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論劍的日子仍然有七天,但為了表示對這個論劍大會的重視,也為了有足夠的時間熟悉環境,每一個參與論劍的都不約而同提前到來。
他們未必都著急爭名,只是既然代表所屬的門派,就不能不全力以赴。
也所以安定下來他們一有空便打坐練功,希望無論精神情緒身手部能夠保持最佳的狀態。
只有絕師太例外,她要熟悉的只是南宮世家的環境,由到南宮世家的第一天晚上她便已盯穩了老太君。
這實在大出老太君意料之外,她既然沒有在意,以絕師太的身手,要發覺絕師太在追蹤自是更困難。
侍候老太君的只有謝素秋。
南宮世家佔地極廣,只看莊院的結構不難想象全盛時期的氣勢,現在很多地方顯然空著。
轉過了後山,環境更幽靜,老太君、謝素秋隨即分開,一往左,一往右。
絕師太很自然的追蹤老太君,在她的心目中謝素秋沒有追蹤的價值。
事實卻不是。
謝素秋去的也不是什麼地方,正是被稱為南宮世家中最神秘的求知堂,卻不知要找那個求知老人追查什麼。
她推開了堂中右壁的一個木架子,那之後有一扇暗門,連接一條秘道,通往一個地牢。
秘道並不長,地牢卻非常寬闊,四面張掛著幔幕珠簾,層層迭迭,走進去,一個疏忽便會迷失方向。
地牢的正中放著四具棺木,分向著四個不同的方向,謝素秋先後將棺蓋推開,往裡仔細地看一眼,才將棺蓋小心翼翼地推放回原位。
然後她分開珠簾,走進去,那面珠簾後放著另一具棺木,與外面的四具表面看來並無分別,但謝素秋移動這具棺木的棺貝卻顯然更小心。
她看得也更仔細。
棺內臥著一個穿著粉紅色衣衫的少女,很漂亮,肌膚也是微現粉紅色,無論怎樣看也不像一個死人,卻閉著眼睛僵臥在棺內。
若是傅香君、雲飛揚看見這個少女,一定會恨意外,她與傳香君是結拜姐妹,與雲飛揚更就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不是別人,她正是獨孤鳳,當日傅玉書一心要生擒她,要挾雲飛揚交出天蠶訣,她卻寧死不屈,跳下萬丈斷崖。
連傅玉書也不以為她還有生存的希望,她卻不但活下來,而且這樣子留在南宮世家。
由棺蓋打開到關上,她一點反應也沒有,看謝素秋的神態,卻顯然很滿意,到底是怎麼回事,當然也就只有南宮世家的人才明白。
這個地方在南宮世家也就叫做銷魂牢。
進入求知堂,任何人也會被求知堂豐富的卷軸藏書吸引,又有哪裡一個會想到求知堂的下面還有一個更神秘的銷魂牢?
老太君走的路雖然越來越幽靜,卻絕不神秘,繞過一個山坡,來到了一個水池前面。
水池當中一座水軒,相連九曲飛橋,老太君走上飛橋,一折再折,四折之後才停下,緩緩回過身子,問道:「是哪裡一個?」
絕師太知道藏不住,池邊柳樹下轉出道:「是我」」」
「師太跟著我到這裡來,不知道有何指教?」
「這樣跟著你,有欠光明磊落,但若非如此,又怎能夠找到這樣一個適當的地方,請太君指點幾招?」
「你還是這個意思?」
「當年一敗的恥辱若是沒有一個了斷,我就是死也不會暝目。」絕師太步上飛橋道:「我的性格你應該很明白。」
老太君一聲嘆息。
「你變成這樣子卻是大出我意料之外,但無論如何,這一你是怎麼也避免不了的。」
老太君搖頭道:「我是不會跟你動手的。」
「哪裡由得你?」絕師太身形一動,飛越飛橋上空,凌空一掌拍到。
老太君倒退閃開,絕師太半空中翻身,一招七個變化,繼續攻擊,老太君仍然閃避,龍頭杖最後一頓,身形倒飛出丈外。
絕師太緊追在後面,長劍緊接出鞘,夜色中一道閃電也似飛擊。
老太君身形三個變化,閃開那一劍,絕師太劍勢不絕,一面大喝道:「用你當年擊敗我的那一招「撥雲見日」。」
她事實已經想到了破解的方法,也肯定必定能夠破解,但除非那一招「撥雲見日」
再由老太君施展出來而被她即時破解,否則她是絕不會有絲毫的快感。
老太君卻仍然只是閃避,雖然有點狼狽,還是閃避開去,絕師太更怒,劍指一引,又攻出一招,這一招只有三個變化,每一個變化卻都是那麼絕,也同時封住了老太君的去路。
老太君終於還手,龍頭杖在不可能變化的情形下出現變化,破解了絕師太那一招,身形接倒翻,掠上了後面水軒的瓦面。
絕師太怔住,正要問,老太君已搖頭道:「師太的玉女劍法已臻化境,今夜我敗得心服口服。」
「你這是什麼意思?」絕師太怒問。
老太君接道:「這一次百花洲論劍師太必定能夠技壓群雄。」
「你在胡說什麼?」
「太晚了,失陪」」」老太君身形緊接翻過瓦面,倒掠開去。
「站著」」」絕師太大叫道:「你根本沒有輸……」
老太君頭也不回,身形展開,迅速的去遠,絕師太看在眼裡,沒有追前去,也沒有再叫,眼瞳中盡是疑惑之色目送老太君消失,陷入沉思中。
絕師太、老太君的交手其它人顯然並不知道,第二天,南宮世家還是那麼平靜,完全沒有事發生過的。
也所以,大清早傅香君奉絕師太之命前去請南宮博,除了意外,南宮博並無其它反應。
他也沒有問傅香君,只是傅香君也不知道絕師太找他是什麼事,說過話便自離開。
絕師太是要單獨接見南宮博。
以絕師太對老太君及南宮世家的態度,南宮世家的人對絕師太應該不會有多大好感,南宮博多少亦有一點這種感覺,可是並沒有拒絕前往。
在禮貌上也是應該這樣。
來到了絕師太的房間門前,南宮博也是先敲門,恭恭敬敬地一聲道:「晚輩南宮博求見師太。」
「進來」」」絕師太在房間內應一聲。
南宮博將門推開走進去卻不見絕師太,正覺得奇怪,絕師太突然從門後閃出,雙掌隨即襲向南宮博要害,南宮博的反應也算敏銳,雖然狼狽,仍然接下。
