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文學 > 武俠小說 > 《李小小列傳》在線閱讀 >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兩人再次造訪,已是第二天中午。

    數人坐在典雅客廳。

    楚霸王有些疲憊道:“李少俠,許久不見,傳言少俠眼睛受傷,但今日……”

    小小君笑道:“在下眼睛的確受傷,不過日子一久已適應罷了。”

    左晏安嘆道:“真是我輩之不幸,少俠乃人中龍風,竟遭天忌。”

    小小君道:“全是天意,也勉強不得,在下前來,只是想問問莊主最近如何?”

    楚霸王嘆道:“經過數次劫難,人手已損失過半,恐怕無力再戰了。”

    小小君又問:“牛頭和令郎呢?”

    “天觀和牛大成現在都在料理後事,少俠想見他們,老夫這就傳令下去……”

    小小君阻止他,笑道:“不必麻煩,只是問問,他們既然無恙,我也就放心了。”

    路掛斗朝左晏安問:“牛頭的臉……”

    左晏安感傷道:“還是少了一半,恐怕永遠無法復原了。”

    楚霸王道:“還好他看得開,否則真不知叫我們如何是好?”

    小小君不願扯遠,立時道:“莊主可知昨日一事是誰告知公西鐵劍將來襲?”

    楚霸王拿一字條,道;“有人留字以示警,否則本莊又得遭受大劫難了。”

    只這麼一句話,就打斷小小君追尋之線索,他問:“對於貴莊有關奸細一事……”

    楚霸王嘆道:“一無所知,也不是武天相,上次他確是受人陷害,還好有少俠力保,否則老夫將痛失得力助手。”

    小小君又問:“上次公西鐵劍突襲一事,莊主可也接獲秘密字條?”

    “嗯!”楚霸王點頭,“可惜讓公西老賊給逃了。”他又道:“埋炸藥全是我的主意,我想能炸死敵人,總好過留著一片戶業,結果卻徒勞無功。”

    小小君輕輕一笑.道:“但莊主卻保存了所有人馬,這也是一件可喜之事。”

    楚霸王苦笑不已。

    小小君道:“在下有一計,說不定可以引出奸細。”

    楚霸王和左晏安急忙礁向小小君,同聲道:“少俠有何妙計?”

    小小君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當時我放走公西綠竹,心裡覺得過意不去,所以找到公西鐵劍,本想擒住他,沒想到在重傷之下,還是被他逃走了!”

    楚霸王又道:“讓他逃了,多可惜!”

    小小君笑道:“他往北方逃竄,在受傷之下,他必定不敢白天行動,我想他還走不遠,要追捕,仍可能有所收穫。”

    左晏安立時站起來,道:“我這就去調派人手……”

    楚霸王阻止他,道:“師弟別急,李少俠才說另有妙計,不妨聽聽再作定奪?”

    左晏安登時困窘,紅著臉,抱拳道:“李少俠請別見怪,實在是在下太沖動了。”

    “哪裡!欲得奸賊而後誅之,乃人之常情。”小小君拱手回禮。

    楚霸王道:“不知少俠有何妙計……”

    小小君回答:“其實也沒什麼,我想那位奸細和公西鐵劍必定有不尋常的關係,如果他聽到公西鐵劍受重傷,必定有所行動,我用的也是聲東擊西,請君入甕之計罷了。”

    左晏安不甚瞭解,道:“願聞其詳。”

    小小君道:“只要將消息傳出,公西鐵劍受了傷,逃往南方,如此一來,奸細必定有所行動,咱們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楚霸王道:“這不就便宜了公西鐵劍?”

    小小君道:“我們兵分兩路,南北各一,南邊目的在逮捕奸細,北邊志在捉人。”

    左晏安急道:“我去追奸細,非將他碎屍萬段不可!”

    楚霸王道:“師弟,還是由我來吧!本莊弟子我熟,或走失、或假冒,也容易辨認。”

    小小君道:“誰去都一樣,但必須馬上行動,讓奸細沒有考慮的餘地。”

    左晏安又站起來,道:“我馬上調派人手!”說著就要往屋外衝。

    “等等!”小小君叫住他,道:“左堡主您是追哪個方向?”

    左晏安回答:“師兄既然要追南方,我就追北方,怎麼?不理想?”

    小小君道:“不是不理想,而是北方必須等晚上再行動,若兩頭一起追,奸細不免要起疑而功虧一簣。”

    左晏安頓有所覺,老臉不由得一紅,窘笑道:“我又冒失了。”

    小小君啞然一笑,道:“要是我,也會和堡主一樣。”

    楚霸王道:“事不宜遲,我先走了。”

    小小君點頭道:“走得要迅速,帶的人要好手,以免被奸細走脫了!”

    “老夫省得!”

    一聲令下,夢霸王騎著烏駒,箭也似地領著二十四騎奔騰而去。

    他是志在必得,派去的盡是好手,而左晏安卻得捱到晚上萬可行動。

    人已散去,路掛斗方問:“李歪歪你這計成不成?要是左堡主逮不到人,我們將如何向人交代?”

    小小君神秘一笑道:“人逮不到,奸細卻一定逮得到,走吧!”

    “去哪裡?”

    “逮奸細。”

    “楚霸王不是去了……”

    “他逮不到。”

    “為什麼?”

    小小君輕笑道:“奸細可不是省油汀,豈是三言兩語就被人騙去?說不定他已摸往北方了。”

    路掛斗也有所覺,道:“我去通知左堡主一聲……”

    “不必了!”小小君道:“他必須等到晚上才能出發,剛才他性子如此衝動,說了反而不好,咱們先走,快!還有許多事情待辦!”

    只要小小君開口,路掛斗從不多問,當下兩人已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出莊院,直掠北方,他們走的是山徑,倒也十分快捷。

    隨著天暗,陰風已起,吹得山林呼呼直響,似乎能將所有鳥獸吞噬般。

    風中還帶有血腥味,不濃,但對一個武林高手來說,卻足足有餘了。

    林中已然躺有一個重傷的人,從風中傳出淡淡呻吟聲分辨,不是重傷,也離死不遠。

    再近些看,赫然是公西鐵劍,一把黑漆漆的短劍正插在他胸口,黑血一滴滴往下掉,在黑夜裡,真夠讓人毛骨悚然。

    呻吟聲漸漸微弱,夜風漸漸增強,初更將至。

    林中又掠過一道勁風,黑影一閃,已飛向公西鐵劍,他急促而驚惶叫著:“爹……”

    此時公西鐵劍有了反應,身軀似乎禁不起被搔而癢吱吱地扭動著,最後竟然嘻嘻笑了起來,一掌打向黑衣人臉腮,笑罵道:

    “搔什麼,癢死了!”

