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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欽差大臣駕到

    當下,一路東行,按三老原先的計劃,先到海口,再把船北上,去找那天魔島。由於急

    想完成責任,回長安開大賭坊。所以一路上也不多作停留,催着王兒奔行官道,只花五天便

    到海邊。

    問明可以出海的港口,又花了一天趕到煙台,見港口泊滿船隻。真喜得手舞足蹈。連番

    打聽下,才僱到一艘大船,願意送他去北海的,他大撒銀子,弄得賓主盡歡,説好後天出

    海,這才在城裏找客店等候。由於連日奔波於道上,累得他只想倒頭大睡。一找到合意的客

    店,也顧不得供養五臟廟,就一頭鑽入被窩中。

    這一覺從早上直睡到日暮靄靄,才意猶未盡地被空肚子叫醒,老大不願意地爬起牀,出

    房點了飯菜,還回對倚在桌子上邊打盹邊等,當真是累壞了。過了良久,夥計才把熱呼呼的

    飯菜送進來,由於王小玩出手闊綽,這夥計即房東加意巴結。見他累兮兮的模樣,即笑道:

    “王公子,等你見集市上的大熱鬧場面,你就會高興得忘了趕路的辛苦啦!你來得剛剛是好

    時侯,刺史大人將集市提早七天,明天就開市啦!要是你算得剛剛時間到,只怕連住的地方

    都成問題啦!”王小玩一邊狼吞虎嚥的吃飯,一邊奇道:“什麼集市?又熱鬧個啥勁?”

    夥計聽他這樣説,只驚得嘴巴半天合不攏,半晌才結巴道:“什,什麼,你,不,不是

    來趕集的啊!”王小玩笑道:“老子另有要事待辦,趕什麼嘮啥子集,你倒説來聽聽。”夥

    計連吞了幾口水,才道:

    “我們煙台府是個大港口和大集散地,海內海外,天南地北的各色貨物,經常集聚在我

    們城裏,於是上頭為了利官利民就下了道諭令,每三年一小集,每五年一大集,將所有的貨

    物呈列在市場上,讓賣的買的有便利的地點交易,這樣生意就容易做啦!”

    王小玩笑道:“這倒第一次聽到!挺有趣的。”夥計也是興致勃勃地續道:”每一次到

    了趕集,我們煙台府大大小小的生意,全要發一次橫財呶,那時整個府城人山人海,擠得路

    也沒得找呢!”

    王小玩點點頭道:“難怪今兒早上,老子要僱船出海,那些船家瞪着銀子,他便是不

    賺,玄關原來在這兒。”夥計忙道:“那您僱到沒有?”王小玩道:“有啊!但他也不肯立

    即出海,硬要等三天後。”

    夥計笑道:“他還想撈三天短程,再裁你出海嘛!”王小玩丟了五錢銀子給夥計,笑

    道:“好啦!謝謝你費了這麼多口舌,解了老子心中一大疑惑。”夥計稱謝後,又道:“三

    公子,你這三天裏,要逛到合意的貨色,可以來找我,我一定替你打聽清楚。”

    王小玩知道他也想賺外快,做做中間商,即道:“放心,少不了你的。”夥計才稱心如

    意地出房而去。和夥計聊了幾句,又祭好五臟廟,精神倒來了,也不忙着再回牀睡個回籠

    覺。便走出客店,在街上蹁着方步逛蕩一番。果見大潮、馬車、貨車,絡繹不絕地奔行道

    上,四面華燈亮得如同白晝,王小玩天生是個愛熱鬧的坯子,忍不住讚道:

    “他奶奶的,簡直比長安還熱鬧,不如把小猴子們召來此地,開上一間賭場,準是財源

    廣進了。”這時有熱鬧可瞧,又身懷萬金,可把他樂得如下天界,直臨仙境,不自禁便覺手

    癢,心道:

    “你娘哩,從離了惡鬼山,老子可久未逢賭,可蹩死我也。”便在街上四處亂逛,尋找

    治療手癢的地方,走了大半刻,終於在一間豪華客棧旁,發現一家小賭場,那股手喜悦,真

    如逢上了三世老友,一頭便直往門口走。來到賭場門口,正要跨進去。

    驀地裏,卻發現就在客棧和賭場中間的空地上有一株大樹,而大樹下卻坐着一個與他年

    紀相仿的小姑娘。這姑娘混身乾淨潔白,面目姣好,尤其是直挺的俏鼻子,和長長睫毛,更

    是引人注目的焦點出奇。

    因為她全身不但一動不動,而且兩眼無神,加上口中唸唸有詞,不知正説些什麼?可是

    她身邊並沒有人陪她説話,竟是在自言自語。王小玩雖對這姑娘好奇,但賭場裏吆五喝頭的

    聲浪,畢竟還是較有吸引力,便轉身跨進去,賭場的保鏢雖見他是個小鬼,但一身華服氣派

    不凡,又一見面就扔來五十兩打賞,便招呼上賓常客似的。

    王小玩自幼在這些場合混大,素知這些打手是隻看銀子不看人的,所以能揮霍就揮霍一

    番,這也是他的大願之一。在場裏轉了一圈,選了自己最拿手的牌九桌,一頭擠進人堆裏,

    兩旁的人紛紛叫罵,但隨即也將注意力放在桌上的牌和碗裏的股子。

    王小玩左張右望覷了半天,那做莊的是個年輕漢子,見他一顆小頭顱在人羣裏扭來扭

    去,便叫道:“小鬼,要賭就下注,你以為這是看熱鬧的市場嗎?”

    王小玩咕噥道:“當然是要賭,你當本公子來逛着玩的。”拿出一百兩銀子換了籌碼,

    往前推出去。莊家見他一出手就玩大的,登時精神一震,笑道:“看不出來,你還夠有種

    的。”

    王小玩只對他笑了一笑,因為他已見識過這莊家擲骰子的手法,知道遇了勁敵,必須凝

    神作戰,沒空兒打哈哈,饒舌一番。這時莊家翻出他的牌,原來是對“天牌”贏面甚大。王

    小玩道:“老子不殺殺你威風,你還當自己是皇帝。”伸手拿起自己牌一翻,是張十點梅

    花,心下甚喜。等骰子拿到手裏,先掂了掂果然是灌鉛的,不由得又是一喜,一抬眼見莊家

    兩眼盯着自己的手,即心道:“老子何必換骰子?就你這法寶,我也能擲出另一張梅花,那

    就梅花蓋滿天,輸得你屁滾尿流。”

    當下拿起骰子搖了搖,念道:“菩薩保佑,財源滾滾,滾張梅花。”當的擲人碗中。果

    然便是梅花。

    莊家見他年紀小,説什麼也不相信他會作法,只當也是運氣好,便將銀子數給他。王小

    玩又將兩百全數押出去,接着又以天牌贏了莊家的地牌,如此連贏十次,王小玩面前的銀子

    已堆得山高,那莊家見他這次又全數推了出來。不由得慌了手腳,知道來個識路人打劫,便

    道:“嗨!小弟,你府上在那裏啊?”