看見絕師太,他實在奇怪,待要叫住,絕師太掌勢又展開,迅疾綿密,完全沒有他說話的餘地,只有施展渾身解數應付。
絕師太連攻十八招,最後一招將南宮博迫退十步,迫坐在一張椅子上。
南宮博手腳再也施展不開,脫口一聲道:「師太」」」
絕師太在他開口之前身形已倒退,反手拂袖,將門關上,隨即在南宮博對面椅子坐下。
「你不用驚慌,我絕無惡意。」絕師太一正臉色道:「目的只是在看清楚南宮世家的身形步法,以你的身手,已可以躋身高手之列。」
「哪裡裡,晚輩只想知道師太要看清楚南宮世家的身形步法,目的何在?」
絕師太不答接問道:「你的武功是哪裡一個傳授的?」
「先父」」」
「還有呢?」
「南宮世家有例男子六歲起便一定要修練祖傳武功心法,十歲起可以修練劍術,大都是自學悟化。」
「若是悟化不來,可否請教長輩?」
「可以的。」南宮博有問必答,一點也不象是在敷衍。
「你是請教哪裡一個?」
「先是先父,先父不在,改問大嫂。」
「沒有問太君?」
「問大嫂是老太君的主意。」
「老太君可有教你什麼武功心法?」
「沒有,也從來不過問我們的武功進度。」
「哦?」絕師太沉默下去。
南宮博等了一會,終於忍不住追問道:「師太到底發現了什麼?」
絕師太反問道:「你怎麼這樣問?」
南宮博一怔,欲言又止,絕師太淡然一笑,道:「你不必回答我,現在我也不能夠告訴你什麼,到我可以告訴你什麼的時候總會告訴你的。」
「多謝師太。」南宮博長身一揖。
「我總算沒有找錯人。」絕師太深注南宮博一眼,轉問道:「香君到哪裡兒去了?」
「她離開的時候遇上安樂侯。」
「很好」」」絕師太口裡說好,卻嘆了一口氣,這個老尼雖然急性子,但顯然也只有仔細的一面,什麼事都好像心中有數。
傅香君也有對徐廷封提及絕師太找南宮博,徐廷封到底是一個值得她信賴的人。
徐廷封沒有追問絕師太找南宮博到底是什麼事,只是道:「師太這個年紀應該知道收斂的。」
傅香君點頭道:「我也是懷疑她那樣對老太君是另有目的。」
「南宮博忠厚謙虛,師太找對人了。」
傅香君笑道:「你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徐廷封搖頭道:「但相信應該不會是個人的恩怨。」
傅香君有點詫異道:「你好像認識我師叔已經有一段日子。」
徐廷封笑了笑,道:「我只是相信一個出家人道多年的人絕不會胡亂使性子,正如我師父。」
「鍾老前輩現在哪裡裡去了?」
「在後山練劍。」徐廷封收起笑臉道:「對這一次百花洲論劍他顯然很認真。」
「以他老人家的修為,這一次應該是穩操勝算。」
「師太的玉女劍近年來豈非未逢敵手?」
「哪裡一個勝哪裡一個負其實有什麼要緊,只怕萬一因此而傷了和氣。」傅香君有點擔憂道:「是了,蘭蘭怎樣了?」
「我將她留在京城,帶著她行走江湖,到底是有點不便。」徐廷封微嘆道:「若非她孃親早死,我更加放心。」
「原來你們在這裡。」一個聲音突然傳來。
徐廷封一聽便知道朱菁照來了,回頭望去,果然看見她翻越欄杆,向這邊奔來。
「怎麼你不來找我?」朱菁照一上來便抓著徐廷封的衣袖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幾經辛苦偷出王府,只是因為知道你可能會來百花洲。」
徐廷封有點尷尬地道:「我們都是南宮世家的客人,實在不方便到處跑。」
朱菁照立即手指傅香君道:「那她卻是方便來找你。」
徐廷封忙道:「我們是湊巧遇上。」
朱菁照道:「偏就是這麼巧。」冷冷地睨著傅香君。
傅香君苦笑道:「師叔那兒還有事找我,先走一步了。」轉身使舉步。
徐廷封待要叫住卻給朱菁照截下道:「好,總算你知情識趣。」她隨即拉著徐廷封向那邊亭子走去,一面又說道:「你可知道路上多麼危險,差一點兒我便給那些倭奴殺掉……」
徐廷封聽著只有苦笑的份兒,無可奈何。
傅香君回到絕師太的房間,南宮博已經不在,只剩下絕師太一個人呆在那裡,卻不等她開口,絕師太已自開口道:「你知道我找南宮博來是為了什麼?」
傅香君搖頭,絕師太接通:「我是要從他的身上證明一件事。」
「什麼事?」
「老太君的武功。」絕師太一頓才繼續道:「昨夜我曾經找著老太君迫她出手。」
傅香君一怔,絕師太又道:「她不想出手,被我迫緊了才勉強過幾招,我發覺她的武功路數學三十年前有很大分別,用的招式身法不象是南宮世家所有。」
傅香君不免也有點奇怪,她絕不懷疑絕師太的眼光推測。
「事實證明,南宮博所用的招式身法與她的完全不一樣,尤其是最後脫身施展的那一招更加詭異,前所禾見,還有更奇怪的,以她的心高氣傲,昨夜竟然就此服輸,匆匆離開。」
傅香君沉吟著問道:「那麼師叔打算再……」
「在未找著真憑實據之前,我是不會再採取什麼行動的。」絕師太神色凝重,接吩咐道:「這件事你也不要隨便封別人說,明白嗎?」
傅香君點頭,心頭也不由凝重起來。
收到朱菁照在南宮世家的消息,寧王也並不怎樣詫異,這早已在他意料之內,也生氣不起來,反而因為知道朱菁照平安到達,放下了心。
「這個丫頭」」」他將信放下,搖頭苦笑。
「妹妹她素來膽大包天,你老人家其實地無須動氣。」朱君照旁邊隨口一句。
「總該說一聲,幸好我們與南宮世家素有來往,才清楚知道她的下落。」
「可要我立即去將她抓回來?」
「她人在南宮世家,又有蕭三公子一旁照顧,應該不會出事的。」
「蕭三公子?」朱君照心頭一股怒火冒起來,回頭看一眼一刀軒。
