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靖但覺微風襲體,心念未轉,人己砰然栽倒。
等到醒來,發覺自己躺身“血谷”之外,那“血谷”入口的巨大白石,橫呈眼簾,當下站直了身形,面對那方巨石,感慨叢生
“血谷”之行,像是一場離奇的怪夢,神秘、恐怖。
想起那自稱為“鬼”的女子,仍不免為之怔然心跳,她的美,超塵脱俗,令人一見難忘,這是他生平所見最美的女子但想到對方的神秘作鳳,又不禁惴惴然。
他得到了一套神功,三招掌法,總算不虛此行,至千憑目前所學,是不是能替義兄甘江復仇,仍然無法預估。
他也想到——
父親離奇的死!
易斌離奇的失蹤!
黑箱之謎!
身世之謎!
未婚妻易秀雲的下落!
兩個神秘的“地靈宮”宮妝少女!
痴情的李春桃!
他呆立了一陣之後,轉身正待離開……
目光所及,不由怔然心涼,他發覺自己己玻人包圍在核心之中,在包圍的人圈中,有的是他認識的,“神風拳王魁”,“仁心聖丐朱非”,衡山掌門祝南峯……
周靖不由劍眉緊蹩,不言可喻,對方又是為了“黑箱”而來,奇怪的是自己方離“血谷”,對方何以適時而至,這當然不是偶然的,當下目光也冷冷地一掃現場,道:“諸位有何見教?”
衡山掌門祝南峯越眾而出,沉聲道:“周靖,你自認是‘霸王鞭’周公鐸的兒子?”
周靖毫不考慮地道:“當然!”
“你這是由衷之言?”
“不錯!”
“那對你父之死,你準備怎麼樣?”
“追兇訪仇!”
“我與你父親乃是八拜之交……”
“晚侄知道,前輩在不久前曾説過。”
“你願意誠意回答老夫幾個問題?”
“晚侄洗耳恭聽!”
“你不懷疑你的身世?”
“懷疑,但晚侄自有記憶時起,即與先父相依為命,不論晚侄身世如何,這撫育之恩天高地厚,與生父又有何異?”
祝南峯點了點頭,又道:“賢侄與‘恨世魔姬’確無任何關係?”
周靖微微一頓之後,道:“以前沒有,可是現在……”
“怎麼樣?”
“她數次有恩於晚侄,我們是朋友!”
祝南峯老臉微變,道:“你父因‘黑箱’而喪生,而她是‘黑箱’得主?”
“江湖傳言多半失實,豈可盡信!”
“神風拳”王魁突地欺身入場道:“你為她辯白?”
“事實如此!”
“狼子野心,周公鐸泉下有知,當永不瞑目,深悔收你這螟嶺之子!”
周靖被這“狼子野心”四字勾起了怒火,冷哼了一聲道:“本人尊敬閣下是先父至友,而且動機值得本人感激,但出言客氣一點!”
“神風拳”王魁目中暴射厲芒,怒喝道:“不客氣又待如何?”
衡山掌門祝南峯接過話頭道:“王兄,冷靜一點!”
“神風拳”王魁憤然道:“祝身,別為他花言巧語所欺,説多了不過枉費唇舌!”
周靖心念一轉,道:“各位的出發點全為了先父,晚輩心感,事情終有水落石出之日,晚輩不願失禮得罪,告辭!”
“神風拳”王魁一橫身道:“小子,今天你插翼難逃!”
周靖怒火倏熾,沉聲道:“閣下準備怎麼樣?”
“把‘黑箱’之事交代清楚!”
“如果不呢?”
“要你的命!”
周靖冷笑數聲道:“恐怕閣下辦不到。”
“神風拳”王魁暴喝一聲道:“小子,你無妨試試看,取不取得了你的狗命!”
暴喝聲中,雙掌如電拍出,神風掌人如其號,並非浪得虛名,這一出手,不但勁道如山,而且快逾電光行火,掌影幻動之中,己攻出了五掌……
“砰!砰!”暴響聲中,五軍全劈在了周靖的身上,周靖實承五掌,僅只退了三步,連哼都不哼一聲。
“神風拳”王魁亡魂大冒,怔在當場做聲不得。
所有在場的高手,全為之吸了一口涼氣。
神風掌每一掌均足以開碑裂石,任你一等一的高手,也不敢驀然承受,而周靖不閃不避,硬承五掌,這種功力,的確是匪夷所思。
周靖俊面抖露出一片恐怖殺機,目光照定了“神風拳”王魁道:“王魁,看在父親分上,這五掌我讓你,你若再不識相,別怪我出手無情!”
“神風拳”王魁多年成名的人物,焉能栽得下這筋斗,羞怒交迸地道:“小子,老夫拼卻老命也要宰了你!”
雙掌一錯,彈身撲進……
周靖冷哼一聲,雙掌一劍,學自“血谷”的三招之中的首招“一招殘身”倏然施出,掌式之怪異詭譎,武林前所未見。
“神風拳”王魁但覺對方掌勢如山般罩身壓到,每一個要害大穴似乎都在被攻擊之中,而且快逾電閃,連招架閃避的餘地都沒有,自己的掌勢根本無法展開,登時驚魂出竅,暗道一聲,完了,想不到我神風拳王魁竟然連一個照面都接不下……
場中暴起數聲驚呼,但任何人都來不及出手救助。
周靖這一招擊實,“神風掌”王魁勢非當場殘廢不可。
就在掌力將觸及對方的電光石火之間,周靖硬生生地撤回軍力,退後兩步,道:“王魁,這一次放過你!”
“神風掌”王魁羞憤欲死,老臉成了豬肝之色。
誰也估計不到短短數月時間,周靖會前後判若兩人,露出這一手驚世駭俗的功夫。
“仁心聖丐”朱非一彈身和衡山掌門祝南峯並肩而立,面對周靖。
周靖心念疾轉,不管怎樣,對方總是父執之輩,而且都是激於義憤才採取行動,自己若傷了對方,問心何安,還是走為上策……
心念未己,“仁心聖丐朱非”蒼勁的語音己然響起:“娃兒,以老化子所知,周公鐸並沒有具備這種詭辣的身手,你的功力何來?”
周靖一愕,道:“這個,恕不便奉告!”
