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百靈道長、玄修真人、宋天妒等人追趕爬山蛇石健離去三官廟之時,在那塵土如霧的大殿之內,卻如幽靈般來了一人。他微微含笑,一晃身欺至大殿通向後院邊門。但他立即又停下身來。黑暗中有人發出一串冷笑。
笑聲停歇之後,有人沉聲説道:“楚零,你的計謀雖妙,但畢竟輸了一着。在下尚非宋天妒等人可比,未中你那調虎離山之計……”那人正是赤發神君司徒丹。
他又桀桀大笑半晌,繼續説道:“縱使老夫中了你這條計謀,你也依然無法救出尊夫人。老夫已有萬全安排,除非閣下委曲求全,在明晨之前暫時受我節制調度,否則老夫隨時隨地仍操有尊夫人生死之權。”
來人果是楚零。原來他本欲先行一探三官廟,但卻在三官廟附近遇到飛駱駝左丘荒,故意命他一名手下爬山蛇石健配合楚零,先以調虎離山之計,引開廟中之人。不料赤發神君司徒丹老謀深算,因蕭瑾被困廟中,不肯輕易離去,故而果與楚零相遇。楚零眉頭一皺,冷然不語,又舉步緩緩向前欺去。
司徒丹陡然大聲喝道:“站住!”
楚零心存顧忌,只好停下身來,冷冷叱道:“楚零不是慣受挾制之人!”説畢,又復緩緩前欺。司徒丹面含陰笑,緩緩後退,兩人相距已只丈餘遠近。
是時司徒丹已退至門邊,那道門並無通路,早已用巨石砌合,等於一面牆壁。但司徒丹用手輕輕一推,在那砌合的石門之下,卻忽然現出了一塊五尺見方的洞穴,竟是一條用石條鋪成的暗道。楚零大為訝異,這座廢棄已久的三官廟,無論從內從外看來,均是久絕人煙之地,何以竟有這樣一條秘道?而這條秘道竟又會被久居遼東的司徒丹等人發覺利用,豈非怪事?
只見司徒丹緩緩往傾斜的秘道之內走去,同時返身抬手,面露奸笑,似是譏笑楚零不敢進內。楚零不由停步遲疑,他雖了無所懼,但卻凜然於自己的責任艱鉅,且遼東五絕非一般江湖醜類可比;如不幸萬一失足,則豈非大糟特糟。
司徒丹見楚零遲疑不前,又復陰陰笑道:“閣下既已追蹤至此,難道不想見見尊夫人了麼?”説畢,忽轉頭向秘道之內發出一聲長嘯,立聞一陣咔咔巨響,宛似石壁開合之聲。不久,立即傳出一陣叱罵之聲;楚零大為動容,那聲音一聽即知,正是愛妻蕭瑾所發。
赤發神君司徒丹目注楚零,又發出一串震天狂笑;然後竟退步轉身,逕向秘道深處疾退而去。楚零一時胸如鼎沸,當下一聲暴喝,不顧己身安危,向司徒丹退處追去。
那地道曲折盤旋,但卻光亮異常。楚零一面施展異離神功護身戒備,一面以“探幽尋密”神功細細搜索。約進入十丈左右,眼前驟然寬大起來。同時,呈現在眼前的事物,更使楚零既驚且怒。
只見此處似是在地下的一座巨大石室,方圓約有五六丈,四壁插滿巨燭,光耀如處白晝之下。司徒丹業已停步不行,在丈餘之外面向自己而站,威風凜凜,不可一世。在司徒丹身後則並排站着四人,依次為黃煞人魔宇文月,手捧紫竹劍;藍面怪客左眠,披髮跣足,手捧日月輪;玉笛書生莫仇,雙手橫握玉笛;黑魔王法彤,手扶陰陽拐。在四人之中則站立着秀髮散亂,悲怒滿面,被反綁着雙臂的蕭瑾,正愣愣的望着被誘入地道的楚零。
楚零既驚且怒,但目前局面,確使自己棘手;不獨投鼠忌器,且遼東五絕功力均臻化境,全力相攻,自己亦不見得能操勝算。
赤發神君返顧了蕭瑾一眼,忽地由腰中撤出虎頭蛇尾鞭,向楚零哈哈大笑,尖聲叱道:“臨安相府之戰,老夫等一直縈然於懷,想不到三十年來我們弟兄東殺西戰無往不利,竟然會敗在你這娃兒之手。今天如果閣下有興,老夫弟兄均可奉陪,不過……”説着一指蕭瑾,又道:“尊夫人的生死安危,閣下是否尚感關懷?”