一刀軒面露詫異之色,他也是以為蠟齋在蕭三公子到達南宮世家之前已採取行動,而以蠟齋的身手當無失手之理。
寧王沒有在意,接道:「崑崙派鍾大先生還有徐廷封都在,也不用擔心她沒有伴兒,南宮世家所以這麼快通知我目的也當然不是在菁照的安危。」
朱君照恍然道:「他們又是要那種東西?」
寧王緩緩點頭,朱君照接問道:「給不給?」
「給當然要給,雖然還沒有多大收益,我們不是一直都合作得很好?這樣好了,你走一趟南宮世家,看看百花洲論劍,也算是取個經驗,順便將東西帶去。」
「也好」」」朱君照並不反對,事實也想去看看蠟齋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寧王隨即吩咐柳飛絮、夏清風道:「你們兩個好好的侍候小王爺,路上千萬小心,別像雪漫天那樣,死得不明不白。」
雪漫天的屍體是被裝進棺木送回寧王府的,自然是引起一番騷動。
蠟齋所以這樣做,既是一刀軒,也是朱君照的主意,目的正在要其它的人知道厲害。
柳飛絮望一眼夏清風、花別離,笑應道:「我們跟小王爺走在一起,託小王爺的齊天洪福,不會有事的。」
他們絕無疑問都是聰明人,寧王看看他們,點點頭,轉頭向一刀軒、花別離道:「你們兩位就留在這裡,負責王府的安全。」
一刀軒既無異議,花別離當然也不會有。
「什麼時候動身?」朱君照隨即問。
「當然是越快越好,否則如何趕得及百花洲論劍?」寧王站起來道:「你與我進去拿那些東西。」
東西放在秘室內,用檀木箱子載好。
「依足份量給他們?」朱君照並無特別用意,只是住口問一句。
寧王雙眉應聲一揚,打開箱子,拿出了一個玉瓶道:「這個暫時留著。」
朱君照有點意外道:「我還以為爹會將部分東西留下。」
寧王搖頭道:「那東西與這個玉瓶裝著的東西比較,還是玉瓶裡的東西貴重。」
「看份量卻是以那東西為主,倒不知道他們要這許多東西幹什麼?難不成有人吃出了癮頭?」
「也許。」寧王笑了笑道:「這個人若是老太君。事情便簡單了。」
控制了老太君也就等於控制了整個南宮世家。
他們所說的「東西」,其實就是鴉片,那時叫「福壽膏」。
在朱君照到達南宮世家之前,南宮世家又出了一件事,卻是好事,鍾大先生、徐廷封看出了小子對明珠的痴心,一齊替小子出頭,同南宮世家提親。
小子正是因為沒有機會接近明珠而失魂落魄,不知道是謝素秋阻止明珠跟他見面,當然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的師父南偷是死在南宮世家的手下。
謝素秋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阻止明珠與小子來往,她沒有對明珠說清楚,也所以連明珠也以為主要是因為小子的身世。
小子亦難免這樣想,要知道他的心意當然不困難,而除了那個原因徐廷封也想不到其它原因,也所以以巧計安排,使得鍾大先生收小子為徒,再認作義子,然後以師兄的身份去替小子做媒。
謝素秋第一個反對,唯一的原因就是明珠尚還年幼,但出乎意料,老太君竟然一口答應。
謝素秋雖然是明珠的母親,在南宮世家一切卻是以老太君為主,老太君既然答應,她亦無話可說,多少當然猜到老太君所以這樣必有目的。
她當然不希望利用明珠來達到任何目的,可是老太君的安排她亦無可奈何,反對不來。
有老太君答應,小子哪裡還不放心,那份喜悅又如何掩飾得住,隨即變成了眾人取笑的對象。
眾人只想著如何慶祝一番,朱菁照卻是例外,冷言冷語,只問徐廷封何以不替自己打算,只顧別人,徐廷封當然明白朱菁照的話,卻裝作不明白,顧左右而言他,朱菁照一氣之下,走了出去。
徐廷封也是當作沒有看見,眾人亦沒有在意,就只有陸丹在旁看見。
旁觀者清,到這個時候陸丹多少亦已經看出朱菁照對徐廷封的情意,難免有些茫然若失。
朱菁照才走出去又走回來,躲在蕭三公子後面,隨即央求徐廷封、蕭三公子作主,不要讓朱君照將她帶回去。
朱君照常著柳飛絮、夏清風到了,徐廷封、蕭三公子也是以為他是奉寧王之命來找朱菁照,看見朱菁照那樣子慌張,再想朱菁照人既然已在南宮世家,無妨做個順水人情,替她講情留下,等百花洲論劍事了。
蕭三公子說話雖然未必起得了作用,徐廷封總該可以,再加上其它武林的前輩,看在他們的臉上,朱君照多少也會賣個薄面,答應讓朱菁照留下來。
朱君照完全不提這件事無疑在他們意料之外,而到來也竟是代表寧王參與百花洲論劍的盛事,也一樣令人意外。
南宮世家當然不會反對,索性請朱君照屆時出席作個嘉賓。
這表面並無可疑也並無不妥,唯一令各人尷尬的只是朱君照一直色迷迷地盯著鍾木蘭。
他也是真的瞧上了鍾木蘭,只是鍾木蘭並不是人盡可夫的那種女人,不像姜紅杏。
姜紅杏看見朱君照那樣子,心中有數,以朱君照的瀟灑與身份她怎會不盛興趣?
最擔心的就是蕭三公子,不全因為他喜歡鍾木蘭,還因為他清楚朱君照的為人。
當夜蕭三公子總算找到鍾木蘭,除了提醒她小心朱君照這個人,還再次透露他的愛意,只求鍾木蘭在百花洲論劍之後隨他遠走高飛,退隱山林。
鍾木蘭又怎不清楚蕭三公子的一片痴心,那片刻心情混亂之極,最後還是逃回去。
蕭三公子沒有追,他知道身在南宮世家,能夠有機會對鍾木蘭傾訴愛意他已經滿足。
他應約來南宮世家的目的也是在一見鍾木蘭,對百花洲論劍並沒有多大興趣,自念必輸。
腸斷劍斷,連斷劍也不肯換去,他的劍術就是怎樣苦練也難得完善,又如何與鍾大先生、絕師太這等高手一爭長短?
