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博傷得並不重,敷過藥已能夠行動自如,只是三十招不到便敗在絕師太劍下難免有些耿耿於懷。
老太君完全沒有怪責之意,親自替他敷上藥,安慰了幾句,待他睡著了才與各人離開,梅傲霜要留下來,也被她叫了出去。
來到內堂,老太君坐下,沉吟了好一會才道:「今日博兒傷在絕師太劍下的情形相信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眾人只等她說下去。
「恆山到底是名門大派,絕師太對晚輩卻不但使用削鐵如泥的寶劍,而且出招既狠且辣,完全違反點到即止的原則,大家是否有些奇怪?」老太君一面說一面環顧眾人。
梅傲霜應道:「太君的意思,絕師太是有意取相公性命了。」
老太君微微頷首道:「若不是博兒身手敏捷,只怕性命保得住,亦難免斷掉一條右腿。」
「絕師太出手禾免太毒辣了。」梅傲霜怒形於色。
「說話尤其是刻薄。」老太君一頓龍頭杖道:「若非在論劍……」
明珠截口嚷道:「這個人總要教訓她一頓,別讓她因此而輕視我們南宮世家。」
老太君笑了笑,道:「她武功高強,青虹寶劍又削鐵如泥,要將她擊倒可不容易。」
明珠接問道:「怎麼她這樣針對我們南宮世家?」
「還不是因為當年慘敗在我劍下?」老太君嘆息道:「想不到這個人心胸那樣狹窄,到今日仍然在想著如何向我報復。」
謝素秋搖頭插口道:「即使這樣,也不該拿南宮世家的後輩來發洩。」
唐月娥接道:「可不是,名門正派印證武功輸了怪自己功力不足便是,怎能夠懷恨在心?」
姜紅杏冷笑道:「名門正派其實與邪魔外道有什麼分別?南宮世家的男子不是一個接一個死在名門正派的陰謀陷阱下?」
這番話入耳,除了南宮明珠,全都露出了厭惡之色。
唐月娥是急性子,隨即道:「我們去殺掉那個賊尼姑!」
梅傲霜當然贊成,移步走到唐月娥身旁,老太君目光轉向她們,搖頭道:「這件事是絕師太不對,你們這一去卻是南宮世家的不對了,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只要你們記著所謂名門正派的恆山派絕師太是怎樣蔑視羞辱南宮世家。」
「君子復仇,三年未晚。」老太君再來這兩句,便吩咐各人回去休息,只留下謝素秋姜紅杏。
明珠也想留下來,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一種陌生的感覺,南宮世家的大多數人與她之前所見的顯著的不同,她開始相信南宮博的說話。
小子的師父南偷若是真的的死在南宮世家的人手上,那若是給小子知道會怎樣?她不由又陷入迷惘中,也就在逃惘中離開。
待各人都離開,老太君才問謝素秋姜紅杏道:「明天的一戰你們看怎樣?」
謝素秋不假思索道:「以絕師太的行事作風,陸丹只怕亦難免血濺剝下,若是她說話今天那麼刻薄,恆山武當兩派日後相信亦不免勢成水火。」
「有這個絕師太到來,可謂天助南宮世家,只要稍為挑撥一下,他們便會自傷殘殺,省卻許多工夫。」老太君轉問道:「鍾大先生、蕭三公子方面是否更簡單?」
姜紅杏應道:「還不是為了鍾大先生將木蘭嫁入南宮世家,以我看,木蘭與蕭三公子藕斷絲連,餘情尚末了。」
「很好,明天鍾大先生與蕭三公子若是因此而動了真火,弄出死傷的局面,崑崙與華山兩派不難成為世仇。」
「可以利用一下木蘭。」姜紅杏的壞主意又來了道:「只要安排木蘭與蕭三公子會面,給鍾大先生看見,要不動真火也不成。」
謝素秋有點猶豫,謝素秋有些猶豫,老太君卻毫不考慮地完全同意。
姜紅杏立即去找鍾木蘭。
鍾木蘭才回到房間,再加上牽掛著明天的一戰,她又怎會這麼快睡著,看見姜紅杏找來,只以為老太君有什麼吩咐,哪裡知道姜紅杏劈頭第一句便是問道:「牽掛著明天的論劍?」
鍾木蘭不覺點頭,姜紅杏接問道:「你心裡希望哪裡一個得勝?」
「結果還不是一樣?」鍾木蘭衝口而出。
姜紅杏點點頭,道:「最好當然就是隨便切磋一下,打成平手,像蕭三、陸丹那樣,和氣收場。」
鍾木蘭苦笑,最理想當然是這樣,但她卻知道這是沒有可能的事。
「這我看不大容易。」姜紅杏留意著鍾木蘭的表情變化道:「以我看,論武功經驗,當然是令尊勝一籌,蕭三公子卻是年輕力壯,持續下去,只怕令尊氣力不繼,那便會傷在蕭三公子的劍下。」
鍾木蘭搖頭道:「不是說點到即止?」
「劍沒有長眼睛,而且受制於人,你也看到了,四叔與絕師太並無仇怨,尚且那樣」」」一頓,姜紅杏才再說道:「你也不想他們任何一個受傷的呵。」
