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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償還相思債

    九魔投於白無邪門下後,因氣味相投,便結成異性兄妹,號稱九子天魔。

    九人一條心,從此以後,形影不離。

    白無邪並不大管他們,敬重九人也是一方之霸,任由他們來去。

    九人便當無邪谷是避風港.愛來則來,愛去則去,很少停留,便只知小主人叫金寶。

    每當殺了重要人物,受人追殺,便躲回無邪谷。

    追殺眾人,一追到無邪谷外,便諱於白無邪名頭.硬是忍下,久而久之,便為白無邪種下禍根。

    兩年後,黑、白兩道各大門派,已因積怨太久,便推選當時剛登上少林掌門寶座的心明大師,出面邀約白無邪。

    白無邪為免九子天魔出面,將事情搞得更復雜,便讓九人去西域採藥,並下命令,不準再殺人。

    九人出發後,白無邪以為九大門派的邀約,應只是論事,不會有驚險場面發生,便將兩年前的提議說出。

    “天詩,金寶如今已較健壯,應能承受長途之旅,我希望你帶小金回那世外桃源一趟,打點好一切。

    “無邪谷不能再待了,九子天魔心性難改,得帶到無人煙之處.徹底改進,或能磨去他們的兇性。”

    “這兩年間,我去了世外桃源幾趟,發現那裡的東天峰上有罡風,正是訓練武藝的最佳場所。”

    “在那裡,金寶必能在最短的時日內,修得最高強的武功,或許,還會在我之上。”

    蘇天詩略帶憂心:“九大門派邀約,只你一人前往,妥當麼?”

    白天邪淡笑道:“放心吧!他們是正派人士,不會以多欺少。”

    蘇天詩聞言亦覺有理,方帶小金上路。

    白無邪要赴約之時,又不放心蘇詩詩和白中紅婦孺二人在家,便在無邪谷中,佈下迷魂失心散。

    中毒之人,會發狂殘殺。

    白天邪這次一反常態,將銀駒、龍鷹留在谷中。單人赴約去。

    他這一去,當然再也沒有回來。

    誰又能想到,一向標榜正義至上.俠義自居的九大門派,竟會勾結黑道高手.共同截殺白無邪。

    蘇詩詩一人在家,總覺得,心驚膽跳。

    雖然兒子安靜沉睡,她依然心浮氣旺。

    摸到腰間圍著的“冰美人”,蘇詩詩將之解下,凝視著。冰美人乃千年寒玉鐵所鑄,是六年前,白無邪無意間所得,請了位著名劍師,花了三年時間才鑄成。

    白無邪三年前和蘇詩詩愛其晶瑩清雅,便當成腰帶在用,時時不離身,摸著冰美人,就像是摸著白無邪一般。

    用著少得可憐的內勁,輕微一抖劍身。

    冰美人依舊泛起迷人的七彩虹光,閃爍動人至極。

    耍了一陣,蘇詩詩已覺無聊,正想收回腰帶,卻聽到房中傳來白中紅的嚎哭聲。

    蘇詩詩忙放下冰美人,直往房中奔去。

    口中還直叫:“金寶別哭,娘來了。”

    白無邪被截殺消息一傳出,立即有數匹人馬直往無邪谷奔去。

    蘇天詩帶著小金,自是馬不停蹄趕回。

    楚天問、冷天寒、江天霸,則是顧念同門情誼,專程趕去保護蘇詩詩。

    另有一些人,相準無邪谷定藏有重寶,趁火打劫來了。

    長恨客,當年的凌風追魂李不群,亦是其中一人。

    幾乎所有先到的武林人,因中迷魂失心散,自相殘殺而死絕。

    唯有武藝高強的長恨客,因內力深厚,硬是撐到屋中。

    當時,蘇詩詩將白中紅哄睡,又回到客廳中坐著發呆。

    才想收拾一下廳堂,不料長恨客竟跟著闖進。

    蘇詩詩驚得抓起冰美人,便向長恨客刺去。

    長恨客武功高過蘇詩詩何止數倍。

    一把搶過冰美人,順手一送,已然刺進蘇詩詩心坎。

    可憐的蘇詩詩,就此香消玉隕。

    長恨客當時神智仍未清醒,緊握著冰美人,歪斜步伐。一路撞出門,到了無邪谷外的一處樹林中,方倒地昏睡。

    當他醒神時,發現自己手中握著冰美人,雖不知是何原因,總是意外之寶,自是收歸己有。

    楚天問三人前後步趕至無邪谷,自亦中了迷魂失心散。

    三人功力相當,打成一團,自較長恨客耗費功力。

    自谷內打至屋內,才因力竭,擺平在地。

    楚天問功力較深厚,第一個清醒。

    當他發現屋中情況時,自以為蘇詩詩是他們三人其中一人,失手所殺。

    連忙叫醒冷天寒和江天霸。

    江天霸一抬回心神,乍見慘狀,多年來壓抑的情緒,突然完全爆發,精神為之崩潰,一路狂笑跑出,從此不知去向。

    冷天寒雖是疑心,卻也不知真相,已逃兵避般的迅速離去。

    楚天問眼見滿目瘡痍,一屋子盡是天邪樓武藝掌痕,簡直就要發狂。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他們是來救援的啊!

    他呆了兩刻鐘,正想替蘇詩詩收屍,卻聞房中傳來嬰孩哭啼聲。

    楚天問進房中,見到嚎哭的白中紅,自是抱在胸前,極力撫慰。

    當蘇天詩趕回時,楚天問揹著白中紅在谷中深處挖了個坑,想埋葬蘇詩詩。

    蘇天詩一回無邪谷,見到血泊中的蘇詩詩,又找不到白中紅,只有滿屋的師門打鬥痕跡。

    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事實。

    察看蘇詩詩傷痕,致命傷乃心坎一劍,是冰美人所傷。

    冰美人已失去蹤影,必是殺人兇手奪去。

    楚天問挖好坑,想回來搬蘇詩詩遺體,卻發現不見了,唯有牆上留著數句口訣:

    “過斷腸、出雁門、越恆山、穿千里大草原,闖八道天關。碧波狂潮,望時不驚。蘇天詩”。

    楚天問看得心驚膽跳,卻沒膽敢直闖目的地,便帶著白中紅出谷了。

    銀駒、龍鷹但見小主人被楚天問帶走,一直跟在後頭。

    楚天問帶著白中紅、銀駒、龍鷹,至黃山隱居。

    在白中紅長大些,便翻山越嶺,尋找冷天寒及江天霸,要和二人對質,或一起到蘇天詩眼前查兇手。

    獨自一人,如何能知清白或罪嫌?

