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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奇人奇事

    一個森冷而蒼勁的女人聲音,從洞的深處傳出:“何人膽敢闖洞傷人?”

    周靖心裡明白,那枯瘦老者的身手,比他只高不低,如非他的“玄龜神功”能避掌指,使那老人驚愣錯愕的活,他未必能傷得了對方,而那老者只不過是看洞的,由僕及主,這洞主必非常人,當下大聲應道:“在下週靖東見洞主!”

    “這就是你來見的禮數7”

    “在下情非得己,被迫出手!”

    “哼,小子乳臭未乾,竟然自恃藝高,上門欺人……”

    “在下說過情非得己!”

    “進來!”

    周靖略一思索之後,昂然舉步向洞的深處行去。

    洞徑兩析之後,眼前光華大盛,一間巨大的石室,呈現眼前。

    周靖止住腳步,目光朝石室之內一掃,不由連打了兩個寒噪,幾乎驚叫出聲。石室正中,一張鋪設華麗的石榻之上,端坐著一個白髮紛披的怪人,面目全被遮掩,只露出部分軀體,襯以冷森森的珠光.分外顯得陰森可怖。若不是方才的話聲,他真疑所見的是妖怪而不是人。

    “桀桀……”

    那怪人一見周靖之面,突地發出一陣刺耳怪笑,笑聲如裂金帛,露面遮身的白髮,簌簌飄飛,周靖不由頭皮發炸,渾身汗毛逆立。一縷勁風,從身後襲來,他連轉身都來不及,便己被兩隻鋼爪,扣個結實。“小子,你簡直是膽大包天,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聽聲音,周靖知道偷襲自己的是那剛才被自己擊傷的枯瘦老者。

    怪人笑聲倏然斂住,沉聲道:“王叔,放開他!”

    “小姐,這小子扎手,掌指不傷……”’

    “你只管放開他!”

    鋼爪在活聲中移去。

    周靖幾疑自己聽錯,這枯瘦老者,竟然稱呼這白髮紛披的怪女人叫小姐,而怪女人又稱對方為王叔,此非不可思議的怪事?枯瘦老者話聲再起:“小姐,如何發落?”

    “你且退下,待我先問個明白,對了,把水府閘門關閉!”

    “是!”

    老者恭諾而退。

    怪女人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小子,近前一點!”

    周靖向前挪了數步。

    “你叫什麼名字?”

    “周靖!”

    “來此何為?”

    “尋找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周靖不由一窒,不知該如何說才好,“聖劍飛虹”易斌沉入潭中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他根本就不知道,是一本秘笈嗎?絹折嗎?還是……

    “到底是什麼東西?”

    周靖心念一轉,含浪地道:“一本奇書!”

    “奇書?”

    “不錯!”

    “什麼樣的奇書?”

    “這個……在下沒有目睹過!”

    “哈哈哈哈,小子,你是在弄什麼玄虛?”

    “這本奇書,是在下一位父執沉入潭中,遺命在下尋回!”

    “口說無憑!”

    “洞主是否得見這本奇書?”

    “告訴你,有這回事不錯,這本奇書本人在十年前得到。”

    周靖急道:“那洞主己練成了奇書所載武功?”

    “這個……似乎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可否請洞主送還?”

    “你說得太天真了!”

    周靖面色一變,道:“洞主想據為己有?”

    “小子,何以證明這本奇書該屬於你?”

    “江湖之中,有不少人知道!”

    “就算你的,可是……”

    周靖心中一緊,道:“可是什麼?”

    “你己無緣獲得到它!”

    “為什麼?”

    “因為本洞主無意讓你活著離開!”

    語音平談,但聽來令人不寒而慄。

    周靖下意識地朝後一挪腳步……

    背後響起沙沙的腳步聲,接著是那枯瘦老者的話聲:“小姐,有三個人入洞……”

    “嗯,這是前所未有的事,來的人目的多分與這娃兒相同,洞門關閉沒有?”

    “己經關閉!”

    “不必理睬,由他們去吧!”

    “是!”

    周靖不由心中大凜,既有三撥人入潭,顯然那綠衣女莫綺華的奇門陣勢沒有阻住來人。

    “王叔!”

    “老奴在!”

    “你看這小子的長相……”

    “是的,的確像,可是小姐,忘了他吧,何苦折磨自己?”

    “王叔,忘得了嗎?”

    “小姐……”

    “你說這小子掌指不能傷?”

    “是的!”

    “桀桀桀桀……是天意?還是巧合?”

    周靖從對方的話語中,知道這老者和怪女人是主奴關係,但不知她口中的他是誰,自己的形貌與他相似,不知她將如何對付自己?怪女人猛一甩頭,紛披的白髮蕩向肩後,露出一張風韻猶存的徐娘面孔。

    青春雖已退色,但仍可看出她當年必是綺年玉貌,一代尤物。

    她並不老,但發如白銀。

    那目光,令人不敢仰視,無法分析,集憤恨、怨懟、冷森、肅殺在一起。“小子,我美嗎?”

    這句突如其來的問話,使周靖大感愕然,但,他終於一頓首道:“美之一字,當之無愧!”

    “如果時光倒流二十年?”

    “必然令人傾倒!”

    “可是二十年前,有人對我不屑一顧!”

    “這……”

    “我被人玩弄之後,遭人遺棄,三天三夜,我頭髮盡白!”

    “哦!”

    “所以我立誓殺儘自命不凡的英俊男人!”

    周靖駭然再退了一步,一時答不上話來。

    怪女人的面上,殺機倏濃,陰惻惻地接著道,“你,像那遺棄我的男人,那人死了,他的影子卻在你身上,這是巧合,也可以說是天意!”

    周靖機憐憐打了一個寒顫,暗忖,她必是因情場失意而變態,不知她將以什麼瘋狂行為加在自己身上,入潭之後的遭遇,是作夢也估不到的。她遭遺棄之後,三天白頭,可以想見她用情之深,所受打擊之大。

    她說遺棄她的那負心人死了,而她卻遷怒所有英俊的年青高手……

    怪女人緊接著說道:“誰說失去的不能追回!誰說恨海難填,哈哈哈哈……”笑聲充滿了瘋狂的意味。

    枯瘦老者悚然叫了一聲:“小姐!”

    “王叔,我失去的,要從他身上找回,我的恨,要從他得到補償!”