與之同時朱君照將檀木箱子送到老太君的房間,只是他一個人。
房間內也只有老太君一個人。
打開壇木箱子看見那些福壽膏,老太君笑逐顏開道:「福壽膏煉製困難,若非王爺的財雄,要得到這許多福壽膏真還不容易。」
「嗯」」」朱君照淡應一聲。
再細點盒子內的藥物,老太君的笑容卻逐漸消失,終於問道:「還有一樣龍涎香怎麼不見?」
「龍涎香?」朱君照佯裝不知。
「龍涎香的重要尤在福壽膏之上,也只有王爺才有……」
「這個並未有提及。」
老太君冷截口道:「怎會的,難道王爺到這個地步,仍然不信任南宮世家?」
「太君言重」」」
老太君冷笑道:「要事情早點解決,大家就必須忠誠合作。」
「家父這樣做,目的相信也只是在多一重保障,龍涎香遲早送到南宮世家。」
「王爺未免太多疑了。」老太君連聲冷笑。
「家父事實上也從來沒有過問南宮世家要這些藥物的用途。」
「那是開始雙方便已經協議不得過問。」
「不錯」」」朱君照笑了笑道:「總之龍涎香一定會送到,而只要大家齊心合力,達到目的,到時南宮世家又豈止天下第一,富貴榮華,享之不盡。」
老太君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送走了朱君照,老太君便悄然獨自離開房間,帶著那個檀木箱子走到求知堂,將盒子交給那個求知老人。
他們隨即經由秘道下去,先進入銷魂牢旁邊的另一個秘室,這個秘室滿放藥物以及鼎爐等工具,其中兩個鼎爐在燒著,秘室中藥煙氤氳,散發著一種極其怪異的氣味,令人嗅來懶洋洋的,提不起勁,老太君就是有這種感覺。
相反,那個求知老人一進入這個地方卻變得精神奕奕,渾身是勁的,迅速將箱子內的藥物分配妥當,與已有的調合起來,再以熟練的手法搓成紅白兩種丸子,放進鼎爐內。
老太君眼神看來有點緊張,求知老人則駕輕就熟若無其事的。
他們離開這個秘室進去銷魂牢是半個時辰後的事,求知老人的手中多了紅白兩個瓷瓶,也就是分載著紅白兩種藥丸。
來到那四個棺木前面,老太君才停下來,以龍頭杖的杖尾將棺蓋挑開。
每一具棺木內都仰臥著一個少女,樣子絕不難看,臉色卻蒼白得猶如塗上一層白堊,緊閉雙目,臥在那裡與死人無異。
求知老人分別將她們的口捏開,將一顆紅色的藥丸放進去。
那不過片刻,四個少女的臉色都逐漸轉成粉紅色,也有了光彩,求知老人終於轉向老太君,點點頭。
老太君悠然拿出了一支碧玉造的哨子吹了一下。
哨聲不太響,卻非常清楚尖銳,尖針也似彷佛要-進心窩裡。
那四個少女應聲張開了眼睛,都是那麼的晶瑩透徹,明亮美麗,卻不知怎的,令人有一種不象是人的眼睛的感覺。
小子、陸丹、傅香君若是看見,一定會立即省起,當夜他們從寧王在京城的別邸溜出來,陷入白蓮教的包圍,替他們解圍的那四個黑衣蒙面人。
眼睛張開,那四個黑衣蒙面人便自棺中彈起來,到老太君再吹一下那支碧玉哨子,她們便從棺中躍出,兩兩相對,再交錯轉換方向,後背一靠,劍出鞘,組成了一個劍陣。
劍招緊接展開,凌厲狠毒有甚於當夜砍殺那些白蓮教徒的時候。
老太君那支碧玉哨子再次吹了兩次,四個黑衣少女的劍陣應聲又變動了兩次,每一次變動都保持靈活,而一次比一次凌厲狠毒。
老太君看著連連點頭,最後吹出了極其短促的一聲,那四個黑衣少女才停下來,到老太君拂袖,身形齊起,躍回棺內,仰臥下來。
求知老人也這才上前,從白色的那個瓷瓶中倒出了四顆白色的藥丸,分別放進那四個少女的口內。
她們的臉色這時候已變成火紅,可是白色的那顆藥丸嚥下去,臉色便逐漸轉白,卻已不是抹上白堊那樣子,蒼白得來透著光澤,多少總算有些生氣。
老太君將棺蓋挑回原位,目光轉向那邊珠簾道:「看看粉羅剎怎樣?」
她口中的粉羅剎也就是獨孤鳳,膚色原已是粉紅,吃下求知老人-的那顆紅色的丸子,迅速轉成火紅色。
老太君將那支碧玉哨子倒轉,向著獨孤風吹出了另外一種哨聲。
獨孤鳳應聲從棺材中撲出來,那種速度遠在方才那四個黑衣少女之上。一撲出隨即撲向老太君,鴛鴦刀出鞘,瘋狂斬出。
老太君慌忙閃避,連退兩丈,龍頭杖才能夠搶進空隙,點在獨孤鳳腰間穴道上,獨孤鳳若無其事,繼續撲擊,老太君只有再閃避,很狼狽。
求知老人終於出手,後面掠上,連點了獨孤鳳後背雙肩幾處穴道,獨孤風的動作才緩下來,老太君隨即以龍頭杖封住了獨孤風的雙刀,求知老人也及時將一顆白色的藥丸放進獨孤鳳體內。
看著獨孤鳳的臉色改變,求知老人才解開獨孤鳳被封住的穴道。
老太君再坎那支碧玉哨子,拂袖間獨孤鳳臥回棺木內,才喃喃一聲道:「好厲害。」
求知老人搖搖頭,老太君沒有在意,接打了一個「哈哈」道:「沒有龍涎香,藥物還不是一樣成功?寧王你這個老匹夫也未免多此一舉。」
「何嘗成功?」求知老人突然開口,他原來並不是一個啞巴,不過裝成那樣。
裝聾作啞都絕不容易,這個人裝啞裝了這麼多年,不說別的,就是這份耐性已經夠可怕的了。
「哦?」老太君一怔道:「她們不是一樣服從哨子的指揮?」
「是啊」」」
「方才你也看到的了,服食藥物後,她們的功力激增,尤其粉羅剎,迫得我幾乎全無招架之力。」
「這九九天霸王丸作用原就在迫出一個人的潛能,看方才的情形,她們的潛能並未完全給迫出來,至於粉羅剎,不錯連封住穴道也不能夠令她的行動完全停頓下來,但卻已變得緩慢,理想的情形應該是一點反應也沒有,也懂得分清敵我,不相信你可以再試試,就是你有空吹響哨子,粉羅剎也不會停止攻擊的。」
老太君沉默了下去,求知老人接一聲嘆息道:「還有,在事了之後,她們又必須繽命金延續機能,這種續命金丹雖然經過我加以改良,她們的神智不至於太混亂,但壞反應還是存在的。」
「龍涎香果真缺不得?」
「缺不得。」求知老人斬釘截鐵的。
「那我便不擇手段,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取到手。」
