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個人到底是何來路,誰也不知道。江湖朋友曾經設法找尋,但從來就沒有人成功過。
哦!你說上房間,曾經住了一個叫沈野的兇犯?”
“是的。”
“犯的案是……”
“據說他曾夜入下關渡口集殺死翠竹寺的無塵住持,劫走一些金銀,並先後兩次夜入下江船行勒索並放火燒船。”
“這位沈野是何長相?多大年紀?”
“是個英偉的年輕人,大約二十五、六歲,經常穿一襲青衫,一副浪子混混樣子。”
“哦!兄弟在關中曾追查過關中十六騎被殺的線索,據渡口集的船伕說,那位戴銀色面具的報應使者,也是一個身材壯偉的青衫人。
王兄,你說這位沈野,會不會是……玩笑歸玩笑,不會那麼巧。呵呵!”
天王刀這一笑,笑者無心,聽者卻心裡發毛。
“大概不會那麼巧吧?”斷魂槍強作鎮定地說。
“也許是的。”天王刀的語氣令人混淆不清:“哦!王兄,小心鄰室兩位仁兄。”
“誰?”
“地府雙魔,二十年前的血腥兇魔。”
“唐兄認識他們?”
“九年前曾見過他們。兩人的死魚眼,陰沉險,一身青袍,與九年前無異,只是較前蒼老一些。”
“兄弟會留心的,但願他們不在本地作案。”斷魂槍起身告辭:“旅途勞頓,不打擾你了,明天兄弟再專程前來諸駕寒舍小聚,以盡地主之誼,明天見。”
斷魂槍在經過鄰房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瞥了兩間客房的房門一眼,眼神中有令人難測的變化。
不久。客店附近佈下了周密的監視網。
下江船行的東主雙頭蛟汪明直,在江湖上可稱為大江兩岸的豪強,在府城亦是有頭有臉的富豪。
當然,他另一個身份是熊耳山莊派駐南京地區的負責人,除沈野等人及風神會部分人員知道外,別人根本不知道這個秘密。
他本人真正的宅院,是位於船行北方約五里瀕河之處。除了船行的高級主事人員外,一般夥計均以為他是住在船行後面的汪家大院,而不知另有宅院。
二更將盡。
他的宏麗廣闊宅院卻靜悄悄地冷寂如死城,門燈在凜冽的寒風中早就熄滅,那些密閉的門窗也透不出燈光。
在這種大戶人家的宅院內,儘管屋院的格局有一定的規格,但多少有些變化,陌生人白天進入,可能弄不清方向,不知身在何處,按理,位在內堂深院中的主人居所,外人是不易摸清的。
一個灰影在三更起更後不久,鬼魅似地進入汪宅的東跨院。
大冷天,宅中的巡夜人員仍不敢鬆懈,在中院的一棵葉已凋落的桑樹下,就隱藏一個警哨,如果不移動,即使走近,也難以發現樹下有人。
這個警哨是個有經驗肯負責的人,自換上來之後,一個時辰中,居然不會移動分毫,甚至連雙腳也不會挪動。
灰影貼在簷口上,以令人難以覺察的緩慢移動,蛇似的滑下簷口,滑下走廊。
這灰影更是行家中的行家,相距在丈外隱身在要樹下的警哨,竟然不曾發現入侵的灰影。
灰影早已對汪家宅院的格局瞭然於胸,難怪能無聲無息地直入中樞。
警哨貼樹而立,目光可以監視五丈見方的天井每一角落,任何物體移動,也難逃眼下。
可是,就沒有發現蛇一樣蠕動的灰影。
一雙堅強力大無窮的大手,勒住了他的咽喉向後扳,然後是左臂一陣奇痛入骨。
“噤聲!在下不希望你死得不明不白。”身後制住他的人在他耳畔低聲警告。
咽喉的勒勒漸松,他可以吃力的呼吸了。
“你……你是……”警哨含糊地問。
“不准問!”
“請手下留……留情……”
“汪東主何在?”