    “爹?”黑衣人本是不明所以,但立時察覺,驚愕道:“你不是我爹?”

    “爹你的頭!”假公西鐵劍嘻嘻直笑,“搞什麼嘛?半路認老爹?”

    “不好!”

    黑衣人知道已上當,頭也不回地就往回路奔,可惜方踏出一步,小小君已攔住他去路。

    “你們……你們……”黑衣人驚惶不已,道:“公西鐵劍根本沒死?”

    假公西鐵劍笑道:“沒死也被你氣死了!沒事到處認爹!”

    黑衣人知道無法善罷,一語不發地已發招,攻勢之凌厲,不在一派宗師之下。

    路掛斗亦參戰,不時驚歎道:“老兄,你功夫可不是蓋的,一招比一招厲害,真想不出霸王莊怎會有你這麼一位高手。”

    黑衣人仍不開口,他可能忌諱從說話中被小小君認出身份,就連本身拿手功夫也不敢使用,若非憑著純厚功力,非立時敗陣不可。

    小小君似乎怕夜長夢多,大喝:“君回讓開!”音隨身走,只見他舞起漫天掌影,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如天馬行空般靈活無比,一接一觸,轟然巨響,已扯下黑衣人面罩,掠回原地,木然而立。

    路掛斗乍見黑衣人真面目,不敢相信地愣著:“是你……怎麼會是你……”

    黑衣人霎時往林中狂奔。

    “君回你看清楚了?”

    路掛斗不敢相信地點頭道:“你猜他是誰?是楚霸王!”

    “楚霸王?當真是他?”

    楚霸王會是霸王莊的奸細?

    他會是公西鐵劍的兒子?

    這事情說給誰聽,任誰也不會相信,就算路掛斗親眼所見,他還是以為自己看走眼了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太可怕了,太令人難以置信。

    “當真是他?”小小君再問一遍,他有點意外和不敢相信。

    “不錯,是我!”楚霸王淡然無表情地說著。

    他本可逃開,再來一個死無對證,就算小小君有天大本領也奈何不了他,但他卻留下來了。

    “你本不必承認的。”小小君有感而發,“我們也拿你沒辦法。”

    “但我承認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

    “可以說出一個原因來嗎?”

    “若有原因,只有一樣。”楚霸王道:“我覺得任何事情都瞞不過你。”

    “沒有別的了?”

    “也許……也許我說出來,內心會好過些。”

    小小君感嘆道:“你怎知你瞞不過我?”

    楚霸王道:“從上次在金槍堡,我挨你一掌以後,我就知道瞞不過你。”

    “你在霸王莊做事,也可以說霸王莊是你一手草創,若你要毀它,又何必多費手腳?所以我又相信你了。”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路掛斗忽而想起牛頭的慘狀,不禁升起怒火,罵道:“老賊你太狠心了!看你殘害了多少人命?”

    說著就想衝過去大打出手。

    小小君攔下他,道:“不能如此,想打也得等事情問清楚再說。”

    路掛斗狠狠地跺了一腳,抓起腰間酒葫蘆,猛灌烈酒,似想借酒發洩怒氣。

    小小君見他不再亂來,方自轉向楚霸王,道:“你回來了,想必你不致隱瞞不說吧?”

    楚霸王嘆道:“只怕你不信。”

    “信與不信已不重要。”小小君道:“重要的是你說得多或少。”

    停了一下,他又道:“你我都有話要說,是你先問,還是我先問?”

    楚霸王猶豫一陣,方問;“你是如何懷疑到我頭上的?”

    小小君道:“從左侯爺在你秘室中開始。”他解釋道:“當時你說消息得自雲湘君,但你卻不是親自去救侯爺。”

    楚霸王道:“你怎知救人非我……”

    小小君道:“當時你想製造不在場的證據,到現在為止,你的部下仍不知侯爺還活在你身邊,而你卻對侯爺說救人的是你,前後本是互相矛盾。”

    楚霸王道:“就此你就懷疑我?”

    “我不敢。”小小君笑道:“我只是想不通其中道理,一直想找答案而已。最重要一個原因是在我和路掛斗為救牛頭而向公西鐵劍索解藥,沒想到被人栽髒而被困,浣花為救我們而捨身涉險,後來我們被袁姑娘救出來,回到船上才發現浣花不在,不得已再闖鐵劍門,公西鐵劍因此受創頗重,你卻率馬進攻,這本是合情合理,可惜半路被趙瞎子所阻,你只好折回想自救,結果自救已晚,霸王莊差點毀了,當時我卻找不到左侯爺的蹤跡,分明你事先已知道會有危險而將人藏了起來,你又為何要如此作?這是我第二個問題,也是你留下的最大破綻。”

    楚霸王苦笑:“我也知道此事做得不甚漂亮,結果還是不能瞞你。”

    小小君笑道:“我感到疑問,不得不作大膽假設,將一切疑問推在你身上,結果都合情合理。當然有的還是需要你的說明。”

    楚霸王道:“你所想的又是如何合情合理?”

    小小君回答:“第一件,你救左侯爺之事,雖然你說消息得自雲湘君。但云湘君根本不可能知道公西鐵劍何時發難?你又如何知道而將救人計劃安排得絲毫不差?可見你事先就知道一切了。”

    楚霸王苦笑不已,他實在佩服小小君的心思如此縝密。

    “第二點,當我傷了公西鐵劍時,你騎著烏駒趕去,明著是要報仇,暗著卻和趙瞎子串通好,在中途消滅霸王莊人手,也製造機會讓霸王莊出現空虛狀態,以便另派人手圍殺莊內人員,這本是一體的兩面,不對嗎?”

    楚霸王承認道:“這計劃如此周詳,還是被你發現了。”

    “第三點,當紅葉莊手下在你莊院被殺,理由只不過是你想逼走紅葉莊,或製造兩莊相互仇視,結果你做得很好!”小小君又道:“這可以從你遣走楚天觀而製造洛小雙的怨恨可以很明顯看出來。”

    楚霸王苦笑道:“一猜而中,其他都迎刃而解了。”

    小小君搖頭道:“可惜我卻迎刃不能解。”

    “你還有疑問?”

    “有!”小小君緊迫盯人,一字字道:“第二位奸細是誰?”

    這問題,不但楚霸王吃驚,連路掛斗也驚愕了。

    小小君問:“公西鐵劍沒有告訴你?”

    “沒有。”

    “他對你似乎不怎麼好?”

    “他一向如此。”

    小小君道:“你想問的,想知道的人,大概都問完了吧?”

    楚霸王想了想,又問:“你怎知有第二名奸細存在?”

    小小君道:“當時六名紅葉莊高手被刺時,我們還在談話。”

    “這理由很充分……”楚霸王輕撫腮髯,問:“你知道他是誰?”

    “你也很想知道?”