「以你看我應該怎樣?」鍾木蘭脫口問。
「令尊那邊我看你是很難說話的了,到不如請蕭三公子容忍一下。」
鍾木蘭沉默下去,姜紅杏隨即突然發覺失言似地嚷出來道:「我只是隨便說說,你不要放在心上。」
然後她便走出去,她知道話說到這裡已經足夠,也知道鍾木蘭一定會放在心上。
與之同時,謝素秋去找蕭三公子,但知道蕭三公子與小子在一起,立即回頭走,先找明珠。
明珠當然也睡不著,謝素秋並不知道南宮博已告訴明珠,懷疑南偷死在南宮世家的人的手下,看見明珠那樣子,以為她只是在想著小子,心裡雖然不高興,以大事為重,也只好替明珠拿主意,索性著丫環去請小子到來。
明珠想拒絕,卻又不知道該找什麼理由拒絕,她的心情不但矛盾,而且混亂一片。
小子所以找肅三公子,其實也是為日間南宮博傷在絕師太劍下的事,他也是一番好意,希望蕭三公子明天與鍾大先生的一戰像與陸丹的一戰那樣,和氣收場。
他也看出鍾大先生與蕭三公子並不友善,也知道開門見山直說,一個說不好反而會將事情弄僵,所以轉彎抹角,東拉西扯,好一會才轉入正題。
「明天對鍾老前輩的一戰你有幾分把握?」
「一分也沒有。」蕭三公子毫不考慮的。
「未戰先怯,你已經輸了氣勢,凡事做人,對自己應該有信心才是。」小子立時忘記了要說的。
蕭三公子淡然道:「崑崙派天龍劍法攻守俱備,極盡變化,我就是盡全力也未必能夠打成平手。」
「可是你年輕力強……」
「鍾老前輩也豈非老當益壯?」
「幸好是點到即止,你們任何一個受傷我也是不希望的。」小子終於說出心裡話。
蕭三公子笑了笑,並沒有表示意見,也就在這時候丫環到來請小子到明珠房間走一趟。
「現在?」小子當然意外道:「馬上就要去?」
「你不去?」丫環反問。
「去,怎麼不去?」小子接問道:「不知道有什麼事?」
他抓耳撓腮的,丫環看著好笑,道:「你去不就知道了。」
「不錯!不錯。」小子就像個傻瓜的,突然省起蕭三公子。
他目光才轉回蕭三公子臉上,蕭三公子已笑道:「難得佳人有約,我是絕不會將你留下來的。」
待小子隨著那個丫環離開,蕭三公子臉上的笑容才消失,一陣難以言喻的寂寞猛襲上心頭。
他呆了好一會,一直到鍾木蘭推門造來才突然驚醒,脫口一聲道:「什麼人?」
然後他發現是鍾木蘭,不由又怔住,鍾木蘭看著他,亦是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啟齒。
「你找我?」還是蕭三公子先開口,說的話卻等於沒有說。
鍾木蘭點頭。
「你終於考慮清楚,願意跟我離開了?」蕭三公子喜出望外的。
鍾木蘭卻搖頭,蕭三公子到底是聰明人,心念一轉,試探著問道:「那是為了明天的論劍?」
「不錯」」」鍾木蘭經嘆一聲道:「你可否劍下留情,不傷害家父?」
蕭三公子淡淡地反問道:「怎麼你不去代我向令尊求情,請他到時候高抬貴手?」
「我以為沒有這個必要。」
「難道你以為以我的修為能夠傷害令尊?你太高估我了,我還沒有這個本領。」
「這是你謙虛。」鍾木蘭又是一聲嘆息道:「不管怎樣他到底是我唯一的親人,這麼一把年紀了我實在不希望他受到傷害。」
「若是我傷在他劍下呢?」蕭三公子盯著鍾木蘭。
鍾木蘭沉默下去。
老太君這個時候卻在鍾大先生的房間內。
鍾大先生當然看出老太君突然找來一定有要事,卻仍然耐著性子等老太君說出來,他這個年紀,這點耐性是有的。
「木蘭嫁入南宮世家都有幾年了。」老太君終於打開話題。
鍾大先生淡應道:「不錯啊。」一聽是關於木蘭的,他心裡便一陣不舒服。
「南宮世家也是家門不幸,木蘭入門不久,學兒便橫死……」老太君嘆息。
「莫非木蘭做出丁什麼喪德敗節的事?」鍾大先生到底忍不住這樣問。
老太君臉上沒有變化,搖頭道:「南宮世家一門五寡婦,難免會有閒言閒語,鍾大先生千萬不要輕信謠言。」
「當然了。」鍾大先生一正臉色道:「我也絕不容許木蘭做出敗壞門風的事來。」
「木蘭一直都恪守婦道,鍾大先生可以放心。」老太君語聲一頓道:「只是蕭三…
…」
「蕭三怎樣了?」鍾大先生不由得緊張起來。
「聽說蕭三公子當年曾經向大先生提親,被大先生拒絕」」」
「是有這件事。」鍾大先生長眉一揚道:「莫非蕭三他……」
「他沒有什麼,只是我有些擔心。」
「擔心?」鍾大先生奇怪。
「聽說大先生與蕭三公子都因為這件事心裡不舒服。」
鍾大先生一笑不語,老太君接道:「百多年來華山崑崙兩派並無過節」」」
鍾大先生笑著截口道:「老太君放心,我們不是小孩子,絕不會因為私人恩怨而有失兩派的和氣。」