“仁心聖丐”朱非面色一變,雙目稜芒如電,冷聲道:“娃兒,這説明了你方才對祝兄説的,全是虛構之詞!”
“為什麼?”
“你來歷大有問題!”
“隨便前輩如何想吧!”
“仁心聖丐朱非”倏地厲聲道:“霸王鞭周公鐸是否死在你手?”
周靖面色一變,愴然道:“前輩,他是我父親。”
“我老化子不吃你這一套。”
“前輩之意該當如何?”
“望你説出真清實話?”
“晚輩無話可説。”
“如此我老化子只好為友賣命了。”
了字聲落、右手拼指如戟,戮向周靖胸前“乳中”、“璇璣”、“志堂”三大要穴,左掌橫劈面門。
同一時間,衡山掌門祝南峯也閃電般出掌助攻。
一個是丐幫長老,一個是一派之長,兩人聯手合擊,其勢豈同小可。
砰!砰!暴響聲中,周靖踉蹌退了數個大步。
“仁心聖丐朱非”和祝南峯駭震之色溢於言表,掌力傷不了對方,猶有可説,指力戳中死穴,而竟然無損,就駭人聽聞了。
武林中,能練就“變穴易位”的,百年難有一人,而所謂“金剛不壞身法”,僅有傳聞,難道這二十不到的毛頭小於就能練成這種不世的神功不成?
場中,頓被死寂的氣氛所籠罩。
所有的目光,全是駭絕之色。
倏地——
“神風掌”王魁厲聲大叫道:“諸位都是周公鐸生前好友,若不乘‘人頭大會’會期之前有所了斷,周公鐸勢將含恨九泉了!”
全場一陣譁然,各人面部的駭震之色消失了,代之的是憤怒、怨毒……
周靖大感駭然。
什麼是“人頭大會”?
為什麼要在“人頭大會”會期之前了斷恩仇?
空氣一變而為緊張。
全場高手緩緩向中央逼迫,看清形他們準備羣毆合擊。
周靖大感急躁,這些都是父親生前好友,激於義憤,為友報仇,這誤會肇因是“黑鳳老怪”受“恨世魔姬”挫辱而放出流言,使自己百口莫辯。
當然,他不能對眼前這些人出手,因為他們的動機是為自己的父親緝兇索仇。
走!
他腦中再次浮出了這個意念,他明白,解釋分辯都是多餘的。
心念一決,身形暴彈而起,向人圈之外射去……
“哪裏走!”
如雷暴喝聲中,無數股勁風,從不同方位,集中卷向了周靖。
周靖根本不準備招架還擊,把“玄龜神功”運足十二成,護住全身經脈穴道,原姿不變,硬往外闖。
但數十人聯手,其威力豈同等閒,排山倒海的狂颶奮飛,周靖身形被中途迫落。
就當他被迫落的電光石火之間,第二波掌力,又告湧到。
如果他不出手,事實上就無法突圍。
“玄龜神功”僅能護身,實際具有攻擊力的,只有那殘身、奪命、碎屍三招,而他本身得自他父親“霸王鞭”周公鐸的,卻不足以應付這羣攻場面,在場的人,每一個都具有數十年精修的功力。
是以,在無可奈何之下,他施出了“一招殘身”。
掌勢甫出,慘哼倏起,有三人首當其衝,躺了下來,其餘的不由一窒,周靖身形再彈,疾逾星飛地劃落人羣之外。
暴喝如雷聲中,人影縱橫,如飛蝗般撲至……
周靖無意戀戰,意在脱身,全力展開身法,朝林深林密之處閃射。
盞茶工夫之後,人聲己不復聞。
周靖剎住身形,長長地喘了一口氣……
就在此刻——
一個冰冷的聲音道:“周靖,要飯的恭候多時了!”
周靖不由大吃一驚,遊自四顧,卻不見絲毫人影,駭然道:“閣下何方高人?”
“高人不敢,一個臭要飯的!”
“丐幫門下?”
“錯了,我這化子與眾不同,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閣下是等待在下?”
“一點不錯!”
“有何見教?”
“奉命迎接貴賓!”
“迎接,什麼意思?”
“我要飯的只是幫人跑腿,為什麼我也不知道!”
“奉何人之命?”
“地靈夫人!”
周靖不由心頭大震,數月前,“地靈宮”兩個少女,被自己擺脱,想不到對方仍沒有放鬆自己,當下冷冷地道:“閣下是‘地靈宮’門下?”
“告訴你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無門無派,消遙自在!”
“那為何要替‘地靈宮’效力跑腿?”
“情不可卻,也是分所當為!”
“在下不懂。”
“你當然不懂!”
“何必藏頭露尾,現身説話呀?”
“我不正面對你説話嗎?”
周靖抬頭一看,果然一個虯鬚繞頓的乞丐,端坐在三丈外一根松枝之上,不由又是一怔,他奇怪何以剛才未曾發覺,而且對方説話的聲音,似遠又近,令人無法捉摸,看來這化子必非常人。
虯鬚怪丐如飛絮般飄落樹下,點塵不驚。
周靖冷眼一掃對方,道:“閣下如何稱呼?”
“走千家,跑萬户,哪有什麼名號!”
周靖微微一哼,道:“閣下不願説,在下不勉強,只是閣下何以會知道在下必由此過?”
虯鬚怪丐咧嘴一笑道:“三月之前,有人見你進入這雞冠山區,引動了無數人跟蹤而至,那些沒有耐心的早走了,方才那些圍攻你的,與我要飯的一樣,烏鴉守死狗,不給不走!”
周靖這才恍然何以自己一離“血谷”,馬上就被人圍困,原來是這麼回事。
“閣下方才説高‘地靈夫人’之命……”
“不錯,請你到‘地靈宮’一行!”
“為什麼?”
“屆時自知!”
“地靈宮在何處?”
“會有人帶路!”
周靖冷笑一聲道:“可是在下眼前沒空。”
“那可由不得你!”
周靖怒火倏升,俊目抖露一片煞芒,冷峻地道:“閣下要強人所難?”
“如果你不答應的話,我想那是必然的事!”
“只怕你辦不到。”
“不見得!”
“在下不答應,你出手好了。”
“希望你還是應承的好。”
“不!”
“你要逼要飯的出手?”
“是你找上我!”
“好,那説不得只好暫時得罪了!”
