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杏雨、杜飛熊並立在廳前石階上,一面交談着。
“這種雨不好。”杜飛熊忽然嘆息了一聲。
孫杏雨一笑道:“不好的是我們的心情。”
“已經四天了,事情仍然一點進展都沒有。”
“或許已經有很大進展,只是消息還未傳到。”
“希望如此!”
“你可見過老二?”
“午飯時,我們不是都在一起?”
“我是説午飯之後。”
“沒看到,大哥要找他?”
孫杏雨點點頭,眉頭微微一皺,道:“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忽然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好像要發生什麼事似的。”
“哦?”
“這種感覺我已很久沒有了。”
“三哥午後豈非也一樣,不知到那兒去了?”
“午飯後他一直在後院練斧。”
“三哥一向就是勤練斧招。”
“所以他一直活得很好,所謂業精於勤,荒於嬉,我們其實都應該跟他多學學才是。”
“嗯!”杜飛熊目光一轉,道:“大哥,要知道二哥在那裏,可以找人問問。”
語聲未落,一個黑衣漢子已經急步走來,手中捧着一支信鴿,孫杏雨一眼瞥見,道:“看來真的有什麼消息了。”
杜飛熊迫不及待搶前兩步道:“金八,是那裏來的消息?”
那黑衣漢子正是負責傳遞消息的金八,應聲收步,道:“勾魂四鬼那兒來的。”