「藥物完全成功,四個女殺手任何一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粉羅剎更足以打遍天下。」
老太君只是恨恨地道:「好,寧王,就看你陰險還是我毒辣。」
求知老人笑了笑,老太君目光轉到他臉上道:「論劍期間南宮世家內多了幾個高手,你也要小心一些。」
「什麼時候我都會小心。」
「幸好其它人都不像絕師太那麼好管閒事,我已經著人日以繼夜監視著她的了。」
老太君一頓龍頭杖道:「總有一天要她知道厲害!」
就因為知道絕師太今夜留在房間內,老太君行動上也放心不少,除了絕師太,老太君亦想不出還有哪裡一個會對她的行動感興趣。
今夜追蹤她的竟然是南宮博,任何人相信也會感到意外。以南宮博對南宮世家的環境熟悉,追蹤起來當然比絕師太輕鬆。
目送老太君遠離求知堂,南宮博一臉疑惑之色,老太君的行動在他來說當然是神秘。可是他沒有再進去求知堂,這到底還不是適當的時候。
老太君回到內院,正遇姜紅杏出來,姜紅杏瞥見老太君便一旁躲開,卻又怎能瞞得過老太君的耳目,一喝之下,她只好硬著頭皮從花木叢中走出。
這個時候她竟然抹上胭脂刻意裝扮,只看表面使知道非常不妥的了。老太君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搖頭道:「這個時候還到哪裡兒去啊?」
「只是隨便走走。」姜紅杏知道瞞不過,但除了這種話還有什麼話好說?
老太君只是道:「南宮世家內藏龍臥虎,論劍期內你還是收斂一下,檢點一些的好。」
姜紅杏有點尷尬地垂下頭,老太君也沒有再理會,自回房間,她顯然不但明白姜紅杏的為人,甚至已猜到姜紅杏要到什麼地方去,只是並沒有禁止。
也所以姜紅杏只當作沒有聽到,待老太君入了房間,還是繼續去做她一心要做的事,去勾引朱君照。
以朱君照的好色,當然不會讓她失望的。
百花洲論劍原本少不得少林派、腔恫派,只是腔恫派一音大師橫死,唯一的傳人管中流亦喪命,還沒有弟子出來整頓,在武林中可以說暫時消失。
少林派經不起不老神仙一闖亦元氣大傷,回函婉拒,甚至沒有派弟子來百花洲觀戰。
應約前來的只有武當、崑崙、華山、恆山四派,同來也沒有多少弟子,說熱鬧是絕對說不上的。
後面又還有這許多人事糾纏,氣氛當然也不會好到哪裡裡去。
代表南宮世家的南宮博也一樣顯得心事重重。
第二天日間他出現在求知堂,老太君、求知老人昨夜在求知堂消失已令他考慮到秘室的存在,也就裝作要翻查什麼,其實在找尋進口。
也不過片刻,求知老人便出現在他面前。
「我只是隨便看看。」南宮博惟恐求知老人起疑。
老人卻是示意有人要找他,看了這麼多年他早已看得懂老人的手語。
待他走出了求知堂,老人的臉才沉下來,看來他已經看出南宮博的意圖。
找南宮博的是絕師太,就等在當夜她與老太君交手的九曲飛橋上。
「師太怎會在這裡?」南宮博當然奇怪。
「我原是要到求知堂去的。」絕師太深注南宮博。
「求知堂?」南宮博更奇怪道:「到求知堂有何事?」
「你到求知堂叉有何事?」絕師太反問。
「想弄清楚一件事。」
「我也是,昨夜我也是在求知堂附近,很清楚你的行動,只是不方便招呼。」
南宮博一怔,絕師太笑接道:「老太君雖然派了人日夜監視我居住的地方,但以那些人的能耐要不被我看出來,要阻止我的行動,還是不足夠。」
一頓絕師太又問道:「之前我對你說的你已經仔細考慮過了?」
南宮博頷首接問道:「師太懷疑什麼可否詳細點說出來?」
絕師太微嘆道:「出家人沒有真憑賞據總算難以啟齒,這樣很容易引起誤會。」
「師太以為能否找得到?」
「天下無難事,而不管怎樣,在離開南宮世家之前,我總要跟你詳談一遍。」
「一定」」」南宮博嘆了一口氣道:「明日百花洲論劍我只是身為南宮世家子弟湊個熱鬧,以找的武功造詣又如何配與一代宗師論劍?」
「你到底還年輕,看你的資質,假以時日,必成大器!」絕師太接一句道:「南宮世家有待你發揚光大哩。」
南宮博雖然聽出這是安慰的話,胸膛仍然不覺挺起來,在他的體內流的到底是南宮世家的血。
絕師太回到房間,傅香君已等在那裡,她沒有立即說什麼,坐下來閉目沉思了好一會才張開眼睛,一聲道:「香君,你過來」」」
「師叔有什麼吩咐?」傅香君多少也看出絕師太要交代的必是很重要的事。
絕師太慎重地拿起了案上放的青虹寶劍道:「這柄青虹劍是二十五年前師父傳給我的,與我一起經過大小戰役不下三百次,人與劍幸保無損,劍削鐵如泥,我疾惡如仇,所以二十五年下來殺人無數,青虹劍屢次以血清洗,人劍雖都自問無愧天地,但難免遭人非議,唯是人生在世,能夠做到無愧於心,又何須介意別人說什麼?」
傅香君應聲道:「弟子明白。」
「這幾天我總算覺得心神恍憾,好像有什麼大事要發生,是吉是兇,卻是難以肯定。」絕師太神態更凝重道:「這柄青虹劍百花洲論劍之後打算傳給你,你要好好珍惜。」
「弟子如何擔當得起?」傅香君誠惶誠恐。
「叫你要你就要。」
「弟子……」
「我將這柄劍傳給你並非表示我特別喜歡你,只是希望你能夠將恆山派發揚光大。」絕師太神態開始有點激動道:「老實說,我跟你死去的師父雖然一齊入門學藝,到現在,對她仍然沒有多大的好感,始終討厭她那種優柔寡斷的性格,你雖然不至於像她那樣,亦是偏於柔弱一面。」
傅香君沒有作聲,絕師太接道:「這一次我帶你到南宮世家參與百花洲論劍,就是要找機會跟你說這番話,人在江湖,越是柔弱便越是失敗,你要為恆山派爭一口氣,必須先學會堅強。」
「弟子可以堅強做人,這柄青虹劍卻不可以……」
「你以為這柄青劍有什麼了不起?劍只是一種工具,最重要的還是用劍的人,同門中以你天份最高,不傳給你傳給哪裡一個?難道你要離開恆山派?」
「弟子不敢。」傅香君惶然。
