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正沉醉於發財夢中,裡邊守衛已經發現而出來喝問:“你們要找誰?”
見著六人包裹一大堆,又長得奇形怪狀,那人不由皺眉,想不出世上怎會有這堆人存在?
包光光甚是客氣拱手道:“我們是來找你們當家的。”
“找我們盟主?”
“你找他有何事?”
“來投靠的啦!”包光光拍拍背部大包袱,笑得甚是開心。
“來投靠的!”守衛哭笑不得,要是讓這些人加入本幫,那豈不變成怪人幫了。
他正在猶豫,包光光已說道:“投靠是正確的,剛為我對你們當家有過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守衛忽然想起前次盟主被困於金光村,被幾名小強盜所救。莫非就是眼前這幾位?心頭越想越好笑,若是讓他們投靠,這裡不會變成強盜窩?
既是有救命之恩,守衛也不敢怠慢,馬上引六人進入前院,趕忙前去通報。
不多時。
銀海、銀河、銀星已趕來,想瞧瞧誰想投靠雙鷹盟?
雙方乍見,包光光六人顯得十分興奮。
銀海稍為驚訝:“是你們?”
包光光含笑點頭:“對啦!專程前來討碗飯吃,不知盟主意下如何?”
銀海輕笑:“別的沒有,賞碗飯自是容易。”
包光光欣喜:“你是答應讓我們投靠雙鷹盟了?”
銀海正想點頭,銀星已截口冷道:“賞飯吃跟投靠是兩回事。”
此言一出,連銀河都驚住,不知銀星為何有此言。
包光光驚詫:“我們是來投靠,以勞力賺錢,並不是來要飯的。”
銀星冷道:“在雙鷹盟沒有你要賺的那種錢。”
銀海想喝止,卻也過慢,話已出口,包光光等人,憤然斥叫:“原來你是狗眼看人低!太可惡了。”
“我沒這麼說,只是雙鷹盟上下都行為正直,恐怕不適合你們。”
銀海冷道:“星兒不得無禮。”
銀壁理直氣壯:“爹,雙鷹盟將來還要立足武林,怎麼亂收徒?我不是不准他們投靠,就算要,也得經過甄選才行。如此莽撞,雙鷹盟何以能興盛。”
如此一說,銀海反而不知如何對答了。
包光光等人也卯上了。
包光光冷笑:“不必啦!什麼甄選,誰稀罕雙鷹盟?大爺既然來了,到哪裡還不是一樣財通四海?投靠你這種人,不餓死也會吐血身亡!忘恩負義的傢伙!”
銀星冷道:“何來恩怨?你們目的只是在劫財,豈是存心救人?”
銀河已聽不過去,說道:“星兒,不留人即罷,不須讓人下不了臺。錯在我,不該要他們來此找我,我先帶他們出去。”
隨即轉向包光光六人,含笑道:“你們不是要發財嗎?在此是發不了財。走,我帶你們去發大財。”
說著大步走在前頭,邁出莊院。
包光光等人猶豫一陣,卻也感受銀河威凜氣勢。
“不看僧面看佛面!什麼恩怨?真是自找麻煩!以後也不必來求恩報怨!像你這種人是不值得欠恩積怨,告辭!永遠別再見!”
包光光叱叫一陣,才領著五人,頭也不回,步向門外,追往銀河,眨眼離去。
銀海見狀,輕嘆不已:“星兒,不管如何,當時要不是他們,我們哪能脫困?”
銀星道:“爹,話是不錯。但此時雙鷹盟實在不能節外生枝,尤其他們六人,行為乖張,十分不易駕馭,若加入本幫,以後必定出事連連,所以孩兒才婉拒他們,實在出於無奈。”
銀海點頭:“爹知道,只是苦了你二叔。唉,一切事都須要他來擺平……”似乎覺得自己老了許多。
銀星也知道二叔是了不起的人,但他卻不能為了二叔而放棄原則。
現在他倒是很想知道銀河要如何讓他們發財。
銀河領著六人來到江口,遠視江流寬而平,許多渡船來往頻繁,對江三五里,屋瓦相連,車水馬龍,十分熱鬧。
包光光等人面江而立,瞧著往返熱洛的船隻,心裡都有個底。
大嘴巴貪婪說:“要是在這地方來賺就很快了,一條船收十兩,不必三天就大發利市了。”
愣頭青接口道:“不錯,這比金光村更容易發財,只要往渡口一站,什麼錢都進了口袋。”趕忙往自己口袋尋去-只恨自己口袋縫得太小,恐怕要吃虧了。
包光光瞧向銀河,感激道:“實感激不盡,報我生財,夠意思,等我賺了錢,一定分你一半。”
銀河說道:“你們想劫船?”
包光光點頭:“你帶我們來江邊,不是賺這玩意兒?”
銀河道:“要賺也可以,不過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
“怎麼說?”包光光不懂。
銀河指向船隻:“你們看到船上插的旗子沒有?”
六人遠目望去,多多少少都可看清船隻都插了旗子。
包光光道:“旗子是不少,難道他們也是跟咱一樣,做無本生意的?”
銀河道:“他們做的是有本生意,那些不同的旗子代表不同的幫派,而大部份都是霸英堂和三江門,你們劫一趟,留一個墊底即能沒事。”
魚肉郎中:“我們劫了以後,可以全部逃走,待要用錢時再來劫,保證萬無一失。”
銀河問道:“你該躲在何處?這裡不比小地方,你人生地不熟,保證不出三天即逮著。”
包光光瞄向銀河,嗤嗤笑道:“有你帶路,還怕逃不掉?”
銀河輕笑:“要是我,寧可劫一趟,一輩子享用不盡,何須劫這些小船。”
包光光眼睛一亮:“哪裡有那玩意兒可以劫?呵呵,你說得很有道理,同樣是一筆生意,當然是找大的做。”
銀河笑道:“有啊,地方不少,只怕你們沒那個膽子。大內皇宮、霸英堂總舵、三江門金庫,這都是好地方。”
六人先前還高興,但被銀河一說,個個洩了氣。
包光光抽著嘴角,苦喪道:“愛說笑,跑到皇宮去劫財?別說是皇宮,就是霸英堂那些亡命徒,也夠我們受的了,這方法行不通。”
想起前次那幾名向展天手下,六人心頭仍是毛冷冷的。
大嘴巴道:“那怎麼辦?大的劫不成,小的又沒意思,難不成叫我們到此跳江自殺不成?”
愣頭青道:“我們可以收過路費。呵呵,跟金光村一樣,如此不必打劫,也有錢花。”
包光光拍手叫好:“對呀!守住這裡,誰要通過,誰繳錢,自是十分理想。這是大江要道,他們不過都不行。”
銀河道:“既是如此有油水,怎會沒人想通?沒人幹?那些船隻也不必插旗子了。”
包光光又被澆了冷水:“難道這方法也行不通?以前也沒人做過?”
“有人做過,不過現在都沉到江底餵魚了。”
包光光苦笑:“照你這麼說,船不能劫,過路費不能收,還有什麼財路可發?我看大家排一排,準備跳江算了。一了百了,省得流落他鄉給人看笑話。”
銀河道:“你們只想歪路,何不想想正道賺錢?”
包光光道:“看我們這群,除了當山大王還能當什麼?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小錢不賺,大錢又賺不到。除了做苦工,我看是沒什麼搞頭了。”
銀河笑:“不過在我眼裡,你們可說是個個人才,不用實在可惜。”
“我們是人才?”
六人先是驚詫,然後對望一眼,然後哈哈大笑,沒想到還有人說他們是人才,實是可笑又好玩。
銀河淡笑道:“你們低估了自己,先是魚肉郎中郭二手,聽說還是京中翠香樓主廚郭三味的兒子,郭三昧手藝名聞全國,你當然也不差吧!”
郭二手皺眉:“差是差不到哪兒,就是朝庭還在抓人,怎敢胡露臉?”
銀河道:“這也非難事,只要味道好,露不露臉都沒關係。何況事過境遷,那些爪牙也沒那麼大的勁跑來這裡抓人。”
轉向諸葛不亮:“還有你,拜在狂儒門下,也該學些星佔之術,算算命該不是難處。”
包光光呵呵笑道:“他算得還不差,尤其是明牌,要什麼有什麼,真是準啊!”