「蕭三公子若是也這樣想便好了。」老太君這句話當然是有意。
鍾大先生只是笑,老太君也只是再客氣幾句便離開,鑑貌辨色,她已經看出鍾大先生必定會將話放在心上,一會必定會去找蕭三公子。
也果然不出他所料。
「你就看在我面上,答應好不好?」鍾木蘭說到這句話,眼中已然有淚光。
「印證武功,應當各展所長,互相謙讓便沒有意思的了。」蕭三公子話出口便不由苦笑,他到底沒有忘記日間與陸丹打出平手的事。
鍾木蘭沒有想到,只是道:「我是擔心你們會意氣用事,真的打起來。」
「怎麼你只是來跟我說?」
「家父已經一把年紀……」
「你果然是一個孝順女兒。」蕭三公子苦笑道:「其實你也應該為自己想一想。」
「你真的不肯答應我?」鍾木蘭的眼淚終於流下來。
「也罷,我答應你好了。」蕭三公子一聲嘆息,舉袖印去鍾木蘭的淚水。
「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鍾木前破涕為笑。
「看你這樣子。」蕭三公子抬手託著鍾木蘭的下巴,搖搖頭。
四目交投,鍾木蘭的嬌靨不由一陣羞紅,也不由自主地輕偎進蕭三公子的懷中。
蕭三公子輕擁著鍾木蘭,情不自禁一聲輕呼道:「木蘭」」」
門即時被撞開,鍾大先生一衝而入,蕭三公子、鍾木蘭驚呼中連忙分開,卻已經來不及。
鍾大先生目光及處,鬚髮皆顫,先問道:「木蘭,你怎麼在這裡?」
不等鍾木蘭回答,他已按著喝罵蕭三公子道:「姓蕭的,你竟然斗膽勾引我的女兒?華山派竟然會有你這種無恥之徒?」
「爹,不關他的事」」」鍾木蘭慌忙分辯。
「那是你的主意了?」鍾大先生更怒道:「爹對你說過多少次了,你就是聽不入耳,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卑賤行為?」
「爹」」」鍾木蘭悲呼。
「我沒有你這種女兒,滾!立即給我滾出去!」鍾大先生往門外一指。
鍾木蘭失聲痛哭,掩面疾奔了出去,蕭三公子要追,卻給鍾大先生截住。
「想不到以閣下的精明,一樣不分青紅皂白。」蕭三公子冷笑。
「你還說,我親眼目睹」」」
「我們可是光明正大……」
「孤男寡女深夜一室相擁在一起還說是光明正大?」鍾大先生連聲冷笑。
蕭三公子一怔,道:「你有所不知……」
「我什麼都清楚!」
「你若是清楚木蘭又怎會有今日?」
「我若是將木蘭許配給你這個無恥之徒,後果更加不堪設想!」
「姓鍾的,你說話放乾淨一點,否則莫怪我」」」
「你怎樣?」鍾大先生霍地一抬手道:「今夜不好好地教訓你一下我看是不成的了。」
「要教訓我明天是大好機會,周不著急在這一時半刻。」蕭三公子仰首冷笑。
「好,明天」」」鍾大先生咬牙切齒的。
徐廷封、傳香君、朱菁照、陸丹等這時候已聽得喝罵聲趕來,一擁而入。
「師父,什麼事?」徐廷封立即問。
「沒有什麼,我只是冒昧來找他談一些武功上的心得,哪裡知道他目中無人,所以我打算就在今夜好好的教訓他一頓。」鍾大先生到底已經冷靜下來,考慮到家醜不可外揚。
朱菁照卻嚷出來道:「我知道不是這回事,一定是師父」」」
下面的話還示接上,她嘴巴已給傅香君掩住,傅香君輕聲道:「不知道別胡說。」
也不等朱菁照有反應,拉著她急急往外走。
徐廷封畢竟也是聰明人,連忙道:「太晚了,明天還要論劍,大家還是回去休息的好。」
鍾大先生冷笑轉身,一步跨出又回頭道:「姓蕭的,明天我一定會替華山派的前輩長老好好地教訓你一頓。」
蕭三公子只是冷笑。
明珠、小子並不知道這一次會面乃是被人利用,這時候正走在後院的花徑上。
一路走來明珠都無話說,小子到底忍不住道:「你怎麼不說話?」
明珠搖頭,欲言又止,小子笑接道:「我考慮清楚了,等我找到仇家,替師父報仇之後便跟你成親。」
明珠頭垂得更低,眼淚已流下來。
「你說這樣好不好?」小子隨即問。
明珠用力的搖頭,轉身掩面狂奔,小子冷不提防,急呼道:「明珠」」」
明珠頭也不回,腳步更快。
「這也等不了?」小子想到另一面,嘆了一口氣道:「你應該明白事理的。」
他相信明珠一定會,所以並沒有追上去。
也就因為心情不佳,回到房間,小子也顯得沒精打采的,陸丹看見,原是要跟他說說鍾大先生與蕭三公子的事的,結果也沒有說,反問他道:「你又怎麼了?」
「女孩子實在不容易侍候,不過不要緊,一會兒她便會心平氣和,知道是自己不對,不會再不高興了。」小子眉宇一開,回問陸丹道:「明天你跟那個絕師太論劍,一定要給些厲害她看。」
「我有多少斤兩你應該很清楚的。」陸丹搖搖頭道:「絕師太不但武功高強,用的又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