    “小姐,你不能……”

    “王叔,你下去!”

    “小姐……”

    “下去!”

    枯瘦老者漫應了一聲道:“是!”

    雙掌暴舉,挾以畢生勸勁,突然劈向周靖,勢道強抵得令人咋舌。

    周靖可能做夢也估不到枯瘦老者會突然施襲,而且雙方距離僅有數尺,一個有心,一個無意,的確防不勝防。

    怪女人暴喝一聲“王叔,你敢!”

    “砰!”挾以一聲悶哼,周靖被震得離地而起,飛射向石室之內。

    枯瘦老者之所以全力施襲,目的是要毀去周靖,以遏止怪女人的瘋狂念頭,因為那念頭太可怕了。不偏不倚,怪女人伸手接住了周靖飛射而來的身軀。

    周靖雖有“玄龜神功”護體,但這一擊,已超過了神動極限,受傷在所難免,一口鮮血,全噴在了怪女人的身上。怪女人驚叫一聲,脫手又把周靖擲出,這一擲之勢,力道奇猛。

    “砰!”又是一聲悶哼,周靖結結實實地撞在石室的門框上,再彈落地面,鮮血又告狂噴而出。周靖自知傷勢不輕、但一股強傲之氣,使他扶框站了起來,目眥欲裂地道:“女魔,有一天我會把你碎屍萬段,踏平這魔洞!”

    怪女人嘿嘿一陣冷笑道:“小子,你永遠沒有機會了!”

    周靖咬牙哼了一聲,一個縱身,撲向石榻,“三招碎屍”驟告出手。

    但畢竟他是身負重傷之人,招式出手。威力大減。

    “回去!”

    栗喝聲中,怪女人信手一揮,周靖跟踉蹌蹌地直跌撞到壁邊,才被室壁擋住身形。

    “哇!”一股血箭疾射而出。

    周靖回身緊貼石壁,藉以支持搖搖欲倒的身形。

    枯瘦老者這時己站到門邊,兇霸霸地瞪視著周靖,看樣子他隨時會出手毀去周靖。怪女人忽地發出一聲幽悽的長嘆,道:“王叔,我改變了主意!”

    “小姐改變了什麼主意?”

    “我不想親手殺他了,你代我下手吧!”

    “老奴遵命!”

    周靖心肝欲裂,怨毒的眼光,從怪女人移到枯瘦老者,又從老者移回怪女人面上,如果他此刻有力出手的話,他會毫不考慮地出手。怪女人一擺手道:“慢著!”

    枯瘦老者前欺的身形一窒,道:“小姐還有吩咐?”

    “這小子練有護體神罡一類的武功,能維護心脈不斷,普通掌指控制不了他的死命,現在,你先在他‘氣海穴’上重重地點五指,破去了他的氣功!”

    “是!”

    枯瘦老者應了一聲,疾步走到周靖身前,伸指便朝“氣海穴”上戳去……

    周靖不由驚魂出竅,“氣海”一破,全身動力就算完了,這樣地死,的確不值,然而,他傷勢太重,想反抗也不可能了!就在此刻——一條人影,從石室的角門中疾閃而出,一道狂飈,把枯瘦老者震退了三步。“小芳,你做什麼?”

    怪女人怒聲喝問。

    周靖目光一轉,只見一個風華絕代的少女,正以一種複雜的眼色註定自己,他暗自奇怪,這陌生女子何以要出手阻止枯瘦老者!但那眼色,使他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怪女人再次出聲喝問:“小芳,你這是什麼意思?”

    “師父,他……”

    “他怎麼樣?”

    “請師父饒他一命!”

    怪女人陡地目射寒光,厲聲道:“什麼,你為他求情?”

    “徒兒不敢!”

    “你認識他?”

    “這……是的!”

    周靖大感意外,這風華絕代的黃衣少女竟然承認與自己相識?“你愛上他了?”

    黃衣少女粉腮頓呈蒼白,訥訥不能出聲。

    怪女人冷冷哼了一聲,陰森森地道:“小芳,你說你是不是愛上了他?”

    黃衣少女咬緊香唇,點了點頭。

    周靖更加茫然不解了,這黃衣少女竟然應承愛上了自己,這簡直從何處說起,自己與她根本是面都不曾見過呀!怪女人突地嘿嘿狂笑起來。

    黃衣少女面色更加蒼白,額角鬢邊,滲出了點點汗珠。

    枯瘦老者,一臉焦急之色,輕輕地叫了一聲:“小芳,你瘋了!”

    怪女人笑聲一斂,以一種票人的音調道:“小芳,為師的把你從小帶大……”

    黃衣少女雙膝一曲,道:“師父鴻恩,天高地厚,徒兒沒齒難忘!”

    “哼,說得好聽,為師的要你出外辦事,你卻去和這小子談情說愛,公然還敢承認愛上了他……”

    “徒兒知罪了!”

    周靖可就滿頭露水,弄不清眼前是真是幻,他生平與這黃衣少女未謀一面,而對方竟承認是他的情人,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

    “小芳,你犯了為師的生平大忌?”

    “徒兒知罪!”

    “你和他交往多久了?”

    “這……這……僅是半年來的事!”

    “你真是愛他?”

    “徒兒……”

    “說呀,不然你會後悔?”

    黃衣少女拾頭看了怪女人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以幾乎不可辨的聲音道:“是的!”

    “為了愛他,不惜負逆師之名?…”

    “徒兒不敢!”

    “你知罪否?”

    “徒兒知罪了!”

    “如此起來!”

    黃衣少女怯怯地站起身來,垂手低頭而立。

    怪女人默然了片刻,突地聲色俱厲地道“你確實知罪了?”

    “是的!”

    “如此聽著,把他毀了!”

    黃衣少女蹬蹬蹬一連退了數步,嬌軀簌簌而抖,悽聲喚道:“師父……”

    怪女人雙睛一瞪,道:“你說你知罪了?”

    黃衣少女珠淚驟滾粉腮,位聲道:“師父……”

    “你下不了手,是不是?”

    “望師父垂憐,放過他……”

    “住口,你這大逆不道的丫頭,竟敢違背師訓,反抗師命。”

    枯瘦老者在一旁忍不住道:“小姐,可否由老奴下手?”

    “沒有你的事,少開口!”

