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起,無心道長再也不提下棋的事,除了酒醉之外,幾乎每天都沉浸在沈府那套高深莫測的“虎門十三式”中。沈玉門也心無旁婺的專心練功,不僅內功大有進境,刀法和輕功的功力也與日俱增,好像已完全擺脫了往日的生活,儼然成了武林人物。水仙顯然比任何人都辛苦,白天陪沈玉門練刀,夜晚還要偷偷指點他“紫府迷蹤步法”而且還要千方百計的掩飾他的行止,惟恐不小心會露出破綻,
好在顏寶風絕少到西跨院。石寶山雖然每天都要過來一趟,但每次都是坐坐就走,甚至連目光都儘量不與沈玉門接觸,好像心裡隱藏著什麼秘密,生怕沈玉門向他追問一般。至於秋海棠和紫丁香,由於終日和沈玉門相處,當然早已發覺他的舉止有異,尤其是武功的突然走樣,更使兩人費解,但她們不敢懷疑,因為她們只有這一個少爺。除了加倍的小心陪他練功之外,根本就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時光茬冉,轉眼大半年過去了。沈玉門的武功已小有成就,沈府的日子過得有如止水般的平靜。而這時江湖上卻並不平靜,尤其是江南一帶,時有武林人物遭人暗算,兇嫌顯然是青農樓的人馬。孫尚香也一直沒有來金陵,不知是為了迴避無心道長,還是有其他緣故。解紅梅更是音訊毫無,就像突然從這個世上消失了一般。
每當練功之暇。沈玉門偶爾也會想起孫尚香這個人,他很想再見見這位不太受他喜愛的“好朋友”。他想見他最大的目的,當然還是想從他嘴裡得到一點有關解紅梅的消息。
這天黃昏,沈玉門剛剛練功完畢,正在準備沐浴,石寶山忽然意外的跑了來。平日他例行問安或是有什麼消息稟報,都是一早便趕過來,絕少選在這種時刻,而今天卻一反常態。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
沈玉門急忙披起衣裳,匆匆走出來,凝視著石寶山,道:“這麼晚了你跑來幹什麼?”
石寶山恭身道:“屬下有個大好消息,想早一點向二公子稟報。”
沈玉門神情一振,道:“是不是孫尚香那傢伙到了金陵?”
石寶山抱頭道:“孫太少最近不可能離開揚州。”
沈玉門道:”為什麼?”
石寶山道:“聽說孫少奶奶有了身孕,現在差不多已經到了臨盆的時候了。”
沈玉門回首望了水仙等三人一眼,道:“這麼重要的事情,我怎麼從來沒聽你們提起過?”
水仙等三人同時做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目光不約而同的盯在石寶山臉上。
石寶山咳了咳,道:“這可不能怪她們三個,屬下也是最近才聽到的。”
沈玉門道:“你說的最近,大概是多久?”
石寶山遲遲疑疑道:“總有大半個月吧!”
沈玉門臉色一沉,道:“你既已知道大半個月,為什麼不來告訴我?你難道不知道孫尚香是我的好朋友麼?”
石寶山忙道:“屬下尚以為這是孫尚香的家務事,對二公子並不重要。所以才沒有稟報……”
沈玉門不耐道:“好吧!那你就把你認為重要的消息趕快說出來,我倒要聽聽究竟重要到什麼程度。”
石寶山突然笑容一展,神秘兮兮道:“這個消息對二公予絕對重要。而且你聽了一定會很開心。”
沈玉門神情大振。道:“不要賣關子了,有話快說!”
石寶山道:“據說秦姑娘已經離開太原,大概三五天之內就可以到金陵了。”
沈玉門一怔,道:“哪個秦姑娘?”
石寶山道:“當然是‘紫鳳旗’的秦姑娘,也就是夫人的那位小師妹。”
沈玉門大吃一驚,道:“這算什麼好消息?她來不來跟我有什麼關係?”
石寶山愕然道:“咦!二公子跟那位秦夠娘不是一向都很合得來麼?”
沈玉門不禁又回頭望了望水仙。
水仙苦笑道:“少爺跟秦姑娘的感情是很不錯,這件事府裡的人幾乎都知道。”
一旁的秋海棠和紫丁香也不約而同的直點頭,顯然都很同意水仙的說法。
沈玉門滿臉無奈道:“好,就算我跟秦始娘很合得來,聽了這個消息也開心得不得了,總行了吧?”
說著,目光又回到石寶山臉上,道:“你還有沒有其他的事要告訴我?”
石寶山道:“沒有了。”
沈玉門道:“那就辛苦你了,你請回吧……我要洗澡了。”
石寶山恭身退了出去,臨出時還在他臉上瞄了一眼,目光中充滿了奇異的神色。
沈玉門動也不動的站立在原處,直到石寶山遠去,才頹然跌坐在椅子上,道,“他媽的,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刻偏偏要趕來湊熱鬧。”
水仙應道:“可不是嘛!”
沈玉門突然一拍扶手,道:“這石寶山一定有鬼,我就不相信這大半年裡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紫丁香一旁怔怔問道:“什麼消息?”
秋海棠橫了她一眼,道:“這還要問,當然是那位解姑娘的消息。”
水仙忽然輕嘆一聲,道,“少爺和解姑娘的關係,石總管多少總該知道一點,我想他還不敢把消息攔下來,除非後面有人授意……”
沈玉門道:“莫非又是顏寶鳳的主意?”
水仙遲疑了一下,才徐徐點了點頭。
沈玉門道:“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她對我的身分已產生懷疑?”
紫丁香立刻叫道:“少爺的身分有什麼值得懷疑?她這麼做,也無非是為了她那個小師妹罷了。”
秋海棠冷冷接道:“不錯。只有秦姑娘嫁過來,她在沈府的地泣才能更加穩固……”
水仙截口道:“住口!這種事,也是我們組妹能夠談論的麼?”
秋海棠滿不服氣道:“可是我們總得提醒少爺一聲。如果還由事情這麼演變下去,將來如何得了?”
紫丁香也接口道:“是呀!至少也得請少爺拿個主意才行。”
水仙道:“你們想讓少爺拿什麼主意?是跟她分家?還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秋海棠和紫丁-香登時閉上了嘴巴,目光卻都悄悄的向沈玉門瞟去。
沈玉門默然不語,過了很久。才淡淡道:“有兩件事,我覺得非常奇怪,我倒很想問問你們。”
三人幾乎同時道:“什麼事?”
沈玉門道:‘第一、石寶山是個聰明人,按說他應該站在我這邊才對,可是我最近發現他好像事事都聽顏寶鳳的,簡直就沒把我放在眼裡……你們知道是什麼緣故麼?”
水仙嘴巴雖然張了張,又閉起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秋海棠卻已忍不住叫道:“對呀!我也正覺得奇怪。石總管過去不是這個樣子的,芝麻大的事情都要跑過來請少爺指示,哪像現在,一天也來不了一趟,講起話來也吞吞吐吐的,好像個外人似的。”
秋海棠冷笑一聲。道:“我看八成是那個……是夫人允許了他什麼好處。”
水仙瞪眼喝道:“你們不要胡說,石總管怎麼會是那種人?”
說完,立即換了副臉色,笑吟吟的望著沈玉門。道:“第二件呢?”
沈玉門摸了摸鼻子,道:“解姑娘曾經答應一有機會就會來看我的,可是轉眼已過了七八個月,她不但沒有露面,甚至連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在懷疑,她是不是已經被那女人給偷偷收拾掉了?”
水仙一怔,道:“哪個女人?”
沈玉門道:‘當然是顏寶風。”
水仙急忙擺手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旁的秋海裳和紫丁香也在同時搖頭,都不相信顏寶鳳會幹出這種事情來。
沈玉門皺起眉頭,道:“那就怪了。她既然答應過我,怎麼會不來呢?”