    楚霸王輕輕頷首。

    小小君啞然一笑,道:“只是懷疑,你是知道,在沒證據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

    他已言明在未找到證據之前,絕不胡亂透露某人涉嫌。

    楚霸王沉思半晌,又問:“你怎知我會往北方奔來?”

    “不敢把握。”小小君道:“但從你和公西鐵劍對話中,可以看出你還是很敬畏孝順的人,我只有姑且一試。首先我要收縮時間,讓你沒有多加考慮的機會,再則我要分配一些時間讓你有調頭的機會。”

    “所以你才說往北邊的人到晚上才要動身?”

    “沒錯。”小小君道:“你騎的烏駒寶馬,任誰也追不上你,在你救走公西鐵劍後再調頭,時間綽綽有餘。”

    路掛斗得意道:“只不過你爹變成我罷了,你認栽吧!”

    楚霸王默默無言,他是栽得無話可說。

    小小君微微輕撫髯梢,問:“也許你該回答我,為何你要救左侯爺?他本是你爹的仇人。”

    這點一直讓人想不透,也一直困著小小君,若非如此,他早就有十成的把握確定楚霸王就是奸細了。

    楚霸王沉思良久,從他臉上之憂悒神情來看,他是活得不甚快活。

    小小君道:“你感恩,所以你不忍殺死侯爺?”

    “我下不了手。”楚霸王道:“我只有如此做。”頓了頓,“我只能做到如此而已。”

    小小君道:“是以你將侯爺藏起來,到處躲著公西鐵劍?”

    路掛斗道:“就連偌大一片霸王莊你也將它炸成平地?還留一條後路讓公西鐵劍逃生?”

    “我沒辦法。”楚霸王道:“我本是他兒子。”

    在任何親情壓迫下做出的事,縱使不能原諒也是值得同情的。

    路掛斗頻頻點頭:“難怪他死不掉……對了!”他又問:“你先前要謀害霸王莊眾人,那次為何又將人全部撤走?”

    楚霸王痛苦地抽搐:“我對部下也是有感情,可惜我卻沒有辦法保證他們,只有做一步,算一步。”

    他已表明,只要一有機會,他仍會保證部下生命,只是父命不可違罷了。

    小小君道:“你說說看,你是如何認為公西鐵劍是你父親?”

    楚霸王乍聽之下,有些納悶,但他還是據實回答:“從小就是他扶養我長大。”

    “你拜入金槍堡也是他的意思?”

    “沒錯。”

    “他事先沒告訴你,他和左金槍的關係?”

    “沒有,直到我創立了霸王莊時,他才向我說,當時我很痛苦。”

    小小君點頭道:“難怪你現在會如此矛盾,要是一開始他就說明原因,你和左侯爺也不會發生如此深厚的感情了。”他又說:“因為你們出發點是恨,不是愛,只要是恨,就很難產生情愫。”

    楚霸王默然,表面上一如往昔沉靜冷肅,但任何人都可以感到他的不安和無奈。

    小小君道:“也許將來我們是仇敵而非朋友。”

    “我知道。”楚霸王回答得十分悲悵:“只有你相信我,能將事情說給相信的人知曉,也是一件人生樂事。”

    路掛斗嘆道:“你本來可以成為好漢,只是受了你爹的影響!”

    小小君也無奈道:“很多事都是非人力所能挽回的。”

    楚霸王更形痛苦地抽搐抖顫不已,誠如路掛斗所說,他本可成為好漢,卻因自己父親而永遠陷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小小君嘆息道:“你走吧!今天的一切,我替你保密。”

    “多謝你。”楚霸王感傷道:“也許我該離開江湖,離開這是非地。”

    小小君搖頭:“你不能,因為你是公西鐵劍的兒子,你離開江湖,還有很多人會為你而死,就算我們將來是仇敵,也是個公平決鬥,你不必為此而傷心。”

    楚霸王苦沉道:“我瞭解。”

    小小君又道:“我還是希望你儘量避開你爹。”他又說:“這避開不是指離開武林,我是指儘量減少霸王莊和鐵劍門的正面衝突。”

    “我會的。”楚霸王悲慼道:“霸王莊人手已折了差不多,再鬥也鬥不了多久。”

    舉起重如千斤的步伐,他已一步步走向林中。

    小小君仰頭冥想,他實在不願意承認這是事實。

    路掛斗遞過烤熟野味給小小君,自己也啃食起來,邊啃邊問:“楚霸王真是公西鐵劍的兒子?”

    敢情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小小君苦笑:“我也不知道,若非老烏龜說出左金槍還有一個兒子在公西鐵劍手中,我幾乎相信他就是公西鐵劍的兒子。”

    “你是說楚霸王自己也不知道公西鐵劍這麼一招?”

    “事實是如此。”小小君道:“楚霸王從小被他養大,他要不承認都不行。”

    路掛斗問:“你懷疑他是左侯爺失蹤的兒子?”

    小小君道:“有這麼想過,但公西鐵劍本要左侯爺死在他兒子手上,若以目前狀況,他不可能將楚霸王送給左侯爺去建立感情,他應該儘量讓侯爺和楚霸王產生仇恨才對,公西鐵劍如此做,很令人費解。”

    路掛斗搔搔頭,苦笑道:“我摸不著頭緒!”

    “我也一樣!”小小君道:“也只有找到公西鐵劍問個明白,方可分曉。”

    “這麼說……楚霸王是公西鐵劍的兒子,那麼袁姑娘該是楚霸王的女兒?對了!”路掛斗恍然叫道:“我想到了!我想到了!那張畫!那張畫!呵呵……”

    小小君急問:“你想起來了?那幅畫是誰?你認識?”

    路掛斗得意笑道:“不認識!”

    “不認識?那你得意什麼?”

    路掛斗神秘笑道:“不認識她,我可認識小鳳姑娘,那幅畫實在很像袁姑娘,尤其那眼神,簡直一模一樣,難怪我會覺得眼熟。”

    小小君沉思半晌道:“我看還是走一趟峨嵋,探個明白再說!”

    路掛斗裝出威武狀,抿嘴道:“英雄所見略同!”

    兩人相視而笑。

    “李歪歪!”路掛斗若有所覺地問:“你對你的眼睛……你該不會在我面前故意裝成很快樂吧?”

    小小君啞然一笑,道:“是有點苦中作樂,但人必須再成長,痛苦雖不一定能揮去,但時間一定能沖淡,何況我並沒有絕望,老天爺還留了一線機會給我,若我再愁眉不展,那絲機會可能就完全讓它溜走了。”

    路掛斗嘆道:“難得你看得開,不過你放心,只要我還活著,就算天大的困難,我也會替你把眼珠子給弄好!”