聲落,雙手斜斜抓出,快逾電光石火,而且中藏玄奧變化,任何人要想躲過或避開這一抓之勢,的確很難。
周靖仗着“玄龜神功”護身,不閃不避……
虯鬚怪丐雙爪下落,一扣“肩井”,一扣“腕脈”,任何人只要這兩處大道被制,勢非半身麻木不可。
周靖任由對方扣個結實,然後猛一掙,脱出對方掌握,“一招殘身”跟着施出。
虯鬚怪丐驚呼一聲,飄退八尺,駭凜無已地瞪視着周靖。
周靖也凜然不己,因為對方能避過“一招殘身”而無損。
虯鬚怪丐怔了片刻之後,突地大吼一聲,劈出一掌,這一掌之勢,有若萬鈞雷霆,足可撼山栗嶽。
周靖舉掌欲封。
隆然巨響聲中,周靖被卷得飛栽兩丈之外,撞上一株大樹,再落向地面,但他一挺身又站了起來,俊面己罩上了恐怖殺機,一步一步向虯鬚怪丐逼去。
空氣驟呈無比的緊張。
虯鬚怪丐突地一搖手道:“且慢!”
周靖以令人股慄的聲音道:“你閣下還有遺言交代?”
虯鬚怪丐答非所問地道:“你真的是‘霸王鞭周公鐸’親生之子?”
周靖怦然心涼,他又一次聽到有人問及他的身世,當下劍眉一蹩道:“你問這什麼意思?”
“當然有道理,你只説是或不是!”
周靖反問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當然有道理!”
“有何道理?”
“現在未便相告!”
“如此在下也是未便相告,請回復‘地靈夫人’,總有一天在下親自奉訪,現在沒有空,告辭了!”
虯鬚怪丐橫身一攔,道:“周靖,這客非請到不可!”
周靖俊面一寒,殺機再現,沉聲道:“你莫非要找死不成?”
“找死,哈哈,這倒未必,不過,我要飯的不願與你打!”
“那你就滾!”
“周靖,我説一句話,説對了,你跟我走,説不對,各走各道,如何?”
周靖聞言之下,不由大感惑然,不知這怪乞丐將要説一句什麼話,説對了跟他走,這是什麼意思,一怔之後,道:“你説説看!”
“你可不能反悔!”
“笑話,大丈夫一言九鼎。”
“好,聽着,你右腳是不是少了一個大腳趾?”
周靖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這秘密除了他父親“霸王鞭周公鐸”之外,可以説沒有任何人知道,而這怪乞丐竟能一語道出,豈非匪夷所思。
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大腳趾是如何失去的,從有記憶的時候起,就是這樣,他曾問過他父親,但他父親也説不出個所以然,僅説從嬰兒時起就缺這一趾。
虯鬚怪丐緊迫着道:“對是不對?”
周靖默然點了點頭。
虯鬚怪丐面色一連數變,身軀竟然微微顫抖,像是這句話的證實,使他激動至極,雙目暴射炯炯神光,一不稍瞬地盯在周靖面上。
周靖忍不住問道:“你怎麼會知道在下右腳少了一趾?”
虯鬚怪丐一副欲言又止之態,久久才道:“目前未便奉告,現在敬請隨在下一道赴‘地靈宮’!”
語意之間,竟然恭謹異常。
周靖心中疑雲重重,對方不説,他也未便追問,既然答應過人家,説不走也不行,當下慨然道:“好,你帶路!”
“帶路,要上哪兒?”
嬌媚森冷的聲音傳處,一條人影,鬼舵般地現了出來,赫然是一個醜怪絕倫的黑衣女子手中提了一個巨大的革囊。
她,正是曠代女魔“恨世魔姬”。
“恨世魔姬”會突然而此現身,大出周靖意料之外。
虯鬚怪丐顯然也吃了一驚。
周靖忙上前兩步,施了一禮道:“前輩別來無恙?”
“恨世魔姬”冰寒如對般的自芒,一掃虯鬚怪丐,道:“他是誰?”
“地靈夫人的使者!”
“你準備上‘地靈宮’?”
“是的!”
“你知道對方的目的嗎?”
“這個……不知道!”
“那你還要去?”
“我己經答應這位閣下,隨他一道去!”
“我不許你去!”
這話大出周靖意料之外,訝然道:“為什麼?”
“恨世魔姬”頓了一頓,道:“我不希望你去冒險,‘地靈宮’在武林中是個極神秘的地方!”
周靖大是感動,他體會得出這句話中含有極深的關切,“恨世魔姬”恨世俗,殺人如草,會對周靖如此關懷,的確是令人無法想象的事。
虯鬚怪丐冷冷地接口道:“地靈宮雖屬神秘,但不恐怖,而且敝人奉命請周少俠乃是一番好意!”
“恨世魔姬”輕蔑地瞥了他一眼道:“不管好意歹意,我不許他去!”
“他説過的話算不算數,你問他吧!”
周靖歉然地道:“前輩,我不能不去,我己經答應過了!”
“你一定要去?”
“晚輩己決定了,請前輩原諒!”
“原諒談不上,我只是替你擔心後果而已,為了‘黑箱’的原故,武林中不少人要得你我而甘心……”
周靖恨恨地道:“今後若有人再敢以‘黑箱’之事找上我,我非殺他不可!”
“數月不見,你口氣大了!”
周靖被説得面上一紅。
虯鬚怪丐似己不耐,催促道:“周少俠,我們走吧!”
“恨世魔姬”一瞪眼道:“我話還沒有説完!”
虯鬚怪丐冷哼了一聲道:“‘恨世魔姬’,我要飯的不吃你這一套!”
“你想死?”
“只要你有這能耐!”
“那你就試試看!”
周靖橫身在兩人之間一攔,道:“兩位不必爭執,‘地靈宮’本人一定要去,但有幾句話……”
説着目注“恨世魔姬”,道:“請問前輩,聽説有個什麼人頭大會……”
“不錯,有這回事,我為此而找你!”
“找晚輩?”
“不錯!”
“請問有什麼……”
“赴人頭大會!”
周靖一副躍躍欲試之態,道:“赴人頭大會?”
“不錯,也許在會中能尋出些令尊被害的蛛絲馬跡,和有關‘黑箱’的下落!”
“何謂人頭大會?”
