裡的人看呀。"

    "這也要給罈子裡的人看?"

    "當然要啦,我們罈子裡不管誰買了什麼,都會拿去展示一下的。"

    "你可以帶回家去拍。"

    "我那個桌子沒這個漂亮。"

    趙雲拍完照,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把零食一袋袋往包裡裝,很熱情地問:"你喜歡哪種?我留一袋給你吧。"

    "我不要,男生哪興吃零食的?"

    "男生不吃零食?比女生吃得多多了!"

    最後趙雲挑出一包蜜餞:"這包給你吧,太多糖了,最容易增肥。"

    他推脫:"你留著自己吃吧。"

    "送給你了,你不吃可以給格蕾絲吃,就說你從國內帶來給她的。"趙雲裝好包,掂了掂,"我媽也真是,帶這麼多零食給我,多高的卡路里啊,我不吃對不起她一片心意,吃了又胖,減都減不掉。她這不是害我嗎?!"

    就這句話,讓他覺得她跟一般女生無異,還不是那麼太令人討厭,不由得笑起來:"你們女生啊,真是太怕長胖了,吃點兒零食都要算計半天。"

    "還不是因為你們男生!"

    "怎麼是因為男生呢?"

    "不是你們喜歡瘦女人,誰會花那個心思去減肥啊?"

    "也不是個個男生都喜歡瘦女人。"

    "別撒謊了,你不喜歡瘦女人嗎?不喜歡幹嗎找晏美玲的女兒做女朋友?"

    他差點兒忘記了雲珠的媽媽叫晏美玲了,平時都是以"雲珠媽"指代,真正遇見了就叫"阿姨",只在剛開始的時候聽雲珠說過她媽媽叫晏美玲。不知道為什麼趙雲不稱呼自己的朋友為"雲珠",卻要叫她"晏美玲的女兒"。

    他順口說:"聽說你和雲珠是發小?"

    "也不是什麼發小,很小的時候在一起玩過,後來就分道揚鑣了。"

    他撒謊說:"她挺惦記你的,叫我向你問好。"

    "我不相信,她最恨我了,還會向我問好?"

    "她為什麼要恨你?"

    "嫉妒唄。"

    "因為你成績比她好?"

    "不光是成績,還有很多方面我都比她強。她是個智商很低的人,上學讀書都是我比她強,各方面都超過她,每次開家長會老師都表揚我,教室後面貼的成績排名,總是我在第一,她都是排在靠尾巴的地方。我們兩家的媽媽是發小,她媽老愛跟我媽比,又總是比不過,所以她媽不喜歡我,她也不喜歡我,總在背後說我的壞話。"

    他又一次目瞪口呆,不明白為什麼他就沒膽量用雲珠的外貌來打擊趙雲,而趙雲卻能這麼肆無忌憚地用自己的成績來貶低雲珠。這個世界,真是誰臉皮厚誰得意啊!

    他暗示:"謝謝你送我回來。"

    趙雲好像完全沒領會他這是在逐客一樣,接著說:"她這個人很爛的,你可能不知道。"

    "誰很爛?"

    "晏美玲的女兒啊。她在舞蹈學校的時候,不知道有過多少男朋友,那時她才十二三歲啊,就很濫交,最後她媽沒辦法了,只好不讓她上舞蹈學校了。"

    "舞蹈學校的事,我聽她講過,不是那樣的。"

    "不是那樣是哪樣?"

    "她說她從來沒談過戀愛。"

    "我又沒說她談戀愛,我說的是濫交。你有沒有問她開的車是哪裡來的?有沒有問過她在旅遊公司的職位是怎麼拿到的?有沒有問過她媽是怎麼租到總工會的教室辦舞蹈班的?"

    他沒問過這些,但他佯裝自己知道:"這些我都問過,都是正當來路。"

    "你這個人也太好哄了,你問她,她會把實話告訴你嗎?但她那片的人都知道她的底細,你隨便找個人問問,保證跟我說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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