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修劍端坐穩如泰山,抓起茶杯似想打出。
驀地,人影閃動,只見兩道電也似藍光疾射過來,乾淨俐落立於雅居中央。
隨着二道身影掠來,頓時泛出兩道似乎是-子及黃玫瑰香氣,敢情還是個女的。
司徒修劍深深吸口氣,似笑非笑道:“就憑這兩種香氣,毋須開口,我已知你倆是誰。該是冷家姐妹,冷翠兒、冷真兒吧!”
話方説出,立於現場的兩位面罩藍妙少女頓感驚宅。
但冷翠兒立即扯下面紗,露出姣白容貌,嘴角一抹冷笑:“既然莊主已猜知我們身分,那麼,我就開門見山講白了。”
冷真兒,揪下面紗,聲音冷冰冰的:“據聞,八苦老人將他畢生精華‘八苦修羅掌’,抄騰成本,將它藏於芙蓉蕩千萬只老鼠肚子之中,這事你該知道吧?”
司徒修劍含笑:“此乃江湖大盛事,老夫豈有不知之理?”
“知道即好辦事!”
冷翠兒娥眉一挑,深邃雙眸化成明月般皎亮,盯着司徒修劍又道:“陶盡門有意和落霞山莊聯盟,共同奪取八苦修羅掌,不知莊主意下如何?”
“聯盟!”司徒修劍稍驚詫:“是你意思,還是你爹的意思?”
冷翠兒道:“我的意思就是我爹的意思,兩者同樣有效。”
“喔?你倒是越來越能幹了?”
司徒修劍冷笑着又道:“你還是回去問問你爹吧!如此重大事情,我怎敢一口答應你,要是將來你爹反悔,落霞山莊可丟不起這個臉。”
“我説過,我就是代表我爹!”冷翠兒硬要對方接受:“你不敢?”
“就算是吧!”
“我看你是故意為難我們姐妹吧!”冷真兒斥道。
“老夫可沒這個膽子!”司徒修劍道:“此事不必再談,你倆可以走了吧?”
冷翠兒冷笑:“要走可以,但也許你們不曉得,凡是我們姐妹經過之地,必然會留下痕跡的!”
話未説完,兩道輕影突然掠動,竟然展開破壞攻勢。
“讓我來!”
苗若煙長劍一抖,欺身入陣,想領教久聞不見的冷家姐妹。
只見,冷家姐妹聯合施展“恨滿西風”絕招,一時人影竄天入地,隨又旋如陀螺,兩把薄刀如日月光華,嘯風陣陣,威力非同小可。
苗若煙則靠輕功遊掠於刀陣之中,一時雖未攻破對方,卻也困住兩人可能施行之破壞。相較三數招之後,頓感兩女功力果然不俗,得小心應付為是。
三人纏戰,但見刀光劍影,頗為激烈。
“來一招‘閒雲掠霧’吧!”
司徒修劍仔細看着女徒出招,似較急躁,於是點她一下,藉此柔以雲霧的招式克那剛強攻勢。
苗若煙聞言,頓有所悟,當下改變攻勢,甚至放緩速度。
如此一來,冷家姐妹那以快制快之招一時受到阻礙,就像陀螺掉入了粘泥中,越滾越施展不開。
“可惡,要我開殺戒嗎!”
冷真兒動怒,攻勢頓變,利刀化成強弩般猛刺苗若煙左脅,冷翠兒卻將招式迫緊,使得一時情況危急,猝見司徒善武及無醉、無赦兩人欺身卻攻。
冷翠兒但見三人逼來,自己準吃力不討好,始迫退苗若煙,冷聲喝道:“今天暫且到此,他日再來領教!”
話方説完,和妹妹默英十足,倒掠竅口,逃之夭夭。
“不要追了!”
司徒修劍兒喝住四人,淡淡一笑,又道:“不必跟小孩計較,照你們分配工作進行,還有,多派人手防範,免得陶盡門又摸來。”
司徒善武及二名徒弟自是不敢抗命,紛紛應是。
在談過細節之後,四人已各自分開辦事去了。
司徒修劍靜坐良久,思考種種事情,隨後,他露出幾許笑意:“該去看一看小竟的狀況了……”
他認為,要是剛才小竟在場的話,説不定一掌即打得冷家姐妹落-而逃,何等的威風呢?