諸葛不亮癟笑道:“可惜生不逢時,否則何必落草為寇?早就大發利市了。”
銀河笑道:“現在開始也不慢,只要開張,哪怕生意不上門?”
諸葛不亮喃喃念道:“不知現在流行什麼?該算哪一行才能大發利市?”
忽然他對算命這一行有了興趣。
銀河轉向和尚,說道:“你也是特殊人物,化化緣,解解運,祭祭亡魂,這些收入都不錯。”
和尚癟笑:“佛祖爺爺我已經很久沒做這種事啦!現在重拾衣缽,有點怪怪的。”
銀河:“只要正當,有何奇怪?”
包光光看三位特殊人物有了職業,他也想知道自己才能在哪裡?趕忙追問:“我呢?我能做什麼?我覺得我的特殊才能是聰明過人,口齒伶俐,一表人才……”
大嘴巴道:“可以當唱戲的,一定紅。”
包光光揍他一拳:“唱什麼戲?大男人還唱戲?實在沒面子!”
銀河卻說道:“雖不是唱戲,卻是演戲,你果真聰明過人,口齒伶俐,配上大嘴巴和石不得魁梧身軀和武功,可以擺臺子練把戲,自能賺進大筆銀子。”
包光光怔愕:“你叫我去練把戲,跑江湖?”
“不錯,相信你的才能一定可以勝任。”
包光光瞄眼:“你有沒有想過我是一營之長?”
“現在也是,只不過改了賺錢方式而已。”
“這不公平,他們有的在屋裡,有的擺臺子耍耍嘴皮即可,我卻要拋頭露臉耍功夫,最讓我咽不下的是要向人乞求賞銀,這比賺的更沒面子。”
大嘴巴也抗議:“不行,這種看天吃飯,看人賞錢的日子,實在讓我度日如年。”
銀河笑道:“其實這事也不急,等你們想通了再說。倒是郭二手的飯店可以先開張,你們先當他的掌櫃或助手便是。”
包光光立即說道:“這個我贊成,呵呵,從跑檯子跳升為掌櫃,我當定了。”
大嘴巴叫道:“那我呢?難道當個店小二不成?”
包光光訕笑道:“看來只好如此了。”
“我不幹!”大嘴巴叫道。
愣頭青道:“我也不幹!”
銀河道:“其實也沒有掌櫃小二之分,因為賺的錢,全是你們自己分,是小二也是老闆,還分什麼彼此?”
包光光輕輕邪笑,說道:“對呀,店是自己的,當小二有何不可?我當掌櫃是因為要算帳,很多數目,你們算不來的,何必硬要爭這個職位?”
大嘴巴和愣頭青說不過包光光,幸好小二也是老闆,兩人也勉強答應。
“現在呢?既然要開餐館,總得有個本錢吧?”包光光瞄著銀河,希望能撈點本。
銀河笑道:“這不成問題,只要你們決定了,在下自會替你們安排。”
他倒落落大方,一點也不吝嗇,使得包光光頓覺汗顏,遂道:“其實你上次給我的銀票還在,我們也不知要到哪裡去換,就用來投資餐館好了。”
銀河道:“隨你如何皆可,現在重要的倒是地點,咱們順著江岸巡去,說不定可以找到理想位置。”
領著六人,已往多寶灣行去。
岸邊多多少少有人居住,卻過於郊區,不適合作生意,然銀河也不願在多寶灣渡口搶生意,免得讓銀星說話而使大哥難做人。
繞了一圈,銀河選定離多寶灣渡口斜上方二里左右的一處凸巖。此巖凸出江岸十餘丈,兩邊又有暗礁沉伏,更有些許尖狀巖筍,三五凸於水面,大者桌般大,小者小腿粗,自是不能睜泊船隻。選此地,似只能做半邊陸面生意,比起渡口餐館能泊船又能上路,自是吃了大虧。是以至今仍未有人打它主意,甚至視此處為廢區,除了偶爾文人雅士在暴風之中趕來此處欣賞狂濤駭浪之外,再也無人問津。
七人立於這百丈平方大小凸巖,各有表情。
魚肉郎中郭二手苦笑道:“哪個餐館不是開在鬧市中,如此才有顧客上門。哪有人開在此鳥不生蛋的地方?在此處,釣魚還不錯,開餐館好像不怎麼好。”
銀河淡笑:“如果你認為你技術不行,那隻好開在鬧區,如果你是名廚,那開在何處都一樣。”
郭二手道:“我爹傳的幾樣絕活,可說是獨步天下,我技術自是不差。可是這地方……實在太偏僻了些。”
銀河笑道:“不偏僻,離市區只有二里路,用走的,盞茶功夫即可抵此,若是行車更近了。只是此處落戶不多,給人偏遠的感覺。”
諸葛不亮道:“事實它確是偏遠,比小村落都不如。”
此處望迴路地,雜草叢生,最近一戶人家也有一里開外,可謂完全荒廢。
銀河道:“就是荒廢才易整理,而且還可省下一筆買地錢,事實上此處荒而不廢,只是雜草長了些,你們沒看見那多寶鎮愈來愈熱鬧,屋子也愈蓋愈外擴,遲早都會蓋到這裡,我們只是加速它的腳步而已。”
包光光道:“說了那麼多,你總是希望我們能賺錢,但是我們實在看不出來在這荒島搞餐館要如何使顧客上門,你乾脆當我們是笨驢,一次說個清楚便是,省得我們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驢了又驢。”
“待我說個清楚。”銀河眺望四周一遍,說道:“你們該看得見來往頻繁的多寶灣渡口。相對的,在多寶灣也能清楚地瞧處這裡。此處和渡口就如伸入江中的兩隻手,兩盞燈塔,相互輝映,相互爭光。若非此處多暗礁,或許此處會比多宅灣更理想成為渡口。”
六人不否認銀河所言,此處江面大於多寶灣,若非略礁,船隻自能靠得更多,必定更加繁榮。
銀河繼續說道:“當然我選此地並非它的實用性,而是它的顯眼性和獨立性。在多寶灣任何一個角落都能瞧及此處,而且此巖又居於高位,給人有高高在上的感覺,尤其是除了此巖之外,三面環水,再也不可能另有第二餐館落於它身旁,更顯出它的高貴獨特性。”
包光光似有所悟:“你是說要把餐館弄得跟別人不同,而招來顧客?”
銀河點頭:“這是第一步,另外全靠郭二手了,他若能弄出特別口味,能讓顧客吃得過癮,甚至上癮,吃了還想再吃,自是外表獨特,裡邊也獨特。如此表裡合一,顧客自能不請自來。”
魚肉郎中聽得豪氣大發:“沒有問題,誰要來了,保證他吃得口流涎,什麼聞香下馬,連餓鬼都會上身。”
銀河笑道:“如此甚好,有了信心,做起事來就容易多了。”
包光光也有了精神:“必要時,我還可以到渡口去拉客,保證一車車地往這邊送。”
大嘴巴呵呵笑道:“那不就變成拉皮條了?”
“去你的!”包光光笑罵道:“又不是開妓院,什麼拉皮條,說話要小心些。”
大嘴巴笑不合口,卻也不敢再多說,免得皮肉痛。
銀河道:“不必淪落此種地步,顧客該是不請自來才能做得長久。就是對岸的顧客,也可以引來。只要在水邊塔個浮橋,照樣可以讓船隻靠岸。”
包光光欣喜拍手:“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些?如此一來,水陸兩岸皆可作生意,豈不妙哉?咱們現在就動工,愈快完成愈好。呵呵,我好像已看到元寶一個個滾進口袋哩!”