“這……”
“你不說,我另找一個肯說的。”
“聽……聽說在後院密……密室……”
警哨感到腦門一震,便失去知覺。
灰影接近後院密室,弄昏了室外的警哨,用掌貼在相關的門栓位置,頃刻間門自開。
梳莊臺上有一盞燈,發出朦朧的幽光。
兩座銅火爐,發出溫暖的氣流,密室內溫暖如春。
羅帳未放下、牙床上只有一位半裸的女郎,胴體橫陳,睡得正熟。
灰影輕咳了兩聲,那位女郎立刻驚醒欲挺身而起。”什麼人?”女郎怒喝。
“汪東主為何不在?”
“我……我不知道……”
“你不說?好,就先扭掉你的鼻子,沒有鼻子的美女就醜死了!”
“不……不要,我……我說……”
“快碼!”
“他……他去上……上河鎮……”
“去幹什麼?”
“我真的不……不知道,我……我不敢問……”
“砰!”一聲暴響,是隔壁間的房門被人強力撞開。
灰影點昏了女郎,立即轉身出室而去。
他快步走出內堂門,外堂站著一個青巾蒙面人,背上繫了一把又細又長的長劍,一言不合,急迎而上。
雙方對進,誰也懶得問身份,也無暇開口,反正雙方碰面十分突然,看清人影雙方已經面對面,皆存有先下手為強之心。
兩人立即展開一場兇狠猛烈的惡鬥,拳掌著肉聲連續暴響,不知是誰擊中誰,反正雙方都有氣功受得住打擊,只要保護得住要害,挨幾下無關緊要。
外堂寬約三丈,深有六丈,足夠兩人打鬥遊走閃避。
片刻之後,外堂內的傢俱擺設古玩,一塌糊塗,像是颳風過境。
這一場搏鬥十分猛烈,勢均力敵,旗鼓相當。
“砰碰!”外堂的巨門被撞開了,保鏢護院們吶喊如雷,十餘把刀劍一湧而入。
灰影一掌逼退蒙面人,人化狂風,突然消失在內堂的黑暗走道里。
蒙面人被逼退丈餘,恰好背部撞向蜂湧而入的保鏢護院,走不了啦!
一聲怒吼,蒙面人大旋身,誰也沒有看清他是如何將背上的細長長劍拔在手上的,凜冽的罡風帶著長劍破空的銳嘯,電虹已和兩把刀一支劍接觸。
“錚錚……”金鐵交鳴聲震耳欲聾,火星飛濺中,一刀一劍突然折斷,另一把刀也帶著主人被震飄丈外,砰一聲撞中一張座椅,木椅四分五裂,人也躺在地上掙扎難起。
有兩個人追入內堂,狂追溜走的灰影。
一個握了九環刀的人,填補了三位同伴讓山的空隙,揮刀直上。
“不要亂了章法,困死他!”使用九環刀的人大叫,一面搶攻,大刀來一記力劈華山,無畏地搶入。
窄細長劍是輕兵器,可擋普通刀劍,卻不能招架沉重的九環刀。
蒙兩人冷哼-聲,閃身讓招,從右移位採與習慣相反的方向避招反擊,劍突然從對方的左側空門探入快逾閃電,鋒尖刺入對方的左-骨外側。
“哎……”使九環刀的人驚叫,一照面便掛了彩,向右急閃,擺脫了長劍的連續追擊。
“住手!”沉喝聲像焦雷。
蒙面人收劍屹立,雙目神光一閃。
門口踱入兩個人,一男一女。
領先那位沉喝的男人,是個年約半百鷹目老者,穿一襲寬大的夾袍,手中握了一支連鞘長劍。
女的年約三十左右,正是女人成熟的大好年華,臉蛋相當美,桃花眼水汪汪,美好的胴體曲線玲瓏,隱約在披風的開口呈現。
“咦!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手中的閻王刺,說明了閣下的身份,蒙了臉沒有用。”來人用陰森森的嗓音說:“閣下,你是地府雙魔的老大,你吃到咱們南都來了。吃過了會脹死的。”
“是否會脹死,不久便可分曉”大魔的語氣更陰森:“你是南都的哪一位菩薩?拔劍上,咱們先玩玩再談其他。”
“老兇魔,在下不是陪你玩的……”
“玩命同樣是玩,尊駕痛快些吧!”大魔完成了攻擊準備:“尊駕還沒亮名號?劍氣不弱,內功御劍的火候倒蠻精純,接招!”