水仙道:“那是因為她根本沒有機會。”
沈王門抬眼凝視著她,道:“你是說這裡守護森嚴,她根本就進不來?”
水仙點頭道:“恐怕還沒摸進沈家崗,就被擋回去了。如果連解姑娘都能進來,青衣樓的殺手早就到了,咱們還哪裡能過得如此安逸。”
沈玉門聽得整個楞住了,同時臉上也出現了一股失望之色。
紫丁香忽然湊上來,道:“咱們何不出去找找?只要她在金陵,咱們就有辦法把她找出來。”
秋海棠也忙道:“或是少爺告訴我們她在什麼地方,我們悄悄把她帶進來也行。”
沈玉門搖頭道:“我要知道她在什麼地方,早就去找她了,何必等到今天。”
水仙忽然嘆了口氣,道:“我看少爺還是忍忍吧!我想遲早總會有機會的。”
沈玉門道:“不可能。按照這裡的防衛情況來看,再等多久她也進不來的。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找石寶山攤牌。”
水仙呆了呆,道:“怎麼攤牌?”
沈玉門道:“叫他撒消防衛網……至少也得讓他留下一條通路。”
水仙一驚,道:“那怎麼可能!就算石總管肯幹,夫人也絕對不會答應的。”
沈玉門道:“如果她不答應……那我就只有使用最後一招了。”
水仙怔徵的瞄著他,道:“少爺所說的最後一招,不知指的是什麼?”
沈玉門大拇指朝後一跳,道:“走。”
水仙匆匆往後掃了一眼,道:“走到哪裡去?”
沈玉門答道:“這還用問?當然是從哪裡來的,回哪裡去。”
水仙變色道:“那可不行。你走了,沈府怎麼辦?那不什麼都完了?”
沈玉門笑笑道:“這你倒不用擔心。有顏寶鳳撐著,一時半刻還完不了,那個女人可能幹得很哪。”
水仙急道:可是她再能幹,也是外姓人,怎麼可以把沈家的命運交在她手上?”
紫丁香猛一點頭,道:“對,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秋海裳也急忙道:“何況那女人私心重得很。長此下去,早晚我們沈家會統統落在她手上。”
沈玉門這才臉色一寒,冷冷道:“這種話你們跟我說又有什麼用,為什麼不找個機會跟石寶山談談?”
水仙沉嘆一聲,道:“好吧!這件事交給我了……我會找個適當的機會跟他談談,我也認為有跟他談談的必要。”
紫丁香跺腳道:“還要找什麼適當的機會!依我看,現在就把他找來。”
秋海棠連連點頭道:“對,現在就跟他攤開來說。談得好,咱們就留下來;談得不好。
咱們就乾脆使用少爺最後那一招,讓他們急急也好。”
水仙又是一聲沉嘆。道:“就怕最後那招不靈,咱們就慘了……”
就在此時,無心道長忽然一頭闖進來,大叫道:“你放心,慘不了,最後那招我已經想出來了,保證比前面那十二招更靈。”
四人全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
沈玉門霍然站起道:“道長的意思是說,那第十三式已經解決了?”
無心道長緊緊張張地點著頭,道:“解決了,而且其中變化玄妙無比。走,現在我就把它教給你。”
水仙急忙道:“少爺已經累了。我看還是等明天再練吧!”
無心道長道:“不能等,我現在正有靈感。萬一明天靈感跑掉,想捉都捉不回來。”說著,拉著沈玉門就往外走。紫丁香和秋海棠本想跟出去,但見水仙沒動,也急忙的收住了腳。
水仙默默不語的在原地呆立良久,才突然朝門旁的紫丁香微一擺首,道:“你去把石總管請來,就說……少爺有重要的事要和他商議。”
紫丁香道,“可是少爺不是去練刀了麼?”
水仙瞪著她,一句話也沒說。紫丁香好像突然想通了,吭出沒吭一聲,轉身便出了房門。
水仙目光飛快的又落在秋海棠的臉上,道:“你也別閒著,趕快去收拾東西。”
秋海棠一怔,道:“收拾什麼東西?”
水仙道:“收拾什麼都行,不過你手腳可要輕一點,千萬不能讓石總管發覺。”
秋海棠愣頭愣腦道:“為什麼不能讓石總管發覺?”
水仙道:“因為我們少爺準備離家的事情,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秋海裳大驚失色道:“你是說……我們少爺真的又要走?”
水仙道:“你緊張什麼?當然是假的,他現在武功尚未恢復,怎麼可能再出去冒風險。”
秋海棠鬆了口氣,道:“既然不出去,又何必要忙著收拾東西?”
水仙道:“那隻不過是做做樣子,給石總管看看罷了。o秋海棠聽得又是一楞,滿臉狐疑道:“咦!你既然想做給他看看,又何必叫我手腳輕一點,千萬不能讓他發覺?”
水仙忽然嘆了口氣,不斷的搖著頭道:“你最近怎麼愈來愈笨了,你好像已經完全忘了那姓石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秋海棠莫名其妙的望著她,道:“這……這話怎麼說?”
水仙道:“你要知道那勝石的比猴子還精,你的手腳再輕,也休想瞞得過他的。總之,你做得愈神秘,他愈會相信。如果你大而化之的在他面前收拾行囊,他反而會懷疑我們是在故意做戲給他看了。”
秋海棠一面點頭,一面仍然一副百思不解的樣子,道:“可是……你叫他相信少爺又要出門,對我們又有什麼好處呢?”
水仙冷笑一聲,道:“當然有。我要給那傢伙一點壓力,叫他頭腦清醒一點,也好讓他回頭想一想,以後沈府沒有少爺的日子要怎麼過?”
石寶山恭恭謹謹的坐在臨門的一張椅子上。
紫丁香就站立在他的身後。既不吭聲,臉上也沒有一絲表情。
通往內間的門簾低垂,門裡也不聞一絲聲息,整個房裡的氣氛顯得十分凝重,凝重得令人有一股窒息的感覺。石寶山不安的挪動了一下身子,回望著不聲不響的紫丁香,道:“二公子呢?怎麼還不出來?”
紫丁香嘴巴張了張,又合了起來。水仙卻在這時挑簾而出,手上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茗,小小心心的擺在石寶山左首的茶几上,道:“總管請先用茶。少爺剛剛又到練武場去了,我想很快就會回來的。”
石寶山愕然道:“二公子不是才從練武場回來麼?怎麼又去了?”
水仙苦笑著道:“少爺又創出了一招刀法,非急著要找無心道長試手不可,想勸他明天一早再試都不行……他最近性子變得急得不得了,而且脾氣也暴躁得很。等一下總管跟他談話,應對可要稍微當心一點。”
石寶山一面點著頭,一面喝了口茶,道:“你說二公子又創出一招新刀法?”
水仙道:“是啊!他最近已經接連創出好幾招了。”
石寶山道:“他每次都是找無心道長試招?”
水仙道,“是啊!他大概是認為跟他老人家試手要比跟我們過癮一些。”
紫丁香一旁接口道,“那當然,而且無心道長當場還能提供他很多意見。我們怎麼行?”
石寶山慢慢的放下杯子,道,“這麼說,二公子的傷勢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水仙翻著眼睛想了想,才道:“我看至少也恢復七八成了。”
石寶山忙道:“武功呢?”
水仙道:“應該也恢復了十之八九,只是上身的力道似乎還差了一點。”
紫丁香立即道:“不錯,所以他最近才喜歡使用短刀。”
水仙搖頭道:“他改使短刀,也許是因為他發覺用短刀來對付陳士元更加有效。”
石寶山皺眉道,“那怎麼可能?”