    當九子天魔自西域回來時,但見景色依舊,人事全非,除了緊守白無邪最後遺命:

    不準殺人,便只有找尋主母與小主人了。

    就此銷聲匿跡。

    蘇天詩帶著蘇詩詩的骨灰,一路東去。

    在路上救了被盜匪殺了全家,險些失身的吟風、弄月姐妹。

    兩姐妹矢志服侍蘇天詩一世。

    蘇天詩便帶著二女到世外桃源。

    二十年的歲月,就這樣過了。

    雖也努力尋找白中紅,卻總是毫無消息。

    卻讓蘇天詩探到白無邪的身世。

    白無邪的父親白玉京,本和武林中毫無關係,後和江湖武林世家翻天閣的大小姐展月影相戀。

    翻天閣的規矩,沒有嫁女兒,只能入贅。

    白玉京不願入贅,卻又捨不得展月影。

    在翻天閣住了一段時間,生了三個兒子,又學會翻天閣武學後,因不願老死翻天閣,便帶著長子白無邪浪蕩江湖,將二子團結展月影。但知道這些又如何?

    白無邪已死.白中紅下落不明,遲來的訊息,無人去相認啊!

    蘇天詩與江天霸談論往事時,白中紅只聽了前半段,便覺得與自己是無關係,沒有興趣再聽下去。慢慢地向後,他開始退出了幾步。

    蘇天詩在乍見江天霸時,已將龍齒劍順手一甩,剛好甩到白中紅身前,白中紅趁機又將龍齒劍拾起。

    蘇天詩、江天霸二人沉浸於往事中,絲毫沒有發現周遭還有人離去。

    白中紅在退出了三、四十丈之後,才敢鬆了一口氣,轉身向前,疾掠而出。

    掠出五六里後,才停下來攤開手掌,他得到了通天令之後,便一直緊緊地抓在手中。

    白中紅望著通天令,禁不住心頭如同小鹿亂跳。

    這面令牌,看來並不特別。

    它卻可以使九個一等一的魔頭聽持令人的命令,簡直是天下無敵。

    天下無敵,這是每個學武之人的心願。

    有的人刻意去求它,有的人卻將這個心願藏在心底深處,從不說出。

    沒有一個人,不想自己的武功到達天下無敵的地步。

    有了這通天令,雖然不等於自己本身的武功已到了天下無敵的地步,但有九子天魔可供驅使,效果相同。

    白中紅吸了一口氣,將通天令舉高,使得遠方之人,亦能發現其湛然紫光。

    白中紅呆呆地望著通天令,卻忽然滴下兩行淚水。他想起了凌纖兒。

    凌纖兒排除萬難,就是為了這面通天令而來。

    可是如今,通天令已到手了,但是……通天令的第一個用途……卻是要命令九子天魔為她報仇!

    白中紅只覺得無限痛心,咬牙切齒地抬起頭來。

    淚眼模糊中,忽然看到,有一個人站在自己面前。

    白中紅有些呆眼,拎迴心神,看向前去。

    站在他前面的,正是九子天魔中的七天魔。

    七天魔的目光,停在白中紅手中的通天令上:“夫人已將此令給你了麼?”

    白中紅憋聲道:“她給我的?笑話!”

    七天魔的臉上甚是詫異.望著白中紅,張口欲言。

    白中紅卻已一揚通天令:“七天魔聽令!”

    七天魔立既閉嘴,躬身道:“在!”

    白中紅見九子天魔見到通天令,果然如此恭謹,暗喜在心,直覺至少可以替凌纖兒報仇了。

    他沉聲道:“我命你立即找到其餘八人,再齊集此處,聽我命令!”

    七魔道:“是!”

    白中紅又道:“你們來此之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七天魔瞄眼道;“連夫人也不能知道?”

    白中紅斥道:“我說任何人都不能知道,你沒聽到?”

    七天魔憋聲道:“是!”

    於是向外激射而去,轉瞬之間,便已消失無蹤。

    白中紅松了一口氣,一臉欣笑地在一塊大石上坐下。

    兩刻鐘後.便見到九條人影一字排開,飛掠躍彈間,來勢快覺,轉眼之間便已經到了他的面前。

    白中紅雖然有通天令在手,但光見到九子天魔以這樣迅速的速度,來到面前,還是有些心驚膽跳。

    自從他被九子天魔威脅著,要在凌纖兒身上套出她的秘密來之後,每次見到九子天魔不是被修理得很慘,就是他整九人。

    像如今這樣,大模大樣地坐著,等九子天魔前來,還是第一次。

    九子天魔在兩丈外,停了下來。

    一齊向前.又走了幾步,來到了離白中紅身前只有五六尺之處站定.一齊躬身道:

    “參見小主人!”

    “小主人?”

    白中紅聽來甚是逆耳,直覺九子天魔似是欺負自己年紀小,故意加個“小”字。

    他自是不能被壓在下面:“小什麼小!主人就是主人,通天令在我手中,你們不服麼?”

    九子天魔全都固著臉,有些不知所措。

    還是水夫人機靈,媚笑道:“各位哥哥,主人既然如此吩咐,就叫主人嘛!”

    其餘八人乾笑道:“正是,參見主人。”

    白中紅這才滿意:“很好,我有通天令,無論我說什麼,你們都照做?”

    大天魔應聲:“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三天魔怪叫道:“殺啊!殺得片甲不留!”

    四天魔道:“武林各派高手,正在附近,我們先將他們完全消滅,再殺回中原去。”

    白中紅聽得心驚肉跳:“胡說什麼?”