    “再說啦!此種事情可遇不可求。”

    路掛斗晃著手中酒葫蘆,舔嘴道:“怎麼樣?很久沒醉了!”

    “喝啊!”小小君笑道:“那點酒能讓人醉?鬼才相信!”

    “喝就喝!哈哈……”

    酒喝得不多,但兩人卻都躺下,似乎是醉了,他們須要此種松馳來傾訴彼此的友誼,頭墊著腳,腳纏著腰,如同童年好友,兩小無猜。

    可惜好夢最易醒,而弄醒好夢者往往是會做夢的人。

    “起床——搞什麼嘛!”

    一聲大喝,劃破夜空,更將兩人振得跳起幾尺高,差點撞上凸樹枝。

    路掛斗立時倒射樹上,暴喝道:“誰?”目光往四處搜去。

    原來此人是正要趕往靈湖的孟烏龜,也不知他為了何事如此急忙地尋至此地。

    “是你?老烏龜?”路掛斗意外地問出口,也忘了出掌抵抗,他以為老烏龜是開著玩的。

    豈知老烏龜不客氣地送他一拳,打得他往下掉,方自吼道:

    “誰叫你喝酒的?你明明答應我不喝酒,為什麼還喝?”

    小小君啞然一笑,甩甩酒後沉重的腦袋,道:“老烏龜算了吧,是我答應讓他喝的。”

    “就算你答應,也不能喝得不醒人事?連我來偷襲都不曉得!”

    小小君不願為此弄個沒完,馬上言及正題,問道:“你怎麼這麼快就趕來?”

    他知道孟烏龜如此作,必定有不小或者很重要的事情發生。

    “才說!”白了路掛斗一眼,孟烏龜才道:“還不是為了你!”頓了一下又道:“有黑葉紅花果的消息了!”

    路掛斗聞言十分激動道:“當真?在哪裡?”

    “太行山附近。”

    “是在山中?還是在人手中?”

    “不清楚!”孟烏龜道:“只一聽到消息,我就迫不及待地找你,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寧可信其有,因為它對你太重要了。”

    沒錯,現在沒有一樣東西要比黑葉紅花果還來得重要,至少在孟烏龜心目中是如此。

    小小君啞然一笑,道:“我知道你的用心,但至少你也該探聽探聽才對呀!”

    孟烏龜急道:“你不信?”

    小小君笑道:“這種事很難令人相信。”

    路掛斗亦有些焦慮道:“凡事都有意外,你如此做……”

    小小君回答:“我並沒有說完全不相信,只是目前咱們有更重要的事要辦而已。”

    孟烏龜不解道:“有什麼事比找黑葉紅花果更重要?”

    “有!”

    小小君將晚間事情大略說一遍。

    “真是楚霸王?他是奸細?”孟烏龜甚為驚訝地叫出口。

    “不錯,他都承認了。”

    孟烏龜雖是有些驚愕,但隨即被另一種心情所沖淡,不在意地說:“我早就懷疑他,逼他承認自是自然,不足吃驚,還是紅花果重要。”

    小小君見他如此執著,有些強詞奪理,也不知如何是好,真有點啼笑皆非。

    路掛斗道:“李歪歪,找楚霸王的老婆可以慢慢來,而紅花果卻機會不多。”

    小小君啞然一笑道:“其實事情不能如此分,該以真假來分,紅花果只是傳言,自不能屬於真實,而找袁姑娘的母親卻有此必要。”

    孟烏龜叫道:“你怎知它是假的?”

    小小君笑道:“若你想想巫山那檔事,若是有人事先設下陷阱,恐怕我們又得上鉤了。”

    這話有如一把利錐,擊醒了孟烏龜。

    “對呀……我怎麼如此粗心呢?”孟烏龜雖如此講,但他不願就此放棄機會,又道:“可是若是真的,咱們不是錯失良機?”

    小小君笑道:“也不盡然,若真有寶物,搶奪的人必多,那時個個如火如荼,想要寶物落誰手中,可得要一番時間了,屆時我們再趕去,說不定可收漁翁之利呢!”

    路掛斗皺眉道:“這不是太冒險了?”

    小小君道:“大凡寶物皆有福者得之,若咱們沒福氣,說不定搶到手後,寶貝都會變成雜草呢!”

    孟烏龜攤手嘆道:“隨你吧!被你這麼一說,我也沒主見了。”

    小小君要是不去,很難再讓人說動,而且他說的話都很有道理,很難被人反駁。

    他笑道:“反正峨嵋山你也上不去,你就去一趟太行山也無妨。”

    “原來你還是沒放棄……”孟烏龜斜睨小小君,已曖昧地笑起來。

    小小君笑道:“我不願讓你失望,也不願放棄任何機會!”

    啪!路掛斗重重拍他一個肩頭,笑道:“這還差不多,我還以為你是膿包呢!”

    孟烏龜瞪向他,叫道:“你才膿包,叫你別喝酒,就是饞嘴!給我小心點!”轉向小小君道:“那我先走了,七天後,太行山見!”

    說走就走,他對小小君可真是無話可說,為了黑葉紅花果,可說是日夜奔波,馬不停蹄。

    小小君伸手承著葉露,從露珠多寡和溫度,他知道天快亮了。

    他道:“我們也走吧!天快亮了。”

    路掛斗點頭,道:“從這裡到峨嵋,該如何走較快?”

    小小君考慮半晌,道:“從大婁山越過川境,改走赤水,沿江而上,不到兩天就可抵達峨嵋山。”

    “就依你!”

    兩人行色匆匆已趕向峨嵋山。

    千蓮洞在峨嵋後山,地靜深幽,除了掌門及長老外,他人不能擅闖,乃閉關修煉之處。

    雕刻在生滿青苔巖壁之桌大“千蓮洞”三字,已被侵蝕得與壁同色,苔草掩飾幾不露痕跡,只能稍見凸凹分野。

    小小君和路掛斗已尋至此地。

    路掛斗問道:“我們是先拜山呢?還是偷偷潛進去?”

    小小君道:“雖然這是禁地,但咱們拜訪純屬私事,而心悔師太已近二十年未出千蓮洞,想必她不想見俗人,若以拜山方式,不一定見得著。”

    “這麼說……是闖了?”

    “嗯!”小小君點頭,“也不必偷偷摸摸,大方地走。”

    兩人果然一步步自由瀟灑地走向千蓮洞。

    突然間小小君覺得奇怪,道:“怎麼沒人攔我們呢?”

    “也許她們都去做早課了。”

    “不對,據我所知,千蓮洞是峨嵋長老修行的地方,平常都留有人守備……”

    小小君沉吟半晌,道:“叫小鳳試試,若她在,一定會回答!”