「你也可以用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的。」
「到哪裡兒找?」
「這個問題你大可以放心,包在我身上。」小子成竹在胸,以他的個性當然不會信口開河,只是要陸丹暫時開心一下。
陸丹感激地望著小子,有沒有寶劍,明天的一戰如何他並不在乎,有這樣的一個朋友他已經心滿意足。
一夜過去,論劍終於又開始,百花洲今日仍然是天朗氣清,但論劍的氣氛此昨日卻是更加惡劣。
鍾大先生、蕭三公子才上前便已怒目相向,劍雖仍然在鞘內,殺氣已經畢露在眉梢眼角。
「你看他們就像在生死決鬥似的。」連朱菁照都看出來了。
「希望平安無虞。」徐廷封只有這樣希望。
劍終於出鞘,出手便是狠毒的招式,蕭三公子著著製造攻勢,綿綿不絕,看來似乎要速戰速決,幾下子將鍾大先生砍倒。
這當然是一廂情願,鍾大先生天龍劍法展開,攻守俱備,雖一看見蕭三公子心裡便有氣,但仍然能夠保持冷靜,身形步法與全法絲毫不亂。
蕭三公子也果然是年輕力壯,越戰越勇,劍勢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來,鍾大先生卻猶如中流砥柱,屹立在江河中,始終不為所動。
反覆一而再,再而三,鍾大先生施展的都是天龍劍法的前五式,攻中有守,守中帶攻,每施展一遍,威力便彷佛大了一點,也越來越嚴密,將蕭三公子的攻勢完全封拒在外面。
蕭三公子的攻勢由急而緩,屢攻不入,舊力將盡新力未生之間終於出現了空隙,鍾大先生的劍立即搶人,直取蕭三公子的咽喉。
這一劍無論速度角度都在蕭三公子意料之外,要閃避對擋已經來不及,眼看劍便要刺入咽喉,剎那間突然一偏,刺在蕭三公子的左肩上,入肉雖然不過一寸,劍上的內力已震得蕭三公子五臟翻騰,一個身子不由倒退出三尺,一股鮮血隨即箭也似噴射出來。
他慘笑垂手,一聲道:「崑崙派天龍劍法果然名不虛傳。」
鍾大先生冷笑道:「這一劍本來可以取你性命,但我目的只是要教訓你,不是要救你。」
「我一定會穩記著這一次的教訓。」蕭三公子冷應,轉身舉步離開。
沒有人阻止他,鍾木蘭就更垂下頭來,老太君當然高興,但最高興的還是朱君照。
「第二陣恆山派絕師太對武當陸丹。」朱君照隨即以興奮的語聲宣佈。
與絕師太步出同時,朱菁照悄然退下,追在蕭三公子的後面。
小子也同時擒一柄劍捧到陸丹面前道:「拿著這柄劍,你應該放心的了。」
陸丹目光一落,轉顧徐廷封,他看出這正是徐廷封平日所用的龍吟劍。
徐廷封與他目光接觸,點頭微笑,雖然沒有說什麼,那份關懷與鼓勵已然在眼中表露無遺。
他心裡一陣激動,走前去,拔劍出鞘朗聲道:「武當弟子陸丹請前輩指教。」
絕師太目光落在龍吟劍上,冷笑道:「好劍只有在好手的手中才能夠發揮威力。」
「晚輩一定會盡力而為。」陸丹仍然是恭恭敬敬的。
絕師太對陸丹也並無多大惡感,可是天性偏激,一想到以陸丹的修為根本不配用那樣的一柄寶劍,心裡不舒服,說話便衝口而出道:「百花洲論劍既是一份榮耀,也關係一派的聲譽,武當派難道真的後繼無人,不得不派一個無名小卒來獻醜?」
陸丹雖然已知道絕師太的脾性,但話說到這樣,亦難免有點生氣,不再說話,左手捏劍訣,繞著絕師太移動腳步。
絕師太若無其事,揹負雙手,冷冷地看著陸丹。
朱菁照追到湖畔才追上蕭三公子。
「你追來幹什麼?」蕭三公子冷然回頭,左肩以下半邊衣衫已然被鮮血染紅。
「我替你包紮傷口。」朱菁照便要撕下衣袖。
「不用了。」蕭三公子伸手按住。
「你傷得怎樣了?」朱菁照關心地問。
「不重,他應該一劍刺進我的咽喉,也省得我冉在人世間受活罪。」
朱菁照聽著心裡也難過,方待說什麼安慰的話,蕭三公子已揮手道:「你還是回去好了。」
「我就是不放心……」
「少許皮外傷,算得了什麼?」蕭三公子身形接動,掠上了湖畔的一葉輕舟,槳一揚,盪開去。
「師父,你保重」」」朱菁照無可奈何地揮手。
蕭三公子悽然一笑,催舟遠去,朱菁照看著搖搖頭,轉過身,眼角便瞥見另一葉輕舟從柳樹下穿過,蕩向蕭三公子的方向。
坐在上面的赫然就是那個蠟齋。
朱菁照沒有忘記這個和尚,心念一動,立即奔回去。
陸丹的劍終於剌出,龍吟劍在握,他放心施展,武當派約兩儀劍法到底是一絕,雖然他尚未到家,施展開來仍然有可觀之處。
他的劍迫近,絕師太的劍才出鞘,當然是藝高人膽大,一面拆解,一面指點陸丹的破綻所在,聽她說來,由第一招開始陸丹便已受制。
