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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楚烈的腳程不慢。

    經過一天的追蹤,他終於在一處河邊追上了這輛馬車。

    趕車的老白停下車子,冷瞅著他哼聲道:“你這個人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心不死啊!”

    楚烈仍然還是那句話:“我要跟解語姑娘說話。”

    老白臉一變,正要下車,車內卻傳出解語姑娘的聲音:“老白,讓他過來好了。”

    老白一怔道:“姑娘這……”

    “讓他過來好了。”

    老白狠狠的瞪了一眼楚烈,他小聲道:“你小子看來八字生得好。”

    楚烈沒理他,心裡驚喜萬分的來到馬車後面,對著車內道:“希望姑娘成全。”

    “楚烈,你的確讓我很為難,也壞了我的規矩。”

    “我知道,姑娘大德,楚某水銘五內。”

    車內的人似乎嘆了一口氣,悠悠道:“你要找的那個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楚烈面有難色,卻毅然道:“有可能是自幼失散的胞弟。”

    “怎麼說?”

    楚烈滿面戚容的道:

    ‘當年家中遭逢鉅變,為了保存楚家一脈香菸,胞弟被奶媽帶著逃離京師,而自此即斷了消息,經我多方探聽,終於在青州滿春園發現一個與胞弟年齡差不多的人,而他的來歷經過研判,甚有可能就是當年奶媽帶著逃亡的胞弟。”

    “你是說小飛快?”

    楚烈心中一跳,道:“姑娘怎麼知道?”

    車內人道:“莫忘了我是幹什麼的.如果連這點本事也沒有,我還吃什麼?”

    說得也是,楚烈對人家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如果你要找的人是小飛俠.那麼我只能告訴你他現在有著危險,至於人在那用,我不是神仙也無法確知,不過你若細心點是很容易找到他的。好了.我也只能告訴你這麼多,全是看在你這份手足情深的份上,你可以走了。”

    雖然得到的消息並不是很滿意.但楚烈最起碼知道小飛俠尚活在人間。

    他感激的道.“姑娘,我……酬傭方面,我僅有一萬多兩….”

    車內的人輕笑一聲道,“你自己留著吧,我已盡過我肯告訴你,是看在你那尋弟心切的份上,要不然少一分銀子也不會吐露半個字,你一個拿糧吃俸的人,一萬多兩可也夠你積存好幾年了,我若收了,心還不能安哩!”

    楚烈有種衝動,好想好想見一見這‘解語姑娘“,以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但是他不敢莽撞,更不敢仲手去掀開車簾。

    他只能不停的說著“謝謝”兩個字。

    當他從興奮裡回過神來,解語姑娘的馬車早已失去了蹤影。

    此時在他身後傳來擂鼓般的蹄聲.他回頭只見漫天塵土楊起,想也不用想,楚烈知道一定有人騎馬在這官道上狂奔。

    他慢慢的走到路邊,沒多久只見六騎快馬呼嘯而過。匆匆一瞥,他已看清那六人個個塊頭碩大,背插砍刀,全是江湖打扮。

    正用手遮住口鼻以躲著揚起的塵土,楚烈又看見了那遠去的六騎又飛快的掉頭朝自己奔來。

    心裡正在訥悶,他已看見了一個熟人。

    同時也明白一樁麻煩事也來到了眼前。

    “果真是你。”“鬼秀才”杜元詩在馬上桀桀笑道:“好在我眼睛尖,要不然豈不當面錯過。”

    楚烈冷漠的看了一眼馬上的六人,道:“姓杜的,看來那天饒你不死饒錯了。怎麼?好了瘡疤忘了痛,你莫非想再挑起戰火?”

    “我操你個六舅!”

    “鬼秀才”雖稱秀才,出口可比村夫更粗鄙。

    他罵了一聲道:“沒錯,我是專程來找你的,今非昔比,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再囂張。”

    楚烈皺起眉道:“你倒大黴了,姓杜的。”

    “我呸,今天我就要替我們鏢主報仇,把你這狂夫淬屍萬段。”

    六個人一同跨下了坐騎。

    最左邊一名留著虯髯的大漢打量了一眼楚烈,道:“閣下殺了人還口出妄言,看來已到泯滅人性的地步。”

    楚烈沒說話,他慢慢的抽出長劍。

    是的,在這個時候說什麼也是多餘。

    一見人家抽出了長劍,“鬼秀才”杜元詩哇哇怪叫道:“各位,你們瞧瞧這人,我們還等什麼?還不趕快替徐鏢主報仇?”