眾人憧憬美麗將來,更是陶醉萬分。
說做即做,當下銀河吩咐六人先將巖面剷平,以便搭梁建屋。隨後又到鎮上請些土木工匠,緊跟著又運來木頭、磚瓦。雖談不上大興土木,卻也規模不小,引起不少好奇者詢問,得知他們要在那裡蓋餐館營業,皆搖頭看笑話,直道那些人傻得不會耙癢,晶亮亮的銀子盡往水裡丟。
包光光等人置之不理,仍照銀河指示,興趣十足地辦著正事。
不到半月光景,一座別具風味的樓閣已聳立岩層上。
樓分三層,一樓特別寬廣,容得下五十大桌,桌桌有窗,可眺望遠處。二樓則較小於一樓約一半,落於一樓中央,除了前頭和一樓切平,其餘三面皆有空地,邊處雕有畫欄,每隔七尺便設一盞相思燈,甚為古雅,三樓連著二樓,除了走廊,仍置畫欄、水晶燈,罩上尖頂紅瓦,似塔似樓,十分醒目。
尤其夜間,百盞燈火齊亮將樓閣映得通明,宛若水晶塔,閃閃發光,十里之遙皆可見及。那倒影更浮光暗動,一波一浪地隨著漣漪越擴越大,越散越開,永無止盡地流展開來,早已讓多寶灣的夜景失色多了。
銀河本想保留原色,但想及木材受風雨侵蝕,容易腐敗和褪色,屆時維修更是不易,是以仍決定粉漆為紅色,一方面顧客習慣於此顏色,另一方面也好討個喜。
樓名仍題為“多寶樓”,取其聚寶之意,也好生意一帆風順。
除了樓閣之外,銀河還鑿了十數階石梯,以能連上陸地,然後大刀闊斧將道路拓寬五六丈,足能讓十匹健馬並排奔馳,一直延伸到多寶鎮。道路兩旁,雜草盡除,再種植草本菊花,木本梅花,時近初春,臨時行弄來桃花,更是嬌豔數里,景色乍變,哪還是以前荒涼廢區?
這些變更,早將多寶鎮民鎮住了,再也無人敢說開多寶樓的是傻子,心情從肯定為疑惑——會賺錢嗎?
多半的人都想親臨一趟多寶樓,想瞧瞧這群人還有何高招待耍?
一個月後,多寶樓已開張,並無多大氣勢,嗚炮也響得不久,然而這些並不能抹去包光光六人興奮心情。
方開張,請不起人手,連諸葛不亮、和尚都脫下道袍及架裟,臨時當起店小二,湊湊人數。
從頭至完工,以及所有生財器具,一共花了千兩銀子,包光光盤算:如果滿桌,一樓五十,二樓二十,三樓十五,一共八十五桌。每桌一兩銀子,即有八十五兩,扣掉成本三十五兩,掙賺五十兩,大約一個月即能還本,接下來該是全賺了。
想著每月可賺上千兩銀子,六人眼睛都發直、發亮。
第一天開張。
銀海照例捧個場,雙鷹盟上下二十餘人除了銀星之外全來品嚐。
魚肉郎中也著實不客氣,大露功夫,山珍海味通通上,吃得他們津津有味,讚歎不已。
銀海本想付個百兩銀子,以便當賀禮,卻被銀河擋回去,說什麼兄弟之親,哪來銀子往來?銀海拗不過,只好再把銀子收回。這一頓算是白做了。
接下來仍有幾名客人前來,點的都是家常菜雖是爽口,卻顯不出郭二手獨到功夫,口碑自不能由他們傳開。
接連三天,皆是顧客三三兩兩,倒把郭二手給急壞了。
“怎麼?再這樣下去,連成本都不夠!”郭二手換上了大廚師裝扮,頭髮也流理整齊,不再像個殺豬的,顯得斯文多了,此時他卻愁容滿面。
“來的都是些鄉巴佬,怎知天下珍味?我的拿手絕活都沒辦法展露,如何是好?”
圍在桌前大堆人,只有銀河仍談笑風生。
他笑道:“別急,雖然這幾天生意不好,乃是因為多寶鎮的人仍處於吃飽即了事的境界,咱們不必再花功夫要他們來,現在該是向江口發展的時候了。”
轉向包光光:“要你準備的船隻,弄好了沒有?”
包光光眨眨閃亮眼球:“弄好了,三天前開張那天就弄到了,一直停在浮橋上,你要用,隨時可以用。”
“現在即要用了。”銀河問向郭二手:“你最拿手的是什麼?”
郭二手念道:“多啦!鱸魚三吃、柳枝獻花蟹五溜魚翅、水晶燕窩露、金玉熊掌、菊花三蛇羹、乳香粉蒸雀舌、七貂燴虎膽……”
銀河頻頻點頭,說道:“哪幾樣香味可以傳得最遠又最香?”
“用蒸的多半香氣傳得遠,七蒸鱸魚該不錯,而且就地取用,更是美味可口。”
銀河點頭:“好,就這樣,再選幾道配菜,另外一道出色點心。咱們準備上船煮去。”
“上船?”郭二手驚訝。
“沒錯,去煮給人家聞香,顧客自然上門,我去準備東西,我也得弄點行頭才行。”
說著吩咐他們各自準備該用器具,銀河已往鎮上行去。
大約兩柱香光景,銀河已返回,平常不穿長袍的他,現在也穿上白絲鑲銀邊長袍,發挽髻,束雲巾,再持白扇,翩翩如王公貴族佳公子。
一登上樓,眾人傻了眼。
包光光以為顧客上門,立即丟下準備帶上船的爐火,快步前來,哈聲笑道:“公子請,本店名廚郭二手,手藝獨步天下,公子有幸嚐嚐,保證您三生難忘……”
他還想再說,銀河笑道:“包小弟免了吧,都是自家人,上了船再吃如何?”
包光光一愣,仔細一看,恍然道:“原來是銀大哥,媽的,真會整人,瞎我白說一場。”
銀河笑道:“沒白說,我不是被你說動了,準備品嚐郭二手口味?”
包光光窘笑:“別損我啦!不過銀大哥如此裝扮,真的比王公貴族更出色,連我都被瞞住,更是假不了。”
大嘴巴接口道:“銀大俠該不會是帝王之後吧?否則哪來這氣度和財源?”
銀河笑道:“誇獎了,跟你們一樣,混江湖的,別光拍馬屁,準備做生意吧!”
說著只留下諸葛不亮跟和尚、愣頭青看管店面,其餘三人拿些爐火、木炭,以及各種器具、配料,順著後門走出浮橋,全移往那艘看來十分優雅白色畫舫。
畫舫十分寬敞,設有雅室,絲簾輕掛,隨風飄拂,濤意盡展。
銀河將一面紅旗幟,懸插於船隻,寫的正是“多寶樓”三字。隨後向四人說道:“待會兒咱們駛往江中,郭二手你即認真作菜。我則當客人在雅室彈琴,包光光和石不得當小二侍候,記著要做出甚有風雅模樣,知道嗎?”
三人已能體會銀河用意,遂欣然答應,各自找好位置,盡其所想風雅事,露於形貌之中。
畫舫漸往江中行去。
春風徐徐,江水寧靜怡人,畫舫穿梭其中,更形風雅。
及近江心,過往船隻不乏雕樑畫棟者。
銀河琴音已起,宛若行雲流水,箏箏淙淙,悅耳已極,或聞頓挫之處,則澎湃如江河洩堤,浪濤滾滾,氣勢不凡。加之他貫以內力,琴音若天蠶細絲,飄渺天地間,伸展十數里總不斷絕。
連一竅不懂音律的包光光、大嘴巴、魚肉郎中都深深被其吸引而忘了該做之事,還是銀河催促,三人這才各司其職。
大嘴巴撐著舵,漸往上游劃去。
包光光則升起七座爐火,那火有強有弱,全聽魚肉郎中指示。
郭二手則專作菜,先將一尾方從江中抓起之鱸魚,置於一墊滿紅蓮花瓣的玉盆中。
他興趣甚濃,宛若精雕藝術品般地仔細瞧著手臂大小的鱸魚,魚兒自在輕遊,瀟灑自如。
郭二手觀察一陣,說道:“鱸魚大都灰白鱗片較多,這隻鱗色為晶白透粉紅,乃是鱸魚中之絕品,此色之魚,不亂食東西,非得甘嫩水草或嫩葉不食,是以它的肉更是鮮美。我先把它養在蓮花池中,藉著蓮花淨瓣將它鱗片侵洗乾淨。當然平白擺著是洗不乾淨,須加點玉液蓮花露才行!”
