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等來得快,回得更快,等候他們消息的門中幹部們一見眾人回來的模樣,心中已然知道這次又沒成功。
謝文東坐下,肘拄桌案,輕輕撓頭。東心雷想說什麼,動了動嘴唇,嘆口氣又將話咽回去。好一會,謝文東問道:"老爺子被困幾天了?"東心雷答道:"快三日了。"謝文東道:"總部內食物充足嗎?"東心雷想了想,道:"足夠二百多人吃一個月有餘。"謝文東點點頭,眯眼道:"我們要吃飯,魂組的人也不是神仙,同樣需要吃飯,他們的食物從哪來?"
"啊……這個……"一句話把東心雷問沒詞了,他還真沒考慮這樣問題,自語道:"是啊!魂組的食物是怎麼弄來的呢?"
謝文東氣得一皺眉,我問你,你反倒問起我來了。他一甩袖子,眼睛眯了眯,走出房間。姜森多聰明,見謝文東出去時眼角掃過自己,心中一動,馬上跟了出來,見左右無人,問道:"東哥,有什麼事嗎?"
謝文東讚賞的一笑,說道:"老森,你去查查魂組食物的來源,發現什麼不要聲張,馬上回報我知。"姜森點頭道:"東哥放心,我明白。"姜森辦事效率極高,剛過中午,他急急忙忙回來找謝文東,推門一見他正在房間內閉目養神,沒敢打擾,這一陣洪門的事沒少讓謝文東操心,南京與T市兩頭跑,鐵打的金剛也受不了,更何況他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姜森剛想退出房間,躺在床上的謝文東張開眼睛,問道:"有消息了?"
姜森點點頭,關心道:"東哥你先休息一會吧,別把身體累垮了!"謝文東翻身坐起,伸個懶腰,笑道:"哪有那樣的好命啊!說說,你都查到了什麼?"姜森暗歎一聲,他懷疑天下最勞累的恐怕就要數這位年輕人了,在他身上,白天與黑夜沒有區別。他沉思了一下,道:"有人給魂組送食物。"謝文東點下頭,笑道:"是洪門內的自己人吧!"姜森倒吸一口涼氣,驚訝的看著他,疑問道:"東哥,你是怎麼知道的?"
謝文東搖搖頭,沒做回答,問道:"是誰的手下?"姜森道:"我查過,那人是連田豐的親信。""連田豐?"謝文東仰面眯起眼睛,過一會,他搖搖頭,道:"連田豐現在被軟禁,不能是他。"姜森道:"我再這樣想,東哥你看是不是有人收買了連田豐的手下,讓他為自己辦事,這樣既可以掩飾其身份又可以架禍給連田豐,兩全其美之計。"
"恩!"謝文東點點頭,下床從冰箱內拿出一聽可樂,打開之後,見姜森欲言又止,笑道:"有什麼話儘管說來。"
姜森有些猶豫,從懷中拿出一張照片遞給謝文東。後者一楞,接過看了看,扔在桌子上,道:"給我向問天的照片幹什麼?"
