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潔沒把警方的結論告訴DR.CANG,怕一告訴他,他就會認為現在沒危險了,她可以搬回她自己的住處去了。她也擔心他媽媽真的會過來,總覺得只要他媽一過來,他就會叫她搬出去。她希望鍾新的媽只是在吹牛,反正吹牛又不用上稅。
但事實證明鍾新的媽不是在吹牛。有一天,DR.CANG對安潔說:“我媽可能要來我這裡玩幾天,她跟鍾新的媽媽是朋友,以前經常一起去教堂的。現在鍾阿姨要回國了,我媽要過來送送她——”
她做歡欣鼓舞狀:“那好啊,你們母子可以團聚了,我也--很想見到你媽媽。”
他似乎面有難色,遲疑了好一會才說:“我——不想讓我媽知道我們——的事——”
她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說他不會把她當成他的女朋友介紹給他媽,也不想讓他媽看出他們有那種關係。她心裡一陣刺痛,但還是強做歡顏說:“沒事,你就說我是你學生就行了。”
他盯著她,好像要看出她心裡在想什麼一樣,最後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但是我們早就——”
她搶著說:“我知道,我知道,我們早就說好了的,不求天長地久——你放心——我記得我說過的話——”
她很想講一回骨氣,搬回到自己的住處去,但她真的捨不得他,總覺得一旦搬回去,他們之間就完了。她建議說:“那——把我住的這間房拿出來給——你媽媽住?我可以到書房去住——”
她生怕他說,那你就搬回去住吧,但他沒說,只說:“不用,讓她住我這間吧,我到書房去住。”
他當天就買了一個單人床放在書房裡,把他現在住的那間臥室收拾好了,給他媽媽住。她也想幫忙,但他不讓她幫,說她腿上的傷需要多休息,不應該乾重活。
他把放在她臥室的他的東西都拿到書房裡去了,就像兩口子鬧分家一樣,她想可能他媽媽來了之後他就不敢來她臥室了。她非常鬱悶,趁他不在家的時候給木亞華打電話訴苦:“DR.CANG的媽媽要過來了——”
木亞華嘻嘻哈哈地說:“好啊,什麼時候讓我來宴請一下兩位婆婆,拍拍我導師的馬屁——”
“你跟——鍾新——和好了?”
“沒有,跟你開個玩笑。鍾新在W州州立大學找到了一個博士後的工作,很快就要過去了。”木亞華吹噓說,“你看我是不是很英明?答應幫他,結果又不用真的幫他,樂得做個好人——”
“那你還跟不跟他離婚?”
“當然要離——”
“他同意嗎?”
“他不同意也沒用,我對他真的沒什麼感覺了。我現在一個人帶小孩過了一段時間,覺得很爽快,很利落,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穿什麼就穿什麼,想怎麼教育孩子就怎麼教育孩子,不比跟他攪在一起強?他什麼忙都幫不上,還盡搓反繩子。”
“但是說不定他——這次真的——變好了呢?”
“他無論變多麼好,我也沒興趣了,他有過外遇,怎麼變好都讓人不舒服。”木亞華說,“不說我的事了,我的事說得沒意思,還是說說你婆婆的事吧。”
“什麼婆婆,別開玩笑了,他——都不想讓他媽知道我們的事——也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可能是怕他媽不喜歡你吧——”
“為什麼他媽要不喜歡我?又沒見過我,又不瞭解我——”
“說不定他對他媽講到過你呢?我跟鍾新談戀愛的時候,他把我的照片給他爸媽看了,他媽才看了一眼就不喜歡我——”
“可是DR.CANG沒我的照片,怎麼會給他媽看?”
“這是我亂猜的,也不一定就是他媽不喜歡你,可能只是他的一種防範措施吧,怕你跟他媽處不好,先不說破這事,等你跟他媽處一段時間看,如果處得好就告訴他媽,處不好就瞞著他媽——”
她擔心地問:“你說他媽——會不會——真的不喜歡我?”
“這我就搞不清楚了,不過做婆婆的,多少都有點不喜歡媳婦,總覺得是媳婦把她們兒子的愛給奪跑了——無所謂啦,反正你又不是跟婆婆過一輩子,只要做兒子的喜歡你就行了,管婆婆喜歡不喜歡?了不起到時候不跟婆婆在一起過就行了。”
她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象這次她“婆婆”來的事,好像就不是她說了算的。“婆婆”說來就要來,她還能說半個“不”字?以後要是跟“婆婆”真有矛盾,恐怕也是她被趕走的下場。她抱怨說:“我覺得他——把他媽看得比我重多了——”
木亞華警告說:“如果他把他媽看得比你還重的話,你一定要小心,從一開始就要把他這個壞毛病糾正過來,不然以後有你受的。”
“怎麼把他的壞毛病糾正過來?”