「那便不要再多說了。」絕師太眼皮一陣顫抖道:「這幾天我的確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難道這一次的百花洲論劍暗藏陷阱?」傅香君話說出口又搖頭道:「應該不會的。」
「我也是這樣想,也許刀劍無眼,雖然有劍點到為止,但還是難免傷和氣。」絕師太嘆了一口氣道:「也許你死去的師父在下面太寂寞,要我下去陪伴她。」
「師叔」」」傅香君心頭一陣不祥的感覺。
「總之你好好地保管這柄青虹劍。」絕師太又嘆了一口氣,那樣子完全就變了另一個人似的。
鍾大先生也在看著劍,呆看著。
出鞘的利劍燈光下猶如一泓秋水,雖然比不上絕師太的青虹寶劍,也肯定絕對是一柄好劍。
徐廷封、陸丹看在眼裡,很奇怪,徐廷對等了一會,忍不住問道:「這柄劍怎樣?」
「這一次來南宮世家我實在有點後悔。」鍾大先生竟然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師父的意思……」
「不知怎的我突然有一種感覺,這一次的百花洲論劍有一股煞氣,欠了一份祥和。」鍾大先生回劍入鞘。
陸丹插口道:「晚輩見識少,沒有這種感覺,倒是技不如人,實在不該來獻醜。」
鍾大先生目光落在陸丹臉上道:「武當派人才輩出,天蠶神功就更是一絕,雲飛揚雖人說機緣巧合,仍然不能夠抹殺個人的努力,而終於揚名天下,你這麼年輕,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這一次論劍,何妨就當作吸取經驗教訓?」
陸丹聽著不由得點頭,鍾大先生一聲嘆息,接道:「天下第一劍,人往往就是因為一個虛名,做出一些平日根本不會做的事情。」
徐廷封笑問道:「師父好像沒有多大的信心?」
「這不是信心問題,只是我已經這麼一把年紀,還爭什麼虛名,這一次論劍應該由你代表崑崙的。」
「師父地無非為了崑崙……」
「為崑崙也為了自己,數十年苦修,想不到還是受不了這種虛名的引誘,這大概也就是所謂心魔了。」鍾大先生苦笑道:「連我也尚且拋不開,又何妨年輕人?不怕說,我現在甚至尚且有點緊張。」
他隨即笑出來,徐廷封、陸丹只有陪著笑。
「小子又跑到哪裡兒去了?」他接問。
陸丹道:「去看如何找機會接近明珠。」言下之意,顯然極贊成小子這樣做。
「這是一件好事,能夠了解多一點總是好的,反正也不會再有人阻止他們會面。」
不知何故,鍾大先生突然又想起了女兒木蘭。
鍾木蘭這時候正在南宮世家北面半里的一座山神廟內,捧著三灶香跪倒在山神的塑像下。
這座山神廟是南宮世家建的,每個月的初一十五總會派人來打點一下,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在這個時候當然更不會有人留在廟內,所以鍾木蘭大膽將藏在心裡的話說出來。
「小女子鍾木蘭誠心向菩薩禱告,求菩薩提點迷津。」她拜倒,接道:「我嫁入南宮世家是父命難違,到底已經是南宮世家的人,本不該再想那些事,只是他對我情深一片,而南宮學與我雖則有夫妻之名,並無夫妻之實」」」
她嘆息一聲才接下去道:「我是否應該答應他,與他高飛遠走?」
然後她一連叩了三個響頭,她當然看出面對禱告的只是一個泥塑的神像,未必有什麼反應,只是這個時候她已經六神無主,但求將心裡的話說出來,得個舒暢。
到她將頭抬起來,卻突然發覺在她的面前已站立著一個人。
以她的修為竟然來人到了面前仍然毫無所覺,情緒的混亂固然有影響,朱君照的一身忍術已經有相當造詣亦不無關係。
「是你」」」她一隻受驚的兔子也似跳開。
「真是天姿國色。」朱君照盯著她道:「也不枉我一番苦心追蹤到這裡來。」伸手隨即抱去。
鍾木蘭一閃避開道:「你要幹什麼?」
「幹要乾的事。」朱君照露出一臉淫邪的笑容道:「今夜的月色這麼好,這裡又這麼幽靜,絕不會有人騷擾,亦可謂天賜良緣了。」
「小王爺最好尊重一點。」
「一次穢兩次也是穢,方才你說什麼我全都聽得清清楚楚,還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鍾木蘭臉色大變,朱君照笑接道:「我怎麼也是一個小王爺,難道還配不上你?」
他伸手又再抱去,鍾木蘭再避開,一避再避,後背已抵著牆壁。
正當此際,衣袂聲急響,蕭三公子穿門而入,正擋在鍾木蘭面前,探手按住了朱君照的手。
朱君照目光一轉,將蕭三公子的手撥開,沉聲喝道:「蕭三,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蕭三公子正要回答,朱君照已恍然大悟,大笑道:「她說的那個人原來是你啊。」
蕭三公子一怔,朱君照已轉向鍾木蘭道:「不過是寧王府一個劍師,值得你這樣死心塌地,不顧一切?」
鍾木蘭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蕭三公子只有勉強替她分辯道:「小王爺,南宮世家的人一向規規矩矩,你說話放乾淨一點。」
「規規矩矩?」朱君照放聲大笑道:「你問她方才在這裡說什麼?」
鍾木蘭的臉色再變,朱君照繼續說下去道:「她說你對她情深一片,與南宮學有夫妻之名,無夫妻之實,不知是否應該答應與你遠走高飛,求菩薩指引!」
蕭三公子聽著臉上的肌肉一陣顫動,目光轉向鍾木蘭。
鍾木蘭再也忍不住,掩面疾奔了出去,朱君照要追,卻被蕭三公子截下。
「滾開」」」朱君照一掌拍出。
蕭三公子伸手架開,朱君照立時被震開二步,臉色一變道:「你竟然敢跟我動手?」
蕭三公子緩緩地道:「蕭三已經辭去寧王府劍師之職,沒有什麼不敢的了。」
朱君照又是一怔,瞪著蕭三公子道:「既然是這樣,以後我知道怎樣做了。」
蕭三公子淡然一笑,道:「小王爺不是早已經知道怎樣對付蕭三?」
朱君照臉色再變,鐵青,一頓足,轉身往廟外走,這一次蕭三公子沒有再阻止,只是看著他離開。