    他話一說完,已首先搶攻出去,一把鐵扇摟頭蓋臉的罩向楚烈。

    楚烈長劍一揮立刻封住了來勢,這時候五柄砍刀分從五個方向斬向楚烈。

    冷哼一聲,楚烈手中劍翻飛如帶,毫無所懼的和這六人戰成了一團。

    拚鬥的人總是愈打愈兇狠,愈打愈眼紅。

    楚烈本來尚未使出全力,但當他感覺到人家似乎全都和自已玩命的時候,他一腔怒火已燃在眉睫。

    尤其使那五柄砍刀的人個個身手不俗,楚列若再心存仁厚,那麼他也知道這才是對自己最殘忍的一件事。

    秋風起,黃葉落。

    楚烈長劍突然勾起一抹光華,他已使出了“朝來寒雨晚來風”的劍招。

    於是只聽數聲慘嚎,拼鬥的人已有三人打著轉子,灑著鮮脅,滾出了戰圈。

    那三個人有的斷臂,有的破肚,更有一人半邊臉都被削掉而楚烈也在左臂上留下了一道傷痕,皮肉翻卷處血跡無情的湧了出來。

    “你……你是誰?”

    虯髯大漢乍見同伴二死一傷,也惶聲望著對手。

    冷漠一笑,楚烈道。“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現在再問這些裟不是晚了?你們既要殺我,又怎會不知我是誰?”

    “蹬蹬!”

    虯髯大漢連退兩步,啞聲道:“是你,楚烈?”

    “不錯,正是楚某。”

    虯髯大漢一回頭,瞪起眼睛對“鬼秀才”杜元詩吼道:“杜元詩,你還真會給咱們‘大風會’捅漏子啊!”

    “鬼秀才”杜元詩混身一顫,辯道:“回……回堂主,這姓楚的先行挑釁,是他把咱們‘大風會’的招牌踩在腳底啊!”

    這虯髯大漢姓吳,單名一個成,外號“飛鬍子”是大風會外三堂的一名堂主。

    他轉頭對楚烈問道:“楚烈,想必你早已知道“龍虎鏢局”為我大風會所屬?”

    楚烈點點頭道:“不錯。”

    漸有怒容,“飛鬍子”吳成吼道:“那你存心是要與我大風會過不去了?”

    楚烈也是一腔怒火,他冷語道:“隨你怎麼想,反正樑子也已經結了。”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又是一陣蹄聲傳來。

    從“鬼秀才”杜元詩臉上浮現的喜色看來,楚烈已預感到來的人恐怕又是對方一夥。

    果然又是六人六騎飛快的來到現場。

    這六人一下馬就看到場中血腥的場面,帶頭之人正是大風會外三堂總執事董景林。

    只見他一張臉氣成了醬紫色,轉頭喝問:“吳成,這是怎麼回事?”

    “飛鬍子”吳成肅容道:“稟執事,‘點子’因住了,只是扎手得很。”

    董景林一瞄楚烈,他只覺得這個人有一種隱含怕人的氣勢。

    他望了地上屍體一眼,道:“好狠的手段,好隼利的劍法,不管閣下是誰,今日大風會若討不回公道,豈不讓江湖同道恥笑?”

    楚烈也實在懶得多費唇舌,他淡然道:“既如此,那還等什麼?”

    董景林正想獨自一人上前,“飛鬍子”吳成趨前道:“稟執事,此人是楚烈。”

    董景林心中一跳,他臉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好難看,就像突然遭人從背後捅了一刀。

    “好,好!姓楚的,你我素來道不同,彼此也都互相尊重。你先挑我龍虎鏢局,又殘我同濟在後,這血債是該怎麼算法?”

    怒極而笑,董景林目眶盡赤。

    楚烈撇撇嘴唇,淡然道:

    “如果你們存心護短,不問事情原由,那麼你說怎麼算就怎麼算。當然,再算下去恐怕只有愈算愈算不完了。”

    “你是吃定了我大風會?”董景林吼道。

    “不敢,你們可是人多勢眾,是個大幫會,我楚烈兩肩扛著口,怎麼敢惹你們。”

    江湖,江湖!