木亞華顯然也沒有什麼錦囊妙計,只籠統地說:“這個就需要你發揮你做媳婦的優勢了,不管怎麼說,老媽只能從衣食住行上照顧自己的兒子,總不能在床上代替了媳婦吧?所以你要發揮你的床上優勢,讓老康沒你不行,那樣的話,等到你跟婆婆有矛盾的時候,他就要站在你這一邊了。”
她真不知道怎麼發揮她的床上優勢,他上床似乎更多的是為她而不是為他自己,除了第一次他好像控制不住地先走一步之外,後來的每一次,他都是殿後的。他總是盡心盡力地伺候她,給她的感覺好像是他們倆在玩滑滑梯,他一次次把她往滑滑梯上舉,讓她滑了一次又一次,一直到她自己不想滑了,他才跟在她後面順便滑那麼一次。
她想如果用不跟他做愛來懲罰他,恐怕是沒什麼用的,說不定他求之不得,因為那樣他就不用費心舉她上滑梯了。
木亞華可能也覺得自己剛才的主意不好,更正說:“我剛才也是瞎說說,很多書上都警告女人不要利用床上的優勢要挾老公就範,說即使老公暫時讓了步,以後也會變本加厲地還回來,搞不好還把他蹬到別的女人那裡去了。像我這樣對老公不在乎的人就沒什麼,婆媳不合就不合,老公跑了就跑了,亡了羊,牢都懶得補,脫禍求財。像你那樣把老康當成個命根子的人,最好別跟他老媽鬧翻——”
“我哪裡有把他當成命根子了?”
“還沒當命根子?這麼急於討好他媽,哪像我那時候,根本不在乎鍾新的媽喜歡不喜歡我,她不喜歡拉倒,我還不喜歡她呢。”
“鍾新的媽不喜歡你,那鍾新他——自己怎麼樣呢?”
“他根本不敢告訴我說他媽不喜歡我,他那時要是告訴了我,我還會跟他結婚?早就把他一腳蹬了。是結婚之後很久了,兩個人吵架的時候,他才說出來的,說他那時不該不聽他媽的話——”
安潔也不希望DR.CANG象鍾新那樣暫時隱瞞或者隱忍,那都是不會長久的,最終還是會爆發出來的。如果有朝一日,他後悔沒聽他媽的話,那她真的是要心痛死了。她希望他的媽媽會喜歡她,她跟他媽媽之間能和睦相處,沒有矛盾,那樣他就不必為站在哪邊為難了。
木亞華一分為二地說:“其實老康的媽到這裡來,也是件好事,說不定是他專門把他媽媽請過來相媳婦的。他前段時間猶猶豫豫,可能是因為還沒得到他媽的首肯。現在他把他媽叫過來,親眼看看你,如果通過了,那他就會放開手腳愛你了。像他這個年紀,肯定沒時間慢慢談戀愛,恨不得馬上就把婚結了——”
她覺得這好像有點TOOGOODTOBETRUE一樣:“不會吧?他專門叫他媽媽過來相——我?”
“我覺得很有可能,他這種人,肯定是孝子。他跟他EX離婚,肯定有一大半是因為他媽不喜歡他EX。他現在是吃一塹,長一智,要找就找個老媽喜歡的,免得日後麻煩多。”
她也有點相信了,覺得木亞華這個推理可以解答很多的問題。她真的有了一種醜媳婦要見公婆的感覺,既慌張又激動,很想一開始就給婆婆一個好印象,聽說第一印象最重要了,一旦第一印象壞了,後面就很難糾正過來了。
那幾天,她象迎接上級檢查一樣,緊張得不得了,生怕上級會不喜歡她。她努力揣摩上級的意圖,看自己哪些地方有可能引起上級的不滿。分析來分析去,她覺得如果上級不喜歡她,那隻能是因為兩個原因,一個就是她不怎麼會做飯,另一個就是她臉上的那幾道疤痕。
找到了自己的不足之處,她就著手來改進。首先是抓緊機會猛練做飯,他做飯的時候,她就在旁邊看,為他打下手;有時他上課去了,她就自己在家練習做飯。她覺得自己在這方面還有點天分,做了幾天,雖然做得沒有木亞華做的那麼好吃,但也不算太差了。
至於臉上的傷疤,她還是很有信心的,可以用化妝品掩蓋。她自己開車到MALL裡去,試了幾種粉底霜和遮蓋霜,選定了一種,抹上之後,傷疤就基本上看不出來了。
她生怕還有什麼地方沒想到的,又打電話給姐姐,要姐姐客觀的、實事求是地指出她的不足之處,以便她能加以改進。
姐姐心疼地說:“小妹小,你別這麼緊張,這些事得順其自然,你就給她一個真我的風采,她喜歡就喜歡,不喜歡你勉強自己也沒用——”
“但是我想讓他媽媽喜歡我,因為他——肯定是很孝順他父母的,如果他媽媽不喜歡我,他肯定也就不喜歡我了——”
姐姐嘆了口氣說:“哎,我看你是愛他愛糊塗了,你這麼任性的人,現在也這麼起勁地討好他媽——真——難為你了——”
“我不是討好他媽,我只是不想讓他為難,如果他媽媽不喜歡我,那你叫他夾在中間怎麼做人?”