    三天魔、四天魔低下頭去,不敢再說。大天魔道:“請小……小的該死,請主人下令。”

    白中紅道:“我命令既出,你們不準反駁,更不准你們不去做,也不准你們要我收回成命,知道麼?”

    九子天魔齊聲:“知道了。”

    白中紅又道:“你們一聽了我的命令後,立即前去,不準拖延,更不準費話!”

    他因為要命令九子天魔去對付蘇天詩,唯恐九子天魔不肯答應,才在下令之前,-嗦這一大串。

    九子天魔又答道:“當然。”

    白中紅冷聲道:“好,我命你們九人,馬上取白夫人性命!”

    九子天魔九人,個個渾身一震,齊聲驚呼:“什麼?”

    白中紅手一揚,通天令高舉:“通天令在些,你們敢不遵從?誰再多說一字,就是違令。”

    九子天魔呆住了眼。

    足足兩刻鐘,不知如何是好。

    白中紅見九子天魔雖不敢說話,卻仍站著不動,不由緊楸著心。

    萬一九子天魔思念舊情不肯聽令,他不但報不成仇,而且馬上就倒大黴了。

    他霍地站起來:“你們還不走!”

    九子天魔向後退起三五步,一臉困惑,突然一起屈膝跪下。

    大天魔顫聲道:“主人,請聽我們一言。”

    白中紅冷聲道:“不準!”

    九子天魔全身冷汗,一臉無奈。

    白中紅仍是高舉通天令:“你們是怎麼說的?見令如見人,敢不從命?”

    九子天魔呼嘯出淒厲的尖聲來,身子躍起,向外掠出。

    九股尖嘯聲聚集於一處,震得白中紅耳朵嗡嗡直響,半天聽不到任何聲音。

    白中紅見九子天魔終於聽令而去,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退後一步,仍在那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

    喃喃地道:“纖兒,你無辜送命,我自己無法為你報仇,只好派九子天魔去,你在天之靈,也可以瞑目了。”

    說著,不由又傷心起來,淚水直流。

    他正傷心流淚,等候九子天魔回來,報告命令已順利執行的消息。

    等了片刻,只見遠遠有人,低著頭掠飛而來。

    那人到了近前,白中紅已看清,正是江天霸。

    他不想和江天霸打招呼,不便出聲。

    江天霸低著頭奔了過來,也根本未曾發覺前面有人,直到了極近的距離處,他陡地抬起頭來,才看到白中紅。

    他一看白中紅,含笑道:“金寶,原來你在這裡。”

    白中紅呆住了眼;“什麼?”

    江天霸又道:“金寶,他們正在找你啦!”

    白中紅感嘆在心:“在我離開之後,江天霸不知和蘇天詩又講了些什麼,搞得他們神經又大受刺激,成了瘋子,見了人也不認識,還叫我什麼‘金寶’,真是莫名其妙!”

    他搖了搖頭:“江大俠,你是不是該吃藥了?”

    江天霸瞪眼道:“我?我吃什麼藥?你快去吧!在那個狹長的山谷口啊!”

    白中紅弄笑道:“江大俠,你又神智不清了,要不要我幫你運轉真氣?”

    江天霸呢了一聲:“原來你還不知道!”

    白中紅瞄眼道:“我不知道什麼?”

    江天霸道:“你的小名叫金寶。”

    白中紅白眼道:“你的小名還叫金光哩!”

    江天霸陡地跨前一步,雙手疾伸,向白中紅的肩頭抓來。

    白中紅沒防到江天霸會出手,被他一把抓住肩頭。

    白中紅驚聲:“你做什麼?”

    “你聽我說。”

    “你說就是了,何必動手?”

    江天霸沉聲道:“你小名叫金寶,你是無邪仙魔白無邪的獨生子。”

    白中紅當他在開玩笑,懶得理地。

    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

    江天霸更是嚴肅:“你在兩歲之際,你父母便遭了鉅變,是大師兄楚天問一直將你帶在身邊的。”

    白中紅仍是敷衍道:“你說得是。”

    他只盼敷衍過去之後,江天霸快些離開,那就沒事了。

    但江天霸雙手卻仍然緊緊地抓住了白中紅的肩頭,還不想走。

    不一會兒。

    續道:“分隔二十年,再親的親人也是認不出來啊!”

    白中紅聳肩道:“是啊!”

    “小師妹本來也認不出來,是從你給她的那塊玉佩上,認出你的身份。”

    白中紅本來一直只將江天霸的話當作耳邊風,並未曾放在心上,他想自己的身世縱使不明,也不會是白無邪的兒子。

    當江天霸這句話一出口,白中紅也不禁猛地一震。

    他呢聲連連:“我的玉佩?”

    “不錯,這塊玉佩,是因為你小時,夜來多夢,你父母給你佩在身上壓驚的,楚天問帶你走之後,仍一直讓你佩著。”

    白中紅驚呆了眼,手中已隱隱有冷汗冒出。

    他仍然搖頭道:“不是的,怎麼可能?”

    江天霸雙手一鬆,後退了一步,向白中紅望了幾眼,道:“我一見到你.便覺你和白無邪甚是相似。”

    白中紅斥聲:“胡說!”

    他大聲否認,疾轉過身,真氣一提,已向前飛掠而出。

    江天霸並沒有追趕。

    他只是沉聲道:“小師妹說,如果你是她的金寶,在你的肚臍上,有一塊硃砂紅的新月形胎記……”

    白中紅身形起伏,向前竄去,已經掠出十七八丈。

    他耳際依然不絕地傳來江天霸話聲。

    江天霸最後一句話出口,傳入白中紅耳中之際,白中紅臉都綠了,想收住衝勢停下。

    在那一時之間。

    他心中慌亂到了極點,體內真氣竟不受駕馭。

    白中紅想緊急剎車,身子卻斜斜地向前直跌出去.去勢極快。

    眼前一黑,砰然大響。

    他已結結實實撞在一棵大樹上。

    那-撞,直撞得白中紅眼前金星亂閃,跌坐在地。

    白中紅跌在地上,只能猛喘氣。

    在那片刻間.他詫楞了眼,完全無法思考。

    在白中紅的肚臍上,的確有一塊新月形的紅色胎記。

    胎記幾乎是每一個人都有,他在腹際有一塊胎記,自然很平常。

    問題在於,他以為沒見過面的蘇天詩,怎會知道這點?