他很快轉身,前往東廂院找那管家老陳。
人尚未到,老陳已快步迎來,拱手直喚莊主好。
“喔……你手腳倒是不慢?”司徒修劍淡笑着:“小竟呢?可有聽話?”
“他在澆花……”老陳直指廂房前一叢翠竹,小竟正認真挑水澆淋:“屬下已帶他熟悉山莊的一切,他很聽話,工作也非常的認真。”
雖然當時他想把小竟抬去餵狗,但那只是一時疏忽而已。
此時,小竟已被莊主收為小徒,身分豈可一日而同?他得小心翼翼照顧,免得日後得罪貴人,連混都混不下去。
現在,就算叫他澆水,也是事先叫人挑個大桶於此,才讓他小桶小桶的澆,巴結的功夫可説到了家。
司徒修劍瞧及小徒如此的認真,倒是露出滿意的笑容:“還習慣吧?”輕輕迎步走了過去。
小竟聞聲才發現師父光臨,憨楞楞的笑了起來,直叫着師父,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行大禮。
司徒修劍輕拍他肩頭,感覺壯多了,含笑道:“如何,苦不苦?”
“不苦……一點也不苦……”
只要吃得飽,不受人欺負,小竟已別無困苦之處。
司徒修劍抓起小竟雙手,那該是昔日傷口,他卻不忍,直道幹啥如此拼命?新傷舊傷都出來?
小竟直道:“沒關係……沒關係……”
司徒修劍可不這麼想,轉向老陳:“這樣好了,他傷勢初愈,不適合做些粗重工作,你就分配較輕鬆的……這樣吧,暫且通融一次,放你假,讓你養傷,順便四處閒逛,也好見見世面。”
老陳當然猛點頭表示支持,莊主對他抬愛,就此盡展無遺,他不照顧小竟,要照顧誰呢?
小竟卻不敢奢想,急急道:“徒兒這些都是外傷,不礙事的,做些粗活可以練臂力,將來可以增進功力。”
“話是不錯,但人除了練功、工作,也要休息,右則心胸鬱悶,容易走火入魔,聽師父的話,出去散散心如何?”
“呃……”小竟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老陳自希望他接受,道:“莊主説的沒錯,休息和工作同等重要,你就接受莊主厚愛,不必再猶豫了。”
“那……小竟只好從命了。”
“好,很好!”司徒修劍滿意直笑:“盡情去玩吧!來到落霞山莊,還有什麼放不開的呢!”
小竟心存感激,大概是自己時來運轉,莫名的投靠了落霞山莊,這一切竟然變得如此順利。
縱然,自己對落霞山莊一無所知,但是莊主恩情已見一切了,有生之年,感恩圖報永世不忘。
然而,江湖事,又怎説好即好?利害關係之際,甚至親如兄弟皆能反目成仇。
司徒修劍雖然滿心關懷,但笑聲中總露點沾沾自喜,似乎一切都照他安排中進行,小竟亦會成為他安排中的一顆棋子麼?
事情尚未明朗,誰又知道是怎麼回事?
“快去吧,別再猶豫,快去。”
司徒修劍不自覺地也急促起來。
“那……徒兒去了?……”
小竟想去,但他似乎對地形不熟。
老陳立即拱手:“小的帶他走走便是。”
司徒修劍當然説好了。
於是老陳領着小竟,欣然告別而去。
竹叢下,司徒修劍伸手迎接竹葉滑落之露珠,目光迎送小竟離去,他輕舔露珠,隨後泛起一絲笑容,久久不絕於臉上。
不久……
他緩緩走向西廂院。
那是一間特別用石塊墊高之廂房。
石門自動開啓,司徒修劍迎步進去,推開房門。
裏頭似是禪房,不見桌椅,只有絲綢黃薄團,一名白-女子盤坐薄團上,似等着他的到來,已張開眼睛,淺露笑意。
“我認為小竟乃此計劃中最僅人選。”
司徒修劍邊説邊坐於華陀婆婆對面,那裏早備有一薄團及一杯香茶。
司徒修劍拿起香茶即喝。
若非那頭白髮,華陀婆婆根本就像個少女。
她已年近六白的老女人,身材竟然苗條到家,那張臉更如少女般不肯皺一下,雪白肌膚吹彈可破,就是真正二八僅人與之相比,恐怕也得遜色三分。
她輕輕一笑,迷人酒窩可深得很:“他真的那麼帶勁?可惜尚未見到他,我可不敢口出狂言,此項計劃,危險產極高,事情一旦失敗,不僅是他,就連你、我都難逃噩運,所以,為了大家安全,我們寧缺勿濫!”