一會蕭三公子才從山神廟走出來,仰首向天,臉上一抹如痴如醉的笑容。
他絕對可以肯定朱君照在方才那種情緒環境下所說的必然是事實,到今夜,鍾木蘭對他是怎樣的一種心情,總算明白了。
雖然鍾木蘭在求菩薩指引,還未有一個決定,但只要鍾木蘭有這個意思,他便還有希望。
此前他幾乎絕望了。
朱君照並沒有立即回去南宮世家,他走的另一個方向,走出了一里,才在一株大樹前停下來。
大樹下有一個三尺高的石佛,一看便知道隨意以石塊削刻出來,這種隨意當然不是一般人隨意能夠做得到的。
在一般人的眼中看來這個石佛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可是在高手眼中,最少可以從佛像削刻的痕理中看出削刻這個佛像的人必然是一個高手。
朱君照卻是先聽到一陣奇怪的鳥叫聲停下來才留意到這個佛像,憤怒的臉上立時露出了喜悅之色。
他雖然知道往這個方向走一定會找到他要找的人,但這麼快便能夠找到,難免有一些喜出望外。
半身一轉,看過後面沒有人追來他才揮動雙手,先往左面拍兩下,再往右面拍兩下,然後當中再拍兩下。
蠟齋也這才從樹上掠下來,他整個身子貼著樹幹,就像與樹幹混為一體,落到了地上才分開。
他身上仍然是穿著一襲灰白色的僧袍,與那株樹幹一起應該很容易分辨出來,可是在他末落到上面之前,朱君照也竟然是那種感覺,人與樹混成一體。
忍術練到了這個境界,亦可謂登峰造極的了。
落到了地上蠟齋才問道:「小王爺這麼急找我有什麼事?」
朱君照一會才問道:「蕭三怎麼會活著來南宮世家?」
蠟齋搖頭道:「我們的人以長樂郡主為追蹤目標,長樂郡主突然離開蕭三公子自行上路,難免有失誤。」
朱君照揮手道:「菁照你們不必再理會,蕭三」」」
「一定要殺掉?」
「非殺不可!」朱君照咬牙切齒道:「不殺掉這個人我實在難以嚥下那口氣。」
「什麼時候下手?」
「當然是越快越好。」朱君照心念一轉道:「他到來乃是參加百花洲論劍,必然有一番惡鬥,等到他筋疲力竭再下手,豈不是事半功倍。」
「有這種便宜,和尚當然不會輕輕放過的。」蠟齋打了一個哈哈道:「這件事就包在和尚身上。」
朱君照點點頭,道:「你可以走了。」
蠟齋手一揮,一股煙霧在身上散開,迅速將整個身子裹住。
煙霧完全消失的時候,蠟齋已經不知所蹤,朱君照也沒有等到煙霧消失,自顧走向南宮世家那邊,一面猙獰的神態,彷佛已看到蕭三公子呻吟慘叫,倒在他面前。
南宮世家今夜表面上是非常平靜,明珠留在房間內,一顆心卻動盪不安,她以為是因為小子的關係。
之前一有機會小子便溜進來看她,或者在窗外敲響窗戶,約她到外面傾訴心事,今夜到現在,小子仍然未見出現。
也所以窗戶一聲敲響她立即整個人跳起來,但推開窗戶一看,站在外面的竟然是南宮博。
「四叔」」」明珠一怔道:「你怎樣了?」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南宮博一躍而入,將窗戶掩上。
明珠立即道:「一定是很重要的。」
「當然了。」南宮博一笑,是那麼苦澀道:「這件事關係你的終生……」
「是小子闖出來的?」明珠急起來。
「不是。」南宮博坐下來,一聲嘆息。
「總不成是我?」
南宮博搖頭,明珠催促道:「四叔,你別賣關子成不成?」
「你知道小子的師父是哪裡一個殺的?」南宮博考慮了片刻才問出這一句。
「四叔已經查出來了?」明珠顯得很高興道:「我這就去告訴小子,他就是因為師父的死心裡不舒服。」
南宮博揮手止住道:「這件事千萬不要讓小子知道。」
「為什麼?」明珠大惑不解。
南宮博沉吟著沒有立即回答,明珠臉上的笑突然僵住道:「難道這件事與我們南宮世家……」
南宮博嘆息著重下頭道:「是我們南宮世家的人殺的。」
明珠臉色大變道:「怎會這樣的?」
「其中也許有點誤會,但不管怎樣,殺他師父的到底是南宮世家的人。」
明珠呆在那裡,南宮博接道:「我不知道老太君怎會答應小子與你的婚事,也許是礙於鍾老前輩與安樂侯爺的面子,而無論如何,這件事我以為總該跟你說清楚,要是隱瞞著,等到你與他成親之後,讓他查出來,真的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怎麼會這樣的?」明珠不住地搖頭道:「小子的師父怎會是我們南宮世家的人殺的?」
「連四叔的話你也不相信?」南宮博不由又嘆息一聲。
明珠呆望著南宮博道:「四叔,你說我應該怎樣做?」
「你考慮清楚,應該知道怎樣做的。」南宮博站起身走過去推開窗戶,縱身躍出去。
明珠呆望著,等到窗戶掩上,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
百花洲在一個大湖中央,是南宮世家所有,經過多年的修茸點綴,猶如世外桃源,據說南宮世家的第一代主人就是在這個小洲上領悟出劍道的真諦,也所以南宮世家的後代在武功上每有疑難的時候,都是走到這個小洲上苦思,而每每有奇蹟出現。
選擇這個地方論劍也是南宮世家第一代主人的主意,原來是武林中一大盛事,到今時今日這般冷落,當然沒有人意料得到。
江湖上長久以來難得安寧,武林中終年動盪不休,除南宮世家,其它門派亦一代不如一代,尤其是無敵門逍遙谷的崛起,牽連極廣,爭鬥不絕,各大門派無不元氣大傷,有待培養。
論劍大會終於開始,儀式簡單而隆重,由朱君照主持,這一帶到底是寧王勢力範圍,南宮世家也總要給幾分薄面這個小王爺。
朱君照心裡雖然很不舒服,在這種場合亦不得不收拾心情,慎重其事,不敢苟且。
參與這次論劍的高手到底有高手的氣勢。
籤蓋在朱君照面前案上的紅佈下,第一陣抽出來的是南宮世家的南宮博對恆山派的絕師太。
這一陣尚未開始大家便已心中有數,以南宮博的劍術造詣又怎會是絕師太的對手?