    說著,我指黃衣少女道,“丫頭,目前有兩條路給你走,第一,你毀了他,第二,你自毀!”

    黃衣少女深深地瞥了周靖一釀,毅然道:“師父,徒兒死後,你能放過他?”

    怪女人栗聲道:“你願意死?”

    “是的!”

    周靖堂堂男子漢,豈能讓一個陌生女子為自己而犧牲,雖然他無法想象這黃衣少女為什麼要這樣做,但他終不願欠上一筆無法償還的帳,當下激顫地道:“姑娘,你不能死,在下與你……”

    “周郎,這是我自己甘願的!”

    周靖登時一愕,黃衣少女竟然稱他為周郎,這是從何處說起?“姑娘,你不能……”

    “為什麼?”

    “在下不願欠姑娘這筆恩情!”

    “我說過是我自己心甘情願要這樣做!”

    怪女人面孔鐵青,暴喝道:“丫頭,為師的可以撫育你,一樣可以毀滅你。”

    “師父請下手吧,徒兒死而無怨,但有……”

    “嘿嘿嘿嘿,丫頭,你死他豈能獨活?”

    “師父一定不放過他?”

    “辦不到!”

    黃衣少女向周靖身側移了兩步,愴然道:“周郎,生不能比翼,死後願作連理……”

    周靖顫聲道:“姑娘,你這是為何,我們根本不相識呀!”

    黃衣少女淚隨聲下,道:“周郎,我就是……”

    怪女人陡地跳離石榻,一掌向周靖當頭劈落。

    黃衣少女尖叫一聲,嬌軀向前一迎……

    “砰!”挾以一聲凌厲的慘號,黃衣少女張口射出一股血箭,人也跟著栽了下去。

    周靖五內皆裂,狂吼一聲:“女魔!”

    連噴了三口鮮血。

    黃衣少女掙扎著站了起來,雙臂一張,嘶聲道:“周郎,吾愛!抱住我!”慘厲之狀,令人不忍卒觀。

    周靖己無選擇的餘地,雙臂一張,和黃衣少女擁抱在一起,心裡可就說不出是一股什麼滋味,因為在這一刻之前,他根本不認識她呀。而她竟然願為自己而死,事實不由他不相信這女子是真的愛他,但,他又不能相信,這確實是匪夷所思的怪事。怪女人雙臂齊揚,陰森森地道:“我就成全你倆吧!”

    雙掌照兩人頭頂,猛然下拍。

    突地——在掌鋒將要觸及兩人頭頂之際,怪女人一聲長嘆,收回了雙掌,頹然退回到石榻之上,口中喃喃地道:“難道是我錯了?”

    這一突然舉措,大出周靖和黃衣女子意料之外。

    怪女人何以突然改變主意?她說,難道是我錯了,是什麼意思?黃衣女子脫出周靖的懷抱,怔怔站立。

    怪女人低頭沉思,紛披的白髮,重新掩蓋了她的面目。

    石室中頓時呈現一片死寂。

    足足有半盞熱茶的時間,怪女人才抬頭道:“王叔!”

    “老奴在!”

    “到丹室中把那本小冊子拿出來!”

    “小姐……”

    “快去!”

    枯瘦老者惑然不解地瞟了怪女人一眼,從偏門出去……

    室中又回覆方才的死寂氣氛。

    周靖在這一段時間中,業己乘機動行五週天,“玄龜神功”的確不同凡響,只這短短的時間,傷勢己好轉了一半。黃衣少女,不時地偷瞥周靖一眼,臉上驚怖之色未退,顯然,她也摸不清她師父將要做些什麼。她何以不惜一死,以維護周靖,而且承認愛他,這是個耐人尋味的謎。

    不多時,枯瘦老者手棒一本薄薄的半尺大小的絹冊走了出來,恭送到榻前,道:“小姐,取來了!”怪女人冷冰冰地道:“交給他!”

    “什麼!交給那小子?”

    “照我的話做!”

    此舉又大大出乎周靖和黃衣少女意料之外,怪女人先是要殺他,現在又主動的把這轟動武林的奇書交給他,她到底在弄什麼玄虛?枯瘦老者萬分不情願地揚手一擲道:“小子,接住!”

    周靖伸手接住,禁不住一顆心評怦而跳,“黑箱奇書”,總算到了他的手中。封面上四個業己剝蝕的描金篆字,映人眼簾:“共工殘簡。”

    “共工!”周靖忍不住脫口唸了出來,駭異之色,溢於言表,他記起幼時聽過一則神話,大意是:“共工氏頭觸不周山,致使地陷東南,天傾西北,女蝸氏煉石以補天……”當然,這只是傳說中的神話,想不到果有“共工”其人。

    再看,下方還有一行小字:“第一百零五傳弟子股本敬鐫。”

    不由暗自點頭,在共工氏當時,還沒有文字記事原來是由他後代的弟子鈴傳的,既稱殘簡,當然不言可喻,不是共工氏武功的全部。不論“共工氏頭觸不周山”的神話,是真是假,“共工氏”是一位上古奇人,己無疑義!

    他遙想當年“玉面無敵”甘祖年獲得這本奇書,而博得“無敵”兩字稱號。倏地——他想起“血女”甘小梅,她該是這本書的當然主人,不由心中一涼。

    人無信不立,這本書還是待機交還甘小梅,他暗自作了決定。

    怪女人刺耳的話音又告響起:“周靖,聽著!”

    周靖悚然一震,道:“洞主有什麼話要說?”

    “這本‘共工殘簡’,必須童身之體,方能習練,而且限於男性……”

    “哦!”

    “書中文字奇奧艱深,非有夙慧的人不能領悟。”

    “哦!”

    “昔年‘玉面無敵甘祖年’據說只習得其中五成,便無敵天下,可以想見這本奇書的珍貴。”周靖奇詫地點了點頭。

    怪女人又道:“本洞主把這本天下無雙的上古奇書交給你是有條件的!”

    周靖心中一動,道:“條件?”

    “不錯!”

    “什麼條件?”

    “玉面無敵甘祖年,武功天下無敵,而竟遭人暗算而死,本洞主的條件是你一旦習成無敵身手,要負責找出甘祖年的死因,和下手的兇徒,為他報仇!”