    在江湖中闖蕩,不管是跑單的或是捻股,講得全是一個顏面,爭的也全是一口氣。

    楚烈的態度言詞已讓這位“大風會”的外堂執事下不了臺。

    縱使對楚烈他多少有些忌憚,也實在不願招惹這個瘟神,但在己方已有人殞命傷殘之下,他心中一口怨氣就算要咽也咽不下去了。

    解開血債只有用血。

    董景林暮然揮手,於是一場血戰又即展開。

    這一回楚烈感受到的壓力要比剛才大得多,只因為董景林的大風會外三堂的執事,功夫自是高人一等。

    再加上他帶來的五名手下全是堂中一時之選,另外原先在場的“鬼秀才”杜元詩和“飛鬍子”吳成和一名手下,總共九個人輪攻楚烈一人,想也知道楚烈戰來是多麼的艱苦。

    戰況一發不可收拾。

    楚烈心知肚明,今日若想全身而退,恐怕難上加難。

    所以打一開始,他就用上全力,以期多滅一個敵人就多一分生機。

    下棋的人喜歡用險棋。

    過招的人也有人喜歡用險招。

    楚烈平常與人對決,不太喜歡用險招,因為他覺得那是一件不划算的事情。

    可是現在他已被逼得不頻頻用上險招。因為他知道他不是鐵人,時間拖得愈久,他就愈多一分危險。

    因此在三次險招用過之後,他又撂翻了三名對手。然而自己的背上卻又多了兩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漸漸的,楚烈雙眼望出去,敵人的面孔已變得有些模糊。

    他心頭大駭,明白自己是因為失血過多所造成的現象。

    他拚命的揮舞長劍,一套“朝來寒雨晚來風”的劍法,已經輪迴使到第六遍。

    然而敵人的攻勢依舊連綿不斷,此起彼落。

    他們居然全有一種共識,那就是稍沾即走,打得是拖延戰,看出了楚烈的力有未殆,想要活活的把他累死。

    這真是一場苦戰。

    楚烈打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碰上這麼艱難、這麼拚纏的苦戰。

    苦,苦在心裡。

    一生傲骨的他,除了咬緊牙關,苦苦撐著外,他一點也不願讓敵人小看了他。

    眼前的景象已模糊到看不清敵人的地步。

    楚烈冷汗洋烊,混身浴血,他把長劍舞成一道密密實實的帷幕,只有這樣他才感到安全。

    畢竟,畢竟他已到了看不清敵人什麼時候用招,什麼時候進襲的危險地步。

    就在楚烈已經到了絕望,自忖必死的時候,一條白影倏地從天而降,落入了場中。

    楚烈已看不見來人是誰,不過他感覺到敵人的攻勢一下子已經全被來的那人擋住了。

    他拄劍在地,眼一黑就這麼站得筆挺的暈了過去。

    他果真英勇標悍,連失去知覺也不肯倒下,怎不令人心驚?怎不令人膽寒?

    有這樣的一個對手,難怪許多江湖人士一提起楚烈之名,全都打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你是誰?”

    董景林怔怔的望著這個美豔動人、清麗絕俗的女人,他詫異的問。

    花揚雪冷峻的望了這些人一眼,森冷道:“楚烈的朋友。”

    敵人的朋友當然就是敵人了。

    董景林這一輩子還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他錯怔了一會,有些不忍道:“姑娘,大風會在此與楚烈做江湖了斷,姑娘若硬插手,便是與我大風會為敵了。”

    冷然一笑,花揚雪道:

    “你們這麼多人圍攻楚烈,還好意思抬出大風會的招牌,我看‘大風會’三個字也可丟到臭水溝了。”

    “你……你敢辱沒我大風會?”

    “有什麼不敢?我還想教訓你們這些以眾凌寡,恬不知恥的無賴哩!”