    白中紅實在無法想像。

    自己難道真是白無邪的兒子?

    在霎時之間,他只覺得天旋地轉,那一棵一人合抱粗細的大樹,像是整個翻了轉來,要向他壓了下來一樣。

    白中紅抬頭,向江天霸望去。

    只見江天霸身形展動,已掠到他的身邊。

    兩人互望著,誰也不先說話。

    在那片刻中,白中紅又想起甚多事情。

    他想起了那頭異猿,本來如此犯狠,但是一見到那塊紫玉佩.便甚柔順,當然是它也記得那塊玉佩是它小主人所佩的緣故。

    難怪九子天魔一見了他,便稱他為“小主人”。

    並非說主人有大小之分,而是老主人、小主人的分別。

    蘇天詩當然是對九子天魔說明了他的身份了。

    九子天魔,九子天魔……當白中紅想起了九子天魔之際.全身就無法抑止地發起抖來。

    他已命令九子天魔,此際,定是危險萬分。

    自己取得了通天令,所下的第一個命令,竟是去傷害自己的母親!

    白中紅想笑,笑不出來;想哭,也哭不出來。

    他只是在喉間,呢了幾聲,無法說話。

    江天霸奇怪道:“你怎麼了?”

    白中紅揮了幾下,才站了起來,倚樹而立。

    江天霸問道:“你臍上可是真有這樣的一塊紅色胎記?”

    白中紅無力道:“九子天魔,九子天魔……”

    江天霸瞄眼道:“九子天魔怎麼了?”

    白中紅揚了揚手中的通天令:“你……你快去,拿通天令去,我命令九子天魔去殺白夫人了。”

    江天霸一聽,整個人直跳了起來:“你……”

    他根本沒時間聽白中紅解釋其中原因,一伸手,將白中紅的通天令劈手奪了過來,身形連閃三次,已消失不見。

    白中紅只覺得雙腿發軟,順著樹身滑下,坐倒在地。他實在想哭。

    不知道九魔去了甚久是不是早已下手了?

    白中紅只覺得心中陣陣抽搐。

    楚天問臨死之前所講的話並沒有錯。

    只要白中紅過斷腸谷,越恆山,入大草原,出八道天關,碧波狂潮,望時不驚。到達目的地之後,但可以明白他自己的身世。

    白中紅如今的現已明白。自己的父親是誰了!

    他竟會是武林之中,近百年來第一奇才無邪仙魔的兒子!

    這事讓白中紅有些禁受不住。

    無邪仙魔是死在中原各派武林高手之手.在他的身上.有著血海深仇,仇人便是各門各派的高手。

    白中紅這時更明白,剛才何以九子天魔高聲大叫“殺啊!殺啊!”,九子天魔何以興奮到要先將在附近的高手株盡,再殺回中原去了。

    那是因為他們九人,久已想為無邪仙魔報仇,但是卻礙於白無邪最終遺命.而不能有所行動。

    他們只當他們的小主人一定會下令解禁,讓他們痛痛快快地大肆屠殺.以報深仇。

    白中紅想到了這裡,忍不住空號兩聲。

    當他剛一知道無邪仙魔有一個兒子時,他便想到無邪仙魔的這個兒子,實是武林的一個大禍胎。

    只要他一下令九子天魔,向武林各門各派尋仇,誰能夠抵擋得住?

    白中紅又豈能想得到,這個禍胎正是他自己!

    白中紅苦笑不已。

    他只掙扎站了起來,望著江天霸和九子天魔掠去的方向。

    江天霸還沒有回來。

    蘇天詩的命運如何,他還不知道。

    如果蘇天詩死了,他就是殺死自己母親的兇手,實在是罪大惡極,禽獸不如啊!

    若蘇天詩沒有死呢?

    白中紅只覺自己和母親因故分離已二十多年.終於又能再會面了,自然是一件大喜事。

    他以為蘇天詩既然是白夫人,當然也應該是他的孃親了。他卻又高興不起來。

    凌纖兒死了,是死在蘇天詩之手,他的母親又是害死他心上人的兇手。

    白中紅想得有些失神,只能發呆。

    他只是低聲叫道:“纖兒,你真的就這樣走了?”

    想及凌纖兒之死,更是內疚。

    他不斷喊著;“是我的錯,我不該帶你來此,我真的不該帶你來此!”

    每喊一聲,白中紅心中便感到一陣抽搐的奇痛。

    連叫了七、八聲後,竟然氣血逆竄.再加上他多日來勞心勞力,一時無法承受逆血倒灌之勢,已悶哼一聲,暈倒地面;內傷不由加重許多。

    也不知過了多久,

    白中紅只覺得山風掠動,又把他給吹醒過來。

    他醒了過來之後,四周圍仍是一片沉靜,一個人也沒有。

    白中紅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做了殺害母親的千古罪人,他更不知道.他自已明白了身世之後,應該怎麼做。

    他一醒神,在那瞬間,心中只想到了一個字,逃!

    他想逃避自已是無邪仙魔兒子的這一事實.他要逃避為凌纖兒報仇,他要逃避殺死母親兇手的罪名。

    他根本不能逃出這個世界。

    白中紅髮出了一聲怪叫,翻身向外,疾奔而出。

    他是向東天峰奔去。

    不一會,便到了峰腳下。

    他毫不考慮,便向峰上攀去。

    到了山崗上,又順著山崗奔去,來到那個山谷中.他放置凌纖兒的山洞前。

    白中紅自己也想不到.這一橫下心掠走,竟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便趕到了那座山洞之前。

    他在山洞前停了下來,一抖手,已將龍齒劍掣在手中。

    當他在東天峰絕頂.將全身冰冷的凌纖兒救了下來之際.已經有想到要陪凌纖兒一起到九泉之下.以免讓她再孤苦伶仃.再受欺負。

    然而他還有仇要報啊!

    要死,也得等報了仇再死吧!