    “這個……”

    周靖心念疾轉,自己根本無法習成奇書所載的武功,因為這書的主權,該屬於“玉面無敵”甘祖年的女兒“血女”甘小梅,她是他女兒,報仇的事,她是責無旁貸。但,他又不想說穿,因為關係著“血谷”之密。

    一時之間,他答不上話來。

    怪女人稍停之後,厲聲道:“周靖,你辦得到嗎?”

    周靖暗忖,大丈夫何事不可為,自己與甘江臨危結義,他父親也就是自己的父親,心念之中,沉聲道:“在下應承!”

    “應承之後,就須實踐!”

    “當然,大丈夫一言九鼎!”

    他心裡卻在疑惑,這怪女人為什麼會提出這種條件,難道她與“玉面無敵”甘祖年之間,有什麼淵源不成?

    怪女人點了點頭,向枯瘦老者道:“王叔,送他出去!”

    “小姐己決定這樣做了!”

    “不錯!”

    枯瘦老者朝周靖一揮手,道:“小子,你造化不淺,跟老夫來!”

    周靖目注黃衣少女,道:“姑娘盛情,在下當永記不忘!”

    黃衣少女幽幽一嘆道:“周郎,但願你記住今天的話!”

    “我會的!”

    “請保重!”

    “姑娘自珍,哦,還沒有請教姑娘……”

    “我叫黃小芳!”

    “黃小芳!”

    “是的,走吧!”

    周靖跟在枯瘦老者身後,離了石室,轉入另一條岔道,己不是來時的路,忽高忽低,轉折甚多。盞茶工夫,來到洞道盡頭,枯瘦老者伸手在洞壁一按,那看似渾然一體的石壁上,竟然裂開了一道門戶。枯瘦老者住旁邊一側身,道:“小子,到了,出去吧!

    周靖片言不發,一跳出洞。

    洞門在周靖跳出之後,立即關閉。

    晚風夕陽,人目一片鬱郁蒼蒼,澎湃的江濤聲,清晰可聞,“回龍潭”在腳下翻卷著雪白的浪花。此地,是“回龍潭”畔的半峰間。

    周靖定了定神,從蒼林的隙間下望——這一望,使他全身陡地震顫了一下,幾乎失口驚呼。

    “回龍潭”畔,屍積如丘,灘灘窪窪的血跡,令人怵目驚心。

    不言可喻,他入潭之後,潭邊經過了一番恐怖的殺劫。

    從屍體的眼色上,他認出十之八九都是“一統會”的屬下,因為武林中任何幫派,沒有整體穿白的。但另外的一些是何方人物呢?以“一統會”遺屍的比例來看,這另一方的人物,必非等閒。

    但,也許,雙方都是犧牲者,下手的另有其人。

    突地——他想起了那神秘的綠衣女子莫綺華。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她借給自己用的“闢水珠”。

    她到底是什麼來歷?難道這怵目驚心的血腥場面是她的傑作?可是,這想法似乎不能成立。“一統會”高手如雲,莫綺華縱使動力通玄,也不可能獨造這大的血劫。照理,她應該在潭邊等候自己!心念之中,目光不由自主地朝潭邊各處,仔細地搜索,一遍又一遍,終無所見,一個可怕的念頭,使周靖機憐憐打了一個寒顫。難道她也成了積屍之中的一分子?他想,如果沒有莫綺華借給他“闢水珠”併為他斷後,他不能順利地取得“共工殘簡”,於情於理,對她的生死下落,該查個水落石出。正待振袂下峰……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嬌喚道:“周郎!”

    周靖心頭一緊張,己知來的是誰,忙回身道:“姑娘,是你!”

    來的,赫然是“水府洞天”之中的黃衣女子黃小芳。

    黃小芳叫了一聲之後,不再開口,只把一對含情默默的眸子,緊盯著周靖。周靖大感窘迫,尷尬地一笑,長揖到地道:“在下敬謝姑娘成全之德!”

    黃小芳展顏一笑,這一笑,有如春花怒放,迷人至極。

    周靖不由心裡一蕩,面上一陣熱辣辣的,訕訕道:“姑娘,在下有事請教?”

    “請教不敢,你說吧!”

    “姑娘與在下表味生平,為何要舍死相救……”

    黃小芳以袖掩口,道:“因為我愛你呀!”

    周靖心裡又是一蕩,紅著臉道:“姑娘在說笑話!”

    “什麼,你把我當成笑話,一個女子臉皮再厚也不會無緣無故亂認情郎呀?”

    “在下就是此點不明!”

    “這有什麼不明,我愛你,言出肺腑,這不就結了!”

    “可是……”

    “周郎,世事多幻,有時真亦假,有時假亦真,何必太認真呢!”

    周靖默然了,他想不出對方話中的涵意,男女愛悅,發乎後情,本乎衷,那裡能把真作假,以假當真呢,尤其“周郎”兩字呢稱,使他有汗毛逆立之感。

    前後只幾個時辰,他碰到了兩個詭秘的少女,把他弄得暈頭轉向,綠衣女莫綺華的出現,己使他驚疑莫名,黃衣女黃小芳的行為,更是匪夷所思。

    黃小芳脆生生地一笑,又道:“周郎,你毋須費猜疑,我說的話並非信口開河,以後你會明白的!”

    周靖話題一變道:“請問令師尊諱?”

    “這個,你就稱她水府主人好了!”

    “水府主人?”

    “嗯!”

    “令師何以會臨時改變主意?”

    “她是個情海斷腸人,對世事有一種偏激的看法,也許……”

    “也許什麼?”

    “我倆的至誠感動了她!”

    “至誠?”

    “你覺得好笑?”

    “不!”

    “周郎,你現在把那本‘共工殘簡’交給我!”

    周靖駭然道:“交給你,為什麼?”

    “你看到潭邊的積屍了?”

    “怎麼樣?”

    “就是為了這本小冊子。”

    “為什麼要交給姑娘呢?”

    “你入潭之舉,恐怕盡人皆知,只消你一露面,麻煩接踵而來,我代你暫時保管,俟機再交還給你,怎麼樣?”

    “這個……”

    周靖不由大感躊躇,黃小芳說的不無道理,自己只需一露面,必有人出手劫奪,但對方不近人情的行徑,又使他不敢完全信任

    “周郎,你我的性命都是僥倖地撿回來的,而且這小冊子是家師保有,現在到你手中,你還有什麼值得猶豫的呢?”