    王小玩心頭一震,暗道:“糟!這賭場實也小氣,才幾千兩就想攔路。”他一心想開賭

    場。自然知道賭場的生意怎麼做的,他們一向只喜人輸,不許人贏,這中間又有很多法門,

    譬如開頭讓你吃點甜頭,然後換上大苦頭,所以,也不是人人進賭場就會輸個精光,這樣那

    還有人願意去?但他這樣連連大贏的,賭場裏的大老爺們可就會另出花樣對付之了。這種法

    門,王小玩熟悉,不由得暗暗生急。

    也是急中生智,他隨口便道:“本公子是開封來的,太守程惟亮正是我叔父。我還有一

    對世兄程人彥、程人俊是程大叔的公子,他們也陪我來趕市集呢!”莊家眉頭一皺,暗道:

    “原來是官家子弟。”他看王小玩全身金光,又能對開封太守批名道姓,雖半信半疑卻也不

    敢公然得罪,便道:

    “你還想再下嗎?”王小玩哼了一聲道:“我的興致被你這一打斷,可全跑光了,不賭

    了。”他這招見好就收,果然讓莊家吁了口氣,揮手道:“那去換銀子吧!”王小玩急急換

    了銀子,知道自己淨贏了五萬多兩,時氣道:“嘿!原來老子只顧賭,不知道已贏了這許

    多,難怪他發急。”忙快步離開賭場。

    出了賭場十步遠,見裏頭井沒人跟蹤出來,才笑道:“嘿!程太守可又幫我發了筆大

    財。”正旗走回客店,轉頭卻見那姑娘依然坐在樹下,還是在唸念有詞。

    他忍不住便走到她跟前,朗聲道:“姑娘!夜都深了,你還不回去,坐這兒説什麼

    啊?”那姑娘微吃一驚,抬眼望了望他,本來呆滯的眼神,經這麼一盼,真生動靈活,但她

    隨即又低下頭,自語道:“明明在,明明在的……”王小玩這才知道她一直唸的便是這四個

    字,心道:“要她唸的是阿彌陀抑或觀音菩薩,那還有點諳,明明在的?既不是佛號,也不

    是咒語,念個什麼勁?”

    他雖閲歷多廣,但畢竟年紀小,不是事事通,忍不住又大聲道:“好啦!誰在啦?這會

    兒街上快變成我在和你在啦!大夥兒全回家蒙被頭,你還不回去?”

    這姑娘經他一喝,彷彿恢復點神智,竟嬰地一聲,從大眼中汩汩滾下淚來,口裏的念詞

    也便打住,只默默流淚,可也不來理會王小玩。

    這下王小玩可是又急又氣了,急的是第一次單獨面對女人哭,而且是奇怪之極的女人,

    氣的是這標緻小妞竟然甩也不甩他,這不是證明他一點魅力也無嗎?怎不氣炸人也,兀自尷

    尬了一陣,隨即莫名其妙地大發無名火,罵道:“你娘哩,老子真撞了邪,三更半夜地站在

    街上看女人哭,他奶奶的,這關老子屁事了。”罵完即掉頭就走。

    可是,走了十來步後,偏又回頭望了一眼,見這小姑娘獨個兒坐在黑漆漆的夜裏哭泣,

    這時只有賭場的大們未關,其他大小各行業已進人夢鄉,街上也無半個行人。這樣他若再掉

    頭而走,那就只剩下這小姑娘了。

    如此一頓,俠義之心陡起,他一向就愛行俠仗義,濟困解危,否則在長安怎會有一大票

    小乞兒擁護他。職是之故,他又走到那姑娘身邊,嘆了口氣,索性坐在她身邊,也不説話;

    也不看她,只是悶坐着。

    那姑娘哭了好一會兒,忍不住怨聲道:“你,你想幹什麼?”王小玩登時大笑一聲,歡

    顏道:“我就知道跟你耗着,你早晚要哈氣,喂!你小女人家,三更半夜不回家,坐這兒又

    哭又説,也沒人來湊熱鬧,你到底在幹啥咧?”那姑娘怔了一怔,妙目盈淚,幽幽道:“我

    在等我娘。”

    王小玩問道:“她出去了?”那姑娘嘆了口氣,蹙眉道:“她,她不見了。”王小玩奇

    道:“那麼大一個人,怎麼會不見了?”那姑娘也是一臉迷惑,泫然欲涕,道:“是啊!怎

    麼會不見了,明明在的。”王小玩忙搖手道:“哎,哎!不用再説這四字真言了,到底怎麼

    回事?”那姑娘略微一頓,認真回憶道:

    “五天前我和娘搭船來這裏,娘忽然有了重病,楊叔叔即照以前的樣子,將我們兩個安

    置在這家賓客棧裏。”説着手指大樹右側的豪華客棧。王小玩插口道:“那姓楊的是跟你們

    一起來的?”

    那姑娘搖頭道:“不,楊叔叔是在城裏衙門當差的,象是個捕頭。”王小玩哈了一聲,

    笑道:“原來是專捕蠅頭小利的。”那姑娘睜着美目,一付不解所云的望着王小玩。王小玩

    忙搖手道:

    “別聽老子打哈了,快説下去,你娘既然生病了,怎會不見了,還真他媽有趣的緊。”

    那姑娘沉下俏臉,不高興道:“我都急死了你還説有趣!”王小玩怕她不肯再説,忙道:

    “是,是,老子説錯啦!小姑娘別計較了。”那姑娘見他道歉,即續道:

    “後來楊叔叔找了一個大夫。是城裏最好的大夫姓史,他替我娘把過脈,又觀察了很

    久,面色很難看,我急着想問他我娘怎麼啦!他卻和楊叔和客棧掌櫃的,走到另一間房談了

    很久,出來後史大夫就對我説,孩子,你孃的病很嚴重,你趕快去抓藥來,然後給我一張藥

    方,楊叔叔又叫了輛馬車給我坐。我心裏急得很,可是抓藥的地方卻很遠,我坐了好久好久

    的馬車,才抓到藥,又坐了好久好久才回到客棧,那知,那知……”説到這裏,竟又流下淚

    來,抽抽噎噎。王小玩喘了口氣,急道:“別哭,別哭嘛!那知怎樣啦?”那姑娘哽咽道:

    “哪知我一回到客棧,掌櫃的和店小二均不認得我啦!我説我娘住在巽字房,他們卻説巽字

    房早被一個商人訂去了,人現在還在房裏呢!我不相信,他們就帶我去看,不但,不但屋裏

    沒有我娘,連我們的貨和行李也不見了,還有房內的佈置也不一樣啦!房裏果然住着另外一

    個人,他説他昨夜就搬進來啦!我一定搞錯了。

    我急得在棧上下四處找,均沒有我娘,掌櫃的給了我十兩銀子,叫我趕快滾,別妨礙他

    們做生意。

    我只好去衙門找楊叔叔,他們卻,卻説他三天前就出差了,早就不在城裏,叫我別胡説

    八道又給了我一些錢叫我回家去,我明明見到楊叔叔的,他怎麼可能早三天已不在城內,所

    以我不死心,連找了他三次,均被人罵不出來,他,他們罵我是瘋子,整日胡説八道。

    説着忍不住又啜泣起來。王小玩越聽越奇,忍不住直搔腦袋瓜子,睜大眼直瞧那姑娘,

    半晌才道:“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你爹呢?你娘又叫什麼呢?”那姑娘淚汪汪道:

    “你,你問這幹什麼?”

    王小玩道:“我若想幫你找娘,這些事兒,可得知道點才可以啊。”那姑娘聽他這麼一

    説,也睜大眼説道:“你願意幫我找娘?你不會和別人一樣,説,説我是……”王小玩笑

    道:“我可不是普通一般人,當然不同他們那麼見識啦!”

    他幸好年紀不大,否則只怕也會認為這小女孩在胡説八道了,這會小鬼和小丫頭大打交

    道,自是相向坦互己方了。這姑娘不禁微提笑容,直如芙蓉花開,王小玩年紀雖小。卻也瞧

    得發呆,只聽她道:“我叫陳語硯,我爹叫陳明,本是讀書人,因為連考不中,即避世外

    島,五年前就去世了。家裏剩娘和我,平日家居做些刺繡、荷包之類的小東西,換點錢過日

    子,後來楊叔叔説將那些東西拿到城裏賣銀子會多點兒,我娘就每次存些貨,趁趕集時,拿

    來賣錢,前兩次生意不惜,今年又來,沒想到……”

    王小玩怕她又哭,忙道:“那性楊的,又是什麼人?”陳語硯道:“他是我爹的好朋

    友,家父去世後,他對娘和我挺照顧的,誰知道,他,他也不見了,這叫我怎麼辦?”還是

    又哭了出來。

    王小玩道:“你從你娘不見後,就一直坐在這樹下?”陳語硯道:“我到處找人,大家

    都不理我,我又怕娘過一回來這裏找我,所以,也不敢往別處去,只好坐這兒!”王小翫忽

    地生出憐惜之心,温言道:“大家都不理你,你又不盲離開這兒,那不是好些天沒吃東西、

    睡覺了嗎?”