楚零憤怒至極,但卻無可奈何,一時心如刀戳,竟而不知所措。
司徒丹見楚零思忖不語,心知他穩然受制於己,當下大步逼進數尺,虎頭蛇尾鞭指向楚零,笑道:“聽老夫良言相勸,只要今晚暫聽在下驅遣,明日凌晨一定使尊夫人安然無損,重返閣下懷抱。”言下對楚零更是侮辱已極。
楚零默察情勢,見司徒丹向自己逼進數尺,默忖只要出手制服此人,則眼下局勢大可改觀。是以他故作沉思考慮,但卻暗中潛運功力,故意向司徒丹問道:“尊駕雖如此擔保,但四位令弟……”説着一指黃煞人魔等四人,又道:“在下卻不敢相信。”
不料司徒丹竟是極為奸滑乖覺之輩,察言觀色,似乎已知楚零之意,當下陰陰一笑,道:“今日之局,不必討價還價,閣下只有兩句話可説,對老夫之議是答應,或是不答應?”
楚零怒不可遏,猝然施展出師叔黑和尚雲棲所傳授的“化影逝身”絕技,一晃肩頭竟而失去蹤跡。但此地卻是一處密不通風的石室,“化影逝身”絕技雖然神妙無比,有使人不見影蹤之妙,但卻不適於在有限之地施展。赤發神君司徒丹先是一愣,對楚零的此一絕技果真大感驚凜,但他連忙四顧,立即發覺楚零已抄至黃煞人魔宇文月右側。
黃煞人魔宇文月等四人,俱是江湖上老奸巨滑之輩,自楚零追蹤趕入石室以後,即以全面戒備。此刻見楚零晃身無蹤,立即由橫排改為向蕭瑾包圍之勢,分在前後左右各以手中兵刃指在蕭瑾周身致命要穴之處。
楚零原欲藉機先行救下蕭瑾,再出手挾制赤發神君司徒丹,以扭轉目前的不利局勢。但黃煞人魔宇文月等將蕭瑾包圍得風雨不透,無從下手搶救,楚零大為焦急,立刻又施展“化影逝身”絕技,轉至黑魔王法彤之後。雖然他身形千變萬化,時隱時現,但五絕卻抱定以不變應萬變之心,始終一動不動,兵刃指定蕭瑾周身致命之處;只要楚零有進一步的行動,立刻就可先將她致於死命。
楚零四處亂轉,始終無計可施,耳際忽聽赤發神君司徒丹大聲喝道:“楚零,如果你再不肯服貼,休怪老夫反目無情,要先斷去尊夫人右臂!”
楚零心知遼東五絕心狠手辣,説到之事,必可做得出來,但猶冀圖一舉成功;當下故作屈服之意,停下身來,但卻緩緩向司徒丹逼來。司徒丹陰陰冷笑不語,待楚零逼至身前七尺左右時,陡然揚聲喝道:“斷去……”
楚零大驚失色,心知司徒丹兇性已發,即將對蕭瑾有所不利。當下不待司徒丹喊出,右掌倏拍而出,以七成功力擊向司徒丹面部;以致司徒丹甫行喊出兩字,即被迫閉口,強提真氣硬接楚零閃電般拍到的掌力。
楚零猝然應變,情勢險惡已極。但當他一掌向司徒丹拍去的同時,倏然靈機一動,向蕭瑾大聲喊道:“提聚起全身功力!”不待蕭瑾應聲,立即又以左掌逕朝蕭瑾拍去七成功力。
原來蕭瑾已由楚零間接以異離神功相授,雖蕭瑾限於先天條件,不克臻至楚零同樣造詣,但卻亦有相當火候。楚零深信當她將功力運集護身,則自己的異離神功即使全力而發,也不致傷及她一毫一髮。
是時正當千鈞一髮之際,當司徒丹大喝:“斷去……”時,黃煞人魔等已知司徒丹之意,要先斷去蕭瑾一臂,以挾制不肯就範的楚零。黑魔王法彤最是殘暴性急之人,聽司徒丹一聲大喝,立即右掌倏揚,以“開碑斷石”的手法,逕向蕭瑾右臂切去。蕭瑾雙臂被牛筋反翦背後,兼且左右分被藍面怪客左眠與玉笛書生莫仇挾持,無法轉動分毫,更是無力躲閃,是故一時險象環生。