閻王刺直刺中宮,有如電光一閃。
“錚錚”那人連封兩鋼,劍氣迸射,退了三步,總算化解了這招狠著,卻未能取得反擊的機會,顯然棋差一著。
美麗的女人淡淡一笑,頰旁出現動人的酒渦,這種含蓄的笑容,含有女性獨特的風情。
她的左手抬起了,似乎在撩撥發腳。
大魔突然中止追擊,收招、下挫、斜閃、飛躍……一連串快速的變化,在電光石火似的瞬間完成。
三枚肉眼難辯的針形暗器,從美婦掠鬢腳的纖手中飛出。全部活空,大魔奇異的身法,讓飛針對不及預測動向。
“砰!”他從兩名大漢的頭頂上空,以令人目眩的速度飛掠而過,撞毀了堂左的明窗,走了。
“咦!這傢伙可怕!”美婦訝然輕呼,臉色一變:“他……他居然輕易地躲過我的……”
“你以為地府雙魔是浪得虛名的人。你就大錯特錯。”那人一面察看自已的劍是否受損,一面向美掃冷冷地說:“天下間要將他們進入地獄的人很多,但誰也沒有成功過。
我大概可以支持百十招,你的偷襲對付不了他,這傢伙本來就是偷襲的專家。”
近午時分。
平安賓館的食廳有十幾桌旅客進食。顯得冷冷清清,該走的旅客都走了,應該冷清。
那兩個登記為王雲風、王雲雷的人正在近窗處一桌進食,已經喝了四壺酒,兩人本來陰沉的面龐,變得接近死灰色啦!
死魚眼中也出現了紅絲,快接近下雪的大冷天,似乎額上有汗漬,大概酒意開始上湧了,但兩人仍在大杯往肚子裡灌。
門簾一掀,進來一位穿狐裘的俊偉中年人。
中年人含笑走近兩人的食桌,在側方拉出凳子。
“兩位王兄好酒量。”中年人坐下微笑著說。
“我們兄弟不認識你。”王雲風狠盯著對方,啪一聲放下酒杯:“座位多得很,你要打擾我們的酒興嗎?”
“這不是認識了嗎?”中年人不以為逆,笑容可掬。“在下姓胡,胡天雄。昨晚王大兄弟把汪東主的宅院,打得唏哩嘩啦一團糟。”
“咦!你這人說話怎麼奇奇怪怪地我聽不懂。”
“呵呵!地府雙魔應該敢做敢當……”
“且慢!你說誰是地府雙魔?在下說過我是地府雙魔的大魔嗎?”
“不要再瞞了,王兄……”
“在下瞞不瞞,那是在下的事。”王雲風自己倒酒:“要證證明在下做了些什麼事,是什麼人,是很不容易的,人證物證旁證等等,是相當費神的事。”
“胡某並不需要指證什麼人什麼事。”胡天雄笑容依舊:“如果昨晚不星閣下適逢其會,汪宅可能會出人命。
地府雙魔的大魔果然名不虛傳,可是,似乎昨晚閣下並未能勝得了一個沒沒無聞的沈野。”
“誰是沈野?”大魔的臉沉了下來:“一個地方土霸,居然豢養了這麼高明的保鏢護院,真不簡單,他是不是貴地的大神佛?哼!
不要把希望寄託在他身上,他還不是在下的敵手,在下辦事的宗旨,是不達目的決不罷手的。
相好的,有什麼花招,你可以抖出來了。那位不講武林規矩,用飛針偷襲的女人,下次最好不要碰上我。”
“王兄來找汪東主是……”
“年初有一位貧病交迫的旅客,欲搭下江船行的船自南京返武昌,以一對白玉馬向汪東主換了一百五十西銀子。哼!好像內外堂中沒擺設那對白玉馬。”
“呵呵!這種至寶怎會放在內外堂。”
“我會找得到的。”
“胡某負責給你。”胡天雄一語驚人。
“什麼?”大魔大感意外。
“當然,那是有條件的。”胡天雄吸住對方的眼神緊緊不放。
“在下從不和任何人談餘件。”大魔傲然地說。
“不談條件,你就得不到白玉馬。”
“咱們走著瞧。”大魔固執地說。
“條件很簡單,王兄會談的。因為那位沈野也志在白玉馬,就是那位和你交手的人。”
“他不是我的對手。”
“其實,我心明白,你並沒有必勝的把握,條件是你把他送下十八層地獄,白玉馬就是你的了”
“咦!聽你的口氣,那沈野不是汪宅的保鏢?”