    陳語硯道:“迎賓客棧的一個老夥計,對我挺好的,每餐都拿東西給我吃,一直勸我回

    家,可是,娘不見了,我怎能回去?”王小玩道:“那你這些天睡那兒?”陳語硯道:“第

    一天我去衙門找楊叔叔,那些大爺留我在捕快房裏過,第二天那個老夥計招呼我去他家,後

    來,他們看我硬是不肯回家,就全不理我了。我只好坐在這裏,只有那老夥計還拿東西給我

    吃而已。”王小玩吁了日氣,又道:“沒有無賴漢找你麻煩?”

    陳語硯道:“沒有,大家全當我是瘋子,沒有人敢來理我。”王小玩嗯了一聲,呻吟

    道:“老是待在這裏也不是辦法啊!”仰頭看看天色,已三更半夜,只好又道:“今天晚

    上,你就去我那兒好了,我訂了個房間。”陳語硯睜大眼,不由得滿臉飛紅,使勁搖了搖

    頭,女孩較早懂人事,對男女關係也較敏感,如何輕易便答應去?但她懂王小玩可不懂,登

    時瞪目道:“你娘哩,難道你要我陪你凍露水一夜,然後明天再找你娘?”

    陳語硯低聲道:“你先回去,明天再來找我好了。”王小玩大聲道:“那怎麼行,老子

    既然答應管這件事,哪能還任你留在這兒,那我王小玩算什麼英雄好漢!”陳語硯搖頭道:

    “不可以,孤男孤女怎可同處一室。”王小玩瞠目道:“你娘哩,是誰規定不可以的,什麼

    狗屁規矩?”陳語硯不禁俏臉一沉,怒道:“原來你才是個無賴漢,快點滾開!”

    她這麼一罵,王小玩才開了竅,明白事理,吸了口氣後,無奈地道:“哎!你別狗眼看

    人低,我是什麼角色,怎會欺侮你弱小女子,這樣好了,我那房間讓給你,我另外訂一間,

    可以了吧!”陳語硯即已生出戒心,如何肯去?只板着臉道:“不必了我喜歡坐這兒,反正

    我已坐了三天.已經習摜了。”她剛開始時一來着王小玩年紀相仿,容易親近,二來心中疑

    惑苦處正需要傾訴,才一五一十説個明白清楚。現在形勢扭轉,再也不搭話,不理睬王小

    玩,無論他怎麼勸,就是不答應。

    到了最後,王小玩也勸出火氣來了,怒道:“他奶奶的,老子真犯了邪,這事從頭到尾

    不關我屁事,我卻要低聲下氣來求人,這到底有沒有搞錯啊?不去就不去,你愛坐這兒,老

    子偏也愛坐這兒。”説着也是坐着不動,氣雖氣急,但真要他掉頭而去可對不起俠義心腸,

    所以,索性真陪着凍一夜露水,讓暖烘烘的房間空着。兩人就這樣悶不吭聲,直坐到天光大

    亮。

    陳語硯見這王小玩行為雖隨隨便便,但似乎不象好色的登陡子,否則怎肯不言不動地陪

    自己坐了一夜,可見是真有誠心幫助自己。想是這麼想,心裏可委決不定,口裏也就説不出

    話來,依然悶坐着。王小玩見街上行人越走越密,且不時有人朝這邊指指點點,心裏暗罵幾

    句,即道:“陳大姑娘,你可行行好,已經坐下一在了,咱們去吃早點,這樣可以了吧?”

    陳語硯臉上微紅,道:“你為什麼肯陪我坐一夜,你到底想怎樣?”王小玩不悦道:

    “我只不過看不順眼你一個孤伶伶坐這兒,這樣等一輩子,你娘也不會回來,不如找了出

    來,大家開開心,我就這麼想啦!信不信由你。”陳語硯嘆了口氣,道:“那你打算怎麼

    找?”這個問題登時把王小玩難倒了,他可也不知道怎生個找法。只好道:“拜託喲!餓着

    肚子怎能再傷腦筋,先吃飽了,咱們再弄個對策。”陳語硯無可奈何地點點頭,緩緩站起

    身,道:“去哪裏吃早點?”她肚子可也餓得慌。王小玩見她聽了話,十分高興,遂帶着她

    回到自己投身的客棧。兩個小傢伙在房裏用完早餐,正商議如何找人,那店小二卻畏畏縮縮

    的將王小玩找了出去。“鬼鬼祟祟的,你要於什麼?”王小玩劈頭就問。店小二將他拉開房

    門口。低聲道:“王公子,你初來乍到,不知道那姑娘是個麻煩貨阿!她是惹也惹不得

    呀!”

    王小玩驚問道:“怎麼回事?”店小二道:“那姑娘人是挺標緻的。看來也很正常,但

    其實神志有些不靈光,逢人就説五天前丟了她娘,説了好幾個月啦!”這下連王小玩也不由

    得有被騙的感覺,驚道:“什麼,已經説了好幾個月了?”

    店小二肯定地點點頭,又道:“街上曾有個流氓,見色起意,想佔她便宜,人還沒靠近

    她,就被官老爺關到牢裏,大家都説阿,這姑娘可能是刺史大人的千金,因怕人譏笑,所以

    也不敢理會她,但卻暗地派人保源。所以,街上誰也不敢去惹她喲!你還帶她回來。這下可

    糟糕透啦!趕快送她回去吧!”王小玩一頭混亂,揮手道:“好,我來打發她,你娘哩,直

    衰(倒黴),竟然碰到瘋婆子。”轉身回到房裏,見陳語硯又對着面前的茶杯發呆,模樣又

    討人愛,又討人憐,説什麼也很不下心叫她滾回大樹下。

    只好嘆了口氣,在她對面坐下,正思索對策,不意她竟開口道:“那夥計對你説我是個

    瘋子,惹不得又沾不得的,是不是?”王小玩瞠目道:“你偷聽到啦!”陳語硯悽苦一笑,

    嘆道:“我又何必偷聽,想也知道。”王小玩搔搔頭,納悶道:“奇哉怪也,好象整個城都

    認識你了,你來這裏多久了?”陳語硯肯定地道:“天。”王小玩眨眼道:“不是幾個月

    了?”

    陳語硯不悦道:“信不信由你,你要是和別人一樣想法,那我立刻回樹下去等我娘。”

    王小玩冷哼一聲,撇嘴道:“老子是非凡人,豈會和別人一樣想法,看來此事非同小可,得

    不走正道才行。”陳語硯愣眼道:“什麼叫得不走正道才行?”

    王小玩眨眼笑道:“所謂正道者也,就是象你這樣老老實實去問人家,這樣只會得個相

    同不同之結果。”陳語硯奇道:“既然相同,怎又會不同?”王小玩笑道:“所謂相同者,

    就是你所謂的那些答案,會相同也。所謂不同者,就是會多出老子這個新瘋子也。”

    這句話惹得陳語硯忍不住綻顏而笑。但下一秒鐘,她又愁聚眉間,問道:“那我們該怎

    麼辦?”王小玩聽她如此一問,足見已完全信賴自己,心下甚悦,撐起了一付老大的派頭,

    偏起頭沉思計謀。既然要當老大,就得做老大的重頭事,這叫有一利必有一弊,天下沒有白

    吃的午餐也者。思索良久,忽地想到方才店小二的話,暗道:“看來得冒點險才行。”一想

    到冒險,不由得心跳加速,神情興奮。他的行事原則,一向是決不冒沒把握的險,象這種看

    來有七成把握的危險,他是挺嗜好的,遂興致勃勃的笑道:“哎!你知不知道城裏的官差,

    在暗地保護你?”

