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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

    “鎌倉戰神源義經”這塊招牌,再一次提供了勝利的保證。

    少了平家軍在屋島的制衡,範賴的大軍終於順利加入戰局。

    四國附近的諸侯看清情勢,認為人多勢眾的平家會被源家突擊嚇跑,想必是氣數已盡,紛紛提供珍貴的船隻給源氏,算是選了邊站。

    來得遲,但卻提供了義經急切需要的水軍。

    “對方有多少艘船?”

    “大船三百艘,小船兩百艘。”

    “我們的船呢?”

    “大船一百艘,小船正在趕製,不日可達七百艘。”

    “很好。”

    義經點點頭。

    義經擅長靈活的戰術,趕造大船不切實際,能向四國諸侯徵募的大船又都徵募。

    小船操縱上靈活許多,趕造容易,不如朝這方面努力。

    至於能不能用小船模擬出騎兵神速的特色,就不是義經可以掌握的了。

    “把所有人都趕到船上去!練習互砍!”義經傳令下去:“讓他們習慣一邊嘔吐一邊射箭!”

    對擅長在馬背上、陸地上作戰的源家軍來說,在船上戰鬥是一定要快速習慣的模式。每個人都很認真練習,因為他們知道,學不會在巔頗的船隻上作戰,就只有等死的份。

    儘管大家都很熱烈地學習海戰,但義經還有別的想法。

    平家的海箭據說非常神準,又都以厚實的大船居多,兩軍隔著水交戰,源家的小船雖然比較靈活,但在平家刻意保持距離的情況下,也很可能變成一隻又一隻的刺蝟……若是不能肉搏,關東武士驍勇善戰的特色還來不及展現,就會死在箭擊之下。

    大海,會變成源士的墳場。

    “一定要找出跟平家短兵相接的方法,用互砍的方式結束戰爭。”

    義經蹲在船頭,左手掬著海水,思考著。

    弁慶把附近所有的船家都召來,義經謙虛的詢問關於海潮的一切知識:“關於海的一切,我什麼都不懂,還請各位教教我。”

    義經的態度,讓船家熱切地貢獻自己經年累月的觀察。再三詢問與確認後,義經請船家帶著他,實際在壇浦大海上感受海潮的力量,以及變化中的規律。

    三天後,義經對於潮水有了基本的認識,並開始用戰鬥的思維去想像潮水。

    ——以及風的走向。

    “平家的算盤我大致清楚了。”義經站在船頭,手指沾著口水感受海風細微的來向,若有所思道:“平軍一定會選擇對他們有利的東流時間①攻來,真是可怕的潮水,酉時②以前平軍都佔盡優勢,他們的船隻會窮兇惡極地撲向我們。”

    頓了頓,義經摸著噗噗作響的狂風,說:“在那時,連風都是站在平家那邊的,他們的箭只要輕輕一射就可以削過我們的頭髮,我們的箭卻是逆風,半途落進海里的一定比釘在船板上的多。”

    不過,大自然是最公平的戰器,誰瞭解它多一點,就能多利用它一點。

    潮水亦是公平的。

    只要撐過東流,酉時一到,潮水就會不變,大海將站在源家這邊。

    風也一樣。

    “酉時一過,天下就是我們的了。”義經歪著頭。

    “但是,這中間整整有八個小時啊。”弁慶難以想像一場大會戰,竟會持續八個小時之久,說:“就算只是划船,大家的體力也支撐不了吧。”

    “不能打也得打,打不動了就扯開喉嚨大叫我的名字助威。”義經說得很冷淡,好像人命都是殘花落葉似的:“弁慶,你下去訓練他們體力吧,每個人在死之前都得給我殺兩個人才準闔眼。就是要死,也要打直腰桿,用屍體幫旁邊的夥伴挨箭!”

    “是。”

    此時,範賴的軍船駛來,派遣使者要義經去參加軍事會議。

    範賴很介意自己跟義經比起來,幾乎沒有寸功可向鎌倉報告,就連與自己同甘共苦患難……其實也就是跟自己一同捱餓的士兵,看待自己的眼神也有些飄忽不定。

    每個人都在談論義經、穿鑿附會義經在屋島魔法般的大勝仗,並抱怨當義經與他的敢死隊在屋島建立不朽的戰功時,他們卻只能用餓肚子的姿態牽制平知盛的軍隊。

    “我們出來打仗就是要建功領賞啊,可到現在我還沒殺死一個人咧!”

    “據說義經要了十艘最快的船,想要一舉衝進敵陣裡摘下平知盛的腦袋。”

    “緊緊靠著義經的船,就能獲得最多的戰功吧!”

    範賴的頭很痛,臉上盡是怏怏的表情。

    身為大將,他很希望自己可以在最後的大海戰中扮演關鍵的角色,但義經除了督促造船之外,並沒有討論過實際上的戰術思維。

    “義經,把你的戰術向我好好報告吧。”範賴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

    他希望義經將戰術和盤托出,由他擔任發號司令的主角。

    但義經對於範賴,並沒有如同賴朝一樣的敬意。

    對範賴擺出長官的高姿態,義經一點都沒有保留他的輕蔑之意。

    義經跪坐在地上,那姿態舒服得令他真想睡覺。

    “戰術就是海。”

    “海?”

    “海幫誰,誰就會贏。”

    “這是什麼意思?”

    “下午酉時以前,海幫平家,酉時以後,海幫源家。”

    義經故意不說清楚,心想:跟你這笨蛋解釋海潮,你也不可能懂的吧?

    這樣愛理不理的態度,果然激怒了範賴。

    “……你……你一定是想出了什麼戰術!然後想一個人獨居全功吧!這種心態真是要不得,你知不知道這場戰爭對源氏的重要性!”範賴強忍著怒氣,但身子已經拔弓向前,壓迫著跪在地上的義經。

    “戰爭的事兄長不清楚,兄長就負責找出幼帝的座船就可以了。”

    “你!”

    “大戰前夕,沒別的事我去睡覺了。”義經站起,逕自離開。

    這真是太大膽了,多麼沒有教養的行為啊!

    範賴的驚訝遠比憤怒還多,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制裁義經。

    義經率性走出主帥船倉,一陣風吹寒了他俊秀的臉。

    “……”義經感覺到,這讓人不安的風來自海的另一端。

    隱隱約約,風裡沸騰著平家的戰意,一點也沒有鬥敗之犬的兇象。

    “平家的陣營裡,也有了不起的人呢。”義經喃喃自語。

    三日後,壇浦大海變成了紅色——

    註釋:

    ①上午八點到下午五點左右。

    ②下午五點到晚上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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