水仙又道:“或許他認為只有‘六月飛霜’才能剋制住那把無堅不折的‘胭脂寶刀’也說不定。”
石寶山道:“這倒還有點道理,不過鼎鼎大名的沈二公子突然改使短刀,一旦傳揚出去,實在有點不太像話……”
水仙道,“為什麼?”
紫丁香冷冷道:“短刀有什麼不好?容城的賀大娘和三岔河的董大俠都是使用短刀,江湖上又有那個敢說他們不像話?”
石寶山嘆了口氣,道:“可是他不是賀大娘。也不是董百里,他是金陵的沈玉門沈二公子啊!”
水仙淡淡道:“石總管,你就將就一點吧!他這次能夠活著回來已經是萬幸了,而且不到一年的功夫就能夠恢復到這般地步,無論使用長刀短刀,我們都該很滿足了。你說是不是?”
石寶山連忙點頭道,“那當然,那當然。”
水仙這時也忽然沉嘆一聲,道:“不瞞石總管說,我們姐妹三個原以為他再也不會活著回來,早就做了最後的打算……”
石寶山一怔,道:“什麼最後的打算?”
水仙道:“我們跟總管的立場不同。少爺一旦遇害,你還可以在夫人身旁混混,大不了隨她回太原,而我們三個。除了死之外,還有第二條路可走麼?”
石寶山聽得臉色不禁微微一變。而就在這時,房裡突然傳出一陣箱櫃跌落的聲響。
水仙皺眉喝道,“你在裡面搞什麼鬼?”
房裡的秋海棠急急閃身出房,故作輕鬆道,“沒什麼,我正在為少爺準備替換的農裳,忽然瞌睡來了,不小心碰倒了櫃子……。
水仙嘆道:“這種時候,你居然還能打瞌睡,我真服了你……還不趕快到窗口透透氣?”她一面說著,一面還直向她打眼色。
秋海棠也真聽話,不但立刻跑到窗邊,而且還將上半身整個伸出了窗外。可是雖然只是轉眼工夫,那股濃烈的樟腦氣味卻絕對無法瞞得過石寶山的鼻子,何況在門簾挑動之際,房裡凌亂的情況早已落入他的眼裡。石寶山的神情逐漸深沉下來,臉色也顯得有些陰晴不定。
水仙連忙含笑道:“總管不必客氣,請先用茶,我想少爺很快就要回來了。”
石寶山慢慢端起了茶杯,輕綴了兩口,又慢條斯理的將杯子放回茶几上,才緩緩道:
“姑娘可知道二公子叫我來是為了什麼事?”
水仙尚未開口,秋海棠便已回身搶著道:“我想一定是為了解姑娘的事。”
紫丁香也連連點頭,道:“對,少爺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她的事,一定錯不了。”
石寶山顯然有些不安,又匆匆抓起了茶杯。
水仙這才唉聲嘆氣道:“少爺原來本是個直性子的人,可是最近……他忽然對解姑娘的事疑心起來。”
石寶山忙道:“他疑心什麼?”
水仙道:“他認為解姑娘不可能這麼久沒有消息,除非有人從中作梗,故意把消息攔下來……”
石寶山剛剛入口的茶整個嗆了出來,急咳一陣,道:“那倒不至於。”
水仙道,“石總管不要誤會,他懷疑的當然不是你,他知道你一向對他忠心耿耿。可是別人嘛……”
石寶山急道:“那更不可能。外邊任何消息一定都是先到我的耳朵裡,別人想攔也攔不住。”
水仙道:“那就怪了,少爺跟解姑娘約好會面的日期已過,怎麼會至今音信全無?莫非已經被什麼人給偷偷害死了?”
石寶山連連搖頭道:“這個誤會可大了。其實這些日子,我也在到處打聽解姑娘的下落,可是我明明覺得她極可能藏身在附近,卻一直找不到她的蹤影。”
水仙神色一變,道:“你想找她做什麼?”
石寶山沉嘆一聲,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瞞你。我是生怕解姑娘萬一落在青衣樓手裡,會給二公子帶來心理負擔。”
水仙道:“原來你是怕青衣樓拿解姑娘來要挾少爺。”
石寶山道,“不錯,那麼一來,咱們就麻煩了……而且二公子怕就再也沒有心情在府中安心養傷了,你說是不是?”
水仙點點頭,又緩緩的搖著頭,道:“就算沒有這碼事,只怕他也安定不了多久了。”
秋海棠立刻道:“可不是嘛,自從解姑娘失約開始。少爺的情緒就一天比一天煩躁……”
紫丁香也忙道:“而且脾氣也大得不得了。”
石寶山凝視了水仙一陣,忽然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二公子究竟跟那位解始娘約在哪裡見面?”
水仙什麼話都沒說,只指了指腳下。
石寶山猛地在茶几上拍了一下,道:“糟了,那個女人一定是她!”
水仙忙不迭道:“哪個女人?”
石寶山道:“這幾個月曾經有個女人一直想潛進府裡,都被我們攔了回去,我還一直以為是青衣樓的人馬!如今想來,極有可能就是那位解姑娘。”
紫丁香首先跺腳道:“哎呀!你為什麼不先放她進來弄清楚呢?”
秋海棠也嚷嚷道:“是啊!就算她是青衣樓派來的刺客,也沒什麼了不起,有我們三個人在旁邊。她還能把少爺怎麼樣不成?”
石寶山苦笑道:“你們真會開玩笑。沈府的防禦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麼能把她放進來?難道你們想叫我把整個的防衛網全部撤掉不成?”
紫丁香和秋海棠不再言語,水仙卻猛一挺胸,道:“就算把防衛網整個撤掉,也得放她進來。”
石寶山大吃一驚,道:“那怎麼行?”
水仙道:“為什麼不行?當初咱們沈府的實力遠不如現在,也從來沒有出過什麼事情。
而今不僅總管的功力大進,我們姐妹的刀法也已小有所成,又有無心道長這等高手在旁,總管還有什麼好怕的?”
石寶山神色不安道:“可是你莫忘了,二公子的傷勢還沒有痊癒啊!”
水仙道:“這你倒不必擔心。以少爺現在的情況,個把刺客還奈何不了他。”
紫丁香忙道:“何況進來的也並不一定是刺客。你只要叫弟兄們把招子放亮一點就行了。”
秋海棠也急急道:“而且你也不必把防衛網全部撤掉,只要網開一面,放那個女的進來就算大功告成。我想對你來說,這應該不算是一件難事才對!”
石寶山面有難色道:“可是萬一出了差錯,夫人怪罪下來,如何得了?”
秋海棠臉孔一寒,道,“奇怪!石總管怎麼變了?我記得過去的他不是這個樣子的……”
紫丁香也冷冷道,“是啊!過去的石總管無論對任何事都很有擔待,而且凡事都很尊重少爺的意思,可是現在……”
石寶山急咳兩聲,道:“兩位姑娘言重了。我這麼做也是為二公子著想,就因為他的傷勢未愈,我才不得不格外小心。”
水仙綴緩的點著頭,道:“當然這也不能怪你石總管,但是有一件事情你必須搞清楚,你若想叫他安心在府裡養傷,就得想辦法放解姑娘進來,否則……他遲早-定又要跑出去的。到時候你再想追他回來,恐怕就不容易了。”
石寶山變色道:“妨娘千萬不能叫他出去。最近青衣樓的主力北移,陳士元那幫人也一直在太湖一帶徘徊不去。外面的情勢可緊張得很啊!”
水仙聽得眉尖一鎖,道:“這倒怪了,像如此重要的消息,你為什麼一直沒有向少爺透露呢?”