陸丹心中有數,明白絕師太所說的都是事實,這一戰下來,得益不淺,卻亦同時不免有一種面目無光的感覺。
他實在想絕師太幾下子便將自己擊倒,但絕師太顯然並無此意,而他也竟然沒有能力迫命絕師太這樣做。
這已經是一種悲哀。
武當派難道真的已衰微到這個地步?在拜別掌門,啟程前赴百花洲的時候,陸丹已經有這種疑問,到現在不由不承認是事實。
然後他想到了雲飛揚,精神立時一霞,索性拋開一切雜念,盡展所長,但求雖敗,只要盡了全力,亦無負武當派所託,亦相信只要雲飛揚重出江湖,一定會再為武當派揚眉吐氣。
無論他怎樣施展,對絕師太來說並沒有多大分別。應付得仍然是那麼從容。
一直等到陸丹的兩儀劍法施展至盡,絕師太才採取攻勢,一劍搶進空隙,劍上內力一透,立時將陸丹震翻在地上,事實到這下子陸丹的力氣已差不多消耗至盡了。
南宮世家的老太君就象是恐怕絕師太會再補一劍似地隨即離座凌空躍落在陸丹身旁,龍頭杖一橫道:「勝負已分,師太手下留情。」
絕師太劍卻已入鞘,冷笑道:「這般晚輩教訓過便算了,哪裡一個要傷害他?」
老太君一笑,攜杖倒退,陸丹躍起來,抱劍向絕師太方待要說幾句客氣話,絕師太已冷笑道:「當年枯木道人以兩儀劍法揚威天下,被列為武當派六絕之首,原來也不過如此。」
「晚輩學藝不精……」
「還不是一樣,仿以為枯木重生,便可以將我打敗?」
「人死不能復生……」
「難道武當派還有什麼高手能人?」
「若是雲飛揚雲大哥在這裡,晚輩相信戰果一定會重寫。」陸丹說得很肯定。
「雲飛揚?」絕師太冷笑道:「簡直就是一場胡塗,一時是武當派的叛徒,一時又被公認是武當派最有本領的弟子,說到一些與妹妹成親,就更是笑話。」
「你知道什麼。」陸丹不禁有氣。
「江湖上人盡皆知,這難道不是事實?」
「我們只談武功……」
「武人沒有武德,談什麼武功?武當派消沉至此,應該好好的檢討,青松的風流成性,以至日後的兒女那樣,根本就是報應。」
陸丹氣得一個身子不住在發抖,老太君即時插口道:「師太,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已經得勝,又何苦再逞一時口舌之快,揭人陰私?」
「你又看不過眼了?」絕師太盯穩了老太君。
老太君只是道:「江湖傳言未必……」
絕師太冷截道:「無風不起浪,武當派醜事頻傳,總不成都是江湖上的好事之徒捏造出來的?有這種事,他們就是有這個閒情也未必有這個膽量。」
「不管怎樣,這都是武當派的事,與恆山派一點關係也沒有。」陸丹忍不住插口。
「這是說我多管閒事了?」絕師太搖頭道:「我只是替枯木道長難過,武當派到了這一代,人才凋零,派出弟子又是如此不爭氣。」
「你再說」」」陸丹手一翻,劍指著絕師太。
「不得無禮。」老太君伸杖將陸丹的劍壓下。
陸丹一抽不開,一頓足,轉身離開,老太君沒有再阻攔,只是搖頭。
輕舟泊岸,蕭三公子仍然坐在舟中,蠟齋的一葉輕舟也相繼泊岸,一樣坐在舟中不動。
「閣下是南宮世家的人?」蕭三公子第一個開口。
「不是」」」蠟齋悠然回答。
蕭三公子轉過頭來,目光及處,有點意外地接問道:「小王爺要你來的?」
蠟齋打了一個「哈哈」道:「我雖然已經很小心,你還是一眼便瞧出我來自東瀛。」
「小王爺要你殺我?」
「非殺不可!」蠟齋抓著木杖緩緩站起來。
蕭三公子點點頭,道:「我明白……」
「你明白與不明白並無分別。」蠟齋左手一揚,一股煙霧半空中爆開,湧向蕭三公子面門,蕭三公子當機立斷,飛身離舟,躍在岸上。
那股煙霧迅速擴散,蠟齋突然當中穿出,木杖插向蕭三公子的咽喉。
蕭三公子斷劍已在握,揮劍擋開,蠟齋身形一翻倒掠回煙霧內,消失不見。
只是剎那間,蠟齋又從另一個方向竄出,木杖擊向蕭三公子的後背,蕭三公子雖然意外,但仍然及時揮劍接下,方待反擊,蠟齋便已又消失在煙霧中。
這一次他傾耳-聽,哪裡知道煙霧中衣袂聲此起彼落,四面八方響起來,木杖破空的聲響也緊接響起,也是此起彼落,與衣袂響聲竟然不一致。
他雖然不知道蠟齋怎樣弄出這許多聲響,卻知道蠟齋存心分散他的注意力,以便襲擊。
衣袂木杖破空聲不絕,蠟齋到底置身在哪裡一個方向?他竟然不能夠分辨得出來,一雙耳朵完全起不了作用,眼睛所見也只是翻騰的煙霧。
那只是片刻,在他卻彷佛已過了很久,整個人彷佛已迷失,到蠟齋那條木杖擊在身上才突然驚醒。
木杖煙霧毫無聲息地突然擊來,蕭三公子發覺要閃避,已擊在後背上,他雖然真氣護體,及時將木杖上大部分的內力化開,仍然被擊得五臟翻騰,一個身子往前倒栽。