“等他回來,讓你瞧瞧便是。”司徒修劍啜口香茶,頗有自信説道:“你鑑定看看我的眼光是否慧眼識英雄。”
“希望如此,大家省事多多。”
司徒修劍沉吟片刻後,緩緩道:“依你數十年經驗,你認為把小竟變成‘貓人’機率有多少?”
華陀婆婆伸手輕理那頭白髮,淡聲道:“他如果真是最僅人選,一塊寶,他如果能毫無損傷地在-那間,完全接受你全部高深功力……,這麼一來,製成‘貓人’的機率,約有八成的把握。”
“八成?……雖然不錯……但那二成,是怎麼回事?”
“這二成嘛……”華陀婆婆笑的曖昧:“當然是我的醫術,要是我突然雙手發抖,那豈不前功盡棄?”
“華陀婆婆的手豈會出錯?”
司徒修劍不禁笑的開心,這答案無異説明已接近十成的機會,又道:“只要咱倆合作,必能穩操勝算。”
“希望如此!”
兩人會心一笑,隨即又討論些細節。
許久,司徒修劍才春風滿面似的離開西廂房,圓滾滾的臉上笑意不斷。
他彷佛見着小竟變成“貓人”模樣。
貓捉老鼠,豈不相生相剋?
話説小竟一踏出落霞山莊後,他不忍老陳跟在身邊侍候,遂要他回去,老陳以為他另有去處,也就不便跟來。
其實,小竟初到此地,哪能相識什麼?
他只能毫無目標的走着,或而想到街上那間客棧,該是唯一目標。又趕回去問守衞怎麼走,在得到指點後,便興沖沖的往山下行去。
幾經轉折,不到中午,他還是找到市集,置身於大街之中。
但見攤販雲集,叫賣聲此起彼落,熙熙攘攘,熱鬧非常。
小竟反正也沒事兒,只好隨人波而走,逛到哪兒算到哪兒,等着逛到那間客棧,再去瞧瞧不遲。
隨波逐流一陣,他見左街大廣場處擠滿人潮,且傳出敲鑼打鼓聲,想必是有熱鬧可看,他不自覺地移步過去。
人羣一圈又一圈,幾乎把廣場擠得水泄不通,小竟當然擠不進去,忽見左側大榕樹上已攀着不少小孩,甚至大人。
在毫無位置之下,他只好往榕樹攀去,還好,此樹分枝不少,得以找到理想位置,才可將廣場一覽無遺。
他往前瞧去,登時驚心動魄,差點叫出聲音。
那變把戲者竟然在展示人不像人的畸型人。
一行七八個,有的矮如侏儒,有的駝背如球,更有彎體背背相連,長滿指長肉芽的恐怖畸型人。
小竟瞧得差點嘔吐,不敢相信人世間竟然有此悽慘無比之人?“相較之下,上蒼對我極為仁慈了。”小竟感慨不已,這些人才是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們是被人動手腳粘上去的!”左側傳來聲音。小竟更是驚心,這些人會是被人動手腳所造成的?