到絕師太青虹寶劍出鞘,就是南宮博也不由一陣心寒,任何人相信都可以看出那柄劍非同小可。
表面上他仍然若無其事,右手拔劍出鞘,左手劍指壓在劍脊上,恭恭敬敬地道:南宮世家南宮博領教前輩高招。」
絕師太面無表情,把手一招,南宮博也不再客氣,出劍攻去,絕師太立即還擊,劍勢既狠且辣,一劍緊一劍,排山倒海般湧上。
南宮博礙於絕師太所用的是寶劍,不敢以劍硬碰,這已經打了一個折扣,再加上功力有一段距離,交手十招,便開始被迫得倒退。
徐廷封看在眼裡,喃喃地說:「南宮博只怕三十招也挨不到。」
鍾大先生旁邊頷首道:「絕師太用的即使不是寶劍,以南宮博的造詣也未必捱得過三十招。」
徐廷封奇怪道:「南宮世家劍術武林中向稱一絕,難道南宮博末盡全力?」
鍾大先生搖頭道:「是他尚未能夠發揮招式的威力。」語聲一頓突然嘆了一口氣道:「不出五招,南宮博必敗!」
果然到再過三招,南宮博已被迫得不得不以劍封架絕師太的寶劍,一檔之下,「嗆」的立時被砍為兩斷,他不退反進,以斷劍繼續向絕師太進攻。
絕師太冷笑,劍展「丹鳳朝陽」,挑開了南宮博的斷劍,一引一沉,一劍劃在南宮博的右腿上。
雖只是不到半尺,淺淺的一道血口,但到這個地步,勝負已不但可以分出,而且很清楚了。
一下鑼聲即時響起來,絕師太應聲收劍,傲然一笑,青虹劍上,一滴血也沒有。
梅傲霜、謝素秋那邊雙雙搶出,左右扶住了南宮博,朱君照同時宣佈道:「第一陣恆山派絕師太勝!」
語聲甫落,小子便嚷出來道:「不公平」」」
「什麼?」朱君照目光一轉,厭惡地盯著小子。
「絕師太用的是削鐵如泥的寶劍,南宮博用的只是一般凡鐵。」
朱君照冷笑道:「大會並沒有規定用什麼劍,南宮博也可以用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的。」
小子一愕,又道:「可是大會有言在先,點到即止。」
謝素秋接通:「不錯,師太已經斷劍取勝,又何必再出手傷人?」
朱君照方待分辯,絕師太那邊已然應道:「這要怪便要怪南宮博明知道劍斷必敗還要進攻。」
梅傲霜脫口道:「以師太的身手,難道一定要傷人才能夠化解攻勢?」
絕師太一聲冷笑道:「我喜歡怎樣化解便怎樣化解,所謂速戰速決,這個時候哪裡個還有興趣玩耍?」
小子搖頭道:「總之是不公平……」
「你若是不服氣,只管出手!」絕師太目光閃電般落在小子的臉上。
小子的胸膛反而挺起來,一聲道:「好」」」便要上前去,老太君卻就在這時候龍杖一頓,通:「回去」」」
小子轉向老太君道:「絕師太」」」
「絕師太說的不錯,要怪只怪博兒學藝不精,不知進退!」老太君龍頭杖接指南宮博道:「還不退下?」
小子聽著一跺腳轉身便走。
絕師太目光亦轉向老太君,冷笑道:「當年南宮世家以劍術揚名天下,想不到一代不如一代,到這一代竟然連我二十招也接不住。」
南宮世家的人幾乎同時盯著絕師太,絕師太若無其事,接通:「老太君,你何不親自動手,偏偏叫這些不成氣候的後輩出來獻醜?」
老太君雙眉一揚道:「師太,勝負既然已決定,還請暫且退下……」
「這一戰可以不算。老太君親自動手好了,省得別人說我欺負晚輩。」絕師太咄咄迫人。
老太君淡然一笑,道:「師太要跟我較量可以另擇日子,百花洲論劍,還是依照一向的規矩的好。」
「一言為定!」絕師太劍入鞘,終於退下。
老太君目光轉向朱君照,一聲道:「小王爺請」」」
朱君照接高呼道:「第二陣武當派陸丹對華山派蕭三!」
蕭三公子的功力絕無疑問在陸丹之上,這一陣照理又是勝負分明,哪裡知道結果卻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蕭三公子與陸丹竟然各以劍同時挑破對方的衣服,打成平手。
誰也看得出蕭三公子有意相讓,但蕭三公子的無意爭奪第一劍名,知道的人卻相信不多。
第一天的論劍也就在到此為止,隨即抽取第二天的次序。
第一陣抽到的是鍾大先生與蕭三公子,第二陣是絕師太與陸丹。
朱君照看在眼裡,心中冷笑,他雖然不知道鍾大先生有多少斤兩,卻多少可以肯定絕不會比蕭三公子弱,這一戰除非又是蕭三公子、陸丹那樣打成平手,否則無論勝負蕭三公子那必然消耗相當的體力,蠟齋只要能夠把握機會,乘虛而入,要殺蕭三公子應該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蕭三公子與鍾大先生之間卻不難看得出並不友善,也所以朱君照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