木杖緊接再來三擊,他斷劍招架,雖然狼狽,還是完全接下來。
蠟齋煙霧中再次現身,渾身上下煙霧瀰漫,手樟木杖飛舞著追擊。
蕭三公子一面招架一面倒退,到他退出煙霧的包圍,身上已又捱了三杖,身形步法以至劍勢都開始亂了。
鍾大先生那一劍雖然不在要害,對他的影響也實在不輕,好像蠟齋這種殺手,這種攻擊的方式他也到底沒有經驗,應付得來自然辛苦得多。
蠟齋得勢不讓人,存心要取蕭三公子的性命,一杖急一杖,口一張,一股煙霧突然從口中噴出來,直噴向蕭三公子面門,蕭三公子一怔急翻身,接拍出一掌,將煙霧迫開,蠟齋的木杖與之同時壓在他的斷劍上,順著劍脊往上敲向他握劍右手的脈門。
他不得不棄劍,蠟齋大笑,木杖一頓,將斷劍掃過一旁,再攻前,杖端突然彈出尺許長的一截利刃。
這又是意料之外,蕭三公子右掌方待硬接來杖,發覺杖端暗藏著利刃,急忙閃避,右臂便被劃了一道血口。
蠟齋繼續進攻,三十六杖過後,蕭三公子身上又開了四道血口,再來一枚將蕭三公子掃跌地上,按著一枚刺向胸膛!
蕭三公子避無可避,左掌迎前,右掌蓄勢待發,準備犧牲一條左臂,與蠟齋拚一個你死我活。
蠟齋看在眼裡,看出其它的意圖,仗勢並沒有停下來,他有絕對的信心先斷蕭三公子左臂,再取蕭三公子性命。
也就在這剎那,一塊石頭橫裡飛來,正打在那截利刃上,蠟齋耳聽風聲,可是那塊石塊的速度仍然在他的意料之外,力道也是。
木杖被震開,蠟齋一腳便踢向蕭三公子的咽喉,蕭三公子雙掌擋開,翻身躍起來,蠟齋木杖又插到,徐廷封的劍也同時到了,擋開蠟齋的木杖。
朱菁照也不慢,緊接掠來,抓起蕭三公子棄在地上的斷劍,擋在蕭三公子身前,她的劍已給徐廷封拿去。
那劍雖比不上徐廷封本來用的龍吟劍,但蠟齋所用的杖劍亦不是絕師太所用的青虹劍那樣子,能夠削鐵如泥,而天龍劍法展開,蠟齋難越雷池牛步,就是沒有朱菁照擋著,要傷害蕭三公子也沒有機會了。
蕭三公子當然看得出,在朱菁照手中接過斷劍,只看如何將蠟齋截下來。
蠟齋杖劍一輪急攻,迫不開徐廷封,知道遇上對手,也到底在南宮世家地方,打下去驚動南宮世家的人並無好處,蠟齋無心戀戰,再急攻三杖,身形倒退,一蓬煙霧隨即在腳下爆開來。
徐廷封看出蠟齋的意圖,沒有追,靜候煙霧消散,蠟齋也果然不知所蹤。
朱菁照終於忍不住奔到徐廷封身旁道:「你怎麼不將那個老頭兒留下來?」
徐廷封笑了笑,道:「他要離開總有許多種方法,又豈是容易留得住的。」接走到蕭三公子面前。
「蕭兄你……」
蕭三公子截口道:「不礙事,崑崙派天龍劍法果然名不虛傳,方才論劍輸給令師已不由我不服了。」
「我們還是回去南宮世家再說。」
「侯爺怎麼還說這種話?」
徐廷封淡然一笑,朱菁照一旁插口道:「可是你的傷……」
「算得了什麼?」蕭三公子乾笑一聲道:「師父也是老江湖的了,難道還照顧不了自己?」
朱菁照也不是不知道蕭三公子的脾性,沒有再勸說,月問道:「那麼師父以後有什麼打算?」
「上天既然註定我孤獨一生,自是浪跡天涯,四海為家。」蕭三公子微嘆。
徐廷封感慨地道:「能夠傲遊四海,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若是有機會我也……」
蕭三公子笑截口道:「侯爺系社稷安危於一身,又怎以我這種山澤草民,了無牽掛?」
「師父,你真的要走?」朱菁照嚷出來。
「要走的時候到底還是要走的。」蕭三公子笑了笑。
徐廷封目光轉向朱菁照道:「人各有志,只是你師父帶傷在身,走動不便……」
蕭三公子笑截口道:「生死有命,今日我也死不了,應該有一段好日子的,只是那些倭奴入中原必定有所作為,侯爺日後要小心了。」
徐廷封沉吟不語,蕭三公子雖然沒有說清楚,從他那句話他已經心中有數。
百花洲論劍第二天下來情形較之第一天更惡劣,鍾大先生劍傷蕭三公子,絕師太不但羞辱陸丹,甚至於整個武當派。
崑崙派、華山兩派也許不至於因此而成為世仇,恆山、武當兩派恐怕在所不免的了。
絕師太似乎並不在乎,傅香君卻不免悶悶不樂,放開她與武當派的交情不說,恆山、武當都是名門正派,自相殘殺,絕不是一件好事。
事情變成這樣,可不是她能夠阻止得了的。絕師太對陸丹的態度也實在在她意料之外。
她的心情怎樣當然瞞不過絕師太,仍然等到晚飯後才問道:「你非常不滿師叔日間對陸丹的態度?」
「弟子不敢。」傅香君也只有這樣回答。
「你認為師叔那樣做很過份?」
傅香君大著膽子應一聲道:「師叔不覺那有一點過份?」
「不是那樣武當派的弟子如何知道發奮?」絕師太搖搖頭道:「你心腸也實在太軟。」
「弟子……」