他急往發聲處瞧去。榕樹尾端坐着一位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小叫花。只見,他留有一頭桀驁不馴的散發,滿臉油泥,兩眼卻是黑白分明,炯炯放光,正瞧着小竟。他似乎看上小竟,説完此話,已移身過來,腰際一條草繩晃啊晃的,草鞋拖地只只響,走着軟枝,起伏般晃着。但是,他卻是一臉的悠哉樣!他走至小竟偵旁五尺近,坐了下來。但見他指了指背相連的畸型人:“我看多了,他們那張背是被人削出血肉,再捆成一團,加點什麼怪藥,等傷口癒合,自然就粘在一起了。你看那肉芽,一條條像紅蚯蚓、大蜈蚣,那是怪藥引起的副作用,聽説又癢又疼,但抓出血又會再長,很慘、很慘的啦!”小竟觸目驚心往那彎揹人瞧去,肉芽突如石筍林,幾乎已傳染全身,直若癩痢、-瘋者,形態極慘。小叫花又指向另兩名後腦袋相連者:“他們更慘,兩人共享一個腦,疼下痛來,掙扎相互廝殺,看到沒有,眼睛都被對方抓瞎了。”
“你……你怎知那麼多?……”“我跟了一個多月,當然明白。”小叫花低聲地又道:“我還曾偷溜到他們籠子,打探消息,結果他們舌頭都被割掉,吭不出一個鳥字,我只好寫着問,才知道是有人動手腳。你猜,他們最想什麼?”“死!”“呃!”小叫花凝眼仙竟:“你怎知?不賴喔!”小竟當然知道,他就曾經歷生不如死之狀況,不禁感觸良多。“誰那麼殘忍,把他們整得如此慘狀?”“要是知道的話,準把他碎屍萬段,呃!不對,應該把他變成這樣,讓他噹噹自己的住作。”小叫花還在撂狠話,忽見場內兩名彪形大漢手持長鞭,忿怒抽向幾名侏儒,鞭鞭見血,再抽下去,皮開肉綜。但是,他還想繼續抽,簡直毫無人性。小叫花忍受不了,破口即罵:“喂!畜牲……你是不是人?也敢向那些人動手?”小竟一時升起正義,嗔怒斥道:“欺負弱小,算什麼英雄,有膽來找我們!”“走,教訓他去!”小叫化嗔喝。“好!”小竟本着一臉的正義,哪顧得自己不懂武功,他想教訓,卻找不到路下去。哪知小叫花雙腳一蹬,樹枝晃動,他已跳落地面。小竟受不了震盪,唉呀呀的尖叫,緊隨其後跌落地面,幸好他跌慣了──從萬丈絕望峯摔下來都沒事,哪怕在兩三丈榕樹上?他帶窘爬起,第一次那麼威風迫向二名彪形大漢。“好小子,敢管大爺的閒事?”兩名大漢長鞭一揮就要抽來。小叫花可經驗得很,狠叫一聲衝,硬是欺撞大漢,迫得那長鞭發揮不了功用。小竟有樣學樣,也衝殺過來。一時,四人扭成一團,殺得難分難解。“小矮人,逃啊!越遠越好……”小竟臨阿還管閒事,哪知話未説完,大漢一拳搗來,打得他眼眶發黑,眼冒金星,正想甩頭醒腦,叭然一拳,右眼又自挨着。小竟眼前一黑,恐懼立生,一腳竟然踹中大漢卵蛋,痛得他如袋鼠般亂跳亂叫。“我踹死你!”小竟勉強張開眼睛,發現效果,自是一路追殺下去。“操你奶奶!”大漢跳久了,疼痛稍減後,自是想要報復,齜牙裂嘴,咆哮如獅,如山崩地裂般撲殺過來。小竟亦是霸道得很,猛衝上去,連環拳猛打不停,大漢卻無動於衷,雙手一攬,扣住小竟腰身,高舉上空,狂笑不已。小竟一時心急,直叫放我下來。“沒那麼容易!”大漢哈哈狂笑着:“不將你摔成肉醬,我就不叫李霸!”説着,卯足勁道正要把小竟丟往城牆,撞得他粉身碎骨之際……突然只覺腰際一麻,全身竟然使不出力道,像木頭人定在當場,小竟得以滾身摔落地面,脱逃魔掌。此刻,小竟哪還有力氣掙扎,大罵一聲“你媽的”之後,已累如出水的哈巴狗般,有氣無力地癱在地上,舌頭伸得尖長,猛喘又喘。“喂!你要不要緊?”原先和小竟一同攪入這一場混局的小叫花蹲在一旁,不必看,一拳打得那名大漢倒大樹舟撞於地面。
“擺平了?……”小竟摸摸眼眶,好疼。“那當然,我是不發威,若發威,天王老子都擋不了的!”
小叫花指着兩名惡漢,頗為得意自己的戰果。
“那……那些人呢?”小竟指那些侏儒。
“走啦,連觀眾都走了,他們看不得熱鬧,只好自動離去。”
小竟偷偷瞄向四處,果然人羣散得甚遠,暗自解嘲:“還好,否則我這兩個黑圈圈很不好隱藏。”
他摸着眼睛,不禁自嘲直笑。
“那是光榮戰果,沒什麼好害臊的。”
小叫花不以為意的輕笑着。
“你都沒事?”
小竟有點疑惑,打架無傷,似乎不大正常。
小叫花聳聳肩:“丐幫弟子,豈能輕易就受傷。”瞄着小竟:“我還以為你練過幾天武功,沒想到……這麼慘不忍睹?”