石寶山立即道:“我是怕二公子擔心,所以才沒敢向他照實稟報。”
水仙輕嘆一聲,道:“總之,能不能叫他在府中安心養傷,那就得看你石總管了。不過我不得不提醒總管一聲,外邊的情況他可以不理,唯有那位解姑娘的事他卻不能置之不顧。
如果最近再沒有她的消息,其後果如何,我想我不說石總管也該明白。”
石寶山沉默片刻道:“除了解姑娘這件事之外,但不知二公子找我來還有沒有其他差遣?”
水仙沉吟著道:“差遣是沒有,不過他好像心裡一直有個疑問,想當面問問你。”
石寶山忙道:“什麼疑問?”
水仙朝門外望了望,才細聲道:“他想問問你,最近夫人那邊是不是給了你什麼壓力?”
石寶山稍許楞了一下,才幹笑道:“壓力是沒有,只是夫人為了關懷二公子的傷勢,囑咐我不要過度警擾他倒是有的。”
水仙道:“所以你才將很多消息隱瞞下來,對不對?”
石寶山點點頭道:‘不錯。”
水仙道:”今後總管最好是跟以往一樣,任何事千萬不要對他隱瞞,免得引起無所的誤會。”
石寶山急忙站起來,道:“好,好,既然二公子沒有其他差遣,我看我也不必等他了。
我這就去想辦法安排一條通路,只要那女人再出現,我一定放她進來。”
水仙道:“也好,那就麻煩石總管了。”
石寶山前腳出門,秋海棠即刻將紫丁香的嘴巴捂住,小聲道:“水仙姐,依你看石總管會不會又到夫人房中去饒舌?”
水仙朝門外掃了一眼。也壓低嗓子,道:“我想還不至於。石寶山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至少他該知道把少爺逼走了,對他並沒有什麼好處。”
紫丁香拼命的推開秋海棠的手掌,嚷嚷道:“也不見得有壞處,說不定他早就跟夫人談好了條件……”
水仙冷笑一聲,道:“談好什麼條件?他現在已是沈府的全權總管,就算少爺……走了,這家的主人也輪不到他石寶山來做。”
秋海棠接道:“不錯,縱然夫人給他再大的權力,他這個總管也不見得比現在威風。”
紫丁香怔怔道:“何以見得?”
秋海棠道:“你好笨哪!你也不想想,如果沈府失去了少爺,在武林中還有什麼地位?
他這個總管還有什麼身價可言?”
紫丁香叫道:“對呀!像這麼簡單的道理,那傢伙應該不會想不通才對呀!”
水仙立刻道:“所以我認為少爺的疑心是多餘的,他根本就不可能靠到那邊去。”
秋海棠道:“話是不錯,可是最近他的作風卻有點走樣,也難怪少爺會生氣。”
紫丁香突然往前湊了湊,居然也輕聲細語道:“你們看石總管會不會跟夫人有了什麼……”
秋海棠又急忙掩住了她的嘴,厲聲道:“你瘋了?你亂嚼什麼舌根?你難道不知道那傢伙的耳朵比騾子還長麼?”
紫丁香又掙開了半張嘴巴,含含糊糊道:“你怕什麼?那傢伙的腳也快得很,說不定這時早就到了夫人房裡了
水仙陡然“噓”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話,同時匆匆向門外指了指。
外面果然發出了輕咳之聲,石寶山又好像想到什麼,邁著沉重的腳步又折回來,臉上依然帶著一抹灑笑,道:“我有個消息忘了稟報二公子,等他回來,三位務必要代我轉告他一聲。”
水仙沉著道:“什麼消息?”
秋海棠神色卻有些不太自然,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石寶山苦有意若無意的瞄了紫丁香一眼,緩緩道:“這可難說得很。”
剛剛被放開的紫丁香,神情顯然還有些慌亂,咳了咳道:“那你就快點說來聽聽吧!”
石寶山不慌不忙道:“今天早晨有個朋友來看我,他剛剛打揚州回來。在回來的前一天,幾個朋友曾經設宴替他餞行,地點就是在瘦西湖畔的那間一品居。”
紫丁香道:“那又怎麼樣?”
石寶山道:“那一品居是江浙菜的大本營,也是杜老刀的根據地。上次二公子讓我派人送去的‘四喜丸子’菜單,就是交到這間館子裡。”
紫丁香道:‘我知道,那道菜已經上了一品居的菜譜,你早就說過了。”
石寶山道:“可是最近情況好像有了點變化。據說凡是開在一品居的酒席,杜老刀都要奉送一道‘四喜丸子’,這不知究竟意味著什麼?”
紫丁香道:“那有什麼稀奇?飯館為了拉生意而送菜,那也是常有的事啊!”
石寶山道:“可是為什麼不送別的菜,偏偏要送‘四喜丸子’?你不覺得奇怪嗎?”
紫丁香還沒來得及開口,水仙已經搶著道,“恩,的確有點奇怪。”
石寶山道,‘所以你們最好告訴二公子一聲,也許他可以猜出杜老刀的意向何在?”
水仙道:“好,等他一回來,我就會把這件事告訴他。”
石寶山想了想,又道:“還有,達件事我可沒有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過,希望你們也不要張楊出去。”
紫丁香又已忍不住道:‘你在夫人面前也沒有說過?”
石寶山道:“沒有。”
紫丁香嘴巴一撇,道:“那就怪了,像這麼重要的消息。你怎麼可以不向夫人稟報呢?”
秋海棠也拉著長聲道:“是啊!萬一夫人發覺了,那還得了?”
石寶山笑笑道:“她發覺了也不要緊。老實說,我認為這純屬二公子的私事,根本就沒有向夫人稟報的必要。”
秋海棠斜著眼睛,笑眯眯的盯著他,道,“這麼說,解姑娘的一切也純屬少爺的私事,你也一定沒有在夫人面前透露過了?”
石寶山面容一整,搖首道:“那可不同。二公子跟什麼女人交往,在沈府說來是件大事,夫人是沈府當家主事者,我怎麼可以隱瞞她呢?”
秋海棠微微怔了一下,道:“奇怪,少爺沾個女人有什麼了不起,你們為什麼把這種事看得如此嚴重?”
石寶山道:“當然嚴重,因為這種事足以影響到他未來的婚姻。”
秋海棠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原來你們是怕少爺討錯了老婆。”
石寶山道:“不錯。他將來討的是什麼樣的女人,對我們沈府的前途關係重大,我們怎麼可以不加以重視呢?”
紫丁香冷笑一聲,道:“是啊!不但對沈府的前途關係重大,對夫人和石總管未來的影響也大得很,當然得重視。”
石寶山淡淡的笑了笑,道:“這倒是實情。不過依我看受影響最大的應該是你們三位。
如果二公子真的討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回來,你們三位的下場只怕比誰都慘。你相不相信?”
紫丁香悶哼一聲,無言以對,一旁的秋海棠也沒再搭腔。
水仙卻在這時緩緩道:“那麼依總管之見,就少爺現在所交往的幾位女人之中,討哪位進來才最理想呢?”
石寶山不假思索道:“依我看最好是統統把她們討進來。”
水仙一怔,道:“討那麼多老婆幹什麼?”
石寶山道:“既可增加沈府的實力,也可以替我們二公於多生幾個孩子。”
水仙皺眉道:“生那麼多孩子有什麼用?”
石寶山凝視著她,道:“姑娘不覺得我們沈府的人丁太單薄了麼?”
水仙沉吟片刻,才道:“恩,是單薄了一點,不過這也是命,跟老婆多少又有什麼關係?”
秋海棠也急急道:“是啊!老婆多了。吃起醋來可要命得很哪!”
紫丁香也慌不迭接道:“而且孩子太多也難帶得很。你以為一個小孩從小到大,是那麼容易帶的麼?”