說著拿起旁邊酒瓶,滴出酒香直落盆中,酒香淡清而醇,讓人聞之則想品嚐。
那魚兒似也為酒香吸引,嘴巴張合更快。
滴完後郭二手才又道:“這酒不但可以洗清魚兒鱗身,更能深入魚腹之中,清除肚內穢物,讓酒香也滲入魚身之中,本該三個時辰才最為恰當,不過多加一點酒,仍能順利完成此步驟,現在該是火候了。”
他又將另一玉盆置於第一火爐之上,照樣擺了蓮花瓣,隨後加了幾枝松針,等到鱸魚排出穢物之後,方將它引入此盆中。
他說道:“魚兒稍醉,卻還活著,它的腮還在動,是以一些配料仍能被吸收,一般人蒸魚一下子即把它弄死,從外往裡蒸,充其量也是次級品。還有放血不當,含留體內,自該壞了魚肉之鮮美,這些技術可是咱郭家獨傳之秘呢!”
包光光瞧他弄得如此仔細,訕笑道:“照你這麼煮,一條魚賺個一兩銀子,實在划不來。”
郭二手得意道:“豈只划不來!照我老爹說,這道菜起碼也得百兩銀子,還得看交情才能吃到極品,要是我不高興,火候少一點,配料搞一點,極品就變了樣,不過平常人是分辨不出。呵呵,對他們來說,照樣仍是極品!”
包光光饞嘴道:“被你這麼一說,我的口水就要流出來了,什麼時候可以好?我看先弄條解解饞再說吧。”
郭二手白眼道:“生意若好轉,你愛吃幾條就幾條,現在還輪不到你,還不快點顧著火,要是走了火候,拿你是問。”
包光光無奈攤攤手:“也罷,好好的營長不當,跑來這裡當火頭軍師!真是風水輪流轉!”
說歸說,他仍不敢壞了正事,趕忙添炭火,免得出了差錯。
約過了盞茶功夫,銀河琴音似乎已奏效,不少舫漸漸靠了過來,船上不少身穿金裘、絲綢、貂毛狐衣者,皆不一而同瞧往銀河這艘船來。
銀河心知有了結果,立即又要郭二手弄些較傳遠香味,以吸引他們。
郭二手早有準備,七個爐子早就放好七種調味品,只要稍加爐火,輕淡香氣似有似無飄向四處,讓人聞之則食慾大開。
果然那些畫舫又靠近了不少,似乎在船者皆自恃身份,不願靠得太近,只顧作遊江玩水狀。但如何矯裝,也未及銀河撫琴而彈,還請了大廚作羹湯來得風雅氣派多了。
終究還是有艘較大畫肪駛近而來,立於船頭者,為一六旬白髮老翁,身穿淡青絲綢,面現紅光,梳理整齊,髮髻抓著一支雕有龍形青玉髮簪,留有鬢須,看來十分風雅。他左右立兩名高挑書生,眼閃寒芒,必是位高手。
畫舫駛近丈餘,老翁含笑拱手:“打擾了,敢問貴主人所理這道佳餚可是所謂的‘七蒸鱸魚’?老朽對此實是好奇,忍不住就過來問問了。”
目光先是移向郭二手,仍不自禁地移往雅室的銀河。
郭二手甚為興奮,難得有人懂得他這道名菜,正想發作之際,一道勁風直射大腿,把他打醒,暗自慶幸差點失態,立即凝神,淡淡點頭,那老翁也報以微笑。
此時銀河已走出雅室,瞧及老翁及他頭上所簪玉龍,心知非凡品,他想開口,老翁已先拱手為禮。
“老朽柳玉,打擾公子了。”
銀河回禮:“敢問尊翁即是聚寶行當家的柳大先生?”
柳玉含笑:“正是,區區匪號,卻難得公子記得。”
銀河沒想到這位富可敵國的“聚寶行”的當家竟然如此客氣,實是難得。
“在下姓銀,單名一個河,一介草莽,折煞尊翁了。”
鉚玉輕輕暢笑:“說哪兒話,能懂得御請名廚,豈是池中之物,老朽高攀了。”
銀河笑道:“尊翁既知烹調之術,該是同好中人,可願移船一坐,共嘗佳餚。”
柳玉道:“實是汗顏,老朽雖好名酒、名菜,卻也未嘗過此道菜,只知數年前敝友在京城嘗過,特地報予老朽知曉,待老朽欲親嘗,那廚師已離去,想不到會在此碰上此道名菜,欲之趨嘗,只好硬著頭皮前來了。”
銀河心知若對某種東西有了嗜好,則會千方百計想親嘗或獲得,遂道:“即是剛好中人,尊翁何妨移步一嘗?”
柳玉含笑:“那老朽不客氣啦!”要兩名護衛留在船上,自己躍足落於銀河身前,倒無老年龍鍾之態。
銀河想扶他,見他身手頗為利落,只好罷手。
柳玉含笑:“見笑了,人已老邁,只好練些武術,也好硬朗些,否則柺杖掛身,人生樂趣可盡失了。”
銀河笑道:“尊翁果然注重養生之趣,實讓晚輩欣羨不已。請坐,待晚輩替尊翁引介這大廚師。”
雅室外早已備好小桌和絲綢蒲團,兩人席地而坐,正好面對七座爐火。
“他即是郭二手,父親為京城翠香樓郭三味。其父已亡,幸好他已得其父真傳,絕藝方不致失傳。”
柳玉恍然:“對呀,就是翠香樓,原來那師父就是你爹,難怪世上還有人懂得做這道名菜。”
郭二手大為興奮,當了廚師那麼久,今天最光榮,難讚賞有加。他笑道:“不過老人家可別傳出去,我爹是被問斬的,我也受牽連,為了保平安,只好躲到這裡來了。”
柳玉訝異:“令尊難道另有他事?否則怎會……”
郭二手道:“還有什麼事?現在朝庭要斬人就斬人,何須理由,就像現在,我沒幹什麼壞事,被抓去,還不是要掉頭。”
柳玉直搖頭:“不合理,不合理,待老朽回京,找個人替你說去。又豈能讓你遭受不白之冤而讓絕藝失傳?”
柳玉富可敵國,結交王公貴族那是常事,像此小事,他出面說情,那些官僚自該給面子。
銀河聞言說道:“小郎中,還不快謝謝柳尊翁,可要把菜弄得好些。”
“一定,一定!”
郭二手頻頻致謝,立即開始大展身手。
此時已做完第二道手續。
“這魚用蓮花瓣慢燉,火候只三分,水保持做溫讓魚兒在沉醉中漸漸靜止,如此才能不損及外皮,自能更鮮美,然後以松針插入魚腹,將血逼出。”
他將松針從魚背短鰭第三骨節插入,隨後以內力將血吸出。
他說道:“取血可由兩個部位,一是背脊,一是腹肛。當然從背脊須要點內力才行,由腹肛就得再換一盆水了,如此多煩事,弄不好也壞了味道。”
取血完畢,魚兒仍是站著,好似還會遊動。
郭二手將它輕輕移向第三爐,當魚兒移起時,一股泌香傳出,那魚竟然也沾上了蓮花香。
“第三爐則開始蒸魚,除了蓮花瓣之外,現在要用到嫩蓮葉,最好是剛發芽不及七天者,將它置於水上,然後將魚放於蓮葉,配料則置於水中,以蒸氣熟魚。當然,蓮葉易破,加火也得特別小心,否則魚兒變了色即不好。”
眼看魚兒在爐火下蒸,始終未落於水中,柳玉覺得奇怪,為何蓮葉召此之薄,仍能支撐魚身重量,詢問結果,原是在水中早已罩上一層水晶網,當然能夠支撐魚身了。
經過蒸煮,魚兒甘美味道已現,聞得柳玉和銀河暗自叫好,只差點沒流出口水。
及待蒸煮完畢,魚兒始終未變顏色。
郭二手得意道:“現在已能吃了,鱸魚七蒸四吃,第一吃,吃其腹肌,甜香甘美。”
他很快用利刀從魚脊兩旁劃下,取出白嫩香肉,弄些配料,端向小桌。
笑道:“趁熱吃了,可沾點姜或足嫩松針,更是爽口。”
銀河與柳玉各挾一塊人口,果真芳香四溢,甜香甘美,入口即化,吃得兩人讚不絕口。
郭二手甚是滿意兩人表情,遂又開始第四道菜。
“第四吃,八溜腹千門。”
方才切開的魚皮此時被塞入七八樣配料,有香菇、銀耳、筍尖……等,皆是嫩又細的東西,然後又將魚皮以松針封起,移到第四爐蒸去。
此爐熱水不多,但清蒸不久,魚腹漸漸滲出淡香肉湯,讓入口流饞涎。
郭二手道:“這道菜,並非吃內臟或配料,而是喝湯。這湯混合鱸魚本身特有氣味,以及山珍極品,另外取其魚膽甘而不苦的特殊口味,自是人間仙品。”
盛了兩碗,讓柳玉、銀河品嚐,果真爽喉已極,苦中帶甘,香而不濃,淡而不化,實是特殊。
柳玉不禁嘆道:“真如玉液瓊漿,未喝過,不知天下有此佳釀,吃過以後卻無他物藉以形容,真是絕,絕!”
