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關心地問藍老師:“那您準備到哪裡去?”
“我現在是腳踏兩隻船,美國那邊也在辦,加拿大那邊也在辦。美國那邊我是辦的親屬移民,是我弟弟給我辦的,但是兄弟姐妹之間的親屬移民大概是最慢的了,我已經辦了上十年了,還沒最後搞好。前兩年因為等美國這邊等得不耐煩了,我就辦了加拿大那邊的移民,已經差不多了——”
“那你到底去那邊呢?”
“現在還在衡量兩邊的利弊,哪裡好就去哪裡——”
“那您出國了還是做教授吧?”
藍老師笑著說:“那怕就沒有這麼好的差事了吧?不過我是人老心不老,即便需要再從頭讀書,我也不怕——”
譚維說:“怎麼——人人都想出國去呢?象您在國內已經幹得——這麼好了——”
“主要是為孩子著想,VIVI是個女孩,現在中國女性地位這麼低,而且有越來越低的趨勢,像我們C大就有規定,女教授如果不是博導的,50歲就得退休,而男教授可以工作到60歲,這是什麼道理?完全是男女不平等嘛。連高校都成了這樣,你想想其它單位會多麼糟糕?社會上下崗的女工不知道有多少——”
“那——美國加拿大那邊就沒這些事了?”
“至少是不敢公開制定這樣的政策,不然可以告他們的,在中國你去告誰?還有年齡歧視,現在很多單位三十五歲以上的就不要了,可怕得很——”
小冰說:“不過象您這樣在大學教書,又是博導,應該沒這些問題——”
“我個人暫時是沒這些問題,但這是一個社會癥結,遭殃的是整個女性。我可不想我女兒被當成二等公民,因為性別受到不公正待遇。再說,加拿大的社會福利制度比較好,如果我當時是在加拿大,我就不會因為我丈夫生病受那麼多苦,我也不會聽那麼多閒話。哎,不說這些了,起碼孩子在國外讀書要輕鬆很多——你們也趕快出去吧——到了那裡——多生幾個孩子——把你們的優良基因傳下去——”
譚維和小冰從藍老師那裡出來後,一路上都在談論出國的事,一下有了兩個出國的機會可供選擇,他們兩個真象是叫花子撞進了果子鋪一樣——看花了眼,不知道吃那個好了。
小冰說:“博士後好,博士後好,又好聽,錢又多,四萬年薪啊,一個月就有幾萬人民幣,給我爸媽寄一些,給你爸媽寄一些,還剩那麼多——我們怎麼用得完?”
既然小冰說做博士後好,他只好去退謝怡紅那邊的信。
謝怡紅教訓他說:“你不能光看絕對數字,還要看是在哪個州,各個地區消費水平不同的嘛,F州的四萬,比我們G州的兩萬多不了多少。但J簽證保險一些,家屬肯定能簽到證,而且可以在美國工作。如果你去籤那個什麼H,萬一小冰籤不出來怎麼辦?”
他覺得謝怡紅的分析有道理,對他來說,錢多錢少還在其次,關鍵是要小冰能簽出去。他把謝怡紅的分析告訴了藍老師,表示想去做J1,但藍老師說:“J簽證有個服務期的要求的,如果你要換別的工作,或者轉別的簽證,你得回國服務兩年才行,那多麻煩?”
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服務兩年”的事,心想那的確麻煩,還是做H吧。但等他把藍老師的這個分析告訴謝怡紅的時候,謝怡紅反駁說:“服務期可以WAIVE掉的嘛,我好幾個朋友都是J1出來的,都把服務期WAIVE掉了——,但是我知道好幾個籤H沒簽出來的例子——”
這下他徹底糊塗了,好像這兩個人說的都有道理,他乾脆不問她們了,把問題上交給小冰全權定奪。
小冰嘿嘿地笑:“你看她們兩個,都想把你搶到她們那個州去。我還是贊成去做博士後,做訪問學者,萬一兩年服務期WAIVE不掉呢?”