    “好!”路掛斗仍精神飽滿而懷有一絲戲謔的意味,直叫著。

    “小鳳——我來啦!我是路掛斗,小小君也來啦……你們在不在?……胖妞你們躲到哪裡去了?香震……”

    他是以真力傳音,一絲絲連綿不絕,若在靜處,足可傳上五長外。

    叫過一陣,他感到不是滋味,搔搔頭,道:“也許洞內有石門什麼的擋著,傳不進去。”

    “也罷!我們進去!小心些。”

    路掛斗走在前頭,兩人一步步走向洞內。

    洞內豁然開朗,藤蘿攀壁,香蘭掛石,映在一大碧青靜水潭,實是巧奪天工,美不勝收。

    湖邊四周有如蒲團般圓石,可以想像是打坐用,約有十餘座。

    對湖靜坐,可明心見性,果然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路掛斗往四處搜尋,除了左斜方另有一小縫隙外,一無所有。

    他攤手無奈道:“四處空空!沒人。”

    縫不大,卻可容兩人並排而往,因揹著洞口,暗了些。

    行約幾丈,小小君驀然察覺有異,急忙吼道;“不好!快退!”

    拉著路掛斗就往洞外射去。

    “沒那麼容易!”

    一聲大喝,傳來啪啪兩聲,巨網已罩住洞口。

    小小君立時提氣,雙手盡展神功,轟地巨響,已然逼退巨網,一個打滾又往洞外滾去。

    “太清劍陣!”

    只見眾尼劍如蛟龍,吞天擊地,人影幢幢,一批批連接不斷,也該知道威力何等犀利。

    在旁一白眉老尼面目森然地注視戰況,她是有些吃驚,急道:“青山無回!”

    眾尼獲指示,已使出劍陣最具威力的招式,只見劍光,不見人影,勁風震得湖水漣漪啪啪作響。

    小小君是有些難以支持,咬牙硬撐,他不能下手傷人,又得隨時替路掛斗解危,倒也弄得手忙腳亂。

    “哇嗚,她們玩真的?”路掛斗抱怨地叫著,左臂又吃一劍。

    “快避向湖邊!”

    “她們……不饒人?”

    “再說!快!”

    兩人合力猛往左邊尼姑撞去。

    白眉老尼見狀又大喝:“太清三渡!”

    這可是殺招了,普天之下想逃過此劫者屈指可數。

    “媽的,她想要我們的命!”

    “快衝——”

    小小君但覺劍幕成形,宛若銅牆鐵壁般逼縮過來,若不再來突圍,非得受傷斃命不可,當下運起“天禪指”點向迎面而來之劍尖,拉起路掛斗往上衝。又有數把利劍封向上空,小小君見詭計得逞,再點數指,將底下劍林逼出一空隙,方自運盡全力往下衝。

    這舉動使得眾尼姑霎時失去目標,不知所措,連白眉老尼都驚愕不已。

    “通”然巨響,小小君與路掛斗已落水,眾尼劍尖截至水面,卻被濺起水花逼得往四處倒竄。

    白眉老尼立時叫道:“圍住湖邊,別邊他們跑了!”

    眾尼出劍困住湖邊四周,雖沒落水,倒也被濺得差不多了。

    湖中慢慢浮起小小君及路掛斗身軀。

    路掛斗撫抹頭額,拂去水汙,苦笑道:“一大早就洗冷水澡,夠倒楣了!”

    小小君也無奈道:“洗澡算是幸運,若被刮皮,才叫慘。”

    若非有此湖,小小君也不敢貿然出此下策而逃出劍陣。

    白眉老尼冷笑道:“看不出你們竟能逃出本派太清劍陣?”

    路掛斗得意笑道:“小意思,卻不知道當今天下我排第幾位?”

    白眉老尼聞言有點不是滋味,近數十年可無人逃過此劍陣,雖然他們是落水逃開,但其中機智和武功卻缺一不可,當下怒道:“籠中之鳥還敢逞口舌之利,貧尼倒要看看你今天能往哪裡逃。”

    路掛斗戲謔道:“不逃、不逃,澡都還沒洗好,怎可輕言逃竄呢?”潑趟水花,陶醉道:“哇!好舒服啊!過癮、過癮!”

    白眉老尼空見路掛斗逍遙自在地戲水,卻因湖面寬廣,也拿他莫可奈何,嗔道:“你洗吧!看你能洗到什麼時候?”

    “看我洗?”眼睛眯向眾尼姑,路掛斗戲謔道:“我就搞不清楚,峨嵋尼姑是專看男人洗澡的嗎?”

    “你……”

    “別你你我我的!”路掛斗嘆道:“也罷,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連尼姑都進化了,唉!要看就看吧!現在我除了洗澡又能幹什麼呢?”

    說著他當真想寬衣解帶,痛痛快快地大洗一番。

    眾尼姑霎時不知所措,慌張地往白眉老尼望去,情不自禁地往後退卻。

    “君回別亂來!”

    小小君覺得玩笑不能開得過火,否則將不好收拾,是以制止路掛斗。

    路掛斗無奈道:“唉!真是,想臨死前乾乾淨淨地離開人世辦不到!前生不知是作了什麼孽。”瞪向白眉老尼,叫道:“喂!禿尼!俺是踩破了你家祖墳?由得你如此虐待我們!不說一聲就想叫我回老家?”

    “擅闖禁地者死!”白眉老尼森然回答。

    “誰說我們亂闖?”路掛斗叫囂,“分明是你們有意坑我們,否則我叫了老半天怎麼不見半個鬼影。”

    白眉老尼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冷哼一聲,不再理會路掛斗,指示掠陣,嚴加防範。

    路掛斗轉向小小君,道:“看來事情有點不尋常,否則峨嵋派不會動不動就用太清劍陣。”

    小小君點頭道:“你問問看到是怎麼回事,如果真不行,我們也得想辦法突圍。”

    路掛斗頷首,轉向白眉老尼,道:“老師太,打也打了,你應該說個原因,讓我也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白眉老尼,瞠目瞪視良久,方道:“你們是什麼人?”

    “哦!弄了老半天,原來你還搞不清我們是誰哪?”路掛斗感到一陣得意,能報出自己名號和小小君威名,總是令人興奮的事:“我嘛——在下路君回,外號‘掛斗太歲’。”抓起葫蘆,“哪!這是標誌。”

    “路君回……”白眉老尼往小小君望去,吃驚道:“那……不就是小小君了?”

    小小君拱手笑道:“老師太,在下正是。”

    白眉老尼臉色稍寬,自言自語道:“難怪太清劍陣困不住你們……”

    路掛斗對她反應感到很滿意,笑道:“這下你該知道我們不是什麼壞人了吧?”

    白眉老尼,再次注視小小君,不久才道:“貧尼法號心覺,負責看守千蓮洞。”

    “原來是心覺長老。”小小君拱手,道:“在下貿然侵入,還請長老見諒!”