“他的來歷,誰也不知道。在下正在加緊查他的底。”
“哦!原來如此。”
“王兄有興趣嗎?”
“這……”
“在下的耳目眾多,至少可以供給你們一些需要的線索。”胡天雄繼續下餌:“子女金帛,在下是不會吝惜的。”
“晤!讓在下兄弟考慮一天,再作答覆。現在請勿打擾在下兄弟的酒興。”大魔下逐客令。
“好,明天,胡某來討回音。”胡天雄離座而起。
“不送。”
天一黑,汪家宅院黑漆漆地燈火全無,空氣裡流動著死亡的氣息。
汪東主的精神快要崩潰了。那個叫沈野的浪子,先後兩次共屠殺了汪家大院近百兄弟,連風神會的三位護法都喪生在他手下。昨夜他又來鬧,恰巧自己不在而倖免。
現在兩小不知被什麼人救走,沈野更是毫無顧忌地來對他大張撻伐。
熊耳山莊的少莊主及其師血手神魔,又因事離開南京,沈野不找他找誰?”
因此,他只好躲在一處沒人知的地方避難,將宅院中的一切交給他的手下主持大局。
這些手下倒是挺能幹的,算定沈野不會等得太久,很快就會再來的,所以如臨大敵,作了應付災禍的準備。
整座巨宅不論晝夜,不論任何時刻,皆瀰漫著無邊的殺氣,隨時皆可能將入侵的人埋葬掉。
三更過去了,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東廂,本來是招待親友的地方。今夜,這裡住了幾個人,但卻不是汪東主的親友,而是風神會南京香壇來的人。
廂廊下,廊柱旁站著兩個黑影。前面廣闊的大院中,花徑兩旁是花圃,花早已凋謝,樹也光禿禿的。
這些地方,連一隻老鼠竄過也無所遁形,任何高明的夜行人,也難逃過兩個黑影的耳目。
“四更快過了。”右首那人低聲向同伴說:“那混蛋不會來了。
奇怪!這個叫沈野的人,到底是何來路?連大名鼎鼎的黑道兇魔地府雙魔的老大也罩不住他,怎麼江湖上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等到京師查底的人返回,就知道他的底細了。四更一過,不是夜行人活動的時刻。
陳兄,你還是回房去睡一覺吧。明天還有再忙呢,出動了所有的人手,搜遍城內外。竟然查不到那混查的隱身處,像是平空消失了,見鬼!”
咱們可忙礙人仰馬翻,不是滋味。混帳王八蛋!抓到之後,哼!”
“孫老兄,你能抓到地嗎?你比地府雙魔的大魔高明?”陳兄語中帶刺:“發現了他,你最好別逞能,趕快示警讓高明的人上,免得枉送性命。”
“哼!你可不要從門縫裡看人,把我百步蛇著扁了,我孫毓青也曾是江湖之雄,百步蛇的名號。可不是輕輕鬆鬆的混來的……
咦!你身後怎麼有一根繩子……嗯……”
陳兄身後不但有一根繩子從上面掛下來,百步蛇的頂門也有物體向下砸。
“砰叭……”一張大青瓦砸中百步蛇的腦袋,再落地打得四分五裂。
黑夜中死寂,青瓦破碎的聲音十分驚心動魄。
而那位陳兄,卻被套索勒住脖子往上拖,雙腳一離地,掙扎的力道急速減弱。
火把接二連三的出現在廂廊四周。
該來的人都來了,連四周的屋頂也有人出現。
可是誰也沒發現入侵的人。
陳兄和百步蛇孫毓青都沒死,一個傷頸一個傷頭,傷勢雖不算嚴重,但膽都快哧破了。
在高手八面埋伏警戒森嚴中,入侵的人來無影去無蹤,深入中樞要地傷人示威,顯然是手下留情,意在示威而不在殺人,兩個受傷的可說是死過一次了,怎不驚破膽?