    但如今,情形卻起了劇變。

    如果他報了仇.那麼他便是殺害母親的兇手。

    如果他不報仇,那麼他永遠沒有再報仇的機會,他絕不能明知是自己的母親而仍會傷害她。

    親情終是比愛情更扣人心絃啊!

    現在,白中紅真的想死了。

    縱使還有一個可愛的葉水心,可是他此時已無法想到她。

    白中紅只想著自己的母親殺了他最心愛的人,這是人間最大悲劇!

    如果能死,那該多好。

    白中紅拿出龍齒劍,低聲道:“纖兒,你等會兒,我就來與你相會。”

    他口咬著寶劍,雙手用力將堵在洞口的大石推了開去。

    “轟轟”兩聲。

    他堵在洞口,唯恐有野獸侵入傷害凌纖兒屍體的大石,倒了下來。

    白中紅慢慢地跨進了山洞。

    山洞中甚是陰暗,白中紅一步一步跨向前去的速度,也十分緩慢,總覺得是他在人生路途中的最後幾步了。

    他的心向下沉,到跨出了六七步後,他每一步,都停止片刻。

    白中紅是想好好地想上一想,自己這樣做法,是不是恰當。

    他卻沒有法子定下神來想任何事情。

    他腦中只是茫然一片,一點思想也沒有。

    白中紅嘆聲連連,又向內走出了幾步,低頭去尋找凌纖兒的屍體。

    他這時已經在山洞中久了,眼睛也可以看清楚山洞中的情形了。

    當他低頭一看時,只見前面並沒有凌纖兒的屍體。

    白中紅有些呆眼.只當是在迷迷糊糊之間已走過頭了。

    他連忙又回頭看去。

    一看之下,又不禁一呆。

    他身後也沒有凌纖兒的屍體。

    白中紅憋想在心:難還是找錯了地方不成?

    想一想,又覺得不可能。

    他堵在洞口的大石還在.怎可能找錯地方?

    奇的是,凌纖兒的屍體又到什麼地方去?

    白中紅心中一動,莫非凌纖兒沒有死?他又搖了搖頭。

    當他將凌纖兒自東天峰頂抱下來之際,凌纖兒的身子比冰還涼,怎麼也不像還有一口氣的活人。

    他想到了第三點:這山洞之中有猛獸,凌纖兒的屍體已被猛獸叼走了。

    白中紅的心中,又是一陣劇痛。

    凌纖兒的命實在太苦了,不但死得這樣冤枉,連死了之後,也不得安寧。

    白中紅自然不甘心凌纖兒的屍體受猛獸的摧殘。

    他四面睨眼,見那山洞除了向前去有出路外,其他地方並無出口。

    看來,那拖走凌纖兒的猛獸,一定仍在山洞深處。

    他揚著龍齒劍,退出山洞外,紮了一個火把。

    他燃著火把,重又走進山洞,向前疾奔去。

    那山洞看來十分潔淨,一直走去,竟找不到盡頭。

    白中紅一路向前奔馳,已掠出二百丈,山洞仍是未到盡頭。

    白中紅甚感驚心。

    若是有什麼猛獸隱藏在這樣深運的山洞,恐怕很難應付。

    他小心提防著,仍向前飛掠而去。

    總算,兩刻鐘後,前面隱隱有亮光傳來。

    白中紅一見到有亮光,去勢更急。

    轉眼之間,亮光越來越亮,竟已見到洞口。

    白中紅穿出山洞,仍未發現有什麼猛獸.不由發著呆。

    在洞口站定,向前望去,只見前面乃是一道峽谷。

    那峽谷的兩邊,全是屏風般的峭壁,高聳入雲。

    峽谷也只不過尺許寬窄。

    白中紅停下看了一下,又穿過那個峽谷。

    過了峽谷,便是一個大山坳,三面環山,一面卻是平地。

    白中紅看不出是什麼地方,只因找不到凌纖兒的屍體,困到了極點。

    白中紅苦嘆著。

    凌纖兒生前已是苦命,為何連死都不能落個安心自在,上天待她,未免太刻薄了!

    白中紅仰首問天,心中的悶鬱,難以宣洩。

    他怪叫了幾聲,連聲音都啞了。

    四周圍並沒有什麼人。

    白中紅又長嘆幾聲,喃喃念道:“纖兒,你到底在哪裡啊!”

    絕望的他.甚至拿起龍齒劍往頸部抹去。

    自殺是什麼滋味?

    白中紅不自覺地把利劍橫向脖子。

    那冰也似的利鋒滲來,竟然也有了死亡意味。

    他自嘲地笑著。

    人命竟然如此脆弱.只要輕輕一抹,什麼都完蛋了。

    白中紅莫名升起念頭.人是生著好,還是死了好?”

    正在掙扎不下之際.忽還聽到了一聲冷笑聲,傳入耳中。

    本來,白中紅此際心頭已冷冰冰.不論是什麼聲音都難以使他改變心意的,偏就那一下冷笑聲.卻是例外。

    他一聽便聽出那冷笑聲雖然從頗遠的地方傳來,卻活生生是凌纖兒的聲音。

    除了凌纖兒的聲音,能令得他手上一慢之外.只怕也沒有什麼別的聲音可以讓他心動了。

    白中紅陡地顫了一下.已有幾枚龍齒劍上的尖齒嵌入他的頸中,還好,只嵌入些許,滲出一些血痕。

    他在一停下手來之際。還只當那聲音是自己的一種幻覺。

    他卻立即又聽到了凌纖兒的講話之聲。

    凌纖兒冷聲道:“你們圍著我,有什麼用?”

    另外一個十分陰森的聲音道:“凌姑娘.你是聰明人,事情已到了這種地步,你還要找們出手?”

    白中紅簡直以為自己在做夢。

    他循聲看去,根本不相信是真的。

    凌纖兒正被幾個人圍著,向前迅速地走來。

    那幾個人,白中紅甚是眼織,乃是幾個正派中的高手。

    白中紅抹了抹眼睛,又仔細看了幾眼。

    不錯,一點也不錯,向前走來,被人圍在當中的正是凌纖兒。

    凌纖兒並沒有死!

    這怎可能?