    花揚雪話一說完,素手連揚,一條雪白內裹鋼絲入發的絲帶已經纏向了董景林。

    董景林手中鋼刀一劈,意欲阻擋,奈何絲帶甚軟,鋼刀連個著力點也沒有。

    心中剛暗道一聲“不妙”,董景林已被絲帶尾端詭異的一彎一折,給擊中了肩頭。

    可怕的是那條絲帶在著身的時候,竟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道從對方手中傳來。

    於是只聽一聲骨頭碎裂聲,董景林大叫一聲,再也握不住手中鋼刀,整個人臉色慘白的險些痛暈了過去。

    花揚雪一招得手,她停也沒停,絲帶倏地一個轉彎,立刻卷向了董景林旁邊的一名漢子。

    可憐那漢子根本連看都沒看清,脖子就被絲帶纏住,他想叫,還沒叫出來,脖子已經被絲帶往回一抽給扭斷了。

    這一下可怕至極的神功,立刻把其餘之人給嚇得魂不附體,個個暴退數尺,避過絲帶的有效距離。“‘

    董景林是個識時務的人,他垮著半邊身子,口裡招呼一聲,人已跳土坐騎,絕塵而去。

    帶頭的一走,其他的人那敢戀戰?

    於是乎一片馬嘶,這些人剎那間全走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幾具死屍。

    花楊雪收好絲帶,她立刻回身來到楚烈面前。

    當她看到楚烈人雖暈了,卻仍柱著劍屹立不倒時,整個人已被他這份倔強的傲骨給震驚得心跳連連。

    匆匆檢視了一下楚烈的傷口,花楊雪連點數指,封住了他幾處大穴。

    然後她一把抱起他,跨上一匹大風會遺留在現場的馬匹,立刻催騎急奔,消失在大路的盡頭。

    小橋、流水、人家。

    這一間農舍建在竹林裡,依山傍水,清幽得讓人不禁讚歎一句:好一塊人間淨土。

    時值黃昏,農舍靠邊的一間屋子裡,一盞如豆的油燈已經點燃。

    花揚雪坐在床邊,一臉焦急的望著臉色慘白躺在床上的楚烈。

    斜飛入鬢的眉,挺直孤傲的鼻,剛毅不撓的唇,瘦削性感的雙頰;花揚雪心裡不禁一聲輕嘆:多讓人心動的一個男人。

    站了起來,花揚雪又焦急的來到窗前,她似乎在等著什麼人一樣。

    就在她望眼欲穿時,她已見到一匹快馬來到農舍前的小橋邊,而一個老頭力氣奇大無比的擰起一個郎中模樣的人下了馬,便一路奔來。

    她心中一喜,立刻迎出門外。

    等到那老頭來到服前.,倒使我們不覺嚇了一跳。

    因為這老頭不是別人.止是解語姑娘駕車的老白,一根旱菸管長年不離手的老白。

    “姑娘,大夫請來了。”

    老白一進門就把他身後的郎中給推進屋裡。

    “辛苦你了。”

    花揚雪說了一聲,立刻把郎中迎到屋裡。

    這郎中也明白讓人給強押了來.一定向嚴重的病患等著治。

    他二話不說,立刻趨身卜前.來到床前.把藥箱子放下,就挽袖搭脈,替楚烈量起了脈象。

    大夫搖搖頭沒有說話。

    花楊雪不敢出聲,她一直等到大夫縮回手後,方躬身問道:“大夫你看出了什麼?”啞的嗓子道:“這個人是你的什麼人,”

    “朋友。”花揚雪心頭一跳道。

    “他似乎已經餵過一些補血、補氣的藥物,是你喂的嗎?”

    花揚雪點點頭。

    “想必姑娘也懂得歧黃之術,當知該個人能夠撐到現在已是奇蹟。”

    “我……我知道,我只想多集一些人的意見,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辦法。”花揚雪一陣暈眩,憂心道。

    想了一下,這郎中道:

    “這人失血過度,再加上發力運功不當,造成了體內一股滯氣不通。姑娘是明白人,他已失去了造血的功能,現在就是有最珍貴藥材,恐怕也無濟於事,除非……”

    “除非什麼?”

    花揚雪一聽有一線生機,緊張的追問。

    這郎中搖搖頭道:“唉!很難,很難!”