一個灰影悠哉悠哉地走在一條小巷子裡,腳下踱著方步、揹著手。施施然向南走。大冷天裡罡風刺骨,即將下雪。這人居然在這條死巷中散步?莫非神經不正常?
“閣下為何不下手偷襲?”前一個灰影問。並未回頭察看。
“你老兄早已發現我跟來了,偷襲不會成功的。”後跟的黑影淡談地說:“何況我這個人做事一向小心,沒有絕對把握的事,我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晤!你倒現有自知之明,閣下,你該不會是汪東主的護院吧?
護院是不敢離開宅院跟出來的。”灰影仍然慢步往前走,仍未回頭察看:“你敢獨自一人跟來,一定是自認可以吃得住我,你究竟是何方神聖呀?”
“我姓鍾,鍾濤。這姓名讓你想起了什麼嗎?”黑影跟在後面兩丈處,說話的語氣中,流露出相當自負的意味。
“嗯!白日刺客鍾濤,江湖上手段殘忍的名刺客。做的獨門買賣,百毒無常錐可殺人於三丈外而不露痕跡。
你打算在何時發射你的獨門暗器?天太冷了,你的手不會因發拌而失去準頭吧?”
“如果發射,我的手就不會發抖的,發射出乎本能,當然不會失去準頭,但是……”
“但是沒有把握及信心?”
“或許是的。沈兄,我是恰好途經南京、有朋友拉線,請我來保護汪家的。”
“哦!”
“我的習慣是沒弄清事情底細。是不會貿然接下買賣的。
同時,我殺人而不保護人。所以,我只答應先看看情況,而且,汪家已開出條件。””殺我的條件?”
“不,是送你一萬兩銀子和金珠,請你決開南都,離開了就不要回來。”
“那天殺的汪明直,他居然會打這種算盤。”沈野忍不住咒罵:“兩個小孩的性命是無價的,區區萬兩銀子的金珠就能買下兩條人命?”
“沈兄……”
“免談。除非他能將兩小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地交給我,否則他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沈兄,凡事都可以商量的,你總該另開個條件吧!”
“沒有什麼可商量的,除非他出面向我當面交代清楚。”
“那……那你指定地點與時間……”
“沒有必要,我會找得到他的。”沈野斷然關閉談判之門。
“沈兄……”
“你不下手,我可要走了,前面就是水西橋的溫柔鄉,時候不早了,我要去享受享受溫柔的滋味……”
一晃眼,沈野已消失在一條不見五指的小巷中。
白日刺客鍾濤吃了一驚,他的身法委實快得不可思議,像是突然幻滅了,縱使反應再快的人也無法阻攔。
“這人好神秘的身法”這位白日刺客一向以輕功身法自傲,但見沈野這種鬼魅似的身法,不由悚然而驚。
按理說,這種小巷通常是雜物堆積處,人在這種地方行走,不可能毫無聲息發出,事實上的確是聲息全無,除非那不是人是幽靈!白日刺客如何不驚?