    白中紅在東天峰頂.將凌纖兒抱下來之際,凌纖兒身體之冰冷。實在不像活人。

    白中紅還想盡辦法急救.甚至將凌纖兒放在那個山洞中時,她還十足一個死人樣。

    白中紅真恨不得立即衝到凌纖兒的前面,去問個明白。

    他只踏出了一步,卻立即停了下來。

    在那一瞬間,他已然拎迴心神。

    他想到自己如果現身.定非是那麼多正派中一流高手之敵。

    如果連他也和凌纖兒一樣.落在那些人手中,再要脫身可就難得多了。

    白中紅一見到凌纖兒.就知道凌纖兒還在人間,自是已丟掉尋死之心,精神也為之一震。

    圍住凌纖兒的.更全是一流高手.但白中紅卻極有信心,能將她從這幾個人的手中救出。

    白中紅身子一閃,已閃到一棵大樹之後,躲了起來。

    他才一躲了起來不久,便見一干人已來到了近前。

    白中紅這時離凌纖兒只不過三、四十丈遠,他可以看出,凌纖兒的臉色和往日一樣,但是雙眼之中,卻精光湛然。

    照這樣的情形看來,凌纖兒非但沒有受什麼傷,內功反倒更有進步。

    白中紅不明白是什麼原因,只是心中暗自高興。

    他想起剛才若一時想不開,抹了脖子,死到九泉,竟找不到凌纖兒的話,實在是死得太冤枉了。

    想及自己莫名想嘗試死之情形,不禁嘲笑起自己,怎會如此之輩。

    凌纖兒的魅力真的如此之大麼?

    看來,他是得承認了。

    白中紅直盯了凌纖兒半天,才向圍在她身邊的幾人看去。

    那幾人在武林中,名頭都是十分響亮,也都是正派之中的一流高手,此刻的作為,卻無恥得很。

    以他們這幾個人的武功之高,名頭之響,卻圍住凌纖兒這樣一個年輕姑娘,就夠不要臉!

    看他們這幾個人的神情,相互之間,各自算計著。

    凌纖兒走了片刻,突然停下來:“我不走了。”

    冰玉夫人想道:“你敢!”

    凌纖兒冷眼道:“你們要逼我走到何處?”

    蕭沁道:“你應該知道。”

    凌纖兒吃吃嘻笑不已。

    冰玉夫人斥聲道;“你笑什麼?”

    凌纖兒冷笑道:“我不帶你們去,是為了你們好,帶你們去,反倒是害了你們。”

    蕭沁沉聲道:“胡說!”

    凌纖兒瞄眼道:“你想,通天令只有一塊,你們人卻有四五個,到了那地方,你們還不是要打得頭破血流?”

    白中紅在樹後,一聽凌纖兒這樣說法,在心中暗暗叫好。

    同時,他也放心了許多。

    凌纖兒顯然已經和他剛認識的時候不同了。

    他剛在尹家莊外,認識凌纖兒的時候,凌纖兒根本連一點江湖閱歷都沒有,任何事都要依靠丁衝。

    如果在那時,她被這幾個高手圍住,那麼她一定驚惶失措,不知所以,說不定立即就會以毒簪自盡了。

    如今.凌纖兒卻完全不同。

    她不但老神在在,還看出了這幾個人之間各懷鬼胎,甚至出言挑撥離間。

    的確,一年多的經歷.凌纖兒已從一個不懂世事的少女,成長為女俠了。

    白中紅暗笑著,便耐心看著情形的變化。

    圍在這纖兒身邊的人,果然也都停了下來。

    如玉夫人冷聲道:“凌姑娘,你這樣說,究竟是什麼意思?”

    凌纖兒輕輕笑道:“你們幾個人,先去商量一下.誰是最後的勝利者後,再來問我吧!”

    她這兩句話一出口.圍在她身邊的幾個人.各自望了一眼,看來已不太友善。

    一時之間,卻也不見得會有人因此動手。

    凌纖兒向四周瞄了一眼.突然向外踏出了一步:“我可要失陪了。”

    冰玉夫人反應最快,已向她的手臂抓來。

    凌纖兒竟然沒有還手的意思。

    事實上,也根本用不著她還手。

    蕭沁手回一沉,衣袖已疾揚而起,反向冰玉夫人的手腕捲去。

    “且慢出手!”

    冰玉夫人一縮手,避開蕭沁那一卷,冷斥:“蕭沁,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沁道:“我們幾人同時發現了凌纖兒,誰也沒先出手抓她,你剛才的行動又是何意?”

    冰玉夫人一向剛復自用,自不管蕭沁之言。

    她呼了一聲,五指又已翻出,向凌纖兒當胸抓去,斥道:“我愛抓便抓,你管得著麼?”

    蕭沁見冰玉夫人一點面子都不給.自也放不下這個臉。

    呼的一掌,已向她拍去。

    冰玉夫人早知道自己只要一出手,蕭沁一定會向自己攻來。

    她抓向凌纖兒的那一爪,去勢雖疾.但卻是虛招。

    蕭沁的那一掌疾壓過來之際,冰玉夫人陡地一轉,一掌已反拍了出來。

    叭叭數響中,雙掌已然相交。

    這一掌,兩人各運五成以上的功力,雙掌推去,掌力交進,甚是駭人。

    凌纖兒就在他們兩人的身邊,兩人掌力交進,發出的勁道,將她撞得向旁邊退出了數步。

    凌纖兒本來並不想趁此機會離去。

    蕭沁和冰玉夫人雖然已動上了手,但還有兩個高手在,她就再想走.還是很難,也是走不脫的。

    然而,當她被冰玉夫人和蕭沁的掌力,推得向外連退出幾步之際,一旁的乾坤掌趙無極卻以為凌纖兒想溜走。

    他怪叫一聲,又胖又矮的身子。皮球般彈跳起來,向凌纖兒撲了過去.喝道:“別走!”