    周靖面孔一熱,把“共工殘簡”遞了過去。

    黃小芳伸手接過,納入懷中,道:“這冊子隨時都可以歸還你,主要的是你先尋到妥當的隱修之所!”

    周靖想說這冊子他必須還給甘小梅,但他終於忍住了沒說出口,點了點頭道:“在下就此謝過!”

    “周郎,你能不能改個稱呼?”

    “稱呼,如何改?”

    “比如說,我……叫你周郎,你無妨稱我芳姐……”

    “稱你芳姐?”

    “你今年十八,不錯吧,我十九,所以你應該稱我芳姐!”

    說完,嫣然一笑。

    周靖倒弄得啼笑皆非,到目前為止,他對黃小芳除了不解之外,便是感激,沒有其他的意念,而對方卻是煞有介事的口不離愛,看她,並不是輕佻的女子,但,她為什麼要這樣呢?

    一見鍾情嗎?不可能,沒有一個女子甘為一個初次見面的男子甘心捨命的,但,作何解釋呢?

    他迷惘地瞟了她一眼,從她自若的神色上,他更加迷惑了。

    真真假假,他無從分辨。

    黃小芳又是迷入地一笑道:“周郎,我知道你目前不愛我,但我相信有一天你會愛我,而且是必然的!”周靖面上又是一紅,尷尬地一笑。

    他感到對方不但詭秘,而且意黠。

    一條纖巧的人影,在遙遙的楓林邊一閃面沒。

    周靖一眼瞥見,不由心中一動,暗忖,莫非是綠衣女在等待自己?當下深深地看了黃小芳一眼道:“姑娘……”

    “你各具芳姐兩個字?”

    周靖無可奈何地道:“芳姐,我該告辭了!”

    “好,你走吧,凡事謹慎!”

    “再見!”

    周靖一彈身,馳下山峰。

    方抵潭邊,血腥之味,令人慾嘔,遠看還不怎麼樣,這一身臨其境,確實令人動魄驚心,毛髮俱豎。整個潭邊,血汙狼藉,幾乎沒有一寸乾淨土。

    周靖停具屍堆之中,證實了他在峰腰的觀察,穿白衣的屍體,佔了全部死者十之七八,一望而知是“一統會”的屬下。“一統會”以君臨武林的姿態出現,這一慘敗,的確出人意料之外。

    再一察看其餘屍體,周靖不由驚“哦!”了一聲。

    那少數的屍體,一律頭纏青布,這分明是傳說中“通天教”徒的標誌。

    據“林中人”說,“通天教主”己死於四十年前,該教業冰消瓦解,那麼,這些頭纏青布的屍體是真正的“通天教”徒,還是別人假冒的呢?如果是真的,那證明“通天教”業己重現江湖,而這次殺波,必是該教掀起無疑。“天邪洪謹”奉“一統會”之命,假“通天教”

    的名義,奪去那張白紙秘圖,想不到真的勾出了銷聲匿跡了數十年的“通天教”。雙方這場火拼,當然是為了那部“黑箱奇書”——“共工殘簡”。

    周靖遊走了一遍之後,不見有綠衣女莫綺華的屍體在其中,於是,他想起適才峰腰遙遙瞥見的那纖細人影,極有可能會是她,因為她既力促自己人潭,當然她會在附近等候,不會遠離。心念之中,縱身便朝楓林奔去。

    弄了一程,看看己到渡口,竟然不見綠衣女莫綺華的蹤影。

    心想,奇了,她不可能離開的。

    突地——他瞥見數丈之外,一個身著錦衣的老者,斜倚在一棵樹身之上,獰視著自己。

    “天邪洪謹!”

    周靖脫口驚呼了一聲,車轉身形,不錯,對方正是“天邪院”院主“天邪洪謹”,也是“一統會”副會長。此時此地,會和一代魔頭遭遇,的確是意料不到的事。

    一陣驚愕之後,代之而起的,是無邊的怒火。

    “天邪洪謹”假“通天教”之名,劫奪白紙秘圖,雖然目前奇書己得,那張秘圖己等於廢紙,但這口惡氣卻是吞不下去。當下栗喝一聲道:“院主閣下,咱們的帳該算一算了!”

    但,對方恍若未聞,仍然不言不動地朝這邊瞪視。

    莫非有什麼陰謀?周靖不由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冷戰,再次揚聲喝道:“洪謹,你裝的什麼蒜?”對方仍然半聲不吭。

    周靖內心不由忐忑起來,他自忖絕非“天邪洪謹”的敵手,但既然狹路相逢,以他的性格而言,自不能一走了之,好歹得鬥上一鬥。但兩次喝問,對方不理不睬,這就有些令人莫測高深了。一時之間,他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此刻——一個嬌脆的聲音道:你在對死人說話?”

    周靖大吃一驚,回過身來,一看,脫口道:“是你!”

    她,正是綠衣女莫綺華。

    莫綺華巧笑倩兮地道:“周相公,恭喜你無恙出潭,事情結果如何?”

    周靖的心念,仍在那“天邪洪謹”身上,答非所問地道:“莫姑娘,你方才說什麼?”

    “我說你在對死人說話!”

    “死人,誰是死人?”

    莫綺華用手朝“天邪洪謹”一指道:“那不是?”

    周靖不由心頭巨震,蹬蹬蹬退了三個大步,駭然道:“你說他是死人?”

    “是呀,死人當然不會開口回答你的話!”

    “他死了?”

    “你不相信可以走近前去看看!”

    周靖遲疑了片刻,躍身奔了過去,一看,果然不錯,早已斷了氣,屍身斜倚樹幹,雙眼暴睜,但已無光,眼珠蒙上了一層灰黴。目光向左右一掃,又是一陣股慄,前後屍首竟達十餘具之多,看裝束全是“天邪院”的人物,其中一具,赫然是“天邪院”總管唐斐辰。以“天邪洪謹”的功力,竟然暴死林中,還賠上十幾個手下。

    周靖心中的駭異,莫可言宣。

    綠衣女莫椅華這時已悄悄來到周靖身後,不經意地道:“怎麼樣,是死人吧?”周靖回過身來,驚悸地道:“是誰下的手?”

    “你問這幹嘛?”

    “我想知道這能制‘天邪洪謹’於死命的,是那一號人物?”

    “武林一道人上有人,山外有山,何足為奇?”