“籤H?萬一你籤不出去呢?”
“不會的,遲早總會簽出去的——”
“要籤我們兩個一起去籤,簽到了一起走,籤不到都不走——”
“那何必呢?聽說一個一個地簽好籤一些,還是你先去籤,簽到了你先出去,然後我再去籤——”
他堅持說:“一起去籤,你不去,我一個人去幹什麼?我出國就是為了你,是你想出去——”他開玩笑說,“你怎麼突然之間這麼想出國?是不是想去——會什麼人?”
“我跟你說了我一直就想出國,你不相信?我是實在不喜歡我的專業,不然我老早就想辦法考寄考托地出國去了。怎麼?你想哪裡去了?是不是以為我出國是為了找小陸?”
他本來是準備開玩笑說小冰出國是為了跟謝怡紅團聚的,沒想到小冰自己把小陸扯出來了,於是順水推舟地說:“你是不是想去找小陸羅?”
“我找他幹嘛?我瘋了?我要是喜歡他,那時何必費盡心機地跟他吹?”小冰坦白說,“不過我的確跟他聯繫過,主要是想讓他幫你留心出國的機會——”
“你還把我的面子丟到他門上去了的?我真的是服了你了——”
“男女平等,一視同仁嘛,既然我利用了女人對你的好感,為什麼不利用一下男人對我的好感呢?不過實踐證明你們男人比我們女人差多了。你看我們女同胞,都這麼盡心盡力地幫情敵的忙,而你們男的呢?眼睛裡只有‘敵’,沒有‘情’,小陸肯定沒有積極地幫我們打聽——他什麼忙都沒幫上。”小冰開玩笑說,“當然這也說明我沒有你魅力大,我一旦名花有主,我的追求者們就都逃跑了,而你雖然名草有主,你的追求者還在那裡苦苦追求——”
他好奇地問:“小陸——現在在幹什麼?還在做博士後?”
“他沒做博士後了,嫌錢太少了,他辦了綠卡之後就換了個賺錢多的工作——”
“他都辦了綠卡了?這麼快?”
“他說博士後挺好辦綠卡的——”
他有點酸溜溜地說:“那你是不是又有點後悔了?如果你當初跟了他的話,現在不是連美國綠卡都有了?”
“那有什麼?你出去做了博士後,不是一樣能辦綠卡?”現在輪到小冰來酸溜溜了,“你現在走桃花運了,不管是去哪裡,都有一個情人等在那裡。如果做訪問學者,就一跤跌進怡紅的懷抱裡去了;如果做博士後,肯定是你前腳到,藍老師後腳就到了——”
他開玩笑說:“這可不怪我啊,是你找她們幫忙的——”
“那就是我自作自受了——”
他見小冰真的擔心起來了,馬上安慰說:“反正我已經想好了,我們兩人一起去簽證,簽得到,就一起去,籤不到,誰也別去——”
那幾天兩個人一直都在商量這事,拿不定主意,跟家裡人商量,幾個父母也是一時說這個好,一時說那個好,都高興糊塗了。譚維知道岳父母這幾天肯定在跟同事們討論這事,吹噓女婿一下子在美國找到兩個工作,他覺得自己在岳父母面前抬得起頭來了,週末去岳父母家跑得比誰都歡。
好像愁怕他們兩個嘴不能喜歪一樣,剛好在那時小冰有了早孕跡象,反酸,噯氣,噁心,嘔吐,食慾不好,精神不振,疲倦想睡。他悄悄問小冰:“是不是——有了?”