    “大夫何妨一說。”

    “有一個法子倒可一試,那就是打通他體內不暢的氣血,然後引導他本身亂竄的真氣過奇經八脈,或許可能刺激他身體的機能,而達到造血的最後目的。除此之外,他恐怕拖不過明天。”

    花揚雪眉梢一場,道:“就如大夫所言,我們替他打通氣血。”

    驚疑的看了一眼花揚雪,這大夫道:

    “這必須有深厚內功底子的人方能行之,要不然這個人身上反竄的真力一個引導不當,就怕連行功的人都會受其所害。”

    花揚雪笑了,笑得如寒凜中一株綻放的新梅。

    “大夫,我自忖有此功力,你不用擔心,只須告訴我行功之法。”

    這大夫想了想,又搖頭不語。

    花揚雪急得一顆心都快跳了出來,她惶聲道:

    “又……又怎麼了?”

    大夫看了她一眼,道:

    “姑娘和他是朋友?”

    “不錯。”花楊雪有些奇怪道。

    “什麼樣的朋友?哦,我是說好到什麼樣地步的朋友。”

    臉上一紅,花揚雪道:

    “一個……一個認識沒多久的朋友。”

    “那就沒輒了。”大夫又搖著頭。

    花揚雪此刻真是“急驚風遇上慢郎中”,她恨不得一把掐死對方,道:“大夫,你有什麼就說什麼,何必吞吞吐吐的?”

    “是這樣子的,我這行功之法必須配合藥物,在大木桶裡注滿藥汁,這雙方都必須裸身泡在裡面,那麼成功的機率才能把握。”

    花揚雪傻了。

    同時她一張嬌靨也立刻佈滿紅雲。

    突然她叫了起來,道:

    “我有一個最佳人選。”

    老白在一旁翻起一雙怪眼,道:

    “姑娘,你該不會打我的主意吧?”

    花揚雪堆上一付讓人不忍拒絕的笑臉,道:

    “老白,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老白轉過頭道:

    “姑娘,拜託,拜託!你還是另請高明,這小子打我見他頭一眼,我就和他不對盤,我……”

    “老白!”

    花揚雪喊了一聲,微溫道:

    “你難道要我去替他行功運氣?”

    老自身子一震,他當然知道自己主子到了不得已的時候,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他長嘆一聲道:

    “唉!我可是真倒了八輩子黴喲,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

    心中一樂,花揚雪轉怒為喜道:“我就知道你心腸最軟,你放心,只要治好了他,我保證讓他跟你磕頭道謝。”

    “謝啥!怕只怕這小子恩將仇報,那一天還真要我這條老命哩!”

    那大夫卻道:“這位恐怕不適合。”

    花揚雪和老白齊皆一驚,同聲道“為什麼?”

    大夫嘆了聲道:“因為你年紀太大了,我那藥汁對年紀大的人恐會造成溢血的危險,如此一來,不但病人沒救成,說不定還要陪上另外一條人命。”

    這下可把花揚雪和老白弄得呆立當場。

    “你他媽的是什麼蒙古大夫?這不成,那不行,難道真要咱家小姐一個黃花大閨女去幹這種事?”

    老白一個忍不住,已開罵起來。

    這大夫被罵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怔怔道:“我……我是實話實說,你們不願意,我也沒辦法,我……我走了。”

    大夫提起藥箱,直朝門外走去。

    花楊雪突然出聲:“大夫留步!”

    大夫停了下來。

    老白卻怪叫道:“小姐,你……你該不會想不開吧!”

    花揚雪沒理他,逢自走到大夫面前道:“請你把那藥汁的方子開一張,同時請告訴我這行氣運功的方法。”

    “小姐,小姐你可得三思啊!我的天啊,這姓楚的小王八蛋到底是祖上積了什麼德……”

    一瞪眼,花揚雪把老白的話全給嚇了回去。

    大夫不禁問:“姑娘,你真要這麼做?”

    花楊雪一臉堅毅之色道:“事急從權,嫂溺尚須施以援手,我這是救人。”

    眼裡有種欽佩的勇氣,這大夫放下藥箱,立刻提筆拿紙開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張藥方。

    花揚雪接過來一看,心中不禁也佩服這大夫的醫術和博學。

    她把藥方交給了老白,吩咐道:“你快去鎮上抓藥,記得快去快回。”