    陳語硯一瞼迷惘,搖頭道:“有這回事?我不知道。”王小玩大笑道:“我看你錘錘的

    (笨),八成是沒宰羊(不知)。”陳語硯白了他一眼,撇嘴道:“你就靈光得妥當,想到

    對策沒?”王小玩神秘兮兮,低聲道:“想是想到啦!不過你要完全聽本老大的話,免得到

    時候自家人砸自家人的腳。”

    陳語硯瞪眼道:“什麼跟什麼阿?”王小玩歪嘴一笑,道:“説破不值三文錢,你只要

    記住,到時老子一喊羊來了,你就閃得越遠越好,不準尖叫或亂來。就這樣啦!”陳語硯奇

    道:“人家都是喊狼來了,哪有叫羊來了,你這才是亂來,誰會亂來!”王小玩自顧自邊笑

    邊出房而去,吩咐店小二去幫他買包石灰和茶油。

    店小二瞠目道:“王公子,你要這些東西於什麼?”王小玩笑道:“那瘋婆子要我變戲

    法給她看,才肯走啊!你説傷不傷腦筋。”店小二憂心忡忡,低聲道:“你得快打發她走

    啊!我們掌櫃急死了。”王小玩道:“放心。有事也挨不到你們頭上,小二哥,我叫你買這

    些玩意兒,你可別説出去,我立即叫那瘋婆子走路。”

    説着塞了二十兩給店小二,眨眼道:“萬事拜託了。”店小二一見銀子。立即變成了勇

    夫義土。笑道;‘放心,我會小心的,沒人會知道。”立即轉身離去。王小玩回到房裏,把

    自認該準備的,都弄了個妥妥當當,又和陳語硯閒話了好一陣,店小二才將東西偷偷摸摸帶

    來,並且再三保證沒人知道,王小玩回到房裏,將石灰揣在懷裏,把菜油吩咐陳語硯帶好,

    兩人即到馬欄牽了王兒,往城外而去。這王兒卻是王小玩預備好的後路,生怕萬一行動失敗

    了,有逃之夭夭的法寶,萬事預留後路,是他混了數年江湖的絕妙心得。他可忘了萬一失敗

    逃走,那他還要不要去搭船出海啊!兩人來到城外,往海邊岩石堆走去。

    王小玩憑他天生靈敏的第六感,確定有人在後面跟蹤,心下暗喜,故意帶着陳語硯在巖

    石羣裏統來繞去,繞得自個兒都有點頭暈腦脹。然後覷定一處較隱蔽的地方,突然放開王兒

    的繮繩,雙手扯住陳語硯的膀臂,大笑道:“哈哈?這下妥當了吧!”

    陳語硯陡受侵襲,立即尖叫道:“你要幹什麼……。”王小玩大聲道:“我要幹什麼,

    你還不知道麼?”用力將陳語硯拉往懷裏,惹得她尖聲大叫。就在這時,一個高大身影衝了

    過來,喝道:“小流氓還不放手!”王小玩笑道:“放手就放手!”一把將陳語硯推得老

    遠,縮手閃電般地從懷裏抓了把石灰,不由分説往那個已衝到跟前的漢子,照頭就灑,只聽

    一聲驚呼,那漢子已止住了腳步,雙手捂住兩眼,表情痛苦非常。

    陳語硯驚魂未定,正要大叫,忽聽王小玩喝道:“羊來了!”猛然剎住口,陪着大眼瞪

    着王小玩,只見他手拿匕首已制住那漢子的背心要害,正自東張西望,渾不知他在搞什麼東

    西?

    半晌後,王小玩才吁氣笑道:“好極了,就這王八蛋一個,喂!把那菜油拿來。”陳語

    觀望着被制的漢子,驚道:“李叔叔,是你!”那李姓漢子道:“阿硯,你快走,這小混蛋

    我來對付!”

    王小玩將匕首往前推了一點,笑道:“你都快變瞎子了,還逞什麼強?”這漢子疼痛,

    大叫道:“我是官差,你,你真膽大包天!”陳語硯又驚又慌,結巴道:“王小玩,他,他

    真的是。是那個呀!”王小玩笑道:“哪個啊?快把菜油拿過來,否則這傢伙會瞎了眼。”

    陳語硯只好將菜油遞上,又退離王小玩一段老長距離。油倒入他眼中,替他把石灰洗

    掉,一邊道:“你娘哩,你叫李什麼的?”

    這漢子悶哼一聲,並不作答。王小玩拿過一截木棍,碑上比了一比,笑道:“這混子挺

    粗的,倒很耐看。”這漢子怒道:“拷打官差,你不想活了麼?”王小玩冷哼道:“憑什麼

    你們可以拷打人家,人家不能拷打你們。”陳語硯急道:“王小玩,你到底要幹什麼?”王

    小玩笑道:“笨丫頭,這叫不用正道,你懂了吧!”陳語硯登時醒悟,但女孩子初受調戲,

    不管對方是有意或無意,終難一時之間就平衡驚嚇和憤怒。所以,他只默然旁立,看王小玩

    一人變戲法。王小玩拿起匕首,象削水果皮地的先將那根木棍通體颳了屑皮,看得其他兩人

    瞠目愣瞪,不知他此舉有何用意。接着,他又拿起匕首切豆腐似的將木棍分成三截。口裏沉

    吟道:

    “一杯盛豆腐腦花,一杯盛檳榔汁,一杯嘛,嗯!先切開來再説。”説着將每截木棍剜

    刨成一隻大杯子,動作比雕刻奶洞塊還快。那漢子打從孃胎生下來,從沒見過如此鋒利的匕

    首,不禁看直傻眼,全身寒毛直豎。

    等到王小玩拿着匕首,在他腦門上比劃時,他已怕得全身發抖,而且明白三小玩所説的

    先切開云云,就是指他的項上人頭,不禁吸聲道:“你,你目無王法麼?竟,竟敢。”

    王小玩笑道:“老子將你剁得細細的餵魚,又有誰知道了。”那漢子一聽不由得魂飛天外,

    顫聲道:“我叫李進。是,是煙台府衙役。”王小玩滿意的點點頭,道:“為何跟在我們後

    面如?”李進道:“我,我是奉命行事阿!”

    王小玩喝疲乏:“奉誰的命?”李進道:“當然是刺史大人的命!”王小玩撇嘴道:

    “這專門刺死人的官是什麼來頭?”李進道:“刺史就是太守啊!”王小玩心道:“媽的又

    一個太守,真他奶奶的。”口道:“有個姓楊的捕頭,你知道吧!”

    李進點點頭。王小玩追問:“他人呢?”李進道:“出差去了!”王小玩伸腿往他小腹

    使勁一踹,怒道:“胡説!”李進邊哼邊道:“他,他去了十,十天啦!”

    王小玩又飛了一腳,罵道:“你娘哩,那小子要不是窩在家裏,就是這兩天才走的。”

    李進呻吟道:“你知道了,何必問我!”王小玩見他扯到正題,忙道:“他現在人在何

    處?”李進道:“四天前太守給他一個長假,出城去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王小玩看他似乎不象説謊,又道:“好,陳姑娘她報呢?”李進顫聲道:“我,我不知

    道,這事只有太守和楊捕頭知道,沒人知曉底細。”王小玩連踹了他數腳,他還是説不知,

    最後只好作罷。

    王小玩轉頭對陳語硯道:“看來你娘真的落入他們手中,這死太守又故意到處説你是瘋

    子,讓大家不信你的話,這樣就神仙們也不會去查啦?”陳語硯神情激動,哭道:“李叔

    叔,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李進搖頭道:“我真的不知道。”王小玩將懷中那張假太子手

    諭,拿出湊到李進眼前,道:“老子是衞率府左大將軍,你看清楚了。老子剛在開封辦了件

    大案子,不信你可以去向開封刺死(刺史)太守程惟亮那裏去查。今天所發出的事,你一個

    字也不許説出去,不然,你失職不説,還得罪老子,你可知道這嚴重性吧?”李進猛點頭,

    嚇得瞼如衞生紙。

    王小玩鬆開他的繩子,帶着陳語硯跨上王兒,轉道回城。陶語硯心情猶未平息,兀自流

    淚不止。王小玩安慰道:“既已確定你娘在他們手裏,一定找得出來,下一個咱們去找那個

    給你東西吃的老夥計。”陳語硯急道:“他人挺好的,你別打他。”王小婉笑道:“放心,

    我只嚇他,不打他,希望他的心臟夠格,禁得起嚇。”

    兩人先將王兒寄放好,才悄悄掩近那老夥計在巷子底的小瓦屋。王小玩張望良久,低聲

    道:“哇呀!好機會!那老傢伙還沒回來,咱們先溜進屋等他。”陳語硯急道:“不行啊!