姜森道:"東哥,你有沒有覺得向問天和一個長得很象啊?"謝文東一皺眉,從新拿起照片細看,良久,他一眯眼,道:"有些象向輝山!""正是!"姜森上前道:"自從東哥上次讓我留意此人,我就仔細調查了一下他的底細。他是二十歲加入洪門的,可加入洪門之前的經歷卻甚少有人知道,據說只是個小混混。不過,被東哥抓回來的那個何成說,向問天的父親名叫向輝川,他還有個哥哥,多年前失蹤,藐無音訓,我猜這個向輝山是不是……"
謝文東沉吟一聲,搖頭道:"如果向輝山真和向問天有什麼親戚關係,老爺子不能不知道。"
姜森道:"現在向問天在南洪門如日中天,可他沒有成為掌門大哥時,他的父親在南洪門根本就是默默無聞之輩,其哥哥那就更少有人注意。別說金老爺子,就算在南洪門,恐怕也甚少有人知道向問天還有這麼一個近親。"
謝文東點點頭,笑眯眯自語道:"向問天,向輝山,呵呵,有意思。"他道:"你說現在向問天在做什麼?"姜森道:"他?現在老爺子被困,洪門內部大亂,人心惶惶,東哥也被拖在T市難以分身,向問天那麼聰明的人怎會放過這機會,十有八九帶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殺向南京,如果我沒猜錯他現在可能已經在路上了。"
"唉!"謝文東喝了一大口可樂,真有點以可樂帶酒的意思,嘆了口氣,道:"真是內憂外患,分身乏術啊!"姜森心中一痛,底聲道:"只恨我無能,無法為東哥分憂。"謝文東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有你在,我已經省下很多麻煩了。"
謝文東錯了,姜森也錯了,別說向問天親自帶大隊人馬去攻擊南京,就算是個小弟都沒給蕭方增派一個。蕭方現在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內來回穿行。他下面只有兩千人,而靈敏人數在三千往上,又是守勢,憑現在的狀況打下南京,比登天還難。見他走來走去,張居風心煩意亂,道:"蕭兄,你再這樣走下去,我的眼睛都快瞎了。"
蕭方突然停住,雙眼瞪得溜園,看向張居風。把後者嚇了一跳,問道:"怎麼了?"蕭方眼睛瞪了良久,好一會才突然道:"不行,我得親自回一趟廣州,要不出來人,我就……"他嚥了吐沫,咬牙道:"我就回家上吊!"
張居風點點頭,起身道:"好,我和你一同回去,定要說服掌門大哥,讓他出兵。"蕭方搖搖頭,道:"一人回去和兩人回去都一樣,況且咱倆一起走,下面的兄弟怎麼辦,如果靈敏來襲,他們能是對手嗎?有你在,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張居風覺得有理,握住蕭方的手,正容道:"蕭兄此番有速去速回,戰機一閃而逝,它可不等人啊!"
蕭方嘆了口氣,道:"我知道!只是怕……唉!張兄也要多加小心,靈敏雖是女流,也非善輩,不要上了她的當。"說著,他一閉眼,喃喃道:"李兄死得太冤啊!"
蕭方坐飛機回到廣州。廣州的經濟在中國來說算是發展最快的城市,可這裡黑道也同樣猖獗,和其經濟增長速度成正比。廣州是個移民城市,外來人口占了絕大部分,身份複雜,龍蛇混居,甚至連打工一族都分幫分派,黑道的情況就可想而知。自從南洪門在這裡設下總部,黑道安靜了不少,向問天為人義氣,又及其公平,黑道之間如有紛爭,大多都來找他解決。
蕭方到了廣州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他馬不停蹄,直接奔向問天所住的別墅去了。剛上了車,暗中竄出兩條大漢,冷聲道:"幹什麼的?"蕭方心中焦急,一瞪眼,怒聲道:"是我!蕭方!"兩大漢上前一瞧,可不是蕭方嘛,心中奇怪,這蕭天王平時隨和得很,今天怎麼說話這麼衝。一人上前恭敬道:"蕭大哥不是在南京嗎?怎麼回來了。"
蕭方沒有時間與下面的小弟廢話,直接問道:"向大哥在嗎?"
那人道:"掌門大哥在,不過……"還沒等那人說完,蕭方一把將他推到一旁,大步走進別墅內。他心中窩火,不明白向問天為什麼不出兵,現在T市大亂,金鵬被困,謝文東拖不開身,大好的機會難道就這樣白白浪費?李望野就白白死了?