石寶山嘆了口氣,道:“你們女人實在太自私了。你們也不想想。如果當年夫人的心胸寬大一點。讓大公子把水仙姑娘收了房,生下個一男半女。這次我們沈府也就不會如此恐慌了。你們說是不是?”
水仙聽得登時脹紅了臉,秋海棠和紫丁香也同時楞住了,誰也沒想到他會忽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石寶山卻像沒事人兒一般,目光忽又轉到紫丁香臉上,道:“還有一件事,希望姑娘能替我上轉二公子一聲。”
紫丁香不禁嚇了一跳,不知道石寶山為什麼會找上了她,悄悄瞄了水仙一眼,才結結巴巴道:“什……什麼事?總管請說!”
石寶山神情陡然一變,語態悽然道:“石某本為一介草莽,承蒙大公子看中,委以總管重任,匆匆就是十數年。在這段日子裡,石某雖無驚人建樹,但藉著沈府的威望,在武林中卻也闖下了不小的名聲。只要提起石寶山這三個宇,幾乎誰都知道石某是金陵沈府的全權總管,真可說是位尊權重、舉世皆知……”
說到這裡,忽然長嘆一聲,又道:“誰知就在我最風光的時候,大公子卻不幸亡故。石某當時本已下定決心,待將大公子的後事處理完畢,便以身相殉,追隨大公子於地下,以報答他的知遇之恩……”可是後來我卻沒有死,你可知為了什麼?”
紫丁香搖頭。
石寶山繼續道:“因為我的責任還沒有完,因為沈府還有位尚未成年的二公子。我若一死了之,沈府恐怕很難在青衣樓的陰影之下生存下去,所以我不敢死……那時你們的年紀還小,你們當然不會了解當時的情況……”
水仙突然道:“我瞭解,如果那時總管一死,我們沈府的處境只怕就更艱苦了。”
石寶山只匆匆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快又回到紫丁香臉上,道:“有人瞭解那就再好不過了。總之,我這條命是為沈府留下來的,有沈府一天,我就撐一天。如果沈府真的不幸瓦解,我留在世上的意義也就完全消失了。”
水仙道:“這一點總管就未免過虛了。以沈府目前的實力,怎麼可能會突然瓦解?”
石寶山這次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道:“那就得看二公子了。萬一二公子出了差錯,沈府不待別人動手也就完了。到那個時候,我這個做慣沈府總管的人,留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除了一死之外,還有什麼路可走?”
紫丁香大感意外道:“總管莫非也想跟少爺共生死?”
石寶山道:“不錯,而且我相信府裡抱定這種決心的人不止石某一個,其中當然也包括你們姐妹三個,對不對?”紫丁香點頭。
石寶山道:“所以你一定得轉告二公子,讓他安心養傷,不要疑神疑鬼。為了沈府的前途,為了這些拼命為他效忠的人,也得好好活下去。”紫丁香又點頭,不斷地夜點頭。
石寶山稍許沉吟了一下,又道:“至於夫人。她是沈府當家主事的人,凡事我當然得向她請示,可是直接影響到二公子的事,那就另當別論了。所以二公子既然急著想見那位解姑娘,我只好冒險放人,不過他的安危就得靠你們三個了。你們可要特別留意,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紫丁香忙道:“總管放心,有我姐妹和無心道長在,不會有事的。”
石寶山道:“但願不會有事。否則咱們就什麼都完了……”
說到這裡,目光才找上水仙,道:“我明明知道夫人不同意,但還是不得不這麼做,因為這是二公子的意思,我不這麼做行麼?”
說完,跺腳就走,臨出門還長長的嘆了口氣。
紫丁香急忙追到門口,目送他走遠,才鬆了口氣,道:“哇!這傢伙耳朵果然長得很,我方才說的話,好像都被他聽去了。”
秋海棠道:“所以他才會找上你。”
紫丁香道:“不過這樣也好,起碼我們對他的心意,又多瞭解了幾分。”
水仙忽然道:“我看也未必。”
紫丁香一驚,道:“你是說他方才答應放解姑娘進來是假的?”
秋海棠立刻搶先道:“不會吧?我看他說得好像滿誠懇嘛!”
水仙冷笑道:“他說得是很誠懇,而且人也會放進來,不過你們若認為他這一切都是為少爺做的。那就錯了。”
秋海棠怔了怔,道:“他不為咱們少爺,又是為了誰?”
紫丁香也怔怔道:“難道他還敢在咱們少爺面前玩什麼花樣不成?”
水仙道,“那他倒不敢,不過問題是解姑娘一旦進來。還怎麼出去?”
秋海棠莫名其妙道:“她既然來了,為什麼還要出去?”
紫丁香也跟著嚷嚷道:“對呀!她好不容易進來了,為什麼還要走?老實說。我還正在擔心府裡有人容不下她呢?”
水仙搖著頭道:“那倒不至於。夫人一向好客,解姑娘又是咱們少爺的救命恩人,而且府裡也寬敞得很,東跨院的客房幾乎都空著,怎麼會容不下她呢?”
紫丁香登時叫起來,道:“東跨院?”
秋海棠神情也猛然一緊,道:“你是說解姑娘來了,她們會把她安置在東跨院?”
水仙翻著眼睛道:“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不把她安置在東跨院,把她安置在哪裡?”
紫丁香急急道:“可是解姑娘是咱們少爺的朋友,怎麼可以讓她使得這麼遠?”
秋海棠也皺著眉頭道:“是啊!出來進去都得經過夫人的住處,那多不方便?”
水仙攤手道:“沒法子,男女授受不親嘛!解姑娘跟少爺的交情再好,在表面上也只是朋友關係而已。夫人是個知書達禮的人,她總不會把一個黃花大閨女安置在咱們少爺的臥房裡邊吧?”
紫丁香呆了呆,道,“恩,這話倒也有理。”
秋海棠忙道:“她再有理。也不會拿這種理由來限制解始孃的行動吧?”
水仙道:“那當然。”
紫丁香聽後神情一振,道:“既然沒有人限制解姑娘的行動就好辦,她想要跟少爺見面。隨時都可以過來。”
秋海棠道:“如果她不好意思出來,少爺也可以出去我想她們還總不至於每天都派人盯梢吧?”
水仙道:“派人盯梢倒不會,有我們三個人把風,誰能近得了身?”
紫丁香冷哼一聲,道:“莫說是近身,縱想接近東跨院只怕也很難。”
秋海棠也傲然道:“就算石總管親自出馬,也休想逃過我們的眼睛……
水仙長長嘆了口氣,道:“可是你們有沒有替解姑娘想一想,這種日子,她過得下去嗎?”
紫丁香道:“這有什麼過不下去?我想夫人總不至於絕她臉色看吧?”
秋海棠急忙搖頭道:“不會,不會,夫人是大家閨秀出身,她心裡怎麼想的我們不說,至少表面的功夫她一定會做得很好,絕對不可能在解姑娘面前擺臉色。”
水仙道:“那倒是真的。以夫人的個性而論,那種小家子氣的事情是一定做不出來,但你們莫忘了,她身邊還有個讓人受不了的客人。”
紫丁香楞頭楞腦道:“什麼客人?”
秋海棠卻已變色道,“糟了,‘紫風旗’的秦姑娘就要來了。”
水仙道:“不錯,你想就她對少爺那股纏勁,解姑娘受得了麼?”
紫丁香跺腳道:“她那股勁兒別說解姑娘受不了,連我都受不了。”
秋海棠嘆了口氣,道:“老實說,連我也有點吃不消。”
水仙道:“吃不消的又豈止你們兩個?我相信少爺本身也未必受得了她那一套。”
紫丁香臉上立刻現出懷疑的神色,道:“不會吧?少爺不是滿喜歡她的麼?”