次日天剛破曉,水西門外的煙花巷受到大批人手的搜查,鶯鶯燕燕驚慌失措,嫖客們更是牢騷滿腹,怨聲載道嫖客中沒有沈野,整條煙花巷從龜公到管事的,沒有一個人像沈野。
天下九大高手中排名第五的天王刀唐漢生是個老江湖,老江湖朋友當然很多,但是否對所有朋友的底細都摸得清楚,那就難說了。
像斷魂槍王家英就是他的朋友之一,王家英在南京設館授徒,應該算是白道人士。
但事實上,一個武館的武師,必然會與地方上的地棍有往來,能潔身自好的既沒有幾個,因此他的背景就複雜了。
天王刀為人四海,而斷魂槍又好客,一拍即合。
這天午後,天王刀就成為王家的貴賓。王家在水西門北首不遠。住處附近由於接近城外的碼頭,難免龍蛇混雜。
晚宴相當豐盛,陪客有斷魂槍的十幾個徒弟。
這些徒弟中,有些是碼頭的混混,有些是大戶人家的子弟,席間的奉承話當然十分耐聽,讓天王刀極感愉快,誰又不喜歡被人奉承?所以喝了不少酒。
正席很熱鬧,雙方已有了六七分酒意,接著徒弟們先後辭出。
斷魂槍另設第二席,席設在偏院花廳。
天王刀一跨入溫暖如春的花廳,眼前一亮,酒醒了一二分。
三位陪客離席相迎,一男兩女,男的氣概不凡,女的年華雙十,貌美如花,而且落落大方。
“唐大俠光臨敝地,幸會幸會。”那位穿了皮袍的中年人首先抱拳施禮含笑打招呼:
“俠義道風雲人物,天下九大高手,舉世同欽,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俠義,果然見面勝似聞名。”
“唐兄,這三位都是老朋友,慕名前來親近。”斷魂槍親切地為主客引見:“這位是浦口車行的少東主方翔,在大江兩岸頗負俠名。”
兩姑娘是白姑娘蘭芳,與黃姑娘玫,都是見過世面的女英雄,但不會獨當一面闖道,正作出道的打算,希望唐兄多加提拔後進。”
客套一番。主人肅客人席。席是大圓桌,圓桌不分主客,兩位姑娘安排在天王刀的左右,安排得真好。
首先是敬酒,酒過三巡,酒意又添了一兩分。原是三位陪客一陣奉承,熱切地請教一些江湖門道。
天王刀既然是高手名宿,當然以前輩先進自居,加以酒意漸濃,左右兩個美人殷殷請教,少不了說些俠義行道江湖見聞,和自己的生平得意事。
直至有了九分酒意,斷魂槍這才話上正題。
“唐大俠,昨天兄弟所提到唐兄所住客房的事。”斷魂槍像是信口提出的:“那位兇犯沈野。”
“哦!他怎麼啦?”天王刀在禮貌上不得不問。
“昨夜他又進入下江船行汪東主的宅院,企圖勒索,好在汪東主不在,僅打傷了護院而退。”斷魂槍搖頭苦笑:“簡直是無法無天。”
唐大俠是知道的,像這種武藝高強心狠手辣的黑道亡命,官府是無可奈何他的。再這樣鬧下去,不知會出多少人命呢?”
“唐大俠足跡遍江湖。見多識廣”白蘭芳姑娘水汪汪的秋波一直不離天王刀的臉面,明媚的笑容十分動人:“賤妾不知該不該問?”
“白姑娘要問什麼?”天王刀醉眼朦朧,扭頭注視這位吐氣如蘭,三分醉意的美姑娘。
“如果賤妾提出不情之請,唐大俠會拒絕嗎?”
“唷!白姑娘言重了……”
“我是說……”白姑娘把客氣的自謙稱謂省略了,你我比較熱絡些:“請唐大俠仗俠義之劍,擒捕沈野為本地除害,不知唐大俠可肯俯允?”
“這個……”天王刀一怔,酒醒了一分。
“白姐姐不可造次。”黃玫姑娘裝腔作勢:“怎可向唐大俠提出這種不情之請?唐大俠是客人,人地生疏,根本不知道沈野的底細,想幫助我們也無能為力。
那個沈野的武功厲害得很呢?汪家那麼多保鏢護院,也擋不住那姓沈的。再就是唐大俠曾懷疑過那沈野是報應使老,怎能管?”