「事情已經過去了,還說來幹什麼?」絕師太冷截道:「現在倒是有一件事情要你立即去做的。」
「請師叔吩咐。」
「你去找南宮博,問他那件事怎樣?」
「哪裡件事?」傅香君詫異地問。
「我要他做的只有一件事。」絕師太沉吟著道:「難得有今日這個機會,應該有所作為的。」
傅香君也希望是這樣。
南宮博一個人呆在房間內,對傅香君的找來完全不覺得意外,知道了來意,考慮了一會才回答道:「事情已經有一點頭緒,只是未能夠確定。」
博香君再問道:「是不是確定了你才能夠說出來。」
「最好當然是這樣。」南宮博又考慮了一會通:「請你回去告訴師太,今夜三更到後花院水軒走一趟。」
傅香君奇怪地看著南宮博。
「現在我實在不知道應該怎樣說。」南宮博長嘆一聲,無可奈何的。
老太君這時候也正就為南宮博指責姜紅杏道:「我已經吩咐你小心的了,怎麼你給跟蹤到銷魂牢也懵然不知?」
「怎會有人跟蹤?」姜紅杏大惑不解道:「當時大家都去了百花洲,不在南宮世家。」
「你就是忘了一個人。」
「南宮博」」」姜紅杏立即想起來道:「可是他被絕師太傷了腳,行動不方便。」
「你也是老江湖的了,難道看不出他傷的其實並不重?」老太君嘆息。
事實連她這個老江湖在未得到消息之前也看不出來,否則她早已吩咐小心的了。
「太君的意思是他與絕師太串謀……」
「不無可能。」老太君冷笑道:「幸好他離開的時候被求知那個老東西發現,否則秘密給洩漏出去,功敗垂成,我們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那我們應該怎樣做?」
「一不做工不休」」」老太君面露殺機道:「那個絕師太也不能放過。」
姜紅杏面露難色,絕師太的武功怎樣她是知道的,老太君鑑貌辨色,又一聲冷笑道:「今日絕師太當眾揭武當派陰私,陸丹有殺她之意,可以加以利用的。」
「陸丹?」姜紅杏不由苦笑。
在她的心目中陸丹經驗武功俱都不足,即使她們能夠利用他,對絕師太亦起不了多大作用。
老太君彷佛看透了她的心意,冷笑著接道:「這個人雖然本領有限,但只要善於利用,卻是我們目前唯一能夠置絕師太於死地的武器。」
姜紅杏一怔道:「太君已經有……」
老太君微一頷首,招手示意姜紅杏走近來,附耳說出她擬好了的計劃。
房間內只有她們二人,她仍然這樣吩咐,可見是一個怎樣小心翼翼的人。
姜紅杏隨即去找陸丹。
陸丹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已經有一段時間,絕師太對武當派的羞辱又豈是這短短的一段時間內所能夠忘記。
大家都明白他的心情,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說話是好,勸慰了幾句便自散去。
陸丹也實在希望自己能夠冷靜下來,可是到現在他仍然不能夠。
姜紅杏的到來當然令他很意外,他雖然不喜歡這個人,但既然找到來亦不能不招呼,何況姜紅杏第一句便是這樣說道:「是老太君叫我來問候你的。」
「老太君有心。」陸丹客客氣氣地回答。
姜紅杏嘆了一口氣道:「絕師太也實在過份了一點,以她的身份」」」
陸丹截口道:「事情已經過去,不要再說了。」
「不說便不說。」姜紅杏轉問道:「絕師太那柄青虹劍削鐵如泥,怎麼對你那柄劍完全不起作用?」
陸丹道:「那柄劍不是我的,乃是皇上賜給侯爺的龍吟劍,也是侯爺瞧得起,借給我暫用。」
「原來是皇上賜給侯爺的,那當然絕非凡品,不知可否給我見識一下?」
陸丹沒有想到其它,拔劍出鞘,燈光下劍鋒一泓秋水也似,一看便知道是一柄寶劍。
姜紅杏接劍在手,一面看一面大讚道:「好劍」」」左手拇食捏在劍脊上,一抹至劍尖,接彈了一下。
劍鋒「嗡」的給彈出了一聲龍吟,姜紅杏傾耳細聽,又是一聲道:「好劍」」」才將劍還給陸丹。
劍脊至劍尖姜紅杏拇食指捏過的地方已多了一抹淡碧色,可是陸丹並沒有察覺,也的確不易察覺。
陸丹還劍入鞘,接問道:「沒有別的事了?」
「沒有了。」姜紅杏一笑道:「勝敗乃兵車常事」」」
陸丹淡然道:「我明白。」
姜紅杏終於離開,才出房門便與小子撞一個正面,她一笑,小子無可奈何地回以一笑,待她走遠了,立即跳進陸丹的房間。
「那個女人到來幹什麼?」小子連忙間陸丹,一面上上下下的打量,恐怕陸丹已經被姜紅杏怎樣了。
「是老太君叫她來問候我。」
小子鬆了一口氣,轉問陸丹道:「怎麼?還記著日間論劍的事?」
陸丹恨恨地道:「我能夠不記著?」
小子點頭道:「換是我也一樣不能夠,有機會總要教訓她一頓。」