姐姐安慰說:“我覺得他媽不會很難纏的,既然他這麼——可愛,他的媽怎麼會是個——老妖婆呢?俗話說‘有其父必有其子’,這話也可以倒過來說:‘有其子必有其母’。如果他媽很煩人,是養不出他這麼可愛的兒子來的——”
她象遇見了所見略同的英雄一樣,高興地問:“你也覺得他很可愛?”
“我還不都是聽你說的嗎?我相信我妹妹的眼光,你覺得他可愛,那他一定是可愛的了——不過你別太緊張,越緊張越容易做錯事——”
她虛心求教:“你——跟你婆婆是怎麼相處的?”
“我婆婆是個很好相處的人,以前是大學老師,知識分子,很通融的那種,所以不會干涉自己孩子的事。再說我跟我婆婆在一起的時間也不多——不管怎麼說,我沒下過你這麼大的功夫。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你是多麼愛他了,我真希望他知道這些——希望他能體會你的一番苦心——和愛心----”
“我不想他知道這些,我不要他為了這些來感激我,我就想讓他媽喜歡我,讓他開心——”
姐姐囑咐說:“這些事,都是雙方的,光你一方面努力有時也是不起作用的。還是盡力而為吧。如果你盡了力,還是不討他媽喜歡,那也不必為此煩惱。如果他因為他媽的原因不喜歡你,那我覺得他就沒什麼值得你愛的了——”
安潔雖然知道崔靈在這方面可能拿不出什麼高見來,因為崔靈自己也沒跟婆婆打過交道,但她還是打電話向崔靈請教,多一個腦袋多一份智慧,人多力量大,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她已經向兩個臭皮匠請教過了,現在就差崔靈這個臭皮匠的INPUT了。
崔靈果然沒什麼實際經驗,但聲勢上一點不輸給那些有經驗的人:“切,你有什麼好擔心的?你這麼年輕漂亮,又從來沒結過婚,她的兒子比你大這麼多,而且是離過婚的,她有什麼資格不喜歡你?她的腦筋有毛病啊?你看得起她兒子,是她的造化,如果她有半點意見,你就叫她靠邊站——”
得了三個臭皮匠軟硬兼施的寶貴意見,安潔的大腦還是一團稻草。
他媽媽來的前一天,他們一整天都如膠似漆地粘在一起,好像兩個人都知道他媽媽一來,他們就沒機會粘在一起了一樣。那天晚上,一番雲雨之後,她終於按捺不住,擔心地說:“你媽媽明天就要來了——”
“嗯。”
“你說——你媽媽會不會不喜歡我?”
他沒有正面回答,只說:“你今天不累?那是我沒盡到責任——我們再來吧——”
但她沒“再來”的心思,固執地堅持剛才的話題:“如果你媽媽不喜歡我怎麼辦?”她見他沒回答,追問道,“是不是她——已經不喜歡我了?”
他搖搖頭,抱緊她,喃喃地說:“KIDO,KIDO,你——叫我說什麼好?你不必為這些事擔心——”
“如果你媽媽不喜歡我,是不是你就不喜歡我了?”
他看了她一會,用一個吻堵住她的嘴,吻了很長時間,好像要贏得一點時間以便想出一個萬全的答案一樣。最後,他輕聲說:“KIDO,別忘了,你只是我的學生——”
這個回答比什麼都更傷她的心,她賭氣不理他。他來求和,摟著她,在她耳邊說:“別擔心,如果我媽不喜歡你,那是她的PROBLEM,我只希望你——高興——”
第二天,他到機場去接他的媽媽,她在家焦急地等待。她這段時間在家穿得很隨便,但今天專門打扮過了,穿了件樸素大方的薄毛衣和裙子,還化了裝,用遮蓋霜把臉上的傷疤掩蓋起來了,又洗了好些水果放在果盤裡,飯菜是他們倆一起準備的,自己做了一些,在外面買了一些。
她就像一個馬上要見公婆的醜媳婦一樣,心裡忐忑不安,除了擔心和慌張,還夾雜著一絲自我憐憫:可憐哪,你比一般的醜媳婦還不如,你這麼急切地討好她,可是你連她是不是你的婆婆都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