人頭大會之事己轟動了整座武林,周靖在“血谷”中一呆數月,所以對這件震世駭俗的大事,竟然一無所聞。
虯鬚怪丐立即接口道:“周少俠,有關‘人頭大會’之事,赴宮途中當詳為奉告!”
周靖點了點頭,道:“也好!”隨又轉向“恨世魔姬”道:“前輩,會期還有幾天?”
“五天!”
“我一定趕到!”
“你非赴‘地靈宮’不可?”
“是的!”
“你準知進宮之後,還能平安出宮嗎?”
“這個……”
虯髯怪丐插口道:“在下保證周少俠來去自如!”
“恨世魔姬”不屑地一哼道:“你,憑什麼敢如此保證?”
“憑事實!”
“什麼事實?”
“歉難奉告!”
“哼,臭要飯的,如果周靖有了意外,哼,我活剝了你的皮,踏平‘地靈宮’!”
“恨世魔姬,你好大的口氣!”
“無妨走着瞧!”
周靖激動地道:“前輩,晚輩一定如期趕到!”
“恨世魔姬”雙眼流露出一種異樣的光芒,似怨、似艾、又似關切……
這神情使周靖怦然心動,但“恨世魔姬”其醜無倫,而且己是成名多年的女魔,年紀較之周靖大一倍有餘,所以周靖並未想及其他,只是覺得對方的關切太出人意料而已,倒是一旁的虯髯怪丐,面色不由為之一變。
“恨世魔姬”一聲輕嘆,道:“好,你既執意如此,我也沒有辦法,希望能再見到你!”
周靖激動地道:“會的!”
“恨世魔姬”凝注周靖片刻,手挽革囊,彈身飛縱而逝。
虯髯怪丐道:“周少俠,我們走!”
兩條人影,沿着荒山小徑疾馳。
周靖暗自尋思,“地靈宮”找上自己,決非為了“黑箱”,因為外傳“黑箱”為“恨世魔姬”所得,而虯髯怪丐對“恨世魔姬”未採取任何行動,在“恨世魔姬”提及“黑箱”兩字時,怪丐也無特殊表後只是這神秘的怪丐怎會一語道出自己的右腳缺一指這件不為人知的事呢?
同時,怪丐也曾問及自己的身世,這決非無固。
難道此行會與自己的身世有關?
“恨世魔姬”對自己的關懷和那特異的表情,其中有何蹊蹺,倏地——
他想到了“人頭大會”,忍不住脱口道:“閣下,有關那人頭大會的事……”
虯髯怪丐偏頭瞟了他一眼道:“少夥一無所聞?”
“是的!”
“目前這件事己使整座武林鼎沸!”
“到底是怎麼回事?”
“新近武林中崛起一個幫派,叫‘一統會’……”
“一統會?”
“不錯,所謂‘一統會’,顧名思義,就是天下歸於一統的意思!”
“換句話説,這‘一統會’的主旨要君臨天下!”
“一點不錯,所有武林中正邪各派,都己面臨未日的威脅!”
“包含一谷二院三宮在內?”
“當然!”
“這豈非狂妄得近於無稽?”
“不,當今以少林為首的六大門派,己式微沒落,虛有其表,一般江湖幫會,也不值一道,而一谷二院三宮之中,‘血谷’據説己名存實亡……”
周靖脱口道:“誰説‘血谷’名存實亡?”
虯髯怪丐再次偏頭掃了周靖一眼,道:“難道少俠對‘血谷’有所……”
周靖自知失言,急分辯道:“不,在下的意思是‘血谷’一向在武林中是居於首位,豈會名存實亡,多半是無中生有之詞!”
“這倒很難説,‘血谷’中人己數十年未出江湖!”
周靖想神秘的“血谷”,和美絕人寰而又自稱為“鬼”的少女,還有自己得自“血谷”
的武功,不由暗自好笑,轉口道:“閣下請説下去!”
“血谷既傳言如此,而二院三宮之中,‘天邪院’與‘桃花宮’已加入該會,剩下‘地靈宮’和‘冥宮’,‘殘人院’等三個組織,恐怕很難與該會抗衡!”
周靖大驚失色道:“一統會的勢力竟然大到這般地步?”
“當然,不然豈掛出一統的招牌!”
“一統會的主持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一個功力深不可測的神秘人,是男是女都沒有人知道!”
“哦!”
“這人頭會就是該會發起的……”
“請道其詳?”
“一統會傳貼武林,凡各種幫會門派及個人相互間的怨仇,限一月之內了結,一月之後,武林中不許私自尋仇報急,萬事都要經由該會裁決……”
“難道偌大武林,無人敢提出異議,而任由該會猖獗胡為?”
“這倒不一定,不過目前似乎無人敢反抗。”
“哼!”
“現在距一月期限還有五天,一月限滿之日,各武林人攜帶仇人的首級赴會,表示仇怨己消,並加盟該會,所以稱之為‘人頭會’!”
“這豈不掀起武林彌天殺劫!”
“當然,但這浩劫只是開始而已!”
周靖想起“恨世魔姬”手提的巨大革囊,她既要赴人頭會,那革囊中必是人頭無疑,但不知被殺的是些什麼人,
“恨世魔姬”難道也想加盟“一統會”!
“恨世魔姬”殺人如草,所結仇怨必多,難保沒有人取她的人頭去赴會,想到這裏,不由打了一個寒顫,他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對“恨世魔姬”關心起來,也許是下意識在作祟,因為她先對他表示關切,當然這種關切是純友誼的,沒有半點其他的因素在內。
“少俠,你也準備去赴人頭會?”
“是的,我不能對‘恨世魔姬’失信,同時也想見識一番!”
“因有外傳‘黑箱’之事,你與‘恨世魔姬’此去必有兇險?”
“在下不在乎!”
“也許‘地靈夫人’會阻止你!”
“為什麼?”
“猜測而已!”
“地靈宮尚有多遠路程?”
“日落時分可到!”
雙方不再開口。
周靖心中不無忐忑之感,他想不透“地靈夫人”一再令人邀自己赴“地靈宮”的用意何在?是福?是禍?是陰謀?是
日蒲峋咽,山區晦瞑。
周靖與虯髯怪丐來在一座破敗不堪的古剎之前。
虯髯怪丐一剎公形,道:“到了!”