“長這麼大,我這次武功算是最強的一次了。”小竟乾笑道:“以後多多指教,我叫小竟,你呢?”
“歐小被,棉被的被。”
“小被?倒是挺順口的,你是丐幫弟子,武功必定了不起嘍?”
“馬馬虎虎啦!”
小被嘿嘿邪笑,想裝不在乎,卻總是難以隱藏:“六審及格,大概可以一拳打死一條牛啦!”
小竟當然一臉欽佩:“能不能試驗一下,我是説,把地上這兩頭牛彈開。”
“沒問題!”
小被當下運起打狗拳,喝喝幾聲,猝然斜打地面兩惡漢,兩拳轟來,叭叭脆響,惡漢霎如斷線風箏摔飛十餘丈,掉落牆底,悶哼聲音傳來,想是痛到極點。
“如何?”小被拍拍手,威風極了。
小竟登時拍手叫好,惹得小被笑不合口,直道小意思!
相互交談一陣,小竟不覺想起老站在這裏也不是辦法,遂問道:“你有地方去麼?”
小被一副吊兒郎當黠笑道:“原先,我是奉幫主之命得去執行任務,不過,小被我童心未泯,所以趁機開溜,想要繞繞芙蓉蕩,看是否有搞頭,怎麼樣,是否有興趣同行?”
“好啊,我正愁法地方去呢!”
“爽!回答的爽快,你要去哪?”
“不是説過,沒地方去了。”
“那……咱先到夢愁湖一遊如何!”小被笑念着:“夢愁,夢愁,夢裏就不用發愁!
遊罷回來再發愁也不遲!”
當然沒意見,於是兩人相偕往夢愁湖行去。
夢愁湖,波濤萬項,煙水迷茫,更有數艘繽紛畫舫,閒閒散散,隨波逐流,悠遊於湖面上。
夢愁湖畔遍植楊柳青青,微風輕吹,柳條搖晃,宛若仙女起舞……
小竟、小被同在如織人潮中,浸淫在夢愁湖之悠然景緻中……,不知不覺行向白色情仙橋上。
一眼望去,偌大的湖景,盡收眼底,實是最佳賞景的地點。
小被大概混慣了,對僅景沒什麼興趣。
他只對過往人潮特別來勁,每有奇特之人,必定品頭論足一番,論內了,自又回到小竟身邊。
“你為何出現在芙蓉蕩?”小被語氣倒認真許多。
“我?”小竟一時猶豫。
“不能説?”
“不是不能説,而是説了以後,很沒面子。”
“喔?”小被甚有興趣,直叫説啊!
小竟沒辦法,只好窘着聲音道:“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天上?你是神仙下凡?”
“該説餓鬼投胎吧!”小竟道:“我是從絕望峯上自殺往下跳,本以為一了百了,沒想到卻死不掉,就這樣來到了芙蓉蕩。”
“你怎會混到想自殺地步?”
“別説啦……”小竟輕嘆一聲:“以前的我,命運乖舛得很,連條狗都不如……”
“看不出你身世這麼悲慘……”
小被不願觸動他傷口,盡找有趣話題聊,順着小竟眼神,遙望遠處那不見頂端遠山渺渺,咋咋稱奇。
接着,小被又道:“你真是神通廣大,從上面掉下來,竟然摔不死?”
“該是運氣好,兒絆着樹枝又掉落人家屋頂,化去不少勁道,所以才能活命。”
“大難不死,必有後神。”小被輕輕笑了笑:“看看你現在滿面生光,一定混得不錯吧?”
“哪能説混?只能説是被人收留而己。”
小竟感慨地又道:“我跌下來之後,被陶盡門的項尚飛所救,而後,他建議我投效落霞山莊,後來,莊主收留了我,於是我成了莊主的第四位徒弟……,這就是我來到芙蓉蕩所有的遭遇。”
“這就對啦,當了落霞山莊小徒弟,從此必定一帆風順帶威風。”小被笑道:“你命運將亨通啦!”
小竟是有點慶幸,但他可不敢抱太大希望,免得失望更大。
説話間,忽聞東偵湖岸傳來春春似的喝聲,隨又傳出刀劍鏘鏘撞擊聲。
隨着這突地暴動,四下游客頓時騷動起來,紛紛想走避,以免惹禍上身。
“發生何事?”小竟遙望過去,似發現幾個乞丐,問道:“他們是你的同黨?”