    這時,冰玉夫人和蕭沁硬拼了一掌。各自向後退出一步之後。又已連發數招,纏打成一堆。

    誰都退不了身,只能眼看著趙無極向纖凌兒撲去.卻無可奈何。

    另一位高手飛影劍客胡青田還在一邊。

    他一見趙無極向凌纖兒撲了過去,手中一振,長劍已然出鞘。

    “唰”的一劍,已向身在半空的趙無極刺出。

    趙無極向凌纖兒疾撲而出,卻料不到半腰上會有如此勁疾的一劍突然刺來。

    他一見劍光已來到了近前,怒到了極點,陡地一扭身,真氣下沉,猛地落地,盤腿便向飛影劍客踢出。

    胡青田一劍不中,劍招一變,第二劍又向趙無極的咽喉刺到。

    趙無極見胡青田的出手如此狠毒,直攻自己的要害之處,哪還留情?

    雙掌翻飛,連發了七八掌.將全身盡皆護住。

    而胡青田的劍招變幻也快到了極點。

    兩人又纏鬥在一起,難分難解。

    凌纖兒弄嘲一笑,便向後疾退了去。

    白中紅忙從樹後掠出,要和她會合。

    凌纖兒見自己擺脫了四人,甚感得意。

    忽然見到又有人向自己撲來,差點驚叫。

    她還以為有人想抓來,也不去看清楚撲過來的是什麼人,翻掌拍去,就已打向白中紅。

    白中紅閃身避過了纖凌兒的那一掌,手到擒來,已捉住了纖凌兒的手腕,帶著凌纖兒向前掠去。

    凌纖兒見來人的身手如此之高,癟透了。

    她連忙回頭去看,想弄清自己是落在什麼人的手中。

    一回頭,便已和白中紅打了個照面,驚呼:“是你!”

    白中紅道:“是我……”

    他講了兩個字,便頓了一頓。

    隨即乾笑道:“我們可是死裡逃生啊!”

    凌纖兒更是激動說道:“大哥,這是做夢麼?我以為你……我……”

    想及白中紅跳入水中即已不見,以為他已身亡,又想及自己被綁在東天峰上.差點沒命,本是天人永別之事,此時卻又完全消失了。

    樂得她差點把持不住,緊緊握住白中紅那強而有力的手。

    當他們在講話之際,他們向前掠出的速度並沒有減慢。

    轉眼之間,已向前掠出了二、三十丈。

    兩人身形一矮,竄進了高齊人肩的野草叢中。

    他們兩人每經一次劫難,便覺得兩人心靈之間的距離接近一層。

    這一次.他們兩人在劫後重逢之後,這樣的感覺更甚,甚至不用相互交換眼色.便不約而同一起鑽進了草叢。

    兩人鑽進草叢,又向前奔出兩三丈,才停住。

    一停了下來之後,只是含情對看了半響,又緊緊地抱在一起。

    擁了片刻,又分開來相互望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凌纖兒將頭靠在白中紅的胸前,喃喃地道;“大哥,我們竟還能在一起。”

    白中紅輕輕地撫摸著凌纖兒的秀髮:“我也以為再也看不到你呢。”

    凌纖兒道:“是啊!我在東天峰上昏死過去.在我昏過去之際,我還以為我完了,卻不知是什麼人救了我,等我醒過來,已經在一個山洞中了。”

    白中紅忙道:“那是我,是我在東天峰上.將你救下來的。”

    凌纖兒有些埋怨:“那你為什麼不在我的身邊,等我醒來.卻到處亂走?”

    白中紅眼中含淚:“我……還以為你已死了,所以將你放在山洞中,去為你去報仇。”

    凌纖兒瞄眼道;“你已經知道是什麼人將我綁在東天峰頂?”

    白中紅點頭道:“知道,是白夫人。”

    凌纖兒驚道:“那你怎打得過他,你也太傻了!”

    白中紅忽然呵呵直笑:“纖兒,我做的傻事多著哩!我報不成仇.回到山洞,又看不到你,急得差點自殺!”

    凌纖兒驚叫道:“不!”

    白中紅經笑道:“當然不,就在緊要的關頭,忽然聽到了你的聲音,纖兒,那時能救我的命的,也就只有你的聲音了。”

    凌纖兒鬆了一口氣,又將頭靠在白中紅的胸前:“大哥,要是你死了,那我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白中紅完全可以瞭解凌纖兒講這一句話時的心情。

    他自己便曾經經歷過.以為凌纖兒已死時的那種極度悲苦。

    白中紅深情道:“你別亂想了,我既知你還在人間,當然不肯死了。”

    凌纖兒想了想,道:“大哥,各門各派的高手全來了,通天令我也見過了。”

    白中紅眼神直跳:“通天令……還曾被我弄到手中。”

    凌纖兒欣笑道:“真的?”

    白中紅淡然道:“當然,我偷了通天令,命九子天魔去殺死白夫人,好為你報仇……”

    講到這裡,白中紅臉色大變。

    凌纖兒沒有死,如果九子天魔已殺了蘇天詩……白中紅實在不敢想下去。

    白中紅至今為止,仍不知道九子天魔奉命前去之後的事,也不知道江天霸隨後趕去,是不是來得及阻止那可怕的事情發生。

    凌纖兒見白中紅忽然之間臉色慘白,亦自拎緊心神。

    她連忙問道:“你怎麼了?”

    白中紅苦笑連連:“……但結果,我卻又將通天令交給江天霸,要他去制止九子天魔對付白夫人。”

    凌纖兒微笑道:“那一定是你知道我沒死。”

    白中紅抽翹嘴角:“不是。”

    凌纖兒瞄眼道:“不是?你不想為我報仇?”

    白中紅笑的更苦:“也不是.我是不能為你報仇。因為我知道白夫人原來是我的母親。”

    凌纖兒呆住了眼。

    半晌才道:“什麼?你說什麼?”

    “楚天問沒有說錯,他說我到這裡便可以弄清楚我的身世,果然,我已經明白我自己的身世了。”

    “你身世究竟如何?”

    “我已經說過了,白夫人是我的母親。”

    凌纖兒仍是無法接受:“你……你……你竟是無邪仙魔的兒子了?”

    白中紅淡聲道;“正是。”

    凌纖兒向後退了一步,一臉的震驚。

    她連連搖頭:“你……大哥,你沒聲弄錯吧?你怎知一定是?”

    “我沒有弄錯。”

    “何以見得?”