    他還有個老婆婆在,怎能隨便闖進去。”王小玩笑道:“對付老太婆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

    有機會給他訪叨。”陳語硯忍不住哈哈一笑,道:“你怎知她很會嘈叨?”王小玩道:

    “老太婆十個有九個半嘴鳴。”兩人邊説間,已沿矮牆翻入小院之中,躡手躡腳的靠近

    屋子,從窗口潛望進去,見那個老太婆正一面撥豆芽,一面打瞌睡,點兩個頭拔一文芽,模

    樣甚是滑稽。王小玩見院中有個大竹籠,嘴上偷偷暗笑,走過去拎起竹籠,作勢要將那老婆

    子裝到竹籠裏,卻被陳語硯阻止。只好放棄“固得矮弟兒”(英語妙主意)。王小玩偏頭想

    了一下,即從懷中掏出二十兩,大刺刺走到那老婆子面前,將銀子碰的一聲擺在她面前,不

    等她開口,即朗聲道:“從現在開始不許説一句話,説一句扣一兩,越過二十句,你就倒欠

    我一兩,若一句不説,這二十兩全是你的。”老婆子滿臉驚愕,眼盯銀兩,口道:“你這是。”下半句被王小玩作勢要收銀子的動作止住,即然沒説全一句,那麼也扣不了一兩

    了。

    王小玩招手叫陳語硯進門,兩人互作了個鬼臉,都覺好玩。

    老婆子雖認識陳語硯,但為怕扣銀子,只是點點頭,不敢説話。

    王小玩道:“現在起我問你話,你就用點頭和搖頭來回答,第一是你老頭會不會回來吃

    午飯?”老太婆點了點頭。

    王小玩看看天色,沉吟道:“那他也快回來了,你去弄飯吧!我們在這裏等他。”老婆

    子一邊點頭,一邊抱着豆芽籃和銀子往廚房走。陳語硯忍不住讚道:“你這人腦筋轉得真

    快。”王小玩得意洋洋,撇嘴道:“到現在你才知道,不過還不嫌太晚就是。”正想再胡吹

    一頓,忽聽外面有人聲傳入。陳語硯一聽,登時皺眉道:“那個店小二怎麼也來?”王小玩

    道:“哪個店小二?”陳語硯道:“就是他和掌櫃的直説我神志不清,硬是不説我娘哪裏

    了。”王小玩精神一振,笑道:“好極了,咱們躲到廚房去,叫老婆婆別聲張。”

    即轉身拉着陳語硯鑽入廚房。只聽門外那店小二精聲道:“你還推説不知,別不見棺材

    不掉淚,不是你藏着,還會到哪去?”那老夥計邊咳邊説,那麼大一個人,我怎麼藏得住,

    可回去了,也説不定,怎能一口咬定是我藏的?”説着兩人已進內。

    那店小二冷冷一笑,道:“老吳,跟那姑娘可也不怎麼,可別染着什麼見不得人的病

    呀!”老夥計大怒,罵道:“你説話可要有良心,那小姑娘做我孫女也當得,你講這樣的

    話,也不怕爛了舌頭。”店小二笑道:“那你為什麼每餐照料她,還帶她回這家裏不是別有

    意圖是什麼?”老夥計氣呼呼道:“我是可憐她,她娘明明是從異字房給抬了走,你們卻硬

    誣賴人家是神志不清,把個好姑娘逼得就快成瘋丫頭了。”

    店小二聲色俱變,顫聲道:“你,你怎麼知道?”老夥計説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

    莫為,你們從後門抬走時,我剛好從對街來,着你們偷偷將人藏到馬車上。”店小二大聲

    道:“你告訴她了麼?”老夥計搖頭道:“沒有,她一個小丫頭,怎對抗得了官府,不如叫

    她回家才是。”店小二吁了口氣,大聲道:

    “老吳,這件事沒那麼便宜就完了,你等着瞧,我告訴掌櫃去。”説着轉身出門而去。

    老夥計嘆了口氣,搔頭道:“大不了不幹,你們還能如何?”一句話剛落地,卻聽到店小二

    在院裏子聲驚叫。

    原來王小玩早已悄悄從廚房越到院子裏,先在地上灑了一地銀子,然後拎起那個大竹

    籠,縮在屋角上等人上勾。那店小二一出院子,見到一地銀子,也顧不得回老夥計的話,以

    為天降橫財。

    一路揀啊揀的,突然烏雲蓋日,就被套人竹籠中。老夥計搶到院中時只見一個小孩耀武

    揚威地坐在竹籠上,口裏喝道:

    “好大膽哪!竟敢偷人銀子。”店小二呻吟道:“不,不是偷,是揀啊!”王小玩喝

    道:“每個小偷都這般説,那官差還有賊可抓麼?”老夥計插口道:“這位小兄弟——”話

    到一半,卻被從廚房奔出的陳語硯打斷,她哭喊道:“小玩,我娘真,真的給他們抬,抬走

    的。”她一直留在廚房,所以將店小二和老夥計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王小玩忙着佈陣抓人,

    沒空聽得。

    陳語硯這一開口,老夥計和店小二齊聲驚叫道:“你!”王小玩罵道:“還不快給大爺

    説實話,她娘到哪兒去啦!”被問的兩人全禁聲不語。王小玩叫道:“阿硯,你去向老婆婆

    要瓢滾燙熱水,老子從竹籠中倒進去,試試看這田雞皮厚不厚。”店小二聞言,立刻顫聲

    道:“人是史大夫帶走的,我一點也不知道。”

    王小玩喝道:“死(史)大夫怎會帶人走,你這王八想渾老子,快去拿熱水來!”陳語

    硯道:“真的有個史大夫,就是他為我娘看病的。”王小玩嗯了一聲,踢了竹籠一下,道:

    “你叫什麼名字?”廟小二道:“我是迎賓客棧的跑堂李三。”

    王小玩道:“現在帶老子去找那死大夫,否則老子搞得你不三不四。”李三縮去籠內不

    答話,似乎不敢帶王小玩兩人去。王小玩立即又喝道:“他媽的!先湯他個痛快,只怕就忙

    着答應。”李三忙道:“是,是,我帶你們去,但我可不見史大夫,否則我別在城裏待

    了。”王小玩笑道:“那你就別在城裏待吧!”話雖如此説,還是答應了李三的要求。當

    下,兩人擁着李三徑往東門街史大夫的住處來。一行人到一座掛着“榮發堂”的宅第前停

    下。

    李三苦着臉道:“這就是史大大的住處,你們放了我吧!”王小玩撇嘴道:“你娘哩,

    你要是騙了老子呢?”

    李三道:“我就在迎賓客棧幹活,逃也逃不掉,如何敢騙你?”王小玩覺得此言有理,

    伸腳往他屁股一踢,喝道:“那就滾你的臭鴨蛋吧!”李三如獲大赦,拔腿就跑。王小玩覷

    了覷藥堂的大門口,對陳語硯道:“咱們進去着一看,如果是那個鬼大夫,就跟他來野蠻

    的。你娘哩,搶奪民女,當真是豬狗不如。”

    拉着陳語硯即往大門走進。忽聽有人道:“小公子,請留步!”原來是個儒生。王小玩

    沒好聲氣地道:“幹什麼?”那儒生也不動怒,只道:“醫堂在右方,尚有三個病患未看,

    公子還是排隊吧!”王小玩本想回他一句“你奶奶才得了重病”但所謂動手不打笑臉人。即

    照他所言自去排隊。幸好,史大夫看病的速度,真是所謂“神速”,才一下子,就輪到王小

    玩。

    他一走進去,椅子還沒沾着屁股,手腕即被圈住,只見一個相貌温文,不怒自威的中年

    人,閉目數秒,即開口道:“你沒病,快走吧!下一個!”王小玩不禁有點佩服,歪嘴笑

    道:“下一個病可嚴重呢!”史大夫瞪了他一眼,忽然啊地一聲驚叫,原來他已看到進來的

    人是陳語硯。陳語硯一進門,即憤然叫道:“史大夫,我娘呢?你將她藏到何處去了?”