    “不錯,但所謂的人上之人,為數當不會多!”

    “以你的看法,認為武林中能制‘天邪院長’於死命的有哪些人?”

    “這個……無從猜起!”

    “何妨試試看?”

    “嗯……‘血谷之主’如何?”

    “血谷一派,久己不現江湖!”

    “殘人院主?”

    “殘人院主‘三殘尊者’功力固屬超過‘天邪院主’,但要制他於死命,恐非易事,同時‘殘人院’極少涉足江湖是非!”

    “一統會長?”

    “這很難說,但‘一統會’會長自開派以來,還沒有公開露過面!”

    周靖搖頭一聲音笑,道:“玄玄老人?”

    “這位前輩異人有此功力,但不是他!”

    “這可就難猜了,在下所知僅此而已!”

    莫絝華一笑道:“你一定要知道?”

    “如果姑娘知道,無妨相告,否則的話就算了!”

    “好,周相公,我告訴你,是‘通天教’教主。”

    “通天教主?”

    “不錯!”

    “通天教主還在人世?”

    “為何有此一問?”

    “江湖傳言‘通天教主’死於四十年前,該教也己冰消瓦解!”

    “誰曾目睹‘通天教主’死亡?”

    “這個……”

    “傳言終歸是傳言,豈能盡信!”

    “是了,潭邊積屍之中,有少數是‘通天教’所屬……”

    綠衣女莫綺華點了點頭,道:“不錯,這是一場可怕的殺劫,‘天邪洪謹’為了想獨佔傳言中的‘黑箱奇書’,不惜背叛‘一統會’,該會當然不會放過他,於是盡出會中的好手,以對付‘天邪洪謹’,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通天教’也存心得之…

    “於是演出了這場血腥的戲?”

    “一點不錯!”

    “然則‘通天教主’何以毀去‘天邪洪謹’一行十餘人?”

    “因為他曾經冒‘通天教’的名義行事!”

    “哦!”

    綠衣女莫綺華銳敏的目光朝四下一一掃,道:“我們換個地方!”

    “為什麼?”

    “此地過於暴露,換個僻靜之處好談話!”

    說著,不待周靖同意,當先縱身馳去,周靖無奈,只好跟在後面,顧盼之間,兩人來在一處枝葉覆蔭的土丘之後。莫綺華面色一怔,道:“周相公,我問你方才入潭的結果如何了?”

    周靖忙自腰間取出“闢水珠”,道:“原物奉還,在下就此謝過了!”

    莫綺華並不伸手去接,神秘地一笑道:“你且放著,我們先談正事!”

    周靖不解地道:“這本是姑娘的東西,在下用過,理應奉還……”

    “你且收起再說!”

    周靖茫然地把“闢水珠”納入懷中,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先別問,自有道理!”

    “如果姑娘不說明白,恕在下……”

    “周相公,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婆婆媽媽的幹嘛?”

    周靖倒拿她沒有辦法,皺了皺眉,道:“姑娘現在大概可以說明來意了?”

    “當然!不過,你先回答我的問話,那奇書如何了7”

    “己經僥倖得到了!”

    “真的?”

    “在下沒有說謊的必要!”

    “奇書何名?”

    “共工殘簡!”

    “好怪的名字,可否讓我一開眼界?”

    “這個……”

    莫綺華粉腮微微一要道:“周相公,我不會搶你的!”

    周靖急道:“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為了什麼?”

    “因為……”

    周靖在考慮著是否該把“共工殘簡”暫時由黃衣女黃小芳代保管的經過告訴莫崎華,事到如今,他對這位綠衣女子,仍有莫測高深之感。

    莫綺華緊迫著道:“因為什麼?”

    驀然——一個冰寒刺骨的女子聲音代答道:“因為怕你存心不良!”

    周靖與莫綺華同感一震,雙雙立起身來。

    莫綺華陡喝一聲道:“什麼人?”

    一個白衣蒙面女子,幽靈似地站在距兩人不及三丈之處。

    周靖喜滋滋地道:“姐姐,是你!”

    莫綺華粉腮一變道:“她是誰?”

    “血女!”

    莫綺華驚退了一步,脫口道:“她就是‘血女’?”

    “血女”甘小梅瞟了周靖一眼,轉向綠衣女冷森森地道:“不錯,是我,怎麼樣?”

    莫綺華冷笑了一聲道:“血女,看在周靖面上,我不想與你傷感盾……”

    “大可不必!”

    “你來意為何?”

    “這得先問你目的何在?”

    莫綺華轉向周靖道:“周相公,你稱她姐姐?”

    “是的!”

    “她與你是……”

    “血女”甘小梅打斷了綠衣女的話頭道:“這些你不必管,也無須問,現在請你離開!”

    莫綺華粉腮大變,冷冷一哼道:“我為什麼要離開?”

    “你憑什麼纏住他?”

    “對不起,你不配問!”

    “你如果想染指那奇書,那是自己找死!”

    莫綺華杏目之中,倏地抖露一片恐怖殺機,厲聲道:“血女,說話客氣些……”

    “不客氣又待如何?”

    “讓你學習客氣!”

    “憑你還不配!”

    “你無妨試試看!”

    周靖急搖手道:“莫姑娘,有話……”

    話聲未落,綠衣少女莫綺華已出手抓向了“血女甘小梅”的蒙面紗巾,這一抓之勢快逾電光石火,而且詭異至極。“血女甘小梅”電疾向側閃開,反手拍出了兩掌。

    莫綺華一抓落空,對方掌力已當胸撞到,急切裡橫掌斜封。

    “砰!砰!”兩響,莫綺華退了三步。

    “血女”甘小梅纖掌一圈,飛快的再度擊出了五掌,五掌快得有如一掌,但卻分擊五個不同部位。

    莫綺華一閃彈開數尺,嬌軀陡然拔起丈餘高下,凌空下擊。

    莫綺華這凌雲搏擊之勢,凌厲得令人咋舌。

    但“血女”身手,竟非等閒,以電光石火之勢,斜刺裡彈射而起,反而超在莫綺華之上,就手劈出一掌……雙方這兩個動作,快逾電閃。

    勁風呼嘯聲中,莫綺華直盪出兩丈之外,方始落下地來,嬌軀一連幾晃。“血女”也跟著下地。

    周靖倒看得呆了,這種矯捷如鷹鷂的身手,的確是罕聞罕見。

    他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他所認識和接近的女子中,差不多每一個的功力,都在他之上,如眼前的“血女”、莫綺華、還有易秀雲、黃小芳……“血女”甘小梅和綠衣女莫綺華雙雙落地之後,又面面相對地站立,彼此都驚異對方的功力越出自己想象之外“天邪洪謹”與“血女”照面之下,尚討不了好,而綠衣女竟然有攻有守,應付了幾個照面,她的身手,當在“妙手書生”斐莊之上。

    “血女”甘小梅冷峻至極地道:“姓莫的,一句話,‘黑箱奇書’你休想存非份之想!”