    “是為了心悔師姐而來?”

    “是的!”

    心覺揮手示意撤劍陣,歉然道:“情非得已,少俠請見諒!”

    小小君,路掛斗游上湖岸,小小君知道出了事情,立時問道:

    “心悔師太出事了?”

    心覺點頭:“師姐三天前失蹤。”

    路掛斗急道:“小鳳呢?還有弄玉、香晨……”

    “一樣不見蹤跡。”

    小小君:“她們失蹤可留有半絲跡象?”

    “沒有。”

    “那她失蹤之前可有何反常?”

    “也沒有。”

    小小君覺得意外,照理來說,小鳳失明,回到峨嵋,該會引起一陣騷動才是。

    “心覺師太,你可知小鳳的狀況?”

    心覺不解問道:“小鳳她怎麼了?”

    “她……”

    他道:“沒什麼,只是她的病……經過幾天勞累,似乎更重了。”

    心覺嘆道:“她的病連本派也束手無措,著實令人擔心。”

    這是小鳳痼疾,也是最令人替她擔心的事,心覺見小小君為此而操心,是屬合理,也未作其他想法,認為小小君真是為此而擔心。

    “師太你可見著小鳳了?”小小君道:“我是說在她回來之後?”

    心覺搖頭道:“沒有,小鳳回來時,我來過,但心悔師姊卻說她身體不適,希望貧尼再過幾天再來,沒想到卻出此意外。”

    小小君沉思半晌,又問:“依師太你看,她們失蹤是處於何種狀況之下?”

    心覺很難作答,但還是說了:“貧尼以為若有人想強擄,必定不可能連一絲跡象都沒留下。”

    “你是說她們有可能自行離去?”

    “不!”心覺立時否認道:“心悔師姊閉關千蓮洞二十年不曾出洞口一步,她不可能離去,就是想離去也會通知我們一聲,貧尼認為師姐是遭人暗算,在不知不覺中被擄走。”

    小小君苦笑道:“現在也只好作此想法了。”

    路掛斗無奈道:“這趟算是白跑了,老天真會捉弄人。”

    心覺嘆道:“一連三天查訪搜索,一點收穫也沒有……對了,敢問少俠所為何來?”

    小小君回答:“為了小鳳姑娘的身世,師太你可有所知曉而告知一二?”

    心覺搖頭:“小鳳是師姊帶回山中,據師姊說她是位棄嬰。”

    很少人會追問棄嬰的來歷,尤其又是出家人。

    路掛斗失望地望著小小君,無力道:“如何?人去樓已空。”

    小小君淡然一嘆:“再說吧!希望她們能平安無恙才好!”

    心覺似有所覺,問:“少俠不辭千里為探查小鳳身世,不知小鳳是……”

    她早有耳聞小小君所辦之案子皆是驚天動地,現在扯上小鳳,她倒有些吃驚。

    小小君笑道:“也沒什麼事,只是在下在一位友人書房中見著一張畫像神情頗似小鳳姑娘,是以才想探知一些蛛絲馬跡,說不定可以替小鳳查明身世也說不定。”

    “那畫像在……在誰手中?”心覺本是出家人,不該掛念俗事,但為了小鳳,禁不起好奇心,是以又問出口。

    小小君倒也挺大方,照實回答:“在楚天河楚霸王的手中。”

    “是他……”心覺喃喃念著:“要是小鳳是他女兒,也是件快意的事。”

    她認為楚霸王是正派豪俠,任誰為他子女,都該是件光榮的事,但她卻不知楚霸王是公西鐵劍的兒子。

    找不到人,問不出答案,只有走人。

    走在山下,路掛斗擰著衣服,嘆道:“要洗澡,隨便找個客棧也洗得舒舒服服,何必跑上峨嵋浸那千年寒潭?不死也得重病三天三夜,什麼玉冰燒,黃花釀也救不了了!”

    小小君笑道:“那口潭可是千年寒潭,治百病的。”

    “胡扯!”路掛斗故意打個噴嚏,道:“能治百病的,我又怎麼會感冒?”

    “哦,我忘了告訴你……”小小君淡然一笑,道:“對他人,那口潭是可以治百病,對酒鬼,不死已算幸運的啦!感冒又算什麼?”

    “好!我感冒……”路掛斗冷笑不已,突地撲向小小君,吼道:

    “我要叫你大傷風,破傷風、偏頭風……”

    立時兩人扭打不已。

    “去你媽的!有誰敢過來!”

    孟烏龜亂吼亂叫,手中兩個盒子晃個不停,一口抓得緊如寶貝似的,另一口赫然是笑臉婆婆所遺留下來的“七巧奪魂針”。

    “再過來就叫你們個個長刺!看清楚點!七巧奪魂針——”

    圍著他的人,至少有六七十人,個個目露貪婪神色,往孟烏龜懷中的兩口盒子看個不停,雖貪婪,卻又怕喪命,沒人敢往前衝。

    孟烏龜果然有一套,他要找的東西,從來不曾失手過,一到太行山,在眾目睽睽之下,三兩下就將那所謂“黑葉紅花果”給弄到手。

    這還不算什麼,最能幹的——他竟能抱著寶物和眾人玩捉迷藏,三天三夜還沒走下風。

    可惜騙了三天,所有的謊言也用得差不多,再加上三天來的勞累,腦袋也沒有那麼靈光,現在被迫得是有些險象環生。

    他還有點“樂此不疲”,有點想耍眾人,也有點要表現自己,甚至於希望小小君能及時趕到,看到他如此“得意”的一刻。

    有時他被人追,有時他也藉著手中暗器之威力,反追眾人,拉拉扯扯,真如小孩在戲耍般。

    眾人呢?

    他們都有自己想法,烏合之眾,各懷鬼胎,想坐收漁利,即使有人攻向孟烏龜,也只是試探性行動。

    那口盒子竟然和趙瞎子那口差不多,烏鉛灰色,很重,若說有差別,這口盒子較大些罷了。

    聽說黑葉紅花果就在這口盒子裡,是孟烏龜循線在一個深不可測的深洞中找到的。

    究竟那盒子裡邊是不是紅花果?連他自己也不曉得,因為那洞漆黑如墨,他只摸摸形狀,感到大同小異,就把它塞入盒子裡。

    他可不敢亂開,前車可鑑,第一株是他弄死的,如果這株再如此,他不被罵死,也會自己氣死。

    現在,情況有了變化,來了一個很棘手的人——趙瞎子。

    他也為黑葉紅花果而來,因為他也是個瞎子,他也希望復明。

    他還帶了幾名高手,黑衣勁裝,是水晶門門下,只可惜柳陰直還未現身,不知他來是不來。

    趙瞎子仍如往昔,冷冰冰地一無表情,一步步地往孟烏龜逼去。

    孟烏龜乍見瞎子,先是一愣,但隨即冷笑起來。

    “瞎子你也想趟上這渾水?”