    白中紅笑著,將江天霸說出自己身上胎記一事,跟凌纖兒說了。

    凌纖兒也不得不相信了。

    白中紅竟會是無邪仙魔的兒子,這實在無法讓人相信啊!

    但根據種種事實來看,卻又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凌纖兒一想到那是“千真萬確”的事實,陡地打了一個冷顫。

    她立即想到。如果江天霸遲了一步,如果白夫人並非九子天魔的敵手……

    她沒有勇氣再回下想去,無力道:“大哥,你……是說九子天魔一定會遵守通天令的命令!”

    白中紅比她還無法面對此事,身子更是頻頻發抖。

    凌纖兒勇敢地道;“大哥.我們趕緊去看個究竟!”

    白中紅哭喪著臉:“去……去看個究竟?”

    這時,勇敢的白中紅也忍不住想逃避了。

    沒有任何人承擔得起殺母的天大罪名啊!

    凌纖兒儘量將聲音放得柔和:“大哥,就算錯已鑄成,那也是無心的,你在下令之際,並不知道她是你的母親。”

    白中紅雙手捂著臉.道:“再怎麼說,她都是我娘、我居然要別人去殺她,我還算是人麼?”

    凌纖兒也沒有什麼話好安慰。她呆了片刻。

    才又道:“大哥,我想九子天魔未必絲毫不念舊情,只要九子天魔不是立即動手,江天霸必能趕到,你不要在這裡自己折磨自己了,我們去弄清楚再說吧!”

    白中江呆然點頭,此時的他,傻得如一個無依的小孩。

    凌纖兒牽著他的手,兩人穿出了那一大叢野草,看了四下幾眼,道:“那山谷在哪裡?”

    白中紅放眼看去,也是一呆!

    這裡本是極東的蠻荒之地,平時根本沒有人跡的,也沒有什麼途徑。

    白中紅和凌纖兒穿過了一個山洞,才來到這裡附近。

    山中的道路若不是穿過那個山洞繞山而行,花的時間可長了。

    兩人四面一看,卻認不出途徑。

    白中紅只好道:“我們必須仍從那山洞中穿過,才能找得到。”

    凌纖兒道:“如今各門派的高手應該到那山洞附近了,如果再去,豈非自投羅網?”

    白中紅嘆聲道:“此時也無別的方法,我們小心點!”

    凌纖兒無更好方法,便和白中紅又往回走。

    回到剛才凌纖兒逃脫蕭沁四人掌握的附近之處.便聽到一個嚴正慈祥的聲音.正在高空佛號:“善哉!四位施主,別再狠鬥了!”

    兩人一聽那聲音。便聽出那是少林方丈心明大師的聲音。

    白中紅立即帶著凌纖兒慢了下來。

    還聽到黃天雲的哧笑傳了過來:“咱們一路東來,人員便一路減少.到如今,正邪各派已只有四五十人在此了,若是我們這些人一個也回不去的話,哈哈哈!中原武林之中,倒可太平上一些日子了,四位只管打吧!”

    他的話倒很實在。

    這時,跟蹤來到此處的,全是正邪各派武林中的精英,如果一起在這裡回不去,中原武林之中.的確是再也沒有什麼高手了。

    可能是黃天雲的話,使正動手的四人生出了感慨。

    他們各自發出了一下長嘯,顯然已停下手,不再纏鬥。

    凌纖兒低聲道:“他們很多人在前面。”

    白中紅也壓低聲音:“我們小心前去,避開他們再說。”

    兩人專挑可以隱藏身影的地方走。

    不一會.便見到少林心明大師為首的許多人,向前趕來。

    白中紅和凌纖兒在這樣的情形下.自然無法和他們打招呼。

    兩人躲在大石後,等所有的人都走過去了,才又身形疾展,向前唰唰地掠了出去。

    總算沒多久便已來到了那個山洞口。

    兩人先向洞中看了看,見山洞中顯然沒人,直掠進去。

    轉眼之間,便已穿出那個山洞。

    一穿出山洞,抬起頭來,他們已可以看到東天峰。

    白中紅關心道:“纖兒,東天峰上的罡風如此強,你難道沒有受傷?”

    凌纖兒有些興奮:“沒有,我一醒過來,就是無痛苦,反而覺得……覺得真氣運轉,更是精純。”

    白中紅苦臉一張:“我知道了,她並不想傷你,只不過要你講出她想知道的話來,而且,罡風襲體之際.雖然痛苦,卻必然對練功十分有益,她其實心腸是很好的,而我卻……”

    講到此處,白中紅更是苦出汁來。

    他已明白蘇天詩心地甚是善良啊!

    凌纖兒知道白中紅此際的心情十分痛苦,還未曾弄明白在蘇天詩究竟是否遇害之前,再怎麼勸他,也是無用。

    她只是低聲道:“大哥一到東夭峰便可明白了,你別……太早傷心。”

    白中紅搖了搖頭,緊緊地握住了凌纖兒的手,希望她能給他一點勇氣。

    兩人呆站片刻,便向山崗上奔去。

    到了山崗的盡頭.就是東天峰的半峰處了。

    兩人在東天峰的半峰上,停了一下,向下傾聽。

    峰腳下靜得幾乎毫無聲響。

    凌纖兒和白中紅互望了一眼。

    他們無法知道山峰下,究竟曾發生過什麼事情,一咬牙,向山峰下掠去。

    到了山峰下,四周圍仍然靜到了極點。

    凌纖兒唯恐錯事成真,白中紅受不住刺激,低聲道:“大哥,你在這裡等我,我一個人先去看看吧!”

    白中紅苦笑道:“不必,我……已準備最不幸的事情發生。”

    凌纖兒慘白著臉:“大哥,如果……那你會怎樣?”

    她並沒有說出如果什麼來。

    即使不說出,白中紅也可以知道凌纖兒是說,如果九子天魔已殺了蘇天詩,他便會如何?

    白中紅一片茫然,呆了好一會,才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凌纖兒也只有嘆氣了。

    如果事情真是那樣,凌纖兒也想不出有什麼話可以勸白中紅。

    兩人慢慢地向前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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