    史大夫怔愣半晌,長嘆一聲,沉聲道:“這事早晚要讓你知道,只是不能在這時告訴

    你!”王小玩皺眉道:“於了虧心事,當然怕別人知道,不如趁早説了出來,免得大吃苦

    頭。”史大夫皺眉地一轉,怒道:“我是個醫生,只求濟事救人為務,怎會去做虧心事。”

    王小玩拍手道:“説得好,那她娘呢?你這樣矇騙她還説什麼濟事救人,簡直是掛羊頭賣狗

    肉。”

    史大夫喘了口氣,沉思半天,才道:“好!陳姑娘,這事是必須讓你知道的,你娘她,

    她於五日前業已去逝了。”王小玩聽得一愣,陳語硯卻法叫道:“胡説,你胡説!”史大夫

    搖頭嘆道:“這是事實,無法可改。”王小玩正欲問知詳情,門外忽湧人十數名捕快大聲喝

    道:“捉住這兩個小鬼,別讓他們跑了。”

    王小玩暗叫:“糟糕!糟糕!”翻身一滾,已從五、六個捕快腳邊溜出。正想攀上房頂

    逃逸,卻聽到陳語硯的哭叫聲,心中一驚,暗道:“他奶奶的,老子怎可自個兒,一走了之

    也乎?”才這麼一頓已有三、四把鋼刀架在頸上。只聽史大夫道:“各位官爺請大發想悲別

    為難這兩個小孩。”一個捕快回道:“不會的,刺史大人吩咐只將他們請他到府台,我們只

    負責帶人,不會為難他們。”説着眾人將王小玩帶上手銬,押出大門送上一輛馬車上,王小

    玩安慰陳語硯道:“別難過了,搞不好一下車,就可以見到你娘。”

    陳語硯抽抽噎噎,道:“‘他,他説,説我娘……”王小玩搖頭道:“那死人大夫説的

    不算數,要見到才準頭,你先別哭了,節省一點淚水吧!”本想再加一句“免得到時不夠

    用”,卻及時剎住,心裏暗暗生憂,不知好事還是壞事,正等着自己呢!

    片刻後,馬車終於停下。兩人被拉下馬車,往一座廣宅推了進去。王小玩到裏面才知道

    到了府衙,被帶到公堂後,一個捕快替他解了手銬,道:“太守大人馬上到,你們乖乖在這

    裏等,不會有事的。”王小玩本想頂一句“只怕有事的是你們太守大人。”繼而想到腳踏人

    家的地穴,而且身單勢弱,還是收斂點裝扮。遂只冷哼一聲,過不多時,後全至走出一個年

    青人,看他一身打扮,敢情是太守大人。王小玩怔了一怔,暗道:“你娘哩。這太守是新下

    油的臭豆腐,哇!老子看他頂多二十歲。”

    正嘀咕間,太守身後又走出一個道貌岸然的老者,眯着一雙老眼,瞅了王小玩兩人好一

    會兒,看來是個近視眼。年輕太守坐上堂後,即開口道:“堂下何人?報上名來。”陳語硯

    跪撲地下,哭道:“太守大人,我只要找我娘,求求你,告訴我她在哪裏?”

    年輕太守嘆了口氣,面露悽色,將眼睛轉向王小玩説道:“你是陳語硯什麼人?叫什麼

    名字?”王小玩撇撇嘴道:“我哪是她什麼人,我只不過幫她找她娘罷了,我叫王小玩。”

    年輕太守點了點頭,值:“原來如此,這事毫無線索,你怎可相信她的話?”王小玩大聲

    道:“大守大人,這事已再明白不過了,你又何必隱瞞,那個史大夫已經説出來了,他娘確

    實在迎賓客棧失蹤,店小二車三也招了,這你又怎麼解釋?”

    年青太守被這席話,説得啞口無言,正不知如何解決。他身旁的老者卻冷哼一聲,罵

    道:“大守大人,這小鬼説話肆無忌憚先打他二十大板,着他還敢不敢胡言亂語。”年輕大

    守喘了口氣搖手道:

    “莊師爺,事情已到這步田地,不可濫施刑罰。”那莊師爺怔了一怔,低聲道:“正因

    事情已到這步田地,若不趁未張揚出去時,嚴加壓制,只怕就更難收拾了。”年輕太守出了

    會神,嘆道:“那該怎麼辦才妥當呢?”莊師爺低聲道:“先押下大牢,等集會過去了,再

    放他們出來,交給楊捕頭處理,不就結了。”年輕太守沉思良久,重重的點了一下頭,轉對

    堂下道:“王小玩、陳語硯,你倆妨礙公務,本府判監禁一個月。來人!”王小玩及時喝斷

    他的命令,大叫道:

    “喂!我又沒犯法。憑什麼關我一個月,冤枉啊!太守欺壓良民,藏了人家的娘不説,

    還要關人家,老天真是沒眼啊!”莊師爺大叫道:“小地痞,就憑你如此目無王法,誹謗父

    母官,大鬧公堂,本堂就可以關你十年,還不住嘴。”王小玩亦是大怒,罵道:

    “你這死老傢伙,都是你在挑撥離間,老子算準你,死後要墜挖心加撥舌的無間大地

    獄。”莊師爺氣脹一張老臉,暴跳如雷,喝道:“王衝,還不將這小渾蛋押下,去先打二十

    大板,再下到黑牢,非關他十年不可。”年輕太守皺起眉頭,欲言又止,只重重嘆口氣,竟

    是聽到了這莊師爺的話,任王小玩去捱打。那叫王衝的捕快,快步走上堂,一把揪了王小

    玩,就往刑房走。陳語硯也被另一個捕快帶下公堂。兩人正給扯拉到堂邊上,堂外忽然一陣

    風似的衝進一個人,此人不由分説冬地一聲跪下,並且大磕其頭,沙啞着嗓音,努力道:

    “求太守開恩,求太守開恩……”年輕大守嘆了口氣,道:“楊捕頭請起。”這楊捕頭卻依

    然磕頭道:“求太守大人放了這小孩。”大守沒答話,那莊師爺又冷哼道:“楊英風你身任

    公職豈可如此不知規矩?太守已下了罪,怎可隨意更改。”

    楊英風道:“太守大人,他們只是小孩,很容易説服的,用不着下獄阿!我已騙了阿硯

    這孩子、我不能再讓她受苦,大人慈悲,大人開恩。”

    太守面呈猶豫,正沉思輕重。莊師爺卻又冷道:“如這一事情走漏,影響了大市集的收

    入,你一個小捕頭賠得起嗎?”楊英風嘆了口氣,回道:“我覺得把事實告訴這孩子;叫她

    立即離開此城,這樣絕不會走漏出去。”莊師爺氣得雙目一轉,大聲道:“你以人頭保

    證!”楊英風傲然道:“要太守釋放這孩子,我即-刻也不離開他們,直到他們離開煙

    台。”

    莊師爺欲待反擊回去,年輕太守已開口道:“好吧,讓他們走,另撥一百兩庫銀,給陳

    語硯辦理後事,及本府的賠償金,彌補她委屈多日的損失。”莊師爺嚇了一大跳,不意太守

    如此判決,他一向將庫銀視為自己家的銀庫,一聽要撥一百兩,立即肉痛加心痛,忍不住哼

    了一聲。年輕太守怕他再反對,用力的揮揮手,道:這事就這麼決定了,我不能一錯再錯,

    退堂。

    一聲令下,年輕太守如釋重負地走了。莊師爺怔了一怔,瞪了楊英風一眼悻悻地走人後

    堂。這時眾捕快才轟然圍上楊英風,七嘴八舌,有的道:“楊捕頭真有你的!”有的説“真

    痛快終於扳倒莊老狗。”也有的擔心道:“以後耍小心點,免得他找你麻煩。”有的反擊

    道:“怕什麼!他要不是太守的舅舅,早給人踢出去了,太守大人有一天會受他不住的。”

    但這些難七挾八的話,楊英風渾沒聽進去,兩眼只悲傷的望着陳語硯。王小玩不耐煩地

    插口道:“喂!太守大人既然判我們釋放,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走啦?”陳語硯這才衝到楊英

    風跟前,哭叫道:“楊叔叔!我娘呢?是不是已經,已經死了?”