小冰有點害羞地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肯定是,我記得我姐懷孕的時候也是這些反應——”
這下兩夫妻又為孩子的事愁上了,不知道跟出國的事衝突不衝突。小冰說:“哎,怎麼早不來,晚不來的,偏偏在這個時候來?如果等我們出去之後再來,那就安安心心地在那邊生;如果還早點,那就在這邊生好了再出去——”
他安慰說:“反正我們一切以孩子為重,在哪裡生比較好,我們就在哪裡生,出國的機會嘛,即便錯過了,以後應該也會有的——”
“怎麼懷孕這麼難受?我覺得好像連氣都喘不過來一樣——頭也疼得要命——”
他好像還沒聽說懷孕的時候頭疼喘不過氣來的,覺得不太放心,連忙給他媽媽打了個電話,問女人懷孕了有些什麼症狀。
他媽媽一聽,高興得要命:“小冰有了?”
“可能是吧,還沒去醫院查——,現在她覺得噁心,嘔吐,不想吃飯——”
“那就是,那就是了,恭喜你呀,要做爸爸了!”
“她說她覺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一樣,頭也疼,媽,你那時——是這樣的嗎?”
他媽想了一會:“到快生的時候是有點覺得喘不過氣來,孩子大了嘛,把五臟六肺都擠變了位置,我上個樓都要歇幾歇。但是頭疼——我好像沒有過,小冰現在還早吧,就喘不過氣來了?”
他一聽這話,更加擔心了:“那是不是——別的原因?”
他媽媽囑咐說:“不管是什麼原因,明天第一件事就是上醫院查一下——”
第二天,兩人一起到醫院去,不過這次是到婦產科檢查懷孕的事。小冰怏怏的,一點精神都沒有。他讓她坐在一個長椅子上等著,他跑去掛號。婦產科也是人山人海,給他的感覺是就那一幫子人,跟他們一樣,今天在性病專科門前排長隊,明天又在泌尿科門前排長隊,現在又都跑到婦產科門前來排長隊了。
掛了號,看了醫生,開了一個驗尿的單子,小冰就去廁所留尿,進去之後很長時間都沒出來,把譚維嚇慌了,請一個女病人幫忙看看裡面有沒有一個叫小冰的,看看她怎麼樣了。那女病人過了一會出來告訴他:“沒事,她拉不出尿來,在那裡等呢。”
他放了一點心,又等了半天,還是沒出來,他差點又要叫人進去看了,總算看見小冰出來了,臉色蒼白,好像累得無法一樣。小冰遞給他一個瓶子:“別打翻了,太來之不易了,搞了這麼半天才拉出一點來——”
“我看你平時都象放水一樣的,怎麼今天這麼難拉出來?”
“誰知道?尿到用時方嫌少——這幾天都是這樣——可能是懷孕的原因吧——”
等化驗結果的時候,小冰一直怏怏地把頭靠在他身上,喃喃地說:“想不到懷孕這麼難受,真難為我媽了,還生了兩個。你說化驗會是什麼結果?”
“呵呵,化驗了這麼多次,這還是第一次希望是陽性——”
“就是,你上次還說等化驗結果的人都希望是陰性,這裡就不同了——”
“那些計劃外懷孕的人肯定還是希望是陰性——”
“我們算不算計劃外?”
“我們怎麼算?我老早就想要孩子了——”
他坐不住,過一會就跑到化驗室的小窗口去一趟,過一會就去一趟,那個出化驗單的小姑娘都看熟了他了,對他說:“別跑來跑去了,你愛人叫什麼名字?告訴我,等結果出來了,我叫你——”
他說了名字,走回去等著,但沒講小姑娘的故事,免得小冰又七分析八分析的,分析出一個桃色事件來。兩個人靠在一起等待,心裡是莫名的緊張。
過了一會,那小姑娘在化驗室門口扯著嗓子叫他們:“莊——冰——,來拿結果!”
小冰說:“你去拿吧,我不敢去——”
“為什麼?”
“我怕——萬一沒懷孕——”
“沒懷就沒懷,以後再來嘛——”
“那別人不笑話?這麼大的人了,連自己懷孕沒懷孕都不知道——”
他很有信心地說:“不可能沒懷,你反應這麼重,肯定是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