秋海棠也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道:“是啊!去年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還親熱得不得了,難道你忘了?”
水仙橫眼瞪著兩人。道:“你們腦袋裡面是不是缺根筋?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你們兩個怎麼連這麼明顯的變化都看不出來?”
紫丁香想了想,道:“我明白了,你是說他今年多了個解姑娘。”
秋海棠也沉吟著道:“而且這次跟過去不一樣,少爺好像已對那位解姑娘動了真情。”
水仙道:“所以我才認為這次非出毛病不可。”
紫丁香這才猛一點頭,道:“不錯,如果兩人每天見面都得通過秦姑娘那一關,那問題可大了!”
秋海棠也立刻皺著眉頭,道:“那麼一來,解姑娘還怎麼在府裡住得下去?”
水仙道:“可不是嘛!解姑娘的涵養再好,在這種環境之下,只怕也容忍不了多久,遲早總要被她逼走。”
紫丁香急道:“可是好不容易才把她盼來,少爺肯讓她走麼?”
秋海裳也面現急色,道:“就算少爺肯讓她走,只怕夫人也未必肯放人。”
紫丁香怔了怔,道,“為什麼?”
秋海棠道:“你也不想想,如果解姑娘真的被秦姑娘逼走,咱們少爺還能在府裡安心養傷麼?夫人雖然並不一定歡迎這位客人,但為了少爺,也非想辦法把她留下來不可呀!”
紫丁香道:“可是腳是長在解姑娘腿上,如果她堅持要走,夫人怎麼能留得住她?”
秋海棠嗔目道:“你好糊塗,這裡是咱們沈府的地盤,如果沒有夫人點頭。憑解姑娘一個人,闖得出去麼?”
紫丁香卻輕輕鬆鬆道,“這你就太擔心過頭了。解姑娘是少爺的朋友,又是他的救命恩人,夫人總不會跟她公然翻臉吧?”
秋海棠氣急敗壞道:“你在沈府這麼多年,你怎麼對夫人的個性一點也不瞭解?她當然不會公然跟解姑娘翻臉,但她可以偷偷的來。你難道沒有發覺水仙姐一直在擔心夫人會把解姑娘暗中做掉麼?”紫丁香聽得登時變了顏色。
水仙這才唉聲嘆氣道:“老實告訴你們。我怕的就是事情會演變到這種地步。我相信石總管也早就應該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方才才會找上丁香,目光連跟我接觸一下部不敢,顯然是他心裡有鬼,生怕被我看穿!”
紫丁香霍然叫起來,道:“又是石寶山這個死王八蛋搞的鬼,我非去好好罵他一頓不可。”說著,就想注外衝。
秋海棠慌不迭的將她拉住,道:“你瘋啦!他是咱們的總管,你能把他怎麼樣?你難道還想造反不成?”
紫丁香氣得雙腳亂跺道:“這傢伙實在太氣人了,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秋海棠道:“咽不下也得咽。你沒看到連水仙姐都拼命在忍麼?”
紫丁香這才停下腳,垂頭喪氣道:“好吧!既然連水仙姐都在忍,我也只有忍了,不過我們既已知道他的陰謀,總要採取個什麼對策吧?”
秋海棠沒有吭聲。目光很快的便轉到了水仙臉上。
水仙淡淡道:“你的東西收拾得怎麼樣了?”
秋海棠怔了怔,道:“我根本就沒收拾,我只是故意把一隻箱子從櫃子上拉下來而已。”
水仙道:“既然箱子已拉下來,那就索性收拾一些隨身的衣物出來算了。”
秋海棠神色一緊,道:“你的意思是……咱們真的要走?”
水仙道:“走不走,那就得看少爺了。”
紫丁香急急道:“那麼解姑娘的事又怎麼辦?到時候誰來保護她?”
水仙不假思索道:“保護解姑娘也是少爺的事。總之,他朝哪邊走,咱們就朝哪邊跟;他跟哪個動手,咱們就跟哪個拼。懂了吧?”
秋海棠和紫丁香同時點頭,甚至連手都不約而同的搭在刀柄上,一副隨時準備跟人拼命的模樣。
第四天的傍晚時分,秦姑娘果然帶領著一批“紫鳳旗”的精英進了沈府。表面上她匆匆趕來,自然是為了支援她的師姐,但實際是為什麼來的,沈府每個人心裡都很清楚,否則顏老爺子手下並不是沒有人材,為什麼會偏偏派個最小的弟子來呢?水仙姐妹三個不免有些緊張,沈玉門卻表現得十分沉著,似乎全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練功過後,照樣沐浴用餐,只是熄燈就寢的時間比往常稍早了一點,誰也不知他是在迴避秦姑娘的星夜造訪,還是在急著盼望解姑娘的提早出現。
窗外月淡星稀,窗裡視線濛濛。遠處的正房正在為顏家的人洗塵接風,喧譁之聲不時遙遙傳送過來。沈玉門輾轉床第,一時難以成眠,直到二更鼓後,才漸漸有了些睡意。朦朧中,只覺得自己忽然到了揚州,正坐在秋風適爽的瘦西湖畔。前面是鱗波閃閃的湖水,後面是鬧酒行令不絕於耳的一品居。沈玉門突然感到一陣悲傷,一陣莫名其妙的悲傷。
涼風徐徐吹過,岸邊的垂楊不斷的輕撫著自已的面龐,又令他感到一股說不出的舒坦,彷彿解紅梅已回到了他的身邊,正在用手指輕柔的撫摸著他的臉。漸漸的,手指已變成了櫻唇,從臉頰慢饅轉移到頸間,又從頸間輕輕的吻到了他胸前的那條剛剛收口不久的傷痕上。
沈玉門只覺得奇癢無比,忍不住笑了起來,同時也緊緊的將解紅抱樓在懷中。可是懷中解紅梅的動作卻愈來愈激烈,櫻唇逐漸化成了皓齒,竟開始在他身上輕咬起來。解紅梅應該是個比較含蓄、比較保守的女人,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輕狂?
沈玉門陡然吃了一驚,同時也睜開了雙眼。剎時間湖水和一品居全都不見了,只有一扇洞開的窗戶正在涼風中不停的晃動。他懷裡果真有個女人,那女人也果真正在熱情奔放的在輕咬著傷痕。但他敢斷言,這女人絕對不是自己日夜期盼著的解紅梅。沈玉門終於完全醒了。
他猛地推開那個女人,翻身滾下了床,同時‘嗆’的拔出了短刀,厲聲喝道:“你是誰?”
那女人也霍然坐起,雙手緊掩著已鬆弛的胸襟,經叫道:“你……你……”
沈玉門不待她說下去,便巳大喊道:“水仙,快、快把燈點起來!”
那女人好似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呆了,怔了好一會,才顫聲道:“你……你這是幹什麼?”
沈玉門一聽她的口音,更確定不是解紅梅,不禁冷冷道:“我正想問你是來幹什麼?你是不是想來行刺?”
說話間,水仙等三人已前後衝了進來。兩個人慌不迭的護在沈玉門的胸前,一個人匆匆忙忙擦著火,準備點燈。
那女人開始往窗邊退,邊退邊道:“你……你是哪一個?”
沈玉門冷笑一聲,道:“你們聽,這像話麼?她半夜三更的竄到我被窩裡來,居然還問我是哪一個,你們說好笑不好笑?”