小被當然瞧出是丐幫弟子,一時心急,叫聲:“你在此等我!”
説完,急急追趕過去。
小竟楞在當場,照理説,以朋友立場,他該過去,但自己毫無武功,能幫上什麼忙?
只有焦心地在這裏了。
小被猛穿一排楊柳,射至戰區,大喝住手,卻已發現丐幫弟子被打得落花流水。
他再喝住手,截向兩軍之間,五名綠巾壯漢倒掠五丈,冷森頓在那頭掠陣。小被只關心自己弟兄,趕忙擁扶一名重傷男子。
“姚善,你醒醒,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姚善急欲開口,卻力不從心,一張開嘴,只覺得喉嚨一甜,熱血狂噴如注,噴得小被一如血人。
他隱含歉意的瞧着小被,嘴巴張了張,聲如蚊叫,再一咳血,已經軟倒在小被的懷中了。
“姚善!”小被叫之不醒,始知事態嚴重,將他置於地面,轉身扶起另一名受傷兄弟:
“查耀,你説話啊!”
他搖着查耀身子,仍舊無半點動靜,但手中卻抓着一隻破舊陶碗。
瞧他如此死命扣住陶碗,可見他視此碗如命,且為它付出生命代價。
“少幫主……”
兩名掛彩弟子也已蹣跚行來,本是搖搖欲墜,卻仍挺着一口氣,手抓破碗不放。
小被已然明白,這些弟子莫非在為保住自己的飯碗而拼命?
瞧着姚善飯碗已被奪走,小被冷森盯向那羣綠巾殺手,怒道:“你們是何派人馬?
連丐幫弟子也敢傷害?一個爛飯碗也容得你們出手搶劫?”
越想越氣,臉色撲上一層肅殺之氣,原先十六歲年紀,頓時老成數十歲。
一名綠巾殺手冷笑道:“只不過向你們丐幫‘借’個破碗,這麼心疼啊?”
另一名綠巾殺手道:“只要我們綠巾殺手出馬,絕無落空可能!丐幫若要息事寧人,我看只有將就些,把這股癟氣吞到肚子裏當屁放的份兒!哈哈哈哈……”
“我呸!”小被猛吐口水,嗔斥道:“太歲頭上動土,也得先看看地方,不讓你們嚐嚐厲害,還以為丐幫好欺負!”
説着,他喝令手下退開,挺身指着五個殺手,冷聲道:“我以一敵五,你們一起上,一起送死吧!”
硬樹般屹立直挺,一副儼然不可欺模樣,倒讓幾位綠巾殺手眉頭直皺,測不出小被有多少斤兩。
一名綠巾殺手冷道:“以多欺少,即使贏了亦無光彩,咱還是一一較量吧,免得落人口實。”
他先跳出來迎敵。
小被登時冷喝,搶出先機,雙掌化成千萬掌影,凝成一股排山倒海狂流,無以倫比劈向綠巾殺手。
綠巾殺手但聞氣流,心知這小孩武功不弱,但也非高到讓自己害怕地步。他冷笑,照樣翻掌劈來,想來個硬碰硬,果真封向小被雙掌。
這一封,直若兩股狂濤駭浪撞擊,轟然一響,地動山搖,勁風穿裂地面三尺,硬將綠巾殺手給迫退彈開三數丈,差點摔個狗吃屎,嘴角巴掛出血絲。
小被只不過衣交浮動,咧咧作響之後又還原,輕蔑冷笑:“滾吧!我懶得殺吃屎狗,換下一個!”
眉宇一挑,瞄向另一目標。
“我兄弟只不過一時大意才敗北。”第二名殺手冷聲道:“你別得意太早!”
一聲冷喝,只見他凌空穿射過來,手中利劍舞若狂龍覺天,忽又幻成怪蟒卷地,一片寒光鬥亮,劍尖如靈蛇吐信噬來,鎖住丈餘方圓,在不可能的空門隙縫下,暴刺那黑點般細小心臟部位。
小被冷喝,頓時縮閃身軀,連翻七個筋斗化去劍招,猝又翻身,一連十三掌打得對手劍偏人閃,招式零亂。
小被猝然側身,一掌切向殺手左脅,只然一響,直接命中,殺手蹬蹬蹬連退三退,腰身一疼,腫如小球。
他惱羞成怒,哇哇大叫,不再守招,全然猛攻。
“來啊,我打得你滾腫如氣球!”