    趙瞎子冷笑,沒有回答。

    孟烏龜人在山頭,看人當然矮一截,也烘托出他“居高臨下”的優越心靈。

    他老成持重道:“沒錯,我不該怪你,瞎子總是希望自己能復明的!”

    說完話頻頻點頭,真有那股大人在教訓小孩的味道。

    趙瞎子翻白眼,冷森道:“拿來!”

    “拿來?”孟烏龜裝蒜地往四周找尋,“什麼拿來?”

    “盒子!”

    “盒子?你掛一個不夠重嗎?那天我作個純金的臉盆讓你掛掛!”

    孟烏龜幻想他掛臉盆的模樣,已禁不住哧哧地笑了起來。

    趙瞎子就像沒事能使他心浮意動,仍是冷森如舊,道:“拿來,你身上那口盒子。”

    “要拿?拿去吧!”

    孟烏龜果然夠狠,給了他一個盒子,是啥?十足的七巧奪魂針如排雨般地往前射去。

    趙瞎子也沒想到孟烏龜如此,登時愣住,不知所措,不知他是無法退呢?還是不知如何退?

    眼見奪魂針就要傷了他,卻有人替他擋下。

    黑衣人就這樣擋在他身前,沒有出手,也沒有罩上任何防禦東西,就這樣以血肉之軀擋下奪魂針。

    沒叫,沒反應,針螫在他身上,好像螫在泥人身上一樣,一無所覺。

    然後他慢慢倒地,死了,連叫聲甚至肌肉抽動一下都沒有。

    孟烏龜看得頭皮發毛,這還是人嗎?死得如此反常?

    他有點不敢相信地看著手中七巧奪魂針匣,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

    “拿來!”趙瞎子又冷森地叫著。

    孟烏龜定定神,童心又起,冷笑不已:“怎麼?一針不夠,你還要多打幾針?”

    趙瞎子甚為不耐煩地拿出腰間盒子,似乎想以此讓孟烏龜屈服。

    孟烏龜是有點怕,但他想再不濟也能趁盒子開啟時逃開,是以嘴巴還硬得很。

    他戲謔道:“盒子?我也有!”立時學瞎子模樣抓起那口鉛盒,得意道:“你的是淡紅,我的可是七彩光,保證讓你滿意而歸。”他怕瞎子不明白意思,又道:“懂嗎?七彩紅花果寶光,只是看一次就死了!”

    趙瞎子一時無言以對,靜靜地站在那裡,他似乎想和孟烏龜比耐性。

    孟烏龜也不甘示弱,學著他模樣,別起苗頭來。

    夕陽已沉,紅光漸失,山林已一片黝黑。

    “你當真不拿來?”趙瞎子有些怒意地說。

    “拿,拿你的大頭鬼!”孟烏龜賞了他一顆石頭,意外地正打在他胸口,他已忍不住笑了起來:“怎仫樣?這東西我倒挺多的!”

    “很好!”

    出乎意外地,趙瞎子竟然不顧紅花果,已打開鉛盒。

    淡紅霧狀霞光已現,神秘而恐怖。

    “哇!你玩真的?”

    孟烏龜xx也不回地往山林逃竄。

    “追——”

    趙瞎子一聲令下,黑衣人已衝往孟烏龜。

    孟烏龜逃得很有信心,可惜這次他有信心也不能成事。

    不知那個缺德鬼,引火燒山,而且是轟然巨響,整座山林就吞沒於火海之中。顯然是有人用了炸藥、煤油之類的東西引火。

    “哇嗚這下可慘了!前有追兵,後有火海,真他媽的背!”

    孟烏龜走頭無路時,他卻選擇了往火堆送。

    他的舉動看得連死都一無表情的黑衣人不禁皺起眉頭。

    被射死,只是一剎那時間,若被燒死,那可要燒上幾分鐘,死得並不怎麼快活。

    火勢猛烈,十里可見。

    正趕向太行山的路掛斗驚愕道:“紅光遍山,他們搶得如此激烈?”

    小小君見不著火光,問:“哪座山?”

    “太行山偏北望月峰。”

    “是絕峰……也許真有那東西。”

    “有黑葉紅花果?”

    小小君點頭:“可能,否則又怎會在絕峰上大打出手?”

    “我們快去,別讓他們捷足先登了。”

    路掛斗拉著小小君就往前奔。

    小小君卻笑道:“不必急,火勢已起,就算我們再厲害,也得避開。”

    路掛斗急道:“那把火未必能困住所有的人。”

    “但他卻能阻止某些人。”小小君道:“我是說有人在火堆裡的話。”他又道:“能將一座山頭引燃的人,也不是個簡單角色,我們不必操之過急。”

    眾人眼見火焰已熄,卻不見孟烏龜蹤跡,當然是以為他已經死了,有人已漸漸離去,有人卻仍存希望,留滯該處。

    趙瞎子仍不走,他不知在等什麼?在想什些?他似乎覺得孟烏龜不該衝入火堆,他也覺得孟烏龜沒死,可能隨時會再出現。

    出現是出現了,不是孟烏龜,而是小小君。

    “你才來?”

    很奇怪,趙瞎子竟會對小小君問出這種話?他似在等小小君而非孟烏龜。

    路掛斗乍見趙瞎子,火氣就來,一湧而上,就是一拳,可惜卻被兩名黑衣人擋住。

    “媽的,臭瞎子,今天非把你碎屍萬段不可!”

    趙瞎子對他的話沒反應,反而對小小君興趣濃厚,很難得逼出一絲僵澀笑意,道:“我們好久不見了!”

    小小君笑道:“不是‘不見’而是根本看不見。”

    “對,對!是不能見,不是不見!”趙瞎子竟然贊同地直點頭。

    小小君笑道:“你我都是瞎子,本該成為好友才對,沒想到卻要變成仇敵。”

    “這是老夫生平最大恨事!”

    “放屁!”路掛斗罵道:“要不是你,他也不會瞎!你這個狗雜種!”

    趙瞎子嘆道:“我是個瞎子,又怎能對小小君如此絕頂高手下手呢?”

    路掛斗瞠目罵道:“誰知道你真瞎還是假瞎?一肚子壞水,遲早會被凌遲分屍!”

    他說的是氣話。

    趙瞎子眨著少了瞳孔的眼球,感傷道:“若能不瞎,那該多好!”

    路掛斗罵道:“廢話少說,你來此幹什麼?”