天王刀是俠義英雄,但英雄難過美人關,硬不起心腸拒絕美貌女人所提的要求。
英雄也受不了激,為名氣可以爭得頭破血流。黃姑娘的話,分明是有意小看了他這位天下武林九大高手排名第五的天王刀。
他覺得桌下有一雙溫曖的小手,在拉他的手臂,是黃玫姑娘的玉手,上面也在向他打眼色眉目傳情,意思是不難了解的,是要他不要答應白姑娘的要求。
“我要進-步調查,看該不該管。”情勢已迫得他不能拒絕,英雄氣概令他不能拒絕。
“好啊!那就謝謝你啦!”白姑娘雀躍地欣然道謝。
“全城廂的仕紳,好像正在籌措賞金。”少東主方翔接口道:“可能有五千兩銀子空前大彩金,死活不論。”
酒色財氣。全用上了。
天王刀這位俠義英雄,過不了酒色財氣四大關,也跳不出多少賢人在中央的四堵牆。
“我明天就著手去查。”天王刀大著舌頭說:“王兄是地頭蛇,希望多提供資料和消息。”
“那是當然,唐兄仗義為本地除害小弟怎不為你盡一份心力。”斷魂槍爽快地一口答應:“我有的是人手,如何安排,從何著手,一切擔憑唐兄調度差貴遣!”
“那就謝啦”
“客氣客氣,來,我們為獲得唐大俠鼎力相助而乾杯,白姑娘,替唐大俠斟酒。”
四人輪流向他斟酒,不醉無歸。
天王刀醒來時,發現自己不是在客店的上房中,而是在一間非常華麗的套房大床上。不但他自己身無寸縷,身傍還躺著赤裸的白蘭芳姑娘。
她那玲瓏浮突的美好胴體,如磁鐵般地吸引他的目光,他激動得心房似要爆炸了,整個人像烈火包圍著,雙目中射出異樣的光芒。
他的手在動了,在遊走,越過原野停留在巫山高峰。
就是一陣急驟的動作……
天王刀這位俠義英雄,開始搜捕沈野。
兩個黑道兇魔,也成為胡天雄搜殺沈野的劊子手。
胡家的大宅在水西橋東首不遠處,宅旁是一個小河灣,樓房甚多,像一座大花園,春天一到,就會像一處花團錦簇的花園別墅。可惜目前是初冬,無法欣賞到百花齊放的景象。
地府雙魔,已成為胡家的貴賓。
本來,胡天雄希望兩兇魔搬到中安頓,但兩兇魔堅決拒絕了,要保持黑道人物應有的高度警覺,不受他人管制,住客棧可保持活動的自由,主動權操之在我。
所以僅隨胡天雄去胡宅作客半天,一方面是談條件,一方面是見見胡家的那些保鏢護院,彼此認識認識,留意可用的人手。
花廳中,主客雙方商談頗為融洽,保鏢護院的首要只有七位參與。
胡天雄相當慷慨,拍胸膛保證格殺或擒獲沈野之後,負責向汪東主取白玉馬轉變,並先付一千兩銀子定金,事成再付四千兩銀子酬金。
有一千兩銀子可拿,兩兇魔相當滿意,但對於行動構想,兩兇魔卻不同意胡天雄四出搜蹤的辦法。
“既然那傢伙志在勒索強劫貴地各大戶,咱們為何不設下陷阱引虎入伏?胡兄是本城有名大戶這一,早晚他會來的。
昨晚及前晚汪家被他侵入,下一家以誰有被看中的可能?依在下之見,偷偷將白玉馬戴在某一家,再在暗中有意無意地透露些許風聲,他就會來入伏的。
當然,除了夜間設伏之外,在下兄弟將四出採探,蛇有蛇路,鼠有鼠路,不難找到他的藏匿處,不怕他有飛天遁地的本領,在下兄弟絕對應付得了他。”
地府雙魔的老大提出自己的看法與對付沈野的構想。
“辦法是不錯,但那傢伙武功驚人,神出鬼設,舍下這些師父們,誰也擋不住他。”胡天雄有點憂於形色:“弄不好,虎未入阱卻先傷人,豈不弄巧反拙?王老兄想到用舍下布陷阱,在下所冒的風險太大了。”
“胡兄即使不布陷阱,同樣會冒大風險。”二魔陰笑:“誰知道那傢伙哪一天心血來潮光顧尊府?那時戒備不夠森嚴,風險是不是更大?”
“對呀!”雙魔加強語氣:“如果布陷阱,在下兄弟當然在尊府附近見機行事。
不然,就得四處追蹤,想兼顧尊府實非易事。得人錢財,與人消災,雖然在下兄弟並不是尊府的保鏢護院,但尊府如果出了事,在下兄弟臉上也掛不住,對不對?”