竟然耍起狂招,東竄西掠,老找空隙出手,有時甚至想揍其腦袋而甘冒中劍危險,揍得那人眼腫鼾青,換來左胸一道傷口,他卻仍叫划得來。
一連纏鬥三十回合,那殺手果真如氣球,虛胖許多,小被卻也捱了三劍,幸好是皮肉之傷,並不礙事。
明眼人一眼即可看出勝負。
觀戰的殺手自是驚心動魄,一人提議:“英雄當不成,只有公然當小人!”
一聲大喝,這三名殺手紛紛掠入戰圈,迫得小被險象環生。
兩名受傷丐幫弟子見狀,登時焦切攻來,但兩人傷動在身,根本幫不上忙,一個上招即被迫退,急如熱鍋螞蟻。
情急中,其中一名只好-出打狗棒,直叫少幫主接住。
“謝啦!”
身為丐幫少幫主,打狗杖法至少也學得六七分火候了,只見,他耍得竹影幢幢,霸氣嘯人。
但聽,斥喝一聲“亂棒打羣犬”,但見那棒一幻為二,二幻為四,及至成千上萬的成影、成牆,在那丈八方圓飛舞竄掠,或而化為狂龍捲天,霸氣天、遊動地,不可捉摸地吞卷那急走偏鋒之劍光。
越滾越盛,似若激光爆開,串成千萬道數尺長的尖冰在浮動,映在陽光下照射,直若從太陽那兒呼喚而來之光針,直接地、間接地,罩刺周遭諸人。
那強大勁道下壓,任誰也都喘氣不及。
小被猝又喝聲“破”!棍影炸開,似千萬條靈活電蛇竄噬對方,一時唉叫連連。
三名綠巾殺手長劍折斷,倒飛摔出十餘丈,倒地不走,剩下一名,全身腫青,畏懼地在作困獸之鬥。
小被猛桃打狗棒,鏘然一響,那人利劍脱飛高空,嚇楞當場,小被猛又揮棒,直指對方太陽穴。要命,先擦擦額頭汗再説。
這幾手直讓他夠累了,擦完後,冷聲斥道:“落入我手中,要殺要剮?還是跟我合作,來個有問必答?”
綠巾殺手悶不吭聲!
“説!”小被猛抖長棍,殺手猛抖身形,以為完了,卻還沒,冷汗直冒,小被再喝:
“只能選一樣!要死?要活?”
“我説便是……”綠巾殺手終究耐不了死亡威脅,鋭氣盡失,只求活命:“我們自然……”
“是誰收買你們辦事?”
“落霞山莊。”
“為何搶我丐幫飯碗?”
“這……其實毫無用意……”
“胡説!既無用意,又何需勞師動眾,拼個你死我活?”
“只怕説出之後,你會劈了在下……”
“不説照樣劈了你!”小被冷斥,打狗棒猛敲他腦袋,痛得殺手雙手抱頭,一臉驚懼:“快説,饒你不死便是,我以少幫主名譽保證!”
綠巾殺手臉色稍安,終於説了:“我們落霞山莊莊主向來自視甚高,唯我獨尊,只要他看那派不順眼,自然便會尋機桃釁,這一回,他便是看不實丐幫在芙蓉蕩乞求模樣,才會下令奪丐幫弟子乞討的飯碗。”
“這是什麼答案?”
“標準答案。”
啪然一響,小被又打得他頭暈腦脹,斥道:“敢給我打哈哈,簡直找死!丐幫和落霞山莊毫無瓜葛,他會來搶我們飯碗?”
“在下説的全是實情。”
綠巾殺手不知是裝出來,亦或真害怕,竟然擠出淚水,一副可憐蟲地乞求着,又道:
“我們只是聽令於人,至於莊主為何看丐幫不順眼而故意找碴,就得他自已才明白,你饒了我吧!”
“你這算什麼殺手?”
小被冷斥,又道:“殺手失敗只有死路一條,你竟然流淚求饒?太沒人格了,説!
是不是‘陶盡門’派你來的?”
綠巾殺手聞言臉色頓變,隨又裝出可憐模樣:“小的句句實話……”
“那就去死吧!”