包光光瞄向郭二手一眼,意思很明顯——老是讓別人享受,也該弄點過來嚐嚐。
郭二手也高興有人搶著要,立即裝兩碗給他和在船頭的大嘴巴,結果兩人喝上癮,可惜想再喝,卻被擋回,只有乾瞪眼的份。
郭二手說道:“其實魚肚仍美味非常,只是有的人覺得過於排胃,所以不食,接下來該是吃魚鰭。”
他將鱸魚移向第五爐,蒸煮一陣,隨又將魚鰭切下,以炭輕烤,待其乾焦之後又丟叫鍋中,弄出來味道竟然比魚翅更精美而特殊。
接下來是拿手好戲。
郭兒手賣關子說道:“其實這道菜最讓人回味無窮的是吃什麼?”
柳玉茫然無知:“除了肉跟湯,只剩下肚,難道還有別的?”
郭二手道:“肚已做完,可食可不食,接下來卻非食不可。”
銀河瞧向魚兒,猜道:“會是食其頭或骨,還是皮?”
郭二手欣然點頭:“對,都被你猜對了,就是吃它的皮跟骨,這兩味才是主菜,你們等著嘗。”
他很快將第六爐和第七爐移向前頭,要包光光加猛火苗,等開水沸騰,馬上將魚置入清蒸。
說也奇怪,那魚不知何時已被冰塊所包圍,只留小腹幾個小孔,熱氣直灌小孔,冷冰也開始溶化。
如此出奇蒸法,倒把柳玉和銀河看呆了。
郭二手得意道:“這可又是家傳秘招,魚骨本是硬的,若要它變軟,用炸的嫌焦,用燉的嫌爛,只有如此,蒸得火熱再用冰鎮,保證有效。”
銀河立即預悟,暗道:“煉劍時,不也要淬爍冷水,較脆的一烘即斷了,想必煉此魚骨也是如此。”
只見得那水氣從小孔不停灌人,冰塊也開始溶化,發出茲茲叫聲,想必冷暖相剋的原故。一連蒸化三塊冰,郭二手但覺差不多,遂加入最大一塊冰,興奮地往第七爐沸水丟去。
誰知大概是興奇過度,這一丟,剛好撞向玉盆頸部而裂開。
郭二手趕忙伸手抓去,急道:“糟了,冰塊裂開,再也煮不得,要褪了熱,一切都完了。”
銀河見狀,立即伸手,一把抓向冰塊,運氣逼寒。只見他手掌不停冒白氣,罩向冰塊,果然冰塊霎時又凍結,將魚裹得緊緊。這手功夫可看得眾人目瞪口呆。
銀河含笑:“現在如何?”
郭二手正為銀河這功夫給驚住,被他一問,方自醒來乾笑:“小腹再鑽兩個洞就成了。”
銀河依言伸出雙指戳洞,觸及魚身,始發現魚仍是熱的,隨後照郭二手指示丟入沸水中。
郭二手不停要包光光猛火猛攻,目不轉睛注視冰塊變薄,蒸氣不斷灌入洞中,罩得魚兒渾身是霧,冰塊也漸漸溶去。
柳玉感到奇怪,通常冰塊加入沸水,自能吸去熱水而不能沸騰,郭二手怎能使它沸騰不止?詢問過後,始知此盆分上下兩層,中間隔有水晶玻璃,儘管上層熱水不斷溶化冰塊,下層仍是滾騰不已,如此方能冷熱兼顧。
及至冰塊薄剩半寸,郭二手方喝道:“大功告成!”趕忙取出冰塊,立即切開冰塊,將魚置於盤中。即過不久,熱氣方從魚身冒出,香氣也跟著洩了出來。
郭二手得意道:“吃啊,分開或拌著吃都行。”
銀河挾起鱗皮,嚼入口中,芳香四溢,但覺此物脆而韌,柔而嫩,似蹄筋,又似脆筍,吃來美味絕佳,回味無窮。
柳玉也吃了不少,大嘆絕天下之口味,有緣品嚐,實是三生有幸。
接下來該是那如水晶般骨頭,看來無奇,豈知柳玉折支送入嘴中,有若咬上冰塊,卡地一響,那骨頭竟然整個化去,變成玉液瓏漿,似淡、似甜、似酸、似苦、似蓮香、似桂香、似玫瑰、似香香,似乎以乎任何香味精華都聚集此玉骨中,吃來豈只回味無窮,簡直終身難忘。
銀河不得不佩服郭二手手藝,也覺得自己經營方式並沒錯,多寶樓有了他,自該高堂滿坐才對。
柳玉雖是嘴饞,卻也不敢再多吃,頻頻舔嘴,頻頻道好:“老夫吃過大漢御席,寶國十錦,就是沒吃過如此讓人入口難忘的東西,實是白活了大半輩子,幸好今日有幸品嚐,否則將遺憾終身。”
郭二手笑道:“多謝誇獎,在下在對峰開了家多寶樓,尊翁有機會會到此一坐,要吃什麼,在下立即弄來讓你嚐嚐!”
柳玉順著郭二手指向多寶樓,甚是欣喜:“不但人傑、地更靈,自是老夫有幸,還以為此去一別,終將無緣相見,現在有了地頭,要嘗絕世珍品,自是有著落了。”
當下柳玉和銀河、郭二手相談甚歡。
郭二手又弄了幾道名菜,外加水晶燕窩露,讓柳玉嚐個過癮。
直到時近黃昏,江邊萬丈霞光,柳玉方依依不捨離去,直道說不日將再來大快朵頤一番。
銀河也恭敬送走柳玉,此時他才發現四周竟然停了不少商舫,也在柳玉船隻走遠後,相繼散去。
人都走遠了,包光光忍不住飢腸轆轆,抓起魚肉、魚肚,猛吞入腹,直罵道:“奶奶的,如此好貨色留給別人吃,實在冤枉,還好留了鍋底,否則笨郎中,咱們可有帳好算。”
郭二手得意笑道:“只要你對我好些,要吃什麼?儘管點便是。”
包光光瞪眼:“我對你還不夠好?在你最落魄的時候,誰收容了你?真是忘恩負義。”
郭二手道:“可是我也被你虐待了數年。”
“誰說那是虐待你?那是叫你幹本行,否則到現在,你早就把看家本領忘個精光!”
兩人想鬥嘴,石不得已攔過來:“別再吵啦!再過幾天要是沒生意,什麼山珍海味也不管用。”
想及此,兩人也沒什麼興趣了。
郭二手問道:“不知那柳先生多久才會來,否則我們生意就難做了。”
銀河淡笑:“光做他一個也不行,不過再兩三天即能分曉,咱們回去吧!”