周靖驚疑地掃了破廟一眼,道:“這難道就是‘地靈宮’?”
就在此刻——
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道:“師叔辛苦了?”
虯髯怪丐嘿嘿一笑道:“談不上!”
“事情如何?”
“一切如夫人所料!”
兩條人影,掠出廟門,齊聲道:“婢子恭迎相公!”
周靖眉頭一皺,臉上不禁有些訕訕的不好意思,這兩條人影,正是被自己在旅店中擺脱的那對宮妝少女若梅和若蘭。
虯髯怪丐嘻嘻一笑道:“人交給你倆了,別再被人點倒,害別人跑腿!”
説着,閃身入廟,一晃而沒。
周靖不由暗自好笑,那晚在旅店中,若非“逆旅怪客”點倒二女,他是無法脱身的,怪丐這麼一提,兩少女齊齊啐了一聲,粉腮排紅。
若梅盈盈一笑道:“相公,那天是怎麼回事?”
周靖神秘地一笑道:“我也不知道,一覺醒來,人已不在旅店之中……”
若蘭小口一噘道:“鬼才相信!”
周靖暗忖,既來之,則安之,當下也不猶豫,舉步跨入廟門。
四對宮燈,適時出現,緩緩朝前帶路,若梅若蘭兩步亦步亦趨地跟在周靖身後。
轉過數重荒蕪頹敗的院落,眼前燈光大明,一羣宮妝少女,簇擁着一個珠環翠繞,盛裝打扮的中年美婦,佇候道中。
前導的四對宮燈,朝左右一分,接着一個聲音道:“夫人恭迎周相公!”
周靖心中的驚詫,委實非筆墨所能形容,堂堂“地靈夫人”,竟然親身出迎,一時之間,他被這奇突的場面怔住了。
身後,若梅輕輕一觸他的具體道:“相公,前面就是我們夫人!”
周靖如夢乍醒,急走兩步,深施一禮道:“晚輩周靖參見夫人!”
“周相公免禮,請隨妾身入宮再為詳敍!”
“晚蜚遵命!”
一羣尊燕,護駕而行,再經一重院落,眼前現出一個巨大的地道入口。
周靖心念疾轉,“逆旅怪客”之言不假,“地靈宮”確實是建在地下,令人想象不到的是人口竟然是在這荒山破廟之中。
順石階而下,十丈之後,改為平進,甬道全是大理石鋪砌,每隔一丈,嵌了一顆明珠,照得用絲毫畢現。
走完甬道,又是一番天地,但見重門疊户,珠簾翠扉,曲檻回欄,雕龍附鳳,極盡豪華,儼然王侯宮院。
周靖內心激盪如潮。
如非目睹,誰能相信地底之下會有這等富麗堂皇的偉構。
被邀入宮,己屬意外,而“地靈夫人”竟然親身出迎,更是匪夷所思。
每一重門户,都有宮妝少女侍立。
顧盼之間,來在一間大廳之前,人羣朝兩旁一分,排班而立。
周靖像進人一場緋色的綺夢中,又像是入了女兒之國,釵光鬢影,目不暇接。
“地靈夫人”住廳門前一偏身,道:“相公請進!”
周靖確實有些受寵若驚,惶然道:“晚輩武林末學後進,敢當前輩如此大禮,前輩請!”
“地靈夫人”略略一頓之後,舉步入廳,在居中下首的錦墩上坐了,周靖則被安坐在上首。
雲板三響,所有侍女紛紛行禮而退,只剩下若梅若蘭兩女隨侍在側。
“地靈夫人”盈盈站起身來,面上一片慘淡之色,皮聲道:“少主,請受妾身一拜!”
周靖如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忙不迭地把身形閃過一旁,栗聲道:“前輩,這是什麼回事?”
“你是妾身少主,十多年來無時不在尋覓之中,天幸得見主人有後……”
説着,竟流下淚來。
周靖登時心跳頻頻,血行加速,語不成聲地道:“晚輩……哦……不姓周?”
“是的!”
“我到底是誰?”
“目前恕不能相告!”
“前輩……請……請坐!”
“禮不可廢,少主受妾身一禮,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晚輩萬不敢當!”
“地靈夫人”一側身,拜了下去,若梅蘭兩婢也跟着拜了下去。
周靖手足無措,只好也跪了下去,大禮相答。
禮畢落座,婢女棒上茶點。
周靖一心默唸着自己的身世,顯得急躁不安。
現在,終於證實了他確實不是“霸王鞭”周公鐸之子……
“地靈夫人”沉緩地開口道:“少主,主人父母的姓氏來歷,目前還不能相告,但住事卻可約略一提……”
周睛激動無比地道:“請賜告!”
“妾身吳綺雲,是主母自幼帶大的侍婢……”
周靖驚“哦!”了一聲,下意識地望了這顯赫武林的“地靈宮”主人一眼。
“地靈夫人”又道:“主母的侍婢有兩人,一個是我,另一個叫黃尚香,可能己葬身魚腸,十多年來沒有她的影蹤……”
周靖茫然地點了點頭。
“地靈夫人”略略一頓之後繼續道:“那接你來此的丐者裝束的,叫聶飛,是主人隨身侍童,以後少主可直呼其名!”
“這……斷乎不可,理應尊為前輩!”
“主人音年名震寰宇,武功天下無敵手,不幸……”
周靖霍然而起,道:“怎麼樣?”
“遭了奸人暗算而死,主母也以身殉!”
周靖恍若被焦雷擊頂,身影晃了兩晃,他慶幸身世將明,想不到又是凶耗,沒有見過面的父母,業己含恨九泉。
兩串淚珠,驟然掛下了他的面頰。
“先父是誰?”
“目前尚不能相告!”
“為什麼?”
“為了少主的安危和避免打草驚蛇!”
“誰是暗算先父母的兇手?”
“尚未查明,但可知的是此人功力高不可測,主人昔年己練就了‘金剛不壞身法’,仍遭毒手,就可想而知了!”
周靖目眥欲裂地道:“請賜告先父名諱!”
“地靈夫人”黯然道:“少主,目前辦不到,這一點請你見諒!”
周靖向空一揮拳,慘厲地道:“父死母亡,此仇不報不為人子!”
“少主,這一天會到來的!”
“先父母葬在什麼地方?”
“這個,也請恕不便先告!”