小被怒火三丈,猝然敲出找狗棒,硬想將他腦袋打得稀爛。
綠巾殺手突然大喝,勉強躲閃,但避開腦袋卻避不了左肩,被敲得肩折骨斷,跌落在地面。
只見他臉色發青,想咬舌自盡,小被見狀,一杖穿搗他嘴中,防止他咬舌。
小被一冷笑:“説對了吧,你本就是陶盡門派來的人,説是落霞山莊,意在嫁禍對不對?你現在倒像個訓練有去的殺手,視死如歸,不過,你還是説個清楚,否則你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像今天街上亮相的畸型人!”
綠巾殺手猛顫身子,吭不了聲,目光仍是死硬撐着。
“不説?真的不説?我打爛你牙齒,讓你連咬舌機會都沒有!”
打狗棒正要抽抖,左側突有聲音喝出:“住手!”
原是方才被打得發腫之殺手,他跌撞走來:“我説,是陶盡門派來搶陶碗的……”
“對嘛,裝什麼英雄!”小被抽出打狗棒,連甩都不甩,揮着手指:“滾啦!想活命,找地方躲起來!”
腫胖殺手失起那肩頭斷毀殺手,心存感激,落莫地跌步而去,那孤憐情景和方才殺氣騰騰,相差何止千萬。
小被冷哼:“敢惹丐幫,十條命也不夠賠!”
話未説完,猝見到一寒光閃至在後側,他猛轉身,寒光直閃兩名殺手而沒。殺手連吭聲都來不及,巴倒地斃命。
“誰!是誰?”
小被神經過敏抓緊打狗棒,四處瞧探,但覺柳葉飄飄,人羣杳遠,哪有什麼鬼影。
他已明白,那人是在滅口。
小被不禁為殺手的生涯感到怨嘆!
“往前也是死,退後也是死,不知你們當。殺手幹啥?”
他想不透,也不願想它。
此時,手下弟子卻已行過來,他勉強打起勁,道:“他們是陶盡門派出的,目的在搶丐幫陶碗,傳令下去,叫大家小心,必要時改用木碗,以免多做損失。受傷的回忠養分舵養傷,犧牲的年回分舵,照幫規大禮厚葬,我還有事,日後再談,去吧!”
丐幫弟子一向服從性高,當下不問任何理由,立即着手辦事,扛着姚善、查輝屍體,漸行遠去。
小被輕輕一嘆,已行往東方,邊走,他邊想這一切複雜又神秘的獵寶行動。
不知何時,天色已然陰霾。
此刻,凌亂的雨絲就如變化不定的風中柳絮,時而向西輕吹,時而又全盤舞向東方,擺擺拂拂,變化莫測。
雨絲拂過小被,帶來一絲絲寒意。
他這才注意到天色已變,不禁自言自語戲謔道:“這一場竟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果然是小被出場,勢必驚天動地!”
泛起得意笑聲之中,仍再耍幾招過乾癮。
照此為鳥辰密佈看來,依照芙蓉蕩常有之氣候變化,必是暴風雨快來了吧!
小被可沒忘記情仙橋上還有小竟在等他,忍不住高聲大叫小竟名字,急急追了過去。
疾追三百丈,發現小竟仍在橋頭,孤伶伶淋着雨。
他於心不忍,猛地掠身而起,疾射橋頭,連翻三筋斗,安然落地,搔着滿頭亂髮,尷尬道:“對不對,讓你久等了……”
“沒關係!”小竟本想裝不在乎,但瞧他一身是傷模樣,急聲道:“你傷的那麼重,該找地方歇息養傷才是。”
小被輕笑:“哪有那麼嚴重?否則我還笑得出來?只是皮肉傷,不礙事。”
儘管沒傷及筋骨,但殺手兇很的幾刀,仍讓他夠受的。
小竟檢視他傷口,紅肉都翻出數寸長,嚇得他更焦急:“這種傷還説不礙事?要是傷口再惡化,準要你小命,還是找地方治傷吧!”
小被還逞能:“你這是庸人自擾,有道是吉人自有天相,-我這種皇帝相,會是短命之流?”
“皇帝也會翹辮子!”
“拜託,你的話真不少!”小被拗不過,嘆口氣,無奈道:“好吧,咱先找地方躲雨,然後一邊治傷。”
此時雨絲已化成豆大雨滴,傾盆大雨將至。
“這才是正事!”
小竟滿心高興的直瞧着小被。
然而小被卻一臉的無奈,一句話也沒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