    莫綺華粉面鐵青地道:“血女,你也別想染指!”

    “染指,哈哈哈哈!”

    “有什麼好笑?”

    “你問問周靖,是否說得上染指兩個字!”

    莫綺華瞟了周靖一眼道:“周相公,我希望知道你和她的關係?”

    周靖脫口道:“義姐弟!”

    “哼,好一個義姐弟,周相公,你小心著遭終生之恨!”

    “此話……”

    “人心難測!”

    “可是……”

    “血女”冷冷地打斷了周靖的話,向綠衣女道:“姓莫的,如果你是看上了他的人,情有可原,如果別有居心,你就錯了!”

    莫綺華粉面一紅,道:“血女,你自己呢?”

    “我要你滾!”

    “你辦不到!”

    “那你再試試看!”

    話聲中,“血女”嬌軀一晃,“一招殘身”“二招斷魂”“三招碎屍”,三絕招倏然出手,她似乎有意毀去對方。莫綺華粉腮大變,左閃右避,退了三丈之多,方才險極地避過,但已香汗涔涔了。

    “血女”也自凜然,這三招竟然傷不了對方。

    當下栗喝一聲道:“姓莫的,你能再接我一招,‘血女’從此永絕江湖!”

    周靖可弄得手足無措,看來“血女”是要施出絕招了,惶然道:“姐姐,有話好商量,何必一定要見生死……”

    “血女”己向莫綺華身前欺了過去……

    周靖在這剎那之間,心念一連數轉,綠衣女提出的忠告是否有所指而發?她說人心難測是什麼意思?

    難道“血女”甘小梅真的居心叵測?她自承是“玉面無敵”甘祖年之女,可是她是“血谷主人”之女是經自己證實的,而江湖傳言,甘祖年夫婦己死於十八年前巫峽的釣魚磯,她怎會是甘祖年之後呢?

    另一方面,綠衣女莫綺華來歷十分可疑,同時意向未明。

    他陷人了迷惘之中……

    一聲暴喝傳處,響起了一聲慘哼。

    周靖陡然一震,舉目望去,只見綠衣女莫綺華口吐鮮血,踉蹌後退。

    “血女”不知用什麼招式,在這剎那之間傷了莫綺華?綠衣女莫綺華一抹口邊血漬,怨毒地道:“血女,這筆帳你記下來!”

    “血女”甘小梅鼻孔裡嗤了一聲道:“在我沒有決定要殺你之前,你滾吧!”

    “血女,你出不了這片樹林……”

    “嘿嘿,憑‘通天教’幾個狗腿子?”

    綠衣女莫綺華自在周靖道:“周相公,我們再見!”

    嬌軀一彈,眨眼而沒。

    “血女”甘小梅朝她的背影,重重地哼了一聲,移步到周靖身前。

    周靖首先開口道:“姐姐,你怎地悄然離開?”

    “我有事!”

    “你一直沒有離開這楓林渡?”

    “沒有,姓莫的女子一再鼓勵你入潭,必具深心,你竟然毫無戒心……”

    “姐姐可知道她的來歷?”

    “一時猜不出來!”

    “這片楓林有人守伺?”

    “當然,這麼多人流血伏屍,目的何在?他們當然不見你不休!”

    周靖劍眉一登,道:“他們目的是要劫奪‘黑箱奇書’?”

    “這還用說!”

    “武林中盡多貪婪之徒,殺劫永無止境!”

    “別管那些,你到底取到了‘黑箱奇書’沒有?”

    “取是取到了,不過……”

    “怎麼樣?”

    “現在不在身邊!”

    “為什麼?”

    周靖——遲疑之後,終於把潭中所遇和黃衣女黃小芳暫代保管的事,簡單他說了一遍,末了補充說道:“我的打算是到手之後,轉送給姐姐!”

    “水府洞天相傳是兩百年前一位武林異人‘水秀才’隱居之所,想不到就在這‘回龍潭’中,只不知你所說的黃小芳師徒是何來歷,與‘水秀才’是什麼淵源?”

    “無法想象!”

    “她說隨時會還給你?”

    “是的!”

    “你那未婚妻呢?”

    周靖愴然一聲苦笑道:“走了!”

    夜幕已降,楓林中己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血女”甘小梅幽幽地道:“我們離開吧!”

    驀然——一條黑影,了無聲息地欺向兩人……

    “血女”首先警覺,低聲喝道:‘什麼人?”

    “逆旅怪客參見少主!”

    周靖一喜道:“逆旅前輩,請近前來!”

    一個灰衣蒙面人,幽靈般地來到周靖身前。

    他,正是功高莫測的“逆旅怪客”。

    周靖訝異地道:“前輩怎知我在林中?”

    “妙手書生著人傳訊,說少主身陷重圍,所以小的星夜趕來!”

    “那奇丐前輩和甄氏兄弟也……”

    “他們在林外!”

    “林外情況如何?”

    “十分嚴重!”

    “嚴重?”

    “是的,四周遍佈‘通天教’樁卡,‘通天教主’親臨坐鎮,等候少主現身,另一方面,‘一統會’會長因手下虧析太大,可能親自趕來,不過目前還無跡象!”

    “通天教主功力如何?”

    “小的可以擋他五招!”

    周靖駭然道:“五招?”

    “不錯,如合以怪丐之力,可以勉強支持十招!”

    “血女”甘小梅插口道:“我們硬闖!”

    “逆旅怪客”冷冷地道:“如果硬闖,姑娘與少主恐難全身而退!”

    周靖傲然道:“果如前輩所說的這般嚴重?”

    “少主,也許更甚,‘通天教’四大護法,每一人的功力,都與小的在伯仲之間,實力懸殊太大,所以小的才偷偷入林,尋覓少主……”

    “對方的目的在‘黑箱奇書’?”