他走進別墅大廳,向問天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位容貌豔麗的女郎頭枕他的腿,睡眼朦朧。見蕭方一臉怒氣的衝進來,向問天心中雖奇怪,但還是笑問道:"小方,你怎麼回來了。"向問天和蕭方私下是很要好的朋友,不分彼此。蕭方走到沙發前,看了看躺在上面的女郎,無奈道:"嫂子,我坐了好幾個小時的飛機,要累死了。"
女郎一撇嘴,嘟囔道:"活該!誰讓你回來的。再說回來就回來唄,不回家休息,怎麼晚了還要打擾別人。"
蕭方揉了揉鼻子,和女人說話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就算你說出個花來,在她們耳中可能還是胡說八道。他低聲道:"惟小人女子難養也!""什麼?"女郎耳朵尖得很,站起身,掐腰道:"你再說一遍!"蕭方大眼皮往下一搭,提下褲子,一屁股坐在向問天旁邊。女郎氣得‘手舞足蹈‘,最後扔下一句"真是世界上最討厭的傢伙!"然後上樓回房間了。向問天仰面大笑,拍著蕭方的肩膀,正容道:"你回來不是想讓我增派人手吧?"
蕭方道:"如果不是為了這個,我能大老遠跑回來嗎?望野,"他眼圈一紅,哽咽道:"望野中了謝文東的詭計,這個仇一定要報,而且,現在是一統南北洪門的最好時機,我想不明白,天哥你為什麼就不動兵呢?"
向問天起身,繞著沙發走了一圈,嘆道:"你以為我不知道現在是個好時機嗎?你以為我不想完成前輩的夙願讓南北統一嗎?你以為我不為望野的死感到難過嗎?可是,你知道現在是誰讓T市大亂?"蕭方一楞,道:"是魂組啊!"向問天點點頭,又道:"沒錯,是魂組,這個日本右翼組織興起的幫會,高舉軍國大旗,繼續宣揚著東亞共富共榮的口號,到中國來,企圖同化下一代,形成親日新勢力,居心何其毒。"蕭方道:"和魂組比起來,謝文東更毒。"
向問天搖頭道:"我不出兵,就是要讓謝文東專心對付魂組,和魂組所帶來的危害相比,南北之爭微不足道。洪武門下,英才輩出。當年祖師爺創建洪門不就是為了對付外敵嗎,現在外敵當前,我如果接機攻打北洪門,那會讓天下人笑話,也會讓魂組笑掉大牙,最主要的是,也對不起我自己的良心。"蕭方眨眨眼睛,道:"可是,此時的機會實在太難得了,我們可以先消滅北洪門,然後再集中全力對付魂組,這樣一來……"向問天擺手打斷他的話,道:"乘人之危,宵小所為。何況北洪門對付的是魂組,我就更不能動兵。做人,要上頂得起天,下對得起地,我心意已決,不用再說了。"
"可是……"蕭方不死心,他最怕的就是謝文東,現在謝文東讓魂組纏住,北洪門再沒有人能讓他估計,他有信心攻下南京,也有信心能一直打到T市,可惜向問天不給他人手。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向問天打個呵欠,道:"我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養好精神,我還有許多事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呢!"
蕭方無奈,也可以說是無魂,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別墅的,夜風吹過,寒氣刺骨,他忍不住打個冷戰,仰天長嘆:"上天是故意作弄人嗎?既然給我南洪門一曠世英雄,為何又讓北洪門出現一絕世梟雄。唉!我洪門,亡矣!"說著話,蕭方兩行熱淚飄灑風中,黑髮隨風騷動而凌亂,人好象一下子蒼老了很多。一旁的小弟們心中奇怪,懷疑這個人還是不是平時那談笑風生的蕭方蕭大天王了。
謝文東說過,給項羽一百次機會,他同樣還是打不過劉邦。同是笑看風雲的人物,但這就是英雄與梟雄的區別。
天下梟雄難出,可從古自今,有又幾人可以稱得上真英雄?
至少謝文東他不是,他是壞蛋。不過,如果壞得有特點,壞得得人心,壞得可以縱橫天下,那壞蛋,也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