水仙等三人沒有一個人笑,也沒有一個人吭聲,甚至連接火點燈的那個也停了下來。
那女人陡然狂吼道:“你不是沈玉門……你不是沈玉門……你不是沈玉門……”
她一面吼著,一面已縱身躥出窗外。那吼聲已近嘶啞。在靜夜中聽來,顯得格外的恐怖。
沈玉門莫名其妙的掃視著身旁三個動也不動的身影,叫道:“咦,你們怎麼忽然變成了死人?她分明是刺客,你們為什麼不追……”
水仙等三人不但沒有動彈,反而有隻手把他的嘴捂起來,好像生怕他再繼續叫喊下去。
遠處傳來了一片追殺之聲,顯然那女人方才的喊聲已驚動了沈府中的守衛。
沈玉門慢慢的推開捂住他嘴巴的那隻手,道:“你們莫非知道那女人是誰?”
只聽水仙的聲音在一旁答道,“少爺也應該知道她是誰,雖然你摸黑看不清她的面貌,但是至少你可以從她的口音裡猜出來。”
沈玉門衝口道:“我想起來了,唐三姑娘,她一定是那個唐三姑娘!”
唐三姑娘身手雖然了得,但在沈府強而有力的防衛之下,幾經衝殺,仍然難以脫困。而沈府的防衛,果然像一面衝不破的巨網一般,愈收愈緊,最後終於將她逼進了正院之中。唐三姑娘此刻已現倦態,手上長劍的威力自然也弱了不少,而以石寶山為主力的中院高手,卻不給她一絲喘息的機會,十幾口鋼刀又已排山倒海的撲了上來。喊殺聲中。唐三始孃的長到突然脫手飛去,緊接著兩名大漢也莫名其妙的栽倒在地上,極可能是中了唐三姑娘的暗器。
而唐三姑娘這時已被逼到牆角,石寶山的鋼刀也已到了她的頸予上,讓她再也無法出手。喧鬧的聲音即刻靜止下來,好像每個人都認為這場追逐已經結束,只要石寶山的鋼刀輕輕朝下一抹,大功便算告成。
誰知就在鋼刀即將抹下之際,忽然有個女人的身影自門外衝了進來,口中上氣不接下氣的喊道:“不要殺她……她不是刺客……她是唐三姑娘……”
石寶山的鋼刀陡然頓住,人也整個楞在那裡,過了很久才突然喊了聲:“掌燈!”四周的燈火同時亮起,照亮了寬敞的院落,也照亮了唐三姑娘的臉。唐三姑娘的臉色一片鐵青,一套鮮紅勁裝也已被汗水浸透,整個貼在她美妙的身段上。石寶山的臉色比唐三妓娘也好看不了多少,那柄鋼刀依然動也不動的架在她的頸子上,只回過了半張臉孔,冷冷瞪著那剛剛衝進來的女人,道:“我當是哪個,敢情是崔姑娘!”
原來那女人正是被孫尚香派出牽制唐三姑娘的“銀蛇”崔玉貞。這時崔玉貞已緊張得講不出話來。只不斷的在點頭。
石寶山皺起眉頭,道:“你既然知道她是誰,為什麼不早說?”
崔玉貞喘喘道:“我已經喊了好幾次了,可是你們殺喊的聲音比我還大,根本就聽不到嘛。”石寶山不再吭聲,緩緩的垂下了頭,似乎正在思考這件事該怎麼收場。
唐三姑娘卻在這時忽然開口道:“崔玉貞,你趕快走吧……你救不了我的,弄得不好,說不定連你自己也會毀在他們手上。”
崔玉貞怔了怔,道:“這話怎麼說?”
唐三姑娘沉嘆一聲,道:“你難道還看不出他們要殺我滅口麼?”
崔玉貞愕然道:“他們要殺你滅口?為什麼?”
唐三姑娘道:“因為我發覺了他們的秘密。”
崔玉貞急忙追問道:“什麼秘密?”
唐三姑娘慘笑道:“崔玉貞,你也算老江湖了,怎麼如此糊塗?我若是說出來,你今天還想活著離開沈府麼?”
崔玉貞臉色變了,一雙腳也不由自主的直往後退,好像根本已沒有勇氣再聽下去。就在這時。正房的房門霍然而開,只見一名雍容華貴的中年女子姍姍走出。她身後只跟隨著一個年約雙十的美豔少女。那少女手持一把黑鞘的寶刀,刀柄上卻繫著一條紫色的刀衣。在武林中這種色澤的刀農已成了“紫鳳旗”的獨門標識,顯然那少女正是傍晚才趕到的那位秦姑娘,而那名中年女子,只瞧她那股氣度,便不難猜出正是沈府當家主事的顏寶鳳。
崔玉貞登時收住了腳,不待引見,便已恭身施視道:“太湖崔玉貞,給夫人請安。”
顏寶鳳微微點了點頭,道:“你就是孫大少手下的那位崔姑娘?”
崔玉貞道:“正是。”
顏寶鳳道:“好,你先歇歇,待我跟唐三始娘談過之後,咱們再好好聊聊。”
唐三姑娘立刻冷笑一聲,道:“我跟你有什麼好談的?”
顏寶鳳和顏悅色道:“你不是說發覺了沈府的秘密麼?我倒想聽聽我們沈府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唐三姑娘道:“你真想要我說出來?”
顏寶鳳笑了笑,緩緩道:“寶山,把刀收起來,叫她說!”
語聲方住,四周立刻響起了一陣兵器摩擦之聲,不但石寶山收起了刀,府中所有的人也同時把鋼刀還入鞘中,聲勢十分驚人。
崔玉貞又被嚇了一跳,急忙趕前幾步,咳咳道:“如果夫人沒有其他吩咐,我……屬下想先行告退了。”
顏寶風苦笑道:“你既肯在我面前自稱屬下,足證明咱們也不算外人。我縱想殺人滅口,也不至於殺到你頭上。你不必緊張,只管在一邊站著!”
崔玉貞忙道:“是是。”
顏寶鳳這才將目光轉移到唐三姑娘臉上,不慌不忙道:“三始娘有話請說,我正在洗耳恭聽。”
三姑娘冷笑一聲,道:“顏寶鳳果然名不虛傳。你動了這麼大的手腳,居然一點也不慌張,當實令人佩服得很。”
顏寶鳳一怔,道:“我動了什麼手腳?你倒說說看!”
唐三姑娘慘然道,“我跟沈玉門是什麼交情,我想你也該知道幾分。你裝得再像,也瞞不過我的。”
顏寶鳳蹙眉道:“你究竟在說什麼?我愈聽愈糊塗了,你能不能說得清楚一點?”
唐三姑娘將胸脯一挺,大聲道:“現在那個沈玉門是假的。我說得夠清楚了吧?”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連一向沉著的石寶山都變了顏色,但顏寶風卻依然神情不改,慢條斯理道:“哦?這個沈玉門是假的,那麼真的沈玉門又到哪裡去了?”
唐三姑娘道:‘這還用說?當然是被陳士元殺死了。”
一旁的石寶山已忍不住大聲喝道:“唐三姑娘,你太過分!這種事你怎麼可以胡說八道,你想毀了我們沈家麼?”
唐三姑娘似乎已豁出去了,橫眼瞪著石寶山,道:“姓石的,你不必再跟我裝模作樣。
人是你帶回來的,是真是假,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才對。”
石寶山道:“不錯,我是應該比任何人知道得都清楚,所以我才覺得奇怪。我跟他相處了這麼久,都沒有發現他是假的,怎麼可能一眼就被你看穿?”
崔玉貞也迫不及待道:“是啊!我最近也見過二公子,他雖因負傷有點神智不渭,但若說他是假的,你打死我都不會相信。”
石寶山緊接道:“況且這段日子跟他相處過的也不只我一個人。你雖然跟他的關係不同,但他房裡的三位姑娘和孫大少對他的一切也未必知道得比你少。如果他是假的,早就被他們看出來了,還等到你來嚷嚷?”