    “為了一味藥物。”趙瞎子回答:“是傳說中的黑葉紅花果。”

    “哼!你也想要!上天才不會讓你這個十惡不赦之徒得到,知道嗎?這是你的報應。”

    趙瞎子並不發怒,只轉向小小君輕輕一笑,很明顯他已指出——瞎子不止他一人。

    路掛斗霎時不敢開口。

    小小君知道他並非罵自己,也不在意,道:“瞎子,你得到了那項寶物?”

    “本來快得到了,後來又失了手。”

    路掛斗拍手叫好:“報應,這是報應。”

    小小君道:“憑你,還有人能從你手中拿走任何東西?”

    “孟絕神。”

    “老烏龜?!”路掛斗欣喜若狂地跳起來,“這傢伙果真有一套,好!很好!我……”

    趙瞎子卻有點澆冷水地說:“可惜他拿了寶物卻往火裡鑽。”

    “什麼?你說什麼?”路掛斗不敢相信地直逼問。

    趙瞎子一字字道:“我是說你那位烏龜朋友拿著寶物,很瀟灑地跳入火堆。”

    小小君登時緊張道:“是你逼他?”

    趙瞎子直笑,沒回答。

    路掛斗望著偌大一片焦林,心頭不是滋味,問:“他當真……他真的死了?”

    小小君搖頭:“老烏龜一向很珍惜自己生命,他不會做出那種傻事。”

    趙瞎子笑道:“他是確實往火堆裡鑽。”

    小小君笑道:“你卻知道他有鑽洞的本領?”

    “不錯,再大的火也燒不進泥土中。”趙瞎子道:“何況他是烏龜,烏龜可以閉氣閉很久也不會被悶死。”

    路掛斗叫道:“老烏龜走了,你又怎知我們會來?”

    趙瞎子在笑,他本不想回答,最後仍回答了:“誰不知道小小君最重感情,今天不來,也許明天,也許後天、大後天,總之他一定會來。”

    小小君笑道:“你很瞭解我?”

    “我一向如此。”

    “如果我們今天不來呢?”

    “我會等。”

    小小君在笑:“為了什麼?”

    “孟烏龜!”

    “所以你在等我,也在等他。”

    “那是剛才,現在不一樣了!”趙瞎子道:“現在我要走了。”

    “你要走?你不要那株紅花果?”

    趙瞎子神秘一笑,道:“不是不要,而是到現在你朋友還見不到人影。”

    “誰說的!”

    這聲音答得很囂張,孟烏龜大搖大擺地從焦林中走出來,他好像也洗了一趟澡,衣衫盡溼。

    他得意笑道:“我從來很守信,只是很討厭看到你而已。”

    路掛斗由驚愕而高興:“老烏龜你沒死?”

    “是沒死!”老烏龜拋拋身上溼衣,嘆道:“只洗了一個熱水澡罷了!”

    “比我強多了!”路掛斗笑道:“我洗的是冷水,還感冒了呢!”

    打了個噴嚏,問:“你是躲在哪裡?挖洞?”

    “挖個鳥!火勢大,只好栽入水池,差點被燙熟了!”

    趙瞎子輕輕一笑:“老烏龜果然是老烏龜,我沒白等。”

    “你還是白等。”孟烏龜晃著手中盒子,得意道:“你拿不走它,起先拿不走,現在更不用想。”眼睛餘光瞥向小小君,笑得更諧謔。

    小小君卻笑道:“讓他帶走又有何妨?”

    趙瞎子止步,轉身:“你要給我?”

    “嗯!”小小君肯定地點頭。

    “李歪歪你瘋了!”孟烏龜急叫。

    “我沒瘋。”小小君笑道:“東西是他的,該還給他。”

    他這話,很令人費解。

    “這東西會是他的?”孟烏龜不信地望著手中那口黑盒。

    小小君含笑點頭。

    東西真會是趙瞎子的?

    “不錯!是我的!”趙瞎子竟然承認,而且承認得很自然就像葉落必歸於地面,春天必有花開般,自然得讓人不得不信。

    “那這紅花果……”孟烏龜失望地問。

    “假的!”小小君回答。

    “我卻不知破綻出在哪裡?”

    “你的第一句話。”小小君道:“我們見面時,你所說的第一句話。”

    “你才來?”

    “不錯,正是這句話。”

    “我不否認。”趙瞎子道:“但我有很好的理由。”

    他也在等孟烏龜。

    小小君指著火燒過之痕跡,道:“可惜那些火卻燒不過來。”

    他補充一句:“它很聽話。”

    路掛斗愕然:“火是他放的?”

    “否則怎會只燒到他腳跟前而已?”小小君笑道:“他要燒的是我,不是老烏龜。”

    趙瞎子苦笑:“人算不如天算,我預算三天之內你必會趕來,所以第三天我才出動逼迫老烏龜,當時我只交代只要看到我逼上山的人時就引火,結果卻燒個熱水替老烏龜洗澡。”

    小小君道:“你故意找到此山,先佈置陷阱,然後再放出謠言,引我們上鉤?”

    “不錯。”趙瞎子道:“現在沒有比黑葉紅花果更能打動你的朋友,引動你朋友,你自然也會跟來。”

    “如此說你帶了不少人?”

    趙瞎子說:“不但有人,還有強弩、毒鏢、炸藥,江湖中恐怕很難有人能闖得過。”

    “很好!”

    一句話未說完,路掛斗已先發制人,出手、突襲。

    只要逮住趙瞎子,眼前局勢就可改觀。

    趙瞎子不怒不慍地打開那口黑盒子,紅光乍現,路掛斗本想閉著眼睛,來個硬碰硬,可惜小小君怎敢讓他冒這個險,將他撞開。

    趙瞎子見情勢不對,先走為妙,閃在一邊,慢慢地走下山。

    果真如瞎子所說,來了不少黑衣人,一批批湧上來。

    他們不但對付小小君,連在場其他人也一一光顧,一時情勢大亂。

    暗青子一喂,死的人還算不少,炸藥一開花,那更不用說了。

    天已晚,戰況仍在進行。

    小小君他們並未硬闖,而往山頭奔去,居高臨下,應付起來自是省力,安全得多了。

    人影幢幢已漸漸逼近。

    孟烏龜緊張道:“人倒很多……不怎麼好對付。”

    路掛斗叫道:“都是你!沒事找什麼黑葉紅花果?用膝蓋想也知道這是個騙局。”

    小小君道:“醉魚你也別嚷,老烏龜也是一番好意,敵人已攻上來,找個較弱的地方突圍。”

    老烏龜不解道:“你怎麼先退至山頂再打算突圍?”

    小小君道:“一方面人多,我怕誤傷正道人士,另一方面,我看不見,地形不熟,退後再戰,敵人必往前進,那時我就知道地形了。”

    “原來如此。”孟烏龜頻頻點頭,對於小小君的想法十分佩服。

    在自己熟悉地形中作戰,往往可收到意想不到之效果。

    他們選擇左側山林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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