周靖咬了咬牙,落回座位。
“少主暫且在本宮住下,待探明昔年仇家之後……”
“不,我還有要事待理!”
“什麼要事?”
“現在我該稱他為義父……”
“霸王鞭周公鐸?”
“是的,他老人家撫育我成人,恩德如山,不殊於生身父母,他因為‘黑箱’而慘遭橫死,這仇豈能不報?同時‘黑箱’的下落,我誓要追查尋回!”
“黑箱?”
“地靈夫人”面色一變,聲音竟有些戰慄的成份。
周靖不由心中一動,道:“前輩可知‘黑箱’到底是什麼東西?”
“妾身也在派人積極追尋,而且志在必得!”
周靖一愕:“前輩也希望得到‘黑箱’?”
“不是希望,而是非到手不可!”
“為了傳言中的黑箱秘笈?”
“也許是,但不是主要原因!”
“晚輩不明白前輩這句話的意思。”
“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周靖心念一動,道:“難道‘黑箱’與晚輩身世有關?”
“地靈夫人”面色又是一變,但瞬即恢復原狀,幽幽地道:“此事目前暫且不談!”
周靖一連數問,都不得要領,心中難過已極,他本是一個孤傲的人,暗忖,你不説難道我就不能自己探個水落石出,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焉能假手於人,我周靖堂堂七尺之軀,何事不可為,當下冷冷地道:“前輩如果沒有別的事,晚輩告辭!”
“什麼,你要走?”
“是的!”
“可是妾身卻不能放心少主在外獨闖!”
“前輩厚意,晚輩心感!”
“少主一定要離開?”
“晚輩許多事待了,不得不離開!”
“地靈夫人”面現十分為難之色,久久才道:“既是少主定要離開,妾身不敢相強,但至少請屈留一月!”
“為什麼?”
“妾身昔年得之於主母的功力,想擇其要者,轉傳給少主!”
“這個……”
“難道少主不肯接受?”
“不是不肯,而是不能!”
“為什麼?”
“我與人有約,不能失信!”
“什麼樣的約會?”
“五天之內,去赴人頭大會!”
“地靈夫人”一震道:“少主要去赴人頭大會?”
“是的!”
“一統會掀起這場武林血劫,是別具用心的,他藉此挑起人與人之間或門派之間的仇恨,而使那些逞一時之快者流,加盟該會,不惜循環報復,從中收漁人之利,所謂人頭大會,是‘一統會’妄想君臨天下的先聲,少主……”
“晚輩只是為了好奇!”
“為好奇而甘冒生命之險?”
“這倒是未必!”
“少主己決定這樣了?”
“是的!”
“讓若梅若蘭跟你隨行,一方面侍候你,一方面有個照應?”
若梅和若蘭兩雙水汪汪的大眼,期待地望着周靖……
周靖毫不考慮地道:“不用!”
兩婢失望地垂下頭去。
“地靈夫人”無可奈何地道:“少主太固執了!”
周靖歉然地笑了一笑,不説什麼。
“地靈夫人”回顧兩婢道:“若梅,傳令下去,在地靈軒備酒,為少主洗塵接風!”
“遵令諭!”
“若蘭!”
“婢子在!”
“侍候少主沐浴更衣!”
“遵諭!”
周靖窘迫地道:“不用了,晚輩想立即……”
“地靈夫人”一擺手止住周靖的話頭,道:“禮不可廢,這是委身一點敬意,望少主勿卻,人頭大會之期,還剩下四天,由此去‘一統會’總壇,最多三日可達。”
“一統會總壇座落何處?”
“武功山風火谷!”
若蘭姍姍移步,粉面含春,向周靖道:“少主請!”
周靖眉鋒緊蹩,隨着蘭這往後院而去。
第二天,周靖仍是那身土裏土氣的裝束,辭別“地靈夫人”,出了“地靈宮”,取道並向“武功山風火谷”。
他心裏又加上了一副重擔——身世之謎。
堂堂“地靈夫人”,會是自己母親的侍婢,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
父親是誰?
母親是誰?
仇人是誰?
想來父母生前,必是武林中不可一世的人物……
路上,不時發現帶着革囊的武林人,奔赴同一方向,他知道這些都是去赴“人頭大會”
的,革囊中裝的當然是人頭。
“一統會”發起的“人頭大會”的確震顫了整座武林,也掀起了一場恐怖的仇殺,使武林蒙上了一層慘霧愁雲。
這一天,辰正時分,武功山風火谷前,來了一個村俗打扮的美少年。
他正是周靖。
周靖來到谷口,抬頭一望,迎面一個大牌樓,高懸四個斗大的金字:“萬流歸宗”。
不由從心底發出一聲冷笑,忖道:“好大的口氣。”略一思索之後,舉步便朝牌樓走去,將及牌樓兩丈之處,突地閃出四個白灰老者。
年事稍高而着白衣的,在武林中可説極為少見。
四白衣老者之一,上前數步,朝周靖上下一陣打量,冷冷地道:“朋友莫非走錯了路?”
周靖一怔道:“走錯路,這話是什麼意思?”
“朋友可知道這是什麼所在?”
“區區一統會總壇,不錯吧?”
四白衣老者齊齊面色一變,這不起眼的少年,口氣倒是相當託大,仍由那原先發話的老者道:“朋友來意如何?”
“赴會!”
白衣老者一愕道:“朋友是來赴人頭大會的?”
“不錯!”
“如此請轉吧!”
“為什麼?”
“赴人頭大會,必須隨帶人頭!”
“如果沒有人頭呢?”
“沒有赴會的資格!”
周靖冷冷一笑道:“在下人頭沒有,可是此會是赴定了!”
“朋友上姓?”
“在下週靖!”
“周朋友找錯了地方!”
“這裏不是風火谷?”
“是!半點不假。”
“那為什麼説在下找錯了地方?”
老者嘿嘿一笑道:“這裏不是撒野的地方,難怪你娃兒有眼無珠!”
周靖聞言之下,不由心火直冒。
這時,又有十餘個手提革囊的武林人來到,匆匆瞥了周靖和四白衣老者一眼,徑自入牌樓而去。
那白衣老者再次不屑地道:“朋友,離開吧,別在這兒阻路!”
周靖更加怒不可遏,冷冷地道:“閣下再説一遍,參加人頭大會要具備什麼資格?”