崔玉貞連連點頭道:“對,我們大少跟沈二公子在一起的時間比跟我們少奶奶還長。如果換了一個人,哪怕長得再像,也休想騙得過他。”
站在顏寶鳳身後的秦姑娘,也突然冷哼一聲,道,“依我看,這女人八成是對二哥有什麼不滿。想回頭咬他一口。”
石寶山立刻附和道:“恩,很有可能,不過這一招也未免太毒了。”
秦姑娘冷笑道:“蜀中唐家的人嘛,怎麼會不毒!”
石寶山道:“說得也是,前兩年二公子就險些死在她的手上。”
秦姑娘又是一聲冷哼,道:“這女人倒也皮厚得很,既然做出那麼絕情的事,居然還有臉來找人家,真是不要臉透了……”
話沒說完,陡見寒星三點,迎面打來,顯然是冠絕武林的唐門暗器巳然出手。
秦姑娘大驚之下,身子猛地朝後一仰,破風之聲擦面而過,只聽“篤篤”兩聲,兩隻雪亮的三稜飛鏢已先後釘在後面的門板上。
一旁的顏寶鳳腳下絲毫沒動,只順手一抄,第三隻飛鏢已被她撈在手中。
秦姑娘巳自地上一躍而起,反手抽出寶刀,飛身便向唐三姑娘撲過去。
這時石寶山也已揮刀而上,四周的數十名護衛也個個兵刃出鞘,一副一舉要將唐三姑娘砍殺當場的模樣。
顏寶風卻在此時大喝一聲,道:“住手!你們統統給我退下!”
一聲令下,眾人紛紛收刀讓開,只有秦姑娘仍氣呼呼的站在那裡,後來還是石寶山向她連打眼色,她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往旁邊退了幾步。寬敞的院落中即刻靜了下來,每個人的目光都在悄悄瞟著顏寶風,似乎都在盼望她親自動手將唐三姑娘除掉。顏寶鳳卻連一點動手的意思都沒有,只將手中那隻三稜鏢鼻子上微微嗅了嗅,笑笑道:“你居然沒有使用毒鏢,這倒是件出人意料的事!”
唐三姑娘吭也不吭一聲,只狠狠的瞪著她。
顏寶風居然嘆了口氣,道:“在這種節骨眼上,你還知道對我們手下留情,老實說,我實在感激得很!”
唐三姑娘冷冷道:“你不必感激我。我不用毒鏢,是因為他不喜歡我使毒,絕不是為了對你們手下留情。”
顏寶風道:“哦,這麼說,你方才使用的暗器,莫非也都沒有浸過毒?”
唐三姑娘道:“不錯。你要殺我滅口,只管放心的動手吧……反正他已經死了,我活下去也沒什麼意思,死在你們沈家手上倒也來得乾脆!”
說到這裡,神情一慘,竟然掩面嗚咽起來。院中所有的人都怔住了。崔玉貞還悄悄嘆了兩口氣。彷彿對她十分同情。顏寶鳳也滿臉同情將三稜鏢往地上一拋,一步一步的自石階上走下來。經過唐三姑娘那口劍的前面,蹲下身子緩緩的將劍拾起,輕輕在手上抖了抖,然後又繼續向她走了過去。四周每個人都屏氣凝神的望著她。都以為顏寶風會出手。連唐三姑娘也已閉上了眼睛,而且挺起了胸膛,一副視死如歸的摸樣。
可是顏寶風不但沒有出手,反而替她把劍還入鞘中,輕輕道:“你走吧!你是二弟的朋友,我怎麼可能會殺你……
石寶山也不多言,抬起手掌微微一擺。眾手下紛紛退避,剎那間已讓出一道通往大門的去路。唐三姑娘卻只怔怔的凝視著顏寶風,雙腳動也不動一下。
崔玉貞反倒有些著急道:“三姑娘,你還站在這裡發什麼呆?趕快請吧!”
唐三始娘終於開口道:“顏寶鳳。你放我出去。你會後悔的。”
顏寶風道:“後悔我也要放,誰教你跟二弟曾經有過一段交情呢!”
唐三姑娘道“難道你就不怕我出去之後,把真相宣揚出去?”
顏寶鳳道:“什麼真相?”
唐三姑娘道:“當然是躺在他床上的那個替身的事。”
顏寶鳳若無其事道,“哦,原來你指的是這個。”
唐三姑娘道:“你至少也該求我暫時替你們保守秘密才是。”
顏寶鳳立刻搖首道,“不必。反正你怎麼說,也沒有人會相信的。”
唐三姑娘道,“別人說,或許不會有人相信。可是這件事若是出自我唐三姑娘之口,恐怕就不同了。”
顏寶鳳訝然道:“為什麼?”
唐三姑娘道:“因為江南武林道上,幾乎都知道我跟沈玉門的交情。我說他是假的,還會有人不相信麼?”
顏寶鳳微微點著頭道:“恩,這話倒也有理,不過我有個小問題,倒想順便向你請教一下。”唐三姑娘沒有吭聲,只等著她說下去。
顏寶鳳道:“如果有人問起你是如何發現的,你怎麼回答?”
唐三姑娘道:“那還不簡單,當然是因為我見過他。”
顏寶鳳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只見了他一面,就能分辨出他的真假?”
唐三姑娘道:“那倒不是。老實說,當時房裡的光線很暗,我根本就沒看清楚他的長相。我斷定他是假的,只是因為他的味道變了,跟過去完全不一樣。”
顏寶鳳-徵道:“什麼味道?”
唐三姑娘道:“當然是身上的味道……
顏寶鳳笑了笑,道:“在這方面你跟我二弟倒很像,他的嗅覺也很靈敏。”
唐三姑娘道:“他並非嗅覺特別靈敏,只是比一般人善用嗅覺罷了。我這種習慣也是他培養起來的……只可惜他已經不在了……”說到這裡,又開始傷心起來。
顏寶風忙道:“好吧!那你就照實說出去好了,但願大家都能相信。那麼一來,也可以替我們沈府減輕不少壓力。”
說完,回頭就走。好像再也不想跟她羅嗦。
唐三姑娘這才把腳一跺,連大門也沒走,只將腰身一擰,便已翻出牆外。石寶山動也沒動,他那批手下當然也沒有一個人吭聲。但外面的呼哨聲卻不斷的傳來,似乎正在傳報唐三姑娘的行蹤。除了顏寶鳳之外,院子裡唯一動的人,就是遠道前來的秦姑娘。
只見她慌不迭的追上顏寶鳳,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道:“師姐,那女人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顏寶鳳邊走邊道:“什麼話?”
秦姑娘道:“就是有關二哥的話。她說現在那個二哥是替身,真的早已死在陳士元手上……”
顏寶鳳淡淡道:“你相信嗎?”
秦姑娘道:“我當然不相信。”
顏寶鳳道:“那就好了。好在你明天一早就能夠見到他了,到時候你自己去分辨吧……”說到這裡,語聲突然一收,腳步也跟著停了下來。
身後石寶山的臉色也漸漸變了。遠處的呼哨之聲仍然響個不停,靜夜中聽來顯得格外刺耳。
石寶山突然叫道:“不好,二公子好像溜出去了!”
顏寶風緩緩轉回身來,道:“不會是被那個姓唐的丫頭給勾走了吧?”
石寶山又傾耳細聽一陣,道:“不可能。唐三姑娘是往南邊走,而二公子一行五人卻是往北,方向完全不同。”
顏寶鳳眉尖緊鎖道:“往北?他跑到北邊去幹什麼?”
石寶山也皺起眉頭,道:“是啊!他怎麼會朝北走?這倒出人意外的很!”
秦姑娘已在一旁迫不及待道:“他朝那邊走且不去管他,問題是要不要把他追回來?”
顏寶鳳不徐不急道;“當然要,他的傷勢還沒有復原,怎麼可以任他到外院去閒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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