    “是的!”

    “奇書不在我身邊。”

    “什麼,少主沒有得手?”

    “另外有人代為保管!”

    “誰?”

    “一個叫黃小芳的女子!”

    “逆旅怪客”以焦灼的口吻道:“少主,這本奇書豈可隨便轉人他人之手?”

    “我看對方是一番誠意,想來不會出岔的!”

    “但願如此!”

    “血女”甘小梅道:“閣下可知道靠江一面是否也設有埋伏?”

    “逆旅怪客”道:“姑娘問這何意?”

    “當然有道理!”

    “靠江一面算是最弱的一環,但江面遼闊,縱使能踏波而過,也難免露了形藏,對方已有對付水面的安排!”

    “血女”甘小梅點了點頭道:“這不足為慮!”

    又轉向周靖道:“弟弟,目前之計,你身邊現有一樣至寶‘闢水珠’,你可以從水底潛渡……”

    “逆旅怪客”不由“哦!”了一聲,似乎很感意外。

    周靖暗自心折“血女”的巧思,即道:“姐姐你呢?”

    “我不是他們追逐的目的,突圍而遁決無問題!”

    “逆旅怪客”道:“少主,這是個好主意,我們立即行動,請少主過江之後,略事等候,小的有重要事情真告!”

    “好的!”

    三人捷如狸鼠,向江灘逸去。

    將近江灘,“逆旅怪客”示意兩人暫時停止,鬼魅般地飄向前去,不多時,前面傳來兩聲“唔!唔!”的悶哼,隨著,“逆旅怪客”又回原地,道:“少主,伏哨己除,少主可以渡江了,不過行動宜快捷!”

    周靖悄聲向“血女”道:“姐姐,我的意思是此地事了,還是趕返……”

    他一心陪記著“血心’被“林中人”取走的那件事,“血谷”兩字即將脫口而出之際,“血女”甘小梅一岔道:“弟弟,我知道了,去吧,我會找你!”

    周靖不再說話,一長身,像一縷輕煙般飄落江中。

    “逆旅怪客”目送周靖沒入江流之中,才回顧甘小梅道:“姑娘外號‘血女’?”

    “不錯!”

    “師承?”

    “這一點恕難奉告!”

    “從稱呼上看來,姑娘與少主交情匪淺?”

    “可以這麼說!”

    “為了敝少主的安全,本人希望知道姑娘的來歷?”

    “這一點閣下大可放心,不會有如閣下顧慮的事發生。”

    “好,本人相信姑娘的話,不過……”

    “怎樣?”

    “如有萬一,姑娘當知道後果!”

    “血女”甘小梅沉聲道:“如非看在周靖份上,我不會容忍閣下這種態度!”

    “逆旅怪客”輕聲一笑道:“姑娘很高傲?”

    “談不上!”

    “我們該走了?”

    “請便!”

    兩人分從不同方向逸去。

    且說周靖藉著“闢水珠”之助,輕而易舉地潛行到了對岸。

    隔江遙望“楓林渡”,果見幢幢人影,時隱時現,想來那些都是“通天教”守伺自己的高手。他想“逆旅怪客”說過,以他的身手,可以接“通天教主”五招,那自己豈非連一招都接不下來,這種身手,的確令人不寒而慄。

    時間,在焦灼的等待中,一點一點地消失。星斗參橫,寒露溼衣,己是子夜時分了,可是仍不見“逆旅怪客”和“血女”甘小梅的蹤影。他想,他們能平安地突圍嗎?以他和她的功力,應該能夠,但何故遲遲不見來臨呢,難道發生了什麼意外不成?百無聊奈之下,他信步緩緩行去,不知不覺之間,己走了百來丈遠近。

    眼前,是一個山環,轉過山環,隱隱可見鎮集中寥落的燈光。

    突地——數十條人影,如夜宵蝙蝠般疾飛而至,從身法上判斷,來的俱是一等一的高手。

    周靖立身之處,正是遙對“楓林渡”的山峰尖端,此時此地,他當然不願暴露行蹤,恰好近旁有一株數人合抱的大樹,枝濃葉密,他毫不考慮地一躍上樹。身形才隱好,那一群夜行高手,己來到近前。

    這時,他看出來人全著白衣,暗忖道:“原來是‘一統會’的人馬!”

    “停下,派出警戒!”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發令。

    所有的人,全部在樹下停身,接著,是幾聲低語,近二十條人影,紛紛出動,在周近佈哨。一個高大肥壯的蒙面白袍老者,靠著樹身一坐,其餘的圈成了一個半月形,靜悄悄地肅立。蒙面白袍老者,就是方才的發令人,蒼勁的語音道:“本會長經過詳細考慮,決定對付‘通天教’只宜智取,不宜力敵,故此原來計劃取消……”

    周靖心裡猛地一震,原來這白袍蒙面老者,就是使整座武林顫慄的“一統會”會長,“逆旅怪客”的話不錯,他真的親自出馬對付“通天教主”了。

    “黑旗堂!”

    一個老者應聲而出,躬身道:“屬下在!”

    “即率三香主過江傳令本會負責監視弟子,密切注意‘通天教’動態,並看那叫周靖的後生是否已落人該教之手!”

    “謹遵令諭!”

    那“黑旗堂主”早同手下三香主,疾馳而去。

    周靖恨得咬了咬牙。

    “一統會長”又道:“刑堂!”

    一條人影,排眾而出,道:“弟子在!”

    周靖一聽聲音極熟,運足目力從葉隙下視,一看之下,不由血脈賁張,殺機股股而冒,這“刑堂”堂主,赫然就是“天邪洪謹”之子洪一敏。洪一敏迫使陳秋心行使詭計,幾乎使周靖活埋在山洞之中。

    如非目前情況不利,他真想下樹一掌劈死了他。

    “一統會長”頓了一頓之後,才道:“洪堂主,令尊之死,本會長與及會中弟兄,均極感悲悼……”

    洪一敏低沉的應了一聲:“是!”

    周靖心中暗忖,“天邪洪謹”若非被毀於“通天教主”,“一統會長”也決不會放過他……

    “一統會長”接著道:“為了替令尊報仇,同時剷除本會一統武林的頑強,洪堂主必須完成一件使命,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請會長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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