胡天雄慎重地說:“這件事在下得詳加考慮,等有所決定,再通知兩位好不好?”
“千緊萬緊,性命要緊,可不能輕易決定。那傢伙已開了殺戒,在下不希望把寒舍變成屠場。”
“也好,真該慎重考慮的。”大魔附和地說:“咱們兄弟這就開始準備,告辭了。”
“用胡兄轉告汪東主。”二魔臨行陰森森地說:“那對白玉馬他最好別讓別人搶走或者丟失了,不然,他所面對的可怕敵人,將不止一個沈野!”
“放心啦!包在兄弟身上。”
問題是,兩位能不能罩鎮住沈野。”胡天雄的話也不怎麼客氣。
“胡兄也請放心。咱們早晚會送那傢伙到地獄的,事不辦妥,咱們給他沒完沒了。”大魔傲然地說。
送走了兩兇魔,眾入重新在花廳聚會。
“各位認為這兩個兇魔靠得住嗎?”
七位武師你看我,我看你。
與兩個宇內兇魔比較,他們確是差了一大截,無論是武功或見識、名氣,他們均無法與兩個兇魔相提並論。
“在下不明白東主的意思。”護院領班快劍餘方冷靜地說:“是指兩兇魔能否對付得了沈野呢?抑或是指他們拿了錢不辦事?”
“在本地論財勢,下一個遭殃的人決不會是我,就事論事,沈野為誰而來,為什麼而來,各位早該明白。”
“東主。但兩位兇魔卻不明白。”
“只要不給他們與沈野面對面談判的機會,他們永遠不會明的的。”
“東主懷疑他們……”
“混水摸魚,甚至趁火打劫。”胡天雄冷冷地說。
“兩兇魔不是善男信女。他們妙想天開,要打本宅的主意。這證明了一件事;兩兇魔不是沈野一夥的。
我要你們特別留心盯住他們,不讓他們與沈野打交道。”
“這個……”
“你們放心,只要你們的人,發現他們與沈野接觸,立即搶先動手就行,另有高手在暗中接應,用不著你們真的與沈野拚命的。”
“在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們趕快加強準備。”
“是,咱們告辭。”
七位武師一走,內廳踱出一男一女。
“斷魂槍王家英那邊的消息如何?”胡天雄向兩人問。
“狀況非常良好,天王刀不是沈野往來的人已可確定,同時他亦將會乖乖地為王家賣命。”男的說。
“問題是,那位俠義英雄可能會調查因果的,這點咱們不得不防。”
“告訴王家英,緊跟住他,不讓他有餘暇去調查。咱們只是要利用他俠義門人的聲望,必要時,除掉他。”
“嫁禍沈野。”
“對。”
“好辦法!”男的陰陰一笑:“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必須斷然處置,否則就會養貽虎患了。
我已叫白蘭芳天天纏著他,他已嚐到了甜頭,不會放手的。”
“最重要的是,未至情勢逆轉關頭,咱們不能亮出組織旗號,以免影響劫鏢大計,儘量利用外圍的人進行,咱們的重要負責人,此期間必須嚴防暴露身份。”胡天雄非常懊惱地說:
“怪只怪朱雀星主的屬下惹上了那傢伙,使本會樹下這個強敵,遭致空前的損失。
而目由於接二連三地在此襲擾不斷,使劫鏢大計無法順利進行,真他媽的走了倒頭運!”
“那只有趕快永絕後患。”
“問題是,咱們沒有人能對付得了這個該死的沈野;連大名鼎鼎,作案從未失敗的白日刺客鍾濤也失敗了。”
你們走吧,保持密切聯繫。”
“要不要請求星主協助?”男的一面走一面問。
“讓他們看笑話嗎?哼!胡執事等人正在幸災樂禍呢,壇主已經受不了他啦!何況上面又能派誰來協助呢?星主屬下的三位護法在通濟橋向他聯手偷襲,不但傷不了人家一根毫毛,反而當場叫那傢伙擊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