“必須有入場證!”
“何謂人場證?”
“人頭!”
“非人頭不可?”
“當然,人頭大會的主旨在永遠消彌武林中私人與幫派之間的仇殺,作一次了斷,以後,一切將申之於法……”
“誰是執法者?”
“武林之君一統會會長!”
周靖心中不由劇震,武林之君四個字使他驀地想起他未來的岳丈,“聖劍飛虹”易斌失蹤之前,在壁上以劍尖所留刻的字二黑箱、周物、武君”,武君,武林之君,莫非易斌之失蹤與黑箱之謎是……
心念之中,不由脱口道:“貴會長是武林之君?”
白衣老者不耐煩地道:“朋友,你真是孤陋寡聞,本會長既將君臨天下,連三尺童子都知道,你……”
周靖又喃喃地念了一句:“武君,武林之君!”
另一個白衣老者,似早已不耐,蹙眉道:“王兄,打發他走吧,與他窮泡些什麼!”
那被稱為王兄的老者一揮手道:“小子,你走吧!”
周靖冷聲一哼道:“我為什麼要走?”
姓王的老者面色一沉,道:“你準備怎樣辦?”
“赴會。”
“你沒有資格!”
“所欠者人頭,對嗎?”
“不錯!”
“如果在下現在有一顆人頭或數顆的話……”
“那就請進!”
周靖俊面倏籠恐怖殺機,緩緩踏前兩步,道:“在下不得己只好借閣下人頭一用!”
那聲音使人聽來不寒而慄。
白衣老者下意識地退了一步,像是不相信似地道:“你説什麼?”
“借閣下項上人頭一用!”
四白衣老者,齊齊怒哼出聲,那姓王的老者獰笑一聲道:“小子,只要你有這等能耐,這可是你自己找死……”
周靖大喝一聲“看掌”,聲落拿出,劈向了那老者當胸,這一掌挾怒而發,己用上了全部功力,其勢非同小可。
白衣老者冷笑一聲,右掌一圈,左掌同時拍出一道排山勁氣。
周靖一掌劈出,如濤勁氣在對方一圈之下,被消卸得一乾二淨,心裏不由微感一窒,就這一窒之間,排山軍力己罩身擊至。
“砰!”然巨響聲中,周靖一連退了三個大步。
白衣老者面色大變,這一拳擊力,鐵打的人也難禁受,而這不起眼的少年,竟然若沒事人般,確屬駭人聽聞。
周靖面上殺機更濃,跨前兩大步,雙掌疾劃而出……
他己然施出了得自“血谷”的三招之一“一招殘身”。
掌勢剛出,白衣老者面色大變,他看出這一招玄奧詭譎均臻極致,不但無法破解,連閃避都難,似乎所有門户,都在剎那之間被對方封死。
另三個白衣老者,己看出情形不好,但卻搶救無及。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
一股陰鳳,斜卷而至,周靖身形一個踉蹌。
白衣老者乘勢彈退八尺。
周靖舉目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身旁一丈之外,站着一個全身縞素,鬢角簪一朵白花,面無人色的女子,令人看了有一種鬼氣森森的感覺。
看裝束,這鬼氣森森的女子,分明掛着重孝。
四個白衣老者,齊齊向穿喪服的女子掃了一眼,其中之一道:“姑娘是赴會的?”
喪服女子一揮手中的革囊,並不答言。
白衣老者一揮手道:“請進!”
喪服女子卻不移動腳步,把手中革囊向周靖一拋,道:“這給你,去赴會吧,時辰將到。”
周靖滿頭玄霧,但仍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了那革囊,正待開口……
那女子己搶先道:“去吧,別多説!”
周靖茫然駭異地看了對方一眼,舉步進入牌樓,四白衣老者見他手持革囊,當然不能再行阻止,默然讓開去路。
喪服女子道了聲:“前途再見!”嬌軀一掠而逝,這種身法,簡直近地鬼魅。
周靖手提革囊,大踏步往裏行,穿過牌樓,眼前是寬闊的穀道,邊行邊思——
這身帶重孝的女子是什麼來路,
她為什麼要把革囊借給自己赴會,
革囊中是誰的人頭,
他愈想愈覺得事有跌蹺,索性停住身形,先看看囊裏中裝的到底是什麼樣人物的腦袋,就當地啓開革囊……
“不許看!”
眼一花,那喪服女子己站在身前。
周靖大是駭然……
喪服女子冷冷地道:‘此去還有三道關卡,才能到達會場,沒有革囊你進不去,不過記住,不許偷看!”
説完,不待周靖答話,彈身閃掠而去。
周靖望着這神秘女子的背影直髮愣,彼此素昧生平,她這舉動是為了什麼?她既帶着革囊,既然也是赴“人頭大會”者之一,她沒有革囊如何能沒進會場而無阻!
驀然——
一條人影,飛泄而至,到了周靖身前,噴了一聲,身形猛剎。
周靖一看來人,不由心頭巨震。
來的,赫然是那挾走甘江屍體的高大獰猛的怪老者。
怪老者瞪了周靖一眼,道:“娃兒,你手中的革囊何來?”
“前輩認識這革囊?”
“當然,快説,如何到你手中?”
“一位姑娘臨時借給在下用的!”
“哦!”
怪老者“哦!”了一聲,舉步……
周靖一欺身,攔在怪老者身前,道:“前輩慢走!”
怪老者目光如炬,開合之間,灼灼逼人,聲沉如雷地道:“什麼事?”
“晚輩向前輩請教一件事!”
“説吧!”
“前輩上姓如何稱呼?”
“就是這麼回事?”
“不,先請教大名,再談問題本身!”
“你連老夫都不認識?”
“恕晚輩眼拙!”
“冥宮護衞‘喪門神呂子英’!”
周靖不由怦然心驚,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想不到這怪老者竟然是武林中一谷二院三宮之中“冥宮”的護衞長,難怪不久前“蓋世太保”洪一民望影而逃。
當下施了一禮道:“晚輩周靖……”
“你就是最近掀起‘黑箱’風波的周靖?”
“不錯!”
“找老夫有什麼事?”
“前輩是否記得三個月前,曾追趕‘蓋世太保’洪一民?”
“喪門神呂子英”老臉一變,道:“不錯,有這回事!”