楚零危急中大喊蕭瑾運集功力,她本是極端聰慧之人,心知楚零正在設法援救自己,當下立刻盡最大可能將異離神功運至九成。楚零身形手法快逾閃電,當右掌拍出之後,緊跟着左掌就向蕭瑾拍來。
就當黑魔王法彤開碑掌切至蕭瑾肩頭約當寸許之處時,驟聞一聲暴響,楚零以異離神功所發的掌力,已經擊到。在倏然兩聲巨響之下,情勢立刻大變。
楚零左右兩掌所發功力雖各僅七成,以遼東五絕的功力,不見得不能接下;但楚零暴怒急迫之下發掌,完全是剛陽強猛的路子。那威勢又非平常可比。赤發神君司徒丹被震退三步,腳步依然踉蹌不止。
黑魔王法彤的“開碑掌”在切至蕭瑾肩頭寸許之處時,正巧被楚零左掌擊到;不但黑魔王法彤橫滾出數尺遠近,連黃煞人魔宇文月、藍面怪客左眠、玉笛書生莫仇俱皆同時四散後退,各被震出五尺左右。要知遼東五絕雖齊名並稱,但四人功力較之赤發神君司徒丹卻稍遜一籌,故而被楚零一擊之下,俱皆潰退。
蕭瑾猝然運集功力,已提聚起九成左右,異離神功互撞之下,立即互相抵消;是故黃煞人魔等四人雖被震退,但蕭瑾卻安然無恙,依然挺立原處。楚零心頭大喜,見已得勢,當下更不怠慢,連忙縱身而去,撲向蕭瑾。但他剛及蕭瑾身畔,卻忽聽她無限驚訝急迫的喊道:“二哥哥,小心……”
楚零一愣,連忙運目看時,果見從她身後幽靈般轉出了一個人來,全身黑衣,身段嬌俏,原來是黑河妖姬呂無雙。
呂無雙來得無聲無息,倏然在這秘道石室中出現,不僅楚零大為訝然,遼東五絕驚魂甫定之際,不由同時驚呼出聲。
只見呂無雙滿面俏皮,微微一笑,向楚零説道:“你這人真是沒用,要是我晚來一步,你又完了!”
楚零冷哼一聲,説道:“在下無須姑娘相助,對這幾個敗類,尚無……”
呂無雙擺手笑道:“方才如不是我,最低限度你這位夫人可死定了!”赤發神君陡然大聲喝道:“竟敢擅闖秘道,你是從哪裏來的?”
呂無雙秀目一揚,笑道:“我嘛……”接着揚手一指,又道:“憑我的‘焱毒幽昊’神功,哪裏都可以進來。”
眾人隨她所指之處看去,只見左側石室頂角,竟出現了一個數尺方圓的大洞,隱隱可見一角藍天。那破裂之處石壁厚約兩尺,上面則是一層浮土,竟被她將右壁蝕為粉屑,使這石室出現了另一條秘道。
呂無雙見眾人呆怔無語,又格格一笑道:“這地下石室從今後沒有用了,要用也得再修一修了!”楚零不欲在此多作糾纏,當下閃身又向蕭瑾身邊走去。呂無雙嬌叱一聲,喝道:“想把她救走,卻沒這等容易!”
楚零憤然喝道:“那麼姑娘想要怎樣?”
呂無雙面色一紅,低頭無語,沉忖了半晌,忽然揚頭喝道:“我説過要你通知那伏魔洞前救你之人小心,你告訴那人了沒有?”
楚零冷哼一聲,方欲答言,忽聽身後響起銀鈴一般的笑聲,緊接着一個甜脆的聲音説道:“我已經來了!”
眾人俱各一愣,循聲轉頭看去,果見一個全身白衣的小姑娘,扎着兩條油光光的小辮子,正姍姍地通過秘道向眾人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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