包光光三人想不出銀河話中含意,心情沉重地調頭返航。
今晚生意稍好,卻也不見得多出色。
一連三天仍是如此,六人不由得大洩其氣。
直到近午,他們才將店門開張,前望後望,望不出何人將上門。六人只好懶洋洋坐於門前,心頭盤算,看樣子又得回去幹老本行了。
還是銀河要他們照常準備東西,以備顧客上門。
過了中午,只來三四位客人,看了就洩氣。
不過另有熱鬧氣息將六人給吸引了。
那是一連串的爆竹聲,從二里遠的多寶鎮一直響了過來。
六人沒事,爬上三樓往鎮區瞧。
只見得車水馬龍,宛若迎神接鬼,更像辦喜事。
包光光嘆道:“要是那些人能在我們這裡辦酒席,打個半價也無妨,至少可以多撐幾天。”
諸葛不亮自嘲道:“照天相時辰看來,今日自是喜事迎門,沒想到迎的是他家的門,輪不到我們。”
愣頭青道:“乾脆咱們去拉客人,來多少算多少。”
包光光道:“拉人也得銀大哥同意才行。本是沒生意,他卻老僧入定,不慌不忙,不知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愣頭青道:“他會不會在耍我們?知道我們要投靠他……”
包光光截口道:“別亂說,銀大哥不是那種人。若是的話,上次在雙鷹盟,他就不會跟咱們走了,到現在一個多月,連一步也未再踏回雙鷹盟,他是在替我們賣命,你不得胡說。”
愣頭青老臉一紅:“我只是不小心猜的,其實我也沒懷疑過。”
諸葛不亮道:“營長也沒說錯,萍水相逢,銀大哥即鼎力相助,咱們豈可誤會人家?你們別急,說不定衝著今天喜氣,生意就此興隆了。”
六人心知並不容易,卻也只能如此想,遠望那熱鬧人群不停在鎮上街道打轉,不知何時才能轉到此處。
六人各有心事,觀賞良久。
包光光發現不只是陸面熱鬧,連江中都有船隊,依然鑼鼓震天。
他怔愣道:“該不會是搶親吧?水路夾攻?”
此時在鎮上打轉的人馬也漸漸理出隊伍,好似要往多寶樓方向行來。
六人十二隻眼睛睜得雪大,盯著水陸兩隊人馬不放。
人馬漸近,領頭者竟都相同,各舉著一塊金匾,陽光下,閃閃生光,分外刺眼。
包光光立即感覺出不盡相同於迎神或娶親,趕忙下樓,追向正在巖邊閉目養神的銀河,說道:“銀大哥快看,那群人好像衝著多寶樓而來!不但水上,陸面也有。”
銀河面向江水,包光光指的是船隊。
銀河起身,凝目瞧去,相隔二里,那匾額不小,若非全是金光閃照,該能看清字跡。
不過銀河目光銳利,只一瞄眼,已看清那金匾題有“妙手絕天”四字,至於是誰所題,因字跡過小,不能瞧清。
儘管如此,銀河已目露喜色:“柳尊翁果然送來賀禮,看樣子,多寶樓從此多寶了。”轉向包光光:“快回去著裝,準備接待客人。”
包光光怔愕:“銀大哥訂了酒席?”
銀河含笑:“不是我,是前次在江中品嚐小郎中口味的老尊翁。”
“是他!他是誰?怎會會如此大手筆?”
“他是全國屬一屬二的大財主。不過那些人有的可能是自願,並非全為他所請來。”
包光光不管這些,光聽及“大財主”三字,即知錯不了,馬上倒奔入內,大叫道:“大財主來嘍!大家趕快迎接大生意啊!嘿嘿,大船入港了!”
這一吼,三樓五人也跌跌撞撞地奔下樓,個個堅守崗位,胸口砰砰亂跳地等待那麼一大票人前來。
水陸兩隊人馬果然是朝著多寶樓而來,及至半里遙,已可看見金匾另一面題著“品味獨步”四字。六人更是興奮了。
如此浩浩蕩蕩隊伍,早引得鎮上所有人側目,也在老遠的往這頭看。
未多時,人馬已至,鞭炮齊響,鑼鼓震天,領頭一位五旬錦衣漢子,身材適中,相貌堂堂,卻有一股生意人的精明。
瞧見銀河,他已拱手道:“老朽同安城老記金鋪張安,特奉東家柳尊翁送來金匾兩塊,聊表心意,還請公子收下,並有書信一封,請公子過目。”
遞過書信,銀河拆開瞧視,大略是寫些感激和讚賞之類的話,並附千兩銀票要他宴請來者。
銀河立即拱手回禮:“多謝東家替柳尊翁送來重禮,在下銘感五內,信裡頭尊翁特別交代要宴請諸位,還請賞臉。”
張安含笑:“一定,一定,縱使尊翁未交代,老朽聞及尊翁如此慎重送匾,豈能放過此樓口味?否則將遺憾終身了。”
銀河見他好說話,當下立即吩咐下去,準備宴請那群大約四五百人,並將金匾掛於三樓及二樓,和一樓“多寶樓”紅匾相互輝映,增色不少。
四五百人,足足佔滿六七十桌,只靠魚肉郎中掌廚,累都把他累死。
好不容易從中午搞到夜晚八九時,方將這批人打發。
誰知慕名而來者仍絡繹不斷,魚肉郎中應付不過來,只好求救銀河。
銀河要他熬了一鍋鮮魚湯,來者有份,一人一碗,喝過後請上路,明日請早。
雖是如此,也搞到子夜三更方將客人打發。
來不及收拾,大家已累倒,直抱怨沒人來心頭難過,生意太好,手腳難過。
儘管如此,多寶樓名氣從此打開,在銀河規劃下,儘量賣些名菜,如此不但省時,利潤也較好。
如此一來,每天大約有百兩收入,樂得六人笑口常開,大呼找對了門,否則此時他們還在荒郊野外喝西北風去。
或而他們六人都不想太累,也請了幾位跑堂及小廚子,幫忙做事。諸葛不亮有機會也客串一下算命先生。至於和尚乾脆和包光光投入算盤之中,整日算著白花花銀子,忒也過癮非常。
銀子一多,他們也有了煩惱。他們哪還想到銀子太多也會麻煩?還好銀河教他們如何將銀子存入錢莊,將來若要用到,再去提領。
幾個月下來,也存了近萬兩銀子,利潤之好,連雙鷹盟都無法比擬。
這情景瞧在銀星眼中,自是十分刺眼,他也想將事業擴大,遂找父親談。
一日早晨,父子倆方練完功夫,兩人坐於庭院涼亭。
銀星說道:“爹,孩兒已十八,而且練了二叔武功也有七分火候,該能自立門戶了。”
銀海道:“此事還是找你二叔商量……”
河邊站著兩條人影,正是銀星和銀河二人。
銀星開道:“二叔,你說該用何種方法壯大聲勢?”
“當然以增加內部人手力量為優先。至於生意,可挑利潤高而可行走五湖四海的。”
銀星靈機一動:“你是說保鏢?”
銀河點頭:“這也是其中之一,保鏢跟護盤是有異曲同工之處,只要後臺硬,隨便人不敢吃鏢。”
銀星欣喜萬分:“就保鏢吧!我親自保,這裡的護盤就麻煩二叔替我擔待了。”
銀河頷首:“二叔自會幫你忙。不過你第一次保鏢,別接的太大,也別保的太遠,免得一時應付不過來。”
“我省得。”
兩人再談一陣,銀星方自安心回去。
銀河望著侄兒背影,心頭感觸良多,他知道銀星要走的路還長得很。這莫非是他無憂的童年使得他只習慣於順境之中?
忽而銀河覺得自己從困厄中走過童年,並非只有痛苦而無收穫。在十四五歲時,他已懂得如何應對事情,哪像銀星現在如此?
輕嘆中,他也回返多寶樓。
銀星終於掛起保鏢生意。
銀河為了替他省去麻煩及鼓勵,準備自籌銀兩暗中叫人送去給銀星。
第二天。
銀河很快將所湊的兩萬五千兩銀子換成金元寶,暗中託人交給銀星,言明保到黃河災區,交給安陽屯的梁員外,保費一成,先付一半。
銀星眼看生意上門,自是欣然接受,找了四名手下,馬上出發。
臨行時,銀河交代先走水路,經過三江門地盤,再轉北,通過霸英堂地盤,如此搔擾可能較少。
銀星對二叔自是欽佩有加,也照著指示出發。先時在三江門地盤還算順利,轉往北邊,或而地勢較偏,荒涼許多,總是有人劫鏢。幸好銀星武功不弱,得以擊退敵人,保住鏢銀。
只半月,銀星已做完這筆生意,也收了尾款。
銀河詢問經過,提示不少該注意地方,又如到達某一關卡,先拜山送禮,往往能免去不少麻煩。又如他人經過多寶灣,能前來拜山,自是表示尊重,有了面子,常能買個人情過關。
銀星起初不以為然,後來吃了不少虧,方回過頭來想想銀河所言,結果對方當真處處相助,保鏢工作也進行更順利。
匆匆兩月已過,銀星保了不下十趟,經驗也學了不少。
近夏子夜,天空一片星光閃閃。
銀星走出廂房,欣賞星星,那閃閃爍爍光芒,即如他事業不斷擴大,將來必能和日月爭輝,他沉醉於美麗憧憬之中。
寒光一道射來,直取銀星門面。銀星大為驚愕,趕忙躲閃,喝道:“誰?”但覺寒光速度不快,乃伸手挾去,原是一飛鏢。
眼睛瞪向發鏢處,一道青影一閃即沒。
銀星想追,忽見飛鏢掛有布條,遂作罷,將布條解開,裡邊寫有“後山一會”四字,字跡絹秀,該是女人手筆。
銀星暗道:“會是誰?”