    老白就像踩到一團牛屎般,臉色十分的難看,不情不願的接過藥方掉頭就走。

    而老白一走.花揚雪就開始細細的問著這大夫一些該注意的事項,以及待會行氣運功的方法。

    花揚雪關好了門。

    她望著兀自暈迷不醒的楚烈,心中如小鹿般亂撞亂跳,久久不敢上前。

    直到她感覺楚烈的呼吸似乎愈來愈微弱時,整個人才驚醒過來,再也不敢遲疑。

    她一顆顆的解著對方身上的鈕釦,連手都顫抖得不聽指揮。好不容易把楚烈的衣服脫下後,她一張嬌靨已經漲得通紅。

    她又閉著眼睛,摸索著楚烈的腰帶,笨拙的又費了半天方褪掉褲子,飛快的把楚烈一把抱起走到房內一角一隻大木桶旁。

    不得不睜開眼了,她一眼望到楚烈堅實的胸膛,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差別,她羞得差點把楚烈丟到桶裡。

    小心的,收攝心神。

    花揚雪把楚烈放進了木桶後,自己更是飛快的褪盡衣衫,一頭也跳進了木桶裡,面對面的用雙手抵住對方的胸前大穴。

    她開始遵照著大夫所言,凝神屏息,慢慢的把體內一股真氣緩緩的渡進楚烈的身體。

    一下子,她就感覺到楚烈身體內奔流亂竄的真氣一直不停的抗拒自己。她知道她找對了地方。

    於是她慢慢的發力,慢慢的引導,使得楚烈散亂的真氣凝聚成一氣,開始行走奇經八脈。回回回回回回

    老白一肚子火,他獨自一人坐在農舍前的小橋上。

    旱菸管裡明滅著火光,他用勁的吸了一口,噴出一團白煙。

    他自言自語道:“姓楚的,你給咱老白聽好,日後你若有什麼地方對不起咱家姑娘,我老白若饒得了你,我就他媽的不是人生父母養的。”

    照說這老白是個下人,應該不能這麼“雞婆”才對。

    然而他卻是從小看著花揚雪長大,已經把她當成了自己心中的一個寶、一塊肉。從小他就百般呵護她、寵著她,比花揚雪的父母還要來得疼她。

    直到花揚雪三年前雙親驟然身亡後,他就把她當成了親生女兒看待,凡事依著她,順著她,生怕她受一點委屈、有一絲不快樂。

    他們兩人奔波江湖,明查暗訪,為的是能夠查出花揚雪父母的身亡的原因。也因為如此,他們居然查出了許多江湖不為人知的事情,而極其自然的在出賣一些消息後,有了“解語姑娘”的名聲。

    然而花楊雪卻始終無法查出自己父母的死因。

    也為了這個緣故,她一直眉宇之間深鎖著一層濃濃的憂鬱,而一直躲在馬車內不肯以真面目對人。

    老白不知道這楚烈到底有什麼地方值得花揚雪青睞的。

    當花楊雪堅持要回頭獨自一人去救他的時候,老白就已經知道事情發生了。

    因為花揚雪一向心高、眼高,對男人從不正眼瞧上一眼。

    現在可好了?為了救這個小子,花揚雪竟然能做到裸身替他行功運氣,這又是代表了什麼?

    老白再是昏老,也明白花揚雪已經愛上了這個小王八蛋。

    其實老白對楚烈也不是很“個痛”。

    只為了對方的身份,像他們這一輩的老人,生就有根深蒂固的觀念,那就是絕不與公門裡的人來往。

    真要說起來,楚烈一表人材,英風颯颯,配花揚雪也還說得過去。或許是多年培養起來的感情吧,老白總覺得這姓楚的一和花揚雪好起來,他就會變得更孤獨和無所依歸,有一種被人冷落的感覺。

    嘆了一聲,老白又猛吸了一口煙。

    他知道自己有的時候觀念的確有些偏差,但這似乎是所有一般老人的通病,他也不知要如何改起。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他看到有數條黑影正在竹林外面迅急的接近。

    心頭一驚,老白是個老江湖了,他立刻熄掉煙火,人像一頭豹子般俯臥起來,睜大了眼睛,緊緊的盯視那些人的舉動。

    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會有這些看來身懷功夫的人摸了過來,老白已經覺得事情不妙。

    畢竟若是宵小老賊,他們是不會看中這間農舍的。

    數了一數,老白髮現來人總共是七個人。

    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並不是在意對方,而是他知道此刻花揚雪正在房中替楚烈行功療傷,若有個什麼閃失,是很容易走火入魔,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來人近了。