“前輩曾帶走一個人的屍體?”
“喪門神呂子英”老臉再變,倏有所悟道:“你就是與那畜生交往的娃兒?”
“不錯!”
“你問那屍體作甚?”
“那是晚輩的朋友,請問屍身現在何處?前輩把他葬了?”
“嗯!”
“葬在何處?”
“冥宮墳場!”
周靖惑然不解道:“為何要葬在‘冥宮’墳場?”
“你問得太多了!”
“晚輩是他義弟,非要明白不可!”
“如此,聽着,甘江是‘冥宮’東牀快婿!”
周靖一震道:“如此説來‘鬼女’石蘭花……”
“本宮主人的獨生女!”
“哦!”
周靖俊面大變,駭然退了一個大步,想不到夥同姦夫“蓋世太保”洪一民害死義兄甘江的淫婦,竟然是“冥宮”主人之女,看來要替義兄報這個仇並非易事。
突地,他想到借自己革囊的那個身穿重孝,鬼氣森森的女子,不由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寒噤,脱口道:“方才那位女子敢清就是……”
“正是本宮公主!”
周靖登時熱血沸騰,道了聲:“承指教!”彈身便朝谷內奔去。一路連過三關,因有革囊在手,居然毫無阻擋。
顧盼之間,來在一個廣場之前,但見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場的正中,搭了一座高台,四邊是一排排的涼棚。
與廣場毗連的,是一片連雲巨廈,想來那便是“一統會”總會場所在之地。
場子人口處,又是一座臨時搭蓋的牌樓,高懸一幅血紅布幡,六個白色大字:“人頭大會會場”
周靖瀏覽一週之後,舉步向會場走去……
“朋友,請登記!”
周靖不由一怔。
牌樓人口的右邊,擺着一方長案桌,一個白衣老者端坐案後,另四個白衣勁裝壯漢,左右分立,出聲招呼的,是四個白衣勁裝壯漢之一。
周靖走近案前。
白衣老者目光一掃周靖,冷冷地道:“赴會的?”
“不錯!”
“名號?”
“周靖!”
“與會憑證的來路?”
“憑證?”
“人頭的來路!”
“這也要登記?”
“不錯!”
周靖不由一窒,革囊中到底是什麼人的腦袋,他根本不知道,這革囊是那穿喪服的女子借給他過關的,心頭電似一轉,暗忖,“鬼女”石蘭花既然與會、“蓋世太保”洪一民可能也少不了,反正這一雙姦夫淫婦,今天非死不可,何不……
心念之中,脱口道:“蓋世太保洪一民!”
白衣老者猛然吃了一驚,雙睛一瞪道:“你説囊中人頭是誰?”
“蓋世太保洪一民!”
白衣老者面上呈現殺機,目中精芒暴射,直照在周靖的面上,一不稍瞬,久久之後,才沉聲道:“請進!”
周靖冷眼一掃白衣老者,進入牌樓,心裏暗想,莫非“蓋世太保洪一民”與“一統會”
有什麼淵源,不然這老者怎會面起殺機,看來自己這麼一胡説,勢非惹出嚴重的麻煩不可,但話已出口,無法收回,索性不去想他……
穿過會場,揀了一個靠近中央高台,人影疏落的看棚坐了。
其方坐定,一個人影,緊挨着身邊坐了下來。
“你居然真的來了!”
周靖聞聲,這挨着自己坐的,竟然是“恨世魔姬”,當即點了點頭道:“晚輩説過要來的!”
“恨世魔姬”一掃周靖所帶的革囊,駭異地道:“你也帶有人頭?”
“是的,無人頭不能過關。”
“誰的人頭?”
“不知道!”
“什麼,你自己帶的人頭你不知道?”
“是旁人借與晚輩的!”
“誰?”
“鬼女石蘭花!”
“噫!冥宮公主,她怎會借人頭給你?”
“不知道,在谷中晚輩與守穀人發生衝突,她自動相借的!”
“你原來認識她?”
“不認識,不過晚輩今天不放過她!”
“恨世魔姬”栗聲道:“你要殺‘鬼女’石蘭花?”
周靖恨恨地道:“不錯!”
“為了什麼?”
“為友報仇!”
“你的身手恐怕……”
“反正我非殺她不可,還有‘蓋世太保’洪一民!”
“恨世魔姬”錯愕至極道:“天邪院少院主?”
周靖二震道:“蓋世太保洪一民是‘天邪院’少院主?”
“是呀,你不知道?”
“不知道!”
“你定殺不了他!”
“不見得!”
“你別太自信,‘蓋世太保’洪一民是年青一輩中的第一高手,而且‘天邪院’早已加盟‘一統會’,你想,你辦得到嗎?”
周靖這才恍悟在會場入口,登記與會人的白衣老者,在自己胡亂報出“蓋世太保”洪一民的名號時,對方面現殺機的原因。
“恨世魔姬”接着又道:“你要在此地動手?”
“是的!”
“周靖,我忠告你,最好暫忍一時之氣,離開‘風火谷’之後再説,否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周靖強頑地道:“到時再説吧,也許晚輩能忍得住!”
“周靖,希望你不要莽撞,否則我……”
“怎麼樣?”
“恨世魔姬”幽幽地道:“沒有什麼,我希望你不要把生命當兒戲!”
那聲音,充滿了關切之,周靖不由心中一動……
驀然——
中央高合之上,響起了三聲鑼聲,當!當!當!會場頓時肅然,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高台上。
鑼聲過處,一個白髮銀髯的白袍老者,出現台上。
周靖悄聲道:“怎麼這多穿白衣的?”
“恨世魔姬”道:“這是‘一統會’的服色,象徵着武林一統,各色返原的意思!”
自上的銀髯老者,開口發話,聲音不大但卻字字清晰,入耳驚心:“各位同道,老夫袁化,忝掌‘一統會’總管,奉敝會長諭令,大會準午時正開始,在此之前,請各位同道注意的一點,就是凡與會的,俱是朋友,希望不會發生挾仇報復事件,如果有那位朋友發現有深仇大怨的對方在場,請於會後交由敝會長秉公處斷!”説完退入後台。台下微微起了一陣騷動。
倏地——
周靖發現身着孝服白花的“鬼女”石蘭花,正向自己身前移來,一股殺機,衝胸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