他自認識得女孩不多,怎會有人找上門?自恃武藝高強的他,那怕人家暗算?
“我倒想看看是誰?”
也不通知他人,掠身而起,直追後山。
此山不高,種植不少竹林,林葉茂密,透光不易,顯得幽黯。加上竹枝高軟,隨風搖伏,嗦嗦有聲,宛若夜鬼磨牙,憑添幾許陰森氣息。
山頂設有古亭,一名青衣勁裝女子立於亭外,兩眼晶亮直盯山下,直到發現銀星,方始露出笑容,隨手挽起黑紗,將臉蒙起,只留雙眼。
銀星趕來,見著那女子,腳步已放慢,冷道:“閣下是誰?深夜造訪,有何指教?”
那女子說道:“來談生意。”聽聲音清亮甜美,該不會超過二十歲。
銀星道:“是何生意,須要夜間來談?”
“保鏢!”那女子從亭中拿出一木盒,半臂長,小腿粗,“保它。”
銀星見其木頭烏亮,想必是上等料,裡邊東西該是非常值錢,說道:“要保,何須晚上?明晨儘可來找我。”
“這是暗鏢,我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什麼鏢?”
“玉金剛。”
那女子將盒子打開,一尊半臂大小碧玉降龍金剛呈現眼前,星光下仍可見及碧玉閃閃寒光,十分惹眼。
“這玉金剛價值連城,若傳出去,必然有人想奪,所以只能保暗鏢。”
銀星有點心動,仍鎮定道:“為何找上我?”
“因為你是新手,自不會引人注意。”
“你不怕我保失了?”
那女子兩眼泛靈光,直盯銀星,不久冷笑:“失不得,如果失鏢,你得賠上性命。”
“既然如此,我為什麼要保?”
“你輸不起?”
銀星訕笑:“笑話,我銀星還有輸不起的事?我只是不願保你這種偷偷摸摸的鏢。”
“你不保暗鏢?”
“不是不保暗鏢,而是不想見到偷偷摸摸來找我談生意的人。”
那女子目光縮了縮,終於歉聲道:“抱歉,壞了你的規矩,只是我必須謹慎,所以才如此。”
銀星見她道歉,心頭較為順暢,遂道:“拿過來,我看看。”
“你接鏢了?”
“不接鏢,何必看鏢?”
那女子稍露喜悅,抱著玉金剛移步過來:“只要把它帶出關外,付你十萬兩酬金。”
“十萬兩?”銀星哪曾接過如此高酬金的鏢?感到興奮,激動而有股衝動。
那女子點頭:“沒錯,一次付清。”
不但將玉金剛交予銀星,也拿出十萬兩銀票,付予酬金。
銀星接過手,將紅綢裹住半身的金剛抓出,但覺它要比盒子輕。不過他感覺出這是實心寒玉,而且一點瑕疵也沒有,必是價值不菲。
“這是什麼金剛?”
那女子道:“保鏢的不一定要知道它的來歷,酬勞已付,只要你照時間送到地頭就行。”
銀星也知道規矩,不再多問,遂收好玉金剛,“保到哪裡,交給誰?要多久?”
“半月後,到關外極寺附近三月亭,自然有人會來取貨。”
“我如何辨認?”
“她們會找你要貨,你給她就是,不須辨認。”
“這不成,要是那頭沒來,或是陰錯陽差,你叫我給誰?”
那女子想想也對,遂摘下發簪,折成兩半,一半交予銀星,道:“就核對這玉髮簪,核上了即交貨。”
銀星伸手接下:“要是等不到人呢?”
“不會的……”
“我是說萬一。”
“那……你就折回來吧,不過你必須等過十天以上。”
“這沒問題,還有其它事嗎?”
“沒了。”那女子鄭重道:“記住,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能讓他知道你所保的是什麼鏢。而且玉金剛不能受損,連盒子和絲綢也一樣。”
銀星點頭:“我知道,這是規矩。”
那女子冷冷一笑:“希望你別出差錯,否則你會賠上一條命。”
說完飛掠而起,有若一道流光,一閃即逝。
銀星望著那女子消逝方向良久,猜不透她是屬於何幫何派,輕功為何如此之高?而這玉金剛又是何物,怎讓她如此大方地花十萬兩銀子來保它?
雖是疑惑,卻也不多想。十萬兩不是小數目,他得好好保這趟鏢。
當下收抬木盒及銀票,眼看四下無人,才潛回莊院。
一夜不能成眠。
第二天,他精神卻顯得特別好。
並未特別慎重,只帶了兩名手下,推著小鏢車準備出鏢,有人問,他只是說送幾錠黃金到北方,並未引來任何人注意。
一連三天皆能平安渡過。
第四日,銀星已行至管涔山附近九泉坪,天色已晚,心想再幾天即能出關,地勢愈來愈荒涼,還是別趕夜路,遂找家客棧住下。
他想著已近蠻地,推著鏢車,容易引來搶匪,明兒一早就把鏢車捨棄,將東西裹在包袱裡,攜帶也較為方便。
想定後,遂將木盒放在自己床頭當枕頭,免得有所失閃。
小鄉鎮,客棧設備簡陋,土牆已斑剝,只能遮風避雨,一張木床,一條綿被,一張茶几,几上放了一盞油燈,如此而已。
三個人擠一張床,實是嫌窄,房間又不多,銀星只好要店家在地上多鋪條席子,加條綿被,兩名手下將就地窩身。
及近子夜,星光點點,時有風嘯傳來,夾雜幾聲狗吠,呈現著荒陲小鎮獨特的氣氛。
銀星一向不敢大意,就是睡覺,也不敢沉沉大睡,總保持清醒耳目,這也是他不願走太累的原因。
他正體會著小鎮荒夜氣息,連那狗吠聲都顯得如此有節奏。那該不是悲嚎,是在訴情,對某種事物的念情。正如他時而幻起母親慈祥笑容,還有那青衣蒙面女子,她到底是何路數?為何出手如此大方?如果她摘下面巾,該是一位美女才對,那正是一副水汪汪的眼眸,還有生動的睫毛,眨呀眨的,十分動人……
忽然他覺得少了什麼,四周突然靜得逼人,原來該有的狗吠聲,此時也中斷了。
機警的他趕忙坐起,不敢胡思亂想,馬上潛向地上兩人,要他們起床。
那兩人也感覺出事態不妙,立即抽刀起身,準備應變。
果然沒多久,破爛窗戶映出黑影,一閃即沒,隨即見及一根細管插入紙窗,淡淡白煙吹了進來。
銀星冷笑:“下九流的東西……來興、遠春你們先看好鏢車,如果來人太多,就先住山邊惟去。”
來興和遠春會意,移身鏢車,準備照計行事。
銀星則將床頭木盒塞於床下,隨後抽出長劍,漸漸潛往細管,冷笑一聲,長劍如蛇,穿窗暴刺而出。悶哼一聲,利劍刺中那人嘴巴,貫穿後腦,當場斃命。
銀星破窗而出,一聲冷喝:“別讓他逃了!”