    楊笑風扶着她,垂淚道:“可憐的孩子,我們先出去説吧。”説着拉了陳語硯出府而

    去,眾捕恐當差的即去辦事,即跟了出去。王小玩見沒人來理睬自己,忍不住有點悻悻然,

    只好摸着鼻子,走出去。幸好,出到府衙門外,陳語硯忽道:“小玩,小玩有沒有跟出

    來。”王小玩在她身後應道:“出來啦!”心道:“臭婆娘現在才想到我,老子以為你有叔

    叔,不要,不要……,哼!不過總算是有良心的。”

    楊英同回頭道:“小玩兄弟,你可算是絕頂聰明,我們原以為可以瞞得住的事,居然給

    你查出來了。”王小玩應道:“也沒什麼,碰巧運氣好。”心裏可又嘀咕道:“你們自己弊

    腳,卻來説老子絕頂聰明。”陳語硯回頭與王小玩並肩走在一起,低聲道:“真謝謝你,不

    過,我娘……”又哭了起來。

    王小玩見她雙目已哭得紅腫,不禁心生憐惜,大聲道:“楊捕頭,我想一起去看阿硯她

    娘。”楊英風止住腳步管面呈難色,説道:“小兄弟,這事牽涉甚大,你還是不管的好,連

    阿硯知道後,我都必須叫她回去,不能留她在城裏,任她孤孤單單的,這叫我怎放心的

    下。”説得痛心不已。王小玩笑道:“你放心,我也是外地來的,後天就出海去,不打算留

    着的。”頓了一頓忍不住好奇,又道:“到底怎麼回事?她娘不過一個弱女子,你們為何這

    樣緊張?就算給人害的,也不用如此啊!”

    楊英風嘆了口氣,搖頭道:“陳嫂子,倒不是給人害的,這事還是問史大夫清楚,我們

    去他那裏説。”一行人又來到榮發堂,史大夫招待他們到後廳就坐。楊英風開門見山,即

    道:

    “史大夫訪將實情説給這孩子聽吧!”史大夫點了點頭,即對陳語硯道:“你娘得的病

    非常嚴重,不但無藥可醫,還會傳染給別人,經常有些村落,因一人得了這種病,整個村都

    受到波及,死得連一個也不剩,這種病叫虐疾。”王小玩撇嘴道:“哎!史大夫,你會不會

    看錯,那阿硯怎麼沒被傳染?”史大夫把頭一轉,不悦道:“我行醫數十年,這種病例也看

    過不少,焉會看錯!至於陳姑娘為何沒被傳染。一來可説是幸運,因為她孃的病是隱伏多

    日,才忽而爆發。二來可能是她娘知道自己得的病會傳染,所以故意與她隔絕。”

    陳語硯哭泣道:“娘身體開始不舒服後,即叫我另睡一處,連吃過的碗都不讓我洗。”

    史大夫點頭讚道:“你娘可算是有見識了,可惜,她一發病若及時求醫,搞不好有救,偏生

    她倔性子,強行忍耐,才一發不可收拾。那天,你出門沒多久,她已斷了氣了。”

    陳語硯聽到這裏,已痛哭失聲。楊英風悲悽道:“我已將她火化,連同你們的東西一併

    燒掉,免得病蟲留下害人”王小玩奇怪道:“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你們又為什麼,要大費腦

    筋來騙阿硯,讓她差點精神失常。”楊英風道:“這又牽涉到另一件事了,本城每三年一小

    集,五年一大集,今年剛好遇上大集,若是陳嫂子的病因,一傳出去,豈有不嚇人的,一定

    會大大影響市集的買賣,太守知道後非常擔心,他的舅父莊明傑更是擔心,怕今年油水拍得

    不夠,所以,向太守建議了這條沒人性的計策,太守又年輕,又沒主見,就聽了他的話,事

    情是這樣的。”

    王小玩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心道:“擔心賺不到錢,倒也無可厚非,只是用

    不着害人家姑娘這麼慘嘛!看來這姓莊的,不是個好東西。”他的原則一向是賺錢雖是多多

    益善,但要大家好來好去,取之正道,象這樣害人取財,他就看得不大順眼。

    楊英風扶起哭得死去活來的陳語硯,忍不住地陪着流淚,哽咽道:“走!我帶你見你娘

    去,她的骨灰放在城外。”一行人遂跟了史大夫離去。楊英風遂離跟隨的捕快,獨帶王小玩

    和陳語硯,坐上馬車來到城外一座小尼庵。三人向裏面的老尼姑説明來意之後,即到存放骨

    灰的靈塔裏找到陳林氏的骨灰潭。

    陳語硯自是悲不能抑。王小玩和楊英風恭恭敬敬的上了三柱香,祈禱的祈禱,仟悔的仟

    侮。三人在庵裏逗留良久,因為尼庵不便留客,才硬將陳語硯強扶出來,回到城內。這天夜

    晚,兩個小孩即留在楊英風家作客。楊英風吩咐王小玩去退了房間,搬到他這裏擠了一擠,

    屋子雖小,擠三個人,卻應付得來。

    王小玩屋裏屋外走了一遭,又覷了楊英風幾眼,不禁開口問道:“楊捕頭,我着你年紀

    也不小了,為何沒娶老婆,這多孤單?”楊英鳳嘆道:“吃公差飯最是辛苦,常常不在家,

    而且今天出門去,能不能完整回來或有命回來,可也拿不準,娶人家過來,不是叫她活受罪

    吧?不如一個人,日子過得安心點,我們學武的,是不比讀書人。”王小玩經他這一語,忽

    然想到師爺莊明傑,不由得怒火一生,道:“那個姓莊的是個惹禍精,老子非叫他好看不

    可。”

    楊英風嘆道:“象他讀了幾本書,似通非通,考了十年縣試都沒上,如今靠了外甥堂太

    守,即能財源廣達,作威作福,享盡榮華。象我是靠老爺一條掙錢,不值他腳毛一根。”王

    小玩撇嘴道:“我看這太守挺好的,怎麼老給人牽着鼻子走?”

    楊英風道:“太守人是不錯,也挺明理的,就是死腦筋,認為聖賢説要尊重長輩,他即

    如是做,所以才會縱容莊明傑。”王小玩笑道:“嘿!的確是死腦筋,嗯!老子得想點辦

    法,教訓教訓那個姓莊的,好給阿硯和我出口氣。”陳語硯急道:“他勢力那麼大,還是算

    了吧!”楊英風也點頭道:“明天我陪你們逛逛市集,後天你們就走吧!小玩老弟,我希望

    你能送阿硯回到家,這樣姓楊的終生感激。”王小玩笑道:“這只是小事一件,沒什麼困

    難,我一定辦到。”三人雖這麼説定,王小玩卻心中打定主意,非去整整莊明傑不可,遂自

    個兒大動念頭。隔日,他趁着逛市集時,不經意地向楊英風套出莊明傑的行住坐臣等等日常

    習慣,還有地點。到了晚上,他悄悄溜出楊宅,先到藥鋪買些用品,然後又到百花樓,來到

    後門悄悄掩近後園的花廳,他知道莊明傑每晚均要避着老婆來這裏花點銀子,才甘心回家,

    去面對黃臉婆。

    這時廳內悄無一人,王小玩偷偷溜進,見桌上放着一壺新沏好的茶,還冒着地呢?趕緊

    將懷裏一包藥倒進茶水裏,搖了搖茶壺,弄勻藥粉。然後,又將手抓了把花粉,往桌上每個

    水果均抹上一抹,這才飛身竊走。路過廚房時,要按原路回去時,忽聽裏頭一個大聲道:

    “府台莊老爺就要來了。他的花酒備好沒?”一個弱小的聲音道:“準備好了。”原先那人

    吼道:“那還不趕快去送!”