陸丹嘆息道:「只可惜技不如人。」
小子目光一轉,道:「得看明天的了。」
「你是說鍾老前輩?」
「以我看,鍾老前輩一定能夠將她擊敗,這個絕師太的性子,給打敗便已夠她受的了。」小子目光落在龍吟劍上道:「這柄劍要還給侯爺的了,明天論劍,鍾老前輩少不得這柄劍。」
陸丹看看他道:「你還是叫他鐘老前輩?」
小子一怔,道:「我應該叫師父,不,應該叫義父的。」
語聲甫落,他一個跟斗倒翻了開去,眨眼間便跑得不知所蹤,陸丹看在眼裡,不由嘆了一口氣,在他的感覺,小子的運氣好得多了,走這一趟南宮世家,不但找到一個好師父,還得到一位如花美眷。
他上前正要將門關上,一個人便出現在他面前。
「是你」」」他實在想不到朱菁照會找來。
「日間論劍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朱菁照一步跨進來道:「絕師太說什麼讓她說好了,不要太認真,氣壞了身子,千萬要保重。」
陸丹雖然不同意,但看見朱菁照這樣關心自己,心頭亦一陣溫馨感覺。
朱菁照隨又搖頭嘆息道:「這樣子論劍好處沒有,壞處到是顯而易見。」
陸丹忍不住問道:「令師怎樣了?」
「我看他以後也不會再出現的了。」朱菁照有點傷感。
陸丹吃了一驚道:「難道他」」」
「他的傷不要緊,只是要浪跡天涯。」朱菁照嘆息道:「師父遠走,你又做了道士,以後你們都不可能再陪伴我的了。」
陸丹沒有作聲,心頭矛盾,不知道應該如何說。
朱菁照也沒有再說什麼,搖著頭,轉身離開,陸丹心頭一陣衝動要追前,但到底沒有。
鍾大先生也是悶悶不樂,徐廷封一旁也是不知道如何說話,小子將龍吟劍送回來,看見鍾大先生這樣子,不敢多說話,悄然退出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鍾大先生才長嘆一聲,嘟喃道:「木蘭心裡一定在恨我,也許我是做得過份了一點,但只是我這個做父親的相信她清白又有什麼用?別人可不是這樣想。」
徐廷封聽著心裡一陣感慨道:「弟子也許看不透,但總覺得蕭三公子不是那種人,再說他人已經離開,你老人家又何妨將這件事放下,準備應付明天的一戰呢?」
鍾大先生搖搖頭道:「這兩天下來大家都不開心,明天只怕也不會例外。」
徐廷封有些擔心地道:「絕師太有時候說話也實在太重,你老人家別放在心上。」
鍾大先生微嘆道:「她說的若是事實,自是由得她說,出家人應該不會信口開河,胡亂說話的。」
徐廷封無言點頭,鍾大先生的目光突然又變得很遙遠,又想起鍾木蘭。
鍾木蘭的心情當然不會好,她甚至連一個傾訴的對象也沒有,所以朱菁照找來,難免有點喜出望外的感覺,何況她知道還能夠從朱菁照的口中知道蕭三公子的下落?
朱菁照反手將門掩上,看著鍾木蘭,神態很奇怪,也不說什麼。
鍾木蘭等了一會,忍不住問道:「你師父怎樣了?」
朱菁照冷冷地反問道:「你問來幹什麼,他是生是死跟你又還有什麼關係?」
鍾木蘭臉色一變道:「他又出事了?」
「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傷在你爹劍下之後,又被一個來自東瀛的和尚追殺。」
「到底怎樣了?」鍾木蘭急急追問。
「只是傷上加傷,死不了。」朱菁照冷笑著道:「幸好我跟表哥及時趕去。」
「都是我不好。」鍾木蘭的眼淚流下來。
「是你害他的?」朱菁照嚷起來道:「昨夜你到底找他幹什麼?」
「不什麼……」
「一定有什麼的,你最好坦白說出來,否則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鍾木蘭終於說出來道:「我只是求他不要傷害我爹。」
朱菁照恍然道:「看來你爹是誤會你們了。」
「過去的別再說了,你快告訴我你師父在哪裡兒?我很想再見他一面……」
「依我看他是不會再見你了。」
「不管怎樣我都要再見他一面。」
「好,我告訴你」」」朱菁照一頓,盯著鍾木蘭。
「在哪裡兒?」鍾木蘭著急的。
「他決意浪跡天涯,以後我們都不可能再看見他的了。」朱菁照語聲一落,轉身拉開房門,奔出去。
鍾木蘭頹然坐下來,淚流更多。
好一會她才站起來,移步到案旁,取過文房四寶。
淚痕已乾,她的心意已很堅定,決定留書出走,離開南宮世家,不惜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蕭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