數名灰衣蒙面人個個手持利劍,飛砍而來。
銀星冷笑:“不怕死的儘管過來!”劍化千百道閃光,挑砍撥刺樣樣都來,一霎時已將幾名灰衣人逼退,還砍下了一條手臂。
灰衣人唉唉痛叫,卻是不願退去,又自纏上,而且未及十招,又來了三四名,看他出招,功夫更是了得。
銀星以為這些人是霸英堂的人,然而又否定了,因為向展天手下是不怕痛的,怎會叫出聲音?而且穿的也非灰衣,自是不屬同一路子。
銀星以一敵十餘人,雖是劍招利害,卻無銀河那股浩然霸氣,一時也顯得吃力。只好準備抽身,免得壞了正事,是以輕嘯一聲,更是猛力發招,逼退數人。
來興和遠春聞及嘯聲,也不參戰,推起鏢車撞門而出,直往北面山區逃去。
蒙面者有一人大喝:“快劫鏢,別讓他走脫了。”聲音沉低,似經過偽裝。自己一馬當先,追向來興、遠春。
他一走,背後立即追上七名蒙面人,只留三名對付銀星。
銀星已知對方顯然是為劫鏢而來。雖然來興、遠春走的是空鏢,卻也是自家手下,豈能讓他們受害?當下運足蟠龍一氣佈滿全身,一劍撥開左方利劍,一掌打得那人口吐狂血,倒飛出去。
此時左側空門已露,那另一名使劍者立即引劍刺來。
銀星迴劍反截,心想身軀往右偏三寸該可避過去,豈知另一名灰衣人看準他會如此解招,劍化天羅地網,硬是將他逼住。
眼看銀星就要傷於劍下,他突然不顧對方利劍,反而打出長劍直取對方咽喉,右手反掌打向右側灰衣人。
砰地一響銀星利劍準直刺穿那人咽喉,那人長劍也劃傷銀星左脅,另一把劍則斜削而下,直切左腦頭頂,幸好他滾得快,只被削落些許頭髮,噴得好高。
那人雖被擊退,卻有樣學樣,一把長劍猛射而出,直搗銀星背心,銀星連滾帶縮,滾向牆角,不知抓來何物,急掃利劍,叭然一響,原是木枝,豈能攔利劍,只將它打偏七寸,也就斷了。
就只七寸,也該夠救他一命,劍尖偏開背心,勉強地划向背肩,銀星沒時間感到疼痛,抓起長劍,雙足猛踢牆壁,借力倒射而出,宛若流光乍閃,直取那人腦袋。
那人來不及躲閃,腦袋一劈為二,血漿四溢,來不及慘叫已一命嗚呼,看他一邊一半珠子還不敢相信瞪大地轉呢。
銀星解決三人,趕忙倒縱屋內,抓著木盒,穿門而出,直追遠春、來興兩人。
方追半里,忽見幾名灰衣人倒奔而來,銀星心念一閃,立即躲入暗處。
幾名蒙面人甚快掠回,一名說道:“正貨必在那小子身上,他豈會保空鏢?”聲落,人也閃過。
銀星暗自叫糟,很顯然對方一定查過鏢車,方知是空鏢。那來興、遠春兩人恐怕遭殃,當下快馬加鞭趕前,又不敢喊叫,只好悶追。
又追幾里,已近山區,忽而聞來喘息呻吟聲,銀星大喜:“來興、遠春!你們如何?”
掠過一排竹林,在一小溪口發脫兩人傷痕累累倒臥溪邊,見及銀星,兩人勉強坐起。
來興道:“還好……只是鏢被劫了……”
銀星稍安:“沒關係,走得動嗎?咱們先躲一陣。”
來興勉強起身,遠春傷了左大腿,行動不便,銀星心知時間不多,遂揹他起來,三人直往山林遁去。
不知跑了多少山頭,方在一處隱密山澗旁的小巖縫躲身。
巖縫勉強容得下三人,銀星讓遠春躺置地面,仔細替他診傷,其實也只能敷上金創藥,幸好除了左大腿之外,其他傷口不算太大,敷了藥也能止血,大腿之傷就得撕下布條包紮了。
來興大小傷口也有一二十道,只是沒傷得那麼重,敷上藥,傷口轉為清涼,心頭也鬆了不少。
剩下來該是銀星自己治傷,左肋可治,背面就得來興幫忙。
來興邊敷藥邊說:“少盟主,這次恐怕要失鏢了,還讓你受傷。”
銀星有點得意:“別灰心,只是皮肉之傷,沒啥關係,何況鏢也沒失。”拿下腰身木盒,笑道:“真正鏢貨在這裡。”
來興、遠春齊目往木盒瞧來,甚想知道是何東西。
銀星已將木盒打開,說道:“是尊玉金剛,全身碧玉雕成,價值連城。本是不該向你們說,不過看你們也受了傷,也該讓你們知道保這趟鏢是值得。”
來興、遠春見著玉金剛,兩眼深深被其吸引,尤其碧玉光澤,似要溶出水的碧玉瓊漿,不必識貨人也看得出它的價值,不禁也大呼這趟沒白走。
來興嘆聲:“原是為了這玉金剛,難怪對方劫了鏢車會棄之不顧調頭又追……”
銀星看他們瞧夠了,才收起盒子,自得一笑:“一共有十萬兩銀子酬勞,若完成任務,我多發千兩讓你們壓壓驚。”
“十萬兩?”來興、遠春張著嘴巴,何時聽過這天文數字,然後聞及賞銀千兩,兩人頓時欣喜,道謝連連。
銀星安慰兩人別太客氣,那銀兩自是兩人該得到的。
正想再說,忽而傳來喝聲:“一定在這山區,給我四下搜個仔細……”聲音不大卻在近處。
銀星立即要兩人噤聲,免得被發現。緊接著傳來腳步聲及撥動草木聲,隨後漸漸淡去。
過了許久,來興才低聲問道:“他們是誰?為何知道有這玉金剛?”
銀星想不通:“照理來說,我保這趟鏢,該沒人知道……怎麼有人盯上,劫鏢呢?”
他不懂,來興、遠春更不必說了。
銀星想了許久,若有所悟:“不過照那人願付如此高的酬勞看來,這趟鏢本就是燙手貨,說不定在通往關外的任何一條路上,早就埋伏劫鏢的人,只要有人護鏢,他就劫。”
兩人也覺得有此可能。
遠春道:“照您這麼說,此去仍是危險萬分了?”他擔心自己傷勢可能壞事。
銀星點頭:“該是如此,不過你們放心,經此一戰,我覺得沒有再偽裝必要,你們留在身邊,反而不方便,等過了今夜,我再想法子引開他們,也好讓你們脫身。”
來興道:“這怎好讓少盟主一人涉險?”
銀星說道:“你認為留下來就能保證我的安全嗎?何況我一人行動來得容易避開敵人。”
來興、遠春也知兩人保護不了他,甚至會拖累他,也只有半途折回一途了。
“可是,要是盟主或有人問起,要如何回答他們?……”遠春道:“何況我們已受了傷,他們必定會但心。”
銀星一時忘了這問題,想了想,說道:“看樣子,你們只好先找地方躲起來,等我回來再現身,即可省去了這些麻煩。”
來興、遠春任由安排,銀星也和兩人約定在迴路的襄陽城碰面,以能偕同返家。
說定後,三人折騰一夜也累了,雖不能四平八穩入睡,打個盹總難免。
打盹起來,天色漸白。
銀星方見著山澗在石側往左流,正好繞過前方,此處往裡凹,前面又有山岩雜草擋遮,若不出去,外頭是看不到裡邊。但覺自己運氣不錯,摸黑亂闖,也能找到如此理想位置。
眼看天已亮,該可起身行動,漸漸探頭,並未發現異樣,遂走往水邊,將昨夜沾臉烏血洗淨。
見及澗水涼淨鮮美,忍不住喝它幾口,果然清涼滲脾胃,遂摘下較大葉片,舀水回洞,要遠春喝幾口,漱掉昨日汙血,來興則走向澗水,依樣將臉洗乾淨,再喝幾口以醒醒腦。
豈知澗水下肚,頓覺昏昏沉沉,已然倒在溪邊。
銀星和遠春早已不醒人事。
沒想到他如此小心,卻仍然著了人家道兒。
足足過了三柱香時問,才聽得腳步聲往此處移來,昨夜那群灰衣人已然找到此處。
驀然發現血跡,帶頭者興奮異常:“可能就在這裡,快搜。”
眾人散開,搜尋不及方圓十丈,有人已發現倒在水邊的來興,說道:“人在這裡!”
領頭者趕忙追來,見著身軀,更是得意:“果然在此,嘿嘿,我料想的沒錯,這傢伙折騰一夜,哪有不口乾舌燥之理?喝幾泉水自是免不了。”越想越得意,已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