    只聽一陣腳步傳來,王小玩見一個壯漢眼在一個捧壇酒的小廝後面,臉朝天頂,目空一

    切。忍不住心裏氣,悄悄拿了塊磚頭一推。“碰當!”一聲響,那壯漢不但跌了個狗吃屎,

    還將小廝手上的酒罈碰落在地。“哪個烏龜王八蛋,竟敢絆倒你大爺!”

    他暴跳如雷,一眼看見是塊磚頭,盛怒更大,呼的揮拳,將之搗個稀巴爛、氣猶未歇、

    伸腳踢了那小廝一下,怒道:“還不趕快再去捧壇酒!”小廝又爬又滾的竊回回房。王小玩

    心道:“嗯!這個好機會,那老三八可能不喝茶,不吃水果,但酒肯定是會喝上一杯,嘿!

    只要一杯,也夠他受的。”立即也發足溜入廚房,見左邊一個小門傳了陣陣酒氣,知道是個

    藏酒的倉庫,又神不知鬼不覺的翻身人內。見那小廝正蹲着將一個大瓦潭的酒,倒人一個小

    潭中,心下大喜。

    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石頭,往左側裏一彈,發出噹的一聲。果然,那小廝即被吸引的抬起

    頭,但他卻偏不起身去看,只望了一下,又低頭繼續工作、王小玩肚裏晴罵,正想再丟一個

    石子,那小廝卻已站起身。要往外走。

    王小玩火急,將手中的小石子彈向小廝的膝蓋。這一下,又是叮噹一聲,王小玩掠身飛

    倒那個大瓦壇,不管三七二十一將一大包藥全倒進去。

    正自對完成大事。而沾沾自民忽聽一人喝道:“小鬼,你幹什麼?”猛地回頭,見那方

    才被他絆倒的大漢,正雙手叉腰,狀如小山般鎮在門口,又目睜如銀鈴般地盯着他。王小玩

    心中暗叫:“這下要糟,簡直糟得不能再糟。”那壯漢見小廝又砸爛一罈,怒火更勵,怒

    道:“好啊!小王八蛋,這小鬼是你帶來進毛手毛腳的嗎?”小廝忙哀聲道:“不不,我不

    認識他,是他害我跌倒的。”壯漢怒瞪王小玩吼道:“小鬼,你抱着酒罈子幹什麼?”王小

    玩嘻皮笑臉道:“老子嘗一嘗而已。”

    壯漢駕道:“這麼小就愛喝酒,以後一定不是好東西。”

    王小玩撇嘴道:“你幹拉皮條的,可也好不到那裏去。”壯漢大喝一聲,張爪撲向王小

    玩,來勢如猛虎出山、王小玩一蹲身,竟從他胯下滾到倉門邊,正要奪門逃逸,偏又和一個

    要跑進來的人,撞了個滿懷,只聽酒倉裏,乒乓之聲大作,酒味四溢,沖人耳鼻。只聽那個

    要進門的傢伙,卧在門檻上,一邊呻吟,一邊道:“郝大爺。莊師爺來了,正要酒喝呢!”

    這郝大爺正是那壯漢,他立即對小廝吼道:“還不快送去!只會愣着,當真作死。”抬

    頭一望,已沒了王小玩的影蹤,更是暴跳如雷,發足更追了出去。王小玩翻出百花樓的後園

    圍牆,大大吁了口氣,拍拍雙手,正得意洋洋的轉身要走,忽聽人聲大作,有人喊道:“小

    偷在那裏,在那裏!”心中大驚,見左側有一羣人追了過來,忙往另一個方向飛跑。

    這一奔,剛好是往百花樓的正門跑。誰知,那姓郝的壯漢正帶着十來個人,從裏面衝出

    來,一看見他,伸指一揮,喝道:“給我打!”

    這時後面追人的一眾,恰巧迎了上來,兩邊不説分由,登時大打出手。王小玩挾在中

    間,不禁被攪得有點迷糊,舉頭見姓郝的雙拳揮到,忙一個倒鐵板躲開,手一撐地,左腳一

    蹬,重重的踢在壯漢腹部。

    招式雖精,對方卻只悶哼一聲,毫無損傷,依舊張爪抓了過來。王小玩連滾數超,躲到

    牆邊,心道:“他媽的,這姓郝的不是人,是石頭!”正想翻牆再逃,突感有人擊向背心。

    忙鬆手一溜伏到地下,用腳踹那人腳彎,令他跌倒在地,趁勢已拔出靴中匕首,往那人小

    腿,就是一刀。這當兒,那姓郝壯漢又衝到跟前,作勢欲發。忽有人喝道:“郝總管,我們

    抓小偷,你們百花樓攪什麼局,這是什麼意思!”

    姓郝的顧不得揍人,回身罵道:“他奶奶的,老子抓小偷,你們才來攪局。膽敢先聲奪

    人!”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漢,瞠目罵道:“你他媽害得小偷逃走,還這麼大聲説話,敢請

    你們是一夥的。”

    郝總管氣黑一張臉,喝道:“他奶奶的,王世充,你什麼東西,這樣跟我説話。”王世

    充冷笑道:“別人怕你百花樓,我姓王的可不怕你!”雙方一言不和,又火爆的動上手,打

    得真是稀哩嘩啦!王小玩在牆頭,丟了個鬼臉,即往黑處沒去。他一路來到一個寫字攤,吩

    咐老闆又寫又畫的弄了個大封套!然後轉往莊明傑的住宅,託了個路人幫他將這封套帶進門

    去,這才大功告成的溜回楊英風家。楊英同聽得他只是溜出去玩,也就不再數説,交待幾句

    話,便自就寢,以待明日搭船離開煙台。

    哪知,才説到一半,一個捕快卻驚慌失措地奔了過來,口裏嚷道:“楊捕頭,衙門裏出

    事了,太守大人調你呢,快走吧!”楊英風徵了一怔,驚問:“出了什麼事?”那捕快道:

    “莊師爺突然得了失心病,硬説女鬼纏身,他也得了,得了怪病,就要歸天啦!還有,還有

    那百花樓,有好些個姑娘得了病呶!”楊英風尚未開口,王小玩已笑彎了腰,惹得人人面面

    相視。

    楊英風道:“好吧!小玩,你們這就上船吧!我得趕回去看看。”王小玩也道:“是,

    是,快快走,沒事了。”手拉陳語硯過跨板,走到甲板上,對下面道:“楊捕頭,你快回去

    吧!”

    楊英風道:“我看你們出了港,我才放心。”船家眾人在催促聲中,手忙腳亂得揚起

    帆,撐起舵,將船緩緩駛離碼頭。

    王小玩在甲板上,見楊英風走了,才賊兮兮笑道:“唉!你知不知道,那姓莊的為什麼

    突然生了病?”陳語硯同他相處雖只二日二夜,卻已非常瞭解他,不由驚道:“難道是你搞

    得鬼嚴?”

    王小玩笑道:“正是也者,老子買了一大包瀉藥,在他喝的東西里下了大把大把的料,

    請人畫了張鬼符,他就以為是你娘去找他算帳啦!”陳語硯微微一笑,但一想到親孃天人永

    隔,不禁又悲從中來。王小翫忽道:“哎!人都是要死的麼!你何必這樣呢!”陳語硯哭

    道:“以後只剩我一個,日子怎麼過,我也不曉得,你看我怎麼辦?”王小玩偏頭想了一

    想,即道:“那這樣好了,反正我也孤孤伶伶的,那咱們就在一起好啦,活像什麼浪浪兩兄

    妹的,那也挺好玩的,跟着我啊!包管你有吃有喝,萬事不愁,還可以去北海散散心,你説

    好不好?”陳語硯一來因王小玩幫她找到了娘,已將他倚為支柱,二來也怕日後孤單渡日的

    恐怖,逐點了點頭,欣然答應。

    兩人決定結伴同行後,均滿心歡暢,沖淡了不少感傷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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