    當正對著老白的夜行人慾通過小橋的時候,他突然慘呼一聲,倒了下去。

    在這人倒下的同時,老白已站起身,望也不望地上腦漿都被他敲出來的那人一眼。

    只聽老白嘿嘿一笑,發聲道:“免患子們,你們別躲躲藏藏了,是人物的就通通現身吧。”

    他的話剛說完,竹林外已陸續走進來六個人。

    這六個人老白沒見過,不過他卻猜出了人家的身份。

    “大風會的朋友,你們的鼻子還真靈吶!”

    老白一夫當關,站在橋頭,大有長板坡勇將趙子龍的氣慨。

    沒錯,這六個人全是大風會里的人,除了“鬼秀才”杜元詩外,其中尚有“飛鬍子”吳成。

    不過看來剩下的四人身份似乎還要比杜元詩及吳成要來得高。

    中間一名瘦得如麻桿的人站了現來,他望了一眼老白,冷冷的道:“閣下好一手偷襲的功夫,也不怕讓人恥笑只有抽冷子?”

    老白閱人多矣,他一下子就想到這個像吊死鬼的人是誰?

    他亦冷冷回道:

    “‘鬼索命’韓儉,想不到你這大風會的刑堂堂主倒也學一般毛賊鬼鬼祟祟的,這難道就不怕人恥笑嗎?”

    彷彿一怔,這“鬼索命”韓儉道:“你是什麼人?”

    “別管我是什麼人,韓老鬼,我倒想問你們,半夜三更的不睡覺跑來這裡做什麼?”

    “鬼索命”韓儉萊粱笑道。“當然是索命。”

    早已知道對方來意,老白卻故意和對方扯談,因為他知道多拖延一刻都是好的,畢竟誰也不知道花揚雪替楚烈運功療傷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大功告成。

    “這還真妙了,咱這間破農舍裡就我老頭一人,而我又與你素無瓜葛,更無過節,你總不會認為我老頭陽壽滿了,特地跑來觸我黴頭吧?”

    “鬼索命”韓儉手中鐵索一揮,道:

    “你還不夠格,我們要找的是屋裡的人。”

    老白翻了翻眼睛道:

    “奇怪了,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還是聾子?我不是已經說過這兒只有我孤老頭一人嗎?”

    韓儉冷笑一聲,道:

    “看你也是道上的人,竟然拿這三歲娃兒也不會相信的話來誆我。老頭,你最好報上名來。”

    “報名?怎麼,想攀親沾故?還是閣下尚有妹子沒有出嫁,想與我結門親家?”

    孰可忍,孰不可忍。

    “鬼索命”韓儉當發現人家打譜就在玩弄花樣後,他毫無聲息的已經出手。一條白光閃閃的鋼煉筆直的砸向嘻笑怒罵的老白臉上。

    老白一偏頭,手上旱菸管飛快的一點,點飛鋼煉後,人也倏地猛向前衝。

    他看似把目標對準“鬼索命”韓儉,其實卻是對著最旁邊的“鬼秀才”杜元詩。

    這招“聲東擊西”的確令人難以防範,只見“鬼秀才”杜元詩悶哼一聲,手中鐵扇還來不及阻擋,人已被老白的旱菸管給戳翻了。

    老白一招得手,立刻返身再攻向“鬼索命”韓儉。

    此時“鬼索命”韓儉驟見“鬼秀才”哼都沒哼,就登時了帳,一腔心火早已燒到頭頂,恰見老白又攻向自己,正是怒極的把鋼索舞成一圈圈,倏地擊向老白。

    嘿嘿一笑,老白半途一個擰身,旱菸管居然又砸向另一名“大風會”的仁兄。

    這一回人家可也已防著,不等老白旱菸管遞到,一雙“無常鉤”已經漫天幻影的迎了上去。

    老白站穩馬步,身子一沉,旱菸管與無常鉤連連對擊數下,立刻又回身攻向“鬼索命”

    韓儉。

    “好習的老頭。”

    “鬼索命”韓儉罵了一聲,立刻與老白戰成了一團。

    他一面打一面發聲道:“反這個老不死的圈起來,我看他還能往那跑?”

    老白這下可慘了!

    他人在當中,壓力來自五個方向,而他的對手卻個個不是庸手。

    他縱是功夫再高,碰上這五名大風會的高手,一下子也就感到力不從心,發招攻敵之間每每被人逼了回去。

    心裡開始有了惶恐。

    老白伯的並不是自己本身的安危,他怕的是若是對方想到什麼,而撥出人手去探看屋裡,那麼他才是只有喊天的份了。

    人就是這樣,有的時候愈怕什麼事,什麼事就愈會發生。

    老白這裡剛剛轉完念頭,“鬼索命’那裡已發聲道:“王海、牛連傑,你們兩個先去探探路,那個雌兒還有姓楚的在不在裡面?”

    叫王海的和牛連傑二人立刻脫離戰圈,他們剛想過橋,老白已大吼一聲衝了過去。

    他這是不要命的舉動。

    因為他這一衝固然衝了出去,可是背後的空門卻完全暴露在敵人的眼裡。

    “鬼索命”覷準時機,手中索煉鬼怒一般的飄了出去,而使“無常鉤”的大漢更是瘋狂般掄鉤就斬。

    老白理也不理背後這兩件要命的玩意,他吼叫聲裡已把發怔的王海和牛連傑二人給砸破了頭,捅破了肚子。

    他是阻止了這兩個人。

    可是卻再也來不及回身去抵擋“無常鉤”和“鬼索命”。

    老白只覺得後背一陣撕裂之痛,接著像遭雷擊般捱了一記,整個人前衝數步,鮮血已大口大口的噴了出來。

    他沒倒,只因為身體內的那股不撓的意志。

    他搖搖晃晃的轉過身,臉上帶著一抹殘忍的笑容,對著滿臉不可思議的敵人道:

    “我……已幹掉你們四……四個人了……嘿嘿……怎麼算我……我也夠了本。”

    當然明白老白背後那兩記有多麼重。也因為如此,所以“鬼索命”和另二名大風會的人才會顯得如此驚恐。

    他們不是沒有碰到過悍不畏死的敵人,江湖刀口舔血的日子,也見過了許多更慘烈的場面。

    但是他們卻從來沒有想到一個明明該倒下死掉的人,還會站著,而且慘厲怕人的瞪視著自己。

    有些心寒,“鬼索命”卻一步步上前。

    他不信,不信這個老頭是個打不死的人。

    緩緩的把索煉在頭上繞舞著圈子,“鬼索命”韓儉一點也不敢在意的等待機會,以期一舉殲敵。

    突然

    老白動了。

    而且動得奇快。

    他混身血汙,無懼於那根筆直飛向自己的索煉,身體前衝把旱菸管橫在胸前,一頭拱進“鬼索命”的懷裡。

    索煉纏繞在老白的身上,力道之大甚至可聽到老白肋骨被砸斷的聲音。

    “鬼索命”韓儉卻被老白一頭拱翻了過去,他尚未來得及翻身,老白的旱菸管已戳進了他的肚子。

    老白的身體滾了兩滾,在使“無常鉤?的大漢還沒意會發生什麼事的時刻裡,老自身上兩顆常年在握的鐵蛋已打穿了他的腦門。

    剩下一名大風會的人,眼見這麼慘厲的場面,心頭一驚,竟然如飛般回身就跑,眨眼之間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時間靜止了。

    田野間陣陣蛙鳴又開始此起彼落。

    著然兩條人影從屋裡衝了出來。直撲向老白倒身的地方。

    “老白,老白……”

    花揚雪衣衫不整神態驚怖的把老白扶了起來。

    當她一見老白混身嚇人的傷勢,便連點數指,同時掌心貼在他的後背,逼出一股真氣,護住他的命門。

    老白睜開了眼睛。

    他悽楚的一笑,喃喃道:“小……小姐……謝……謝謝天……你……你總算沒……沒事……”

    花揚雪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再也忍不住流下淚水,硬嚥道:“老白,老白你……你別說了,我馬上替你治療,你會好的。”

    老白搖搖頭道:“沒……沒用的,我是到了該……該走的時候了,可惜……可惜的是我不能……再陪你了……”

    花揚雪肝膽欲裂,她心如刀割的望著這個終其一生呵護著自己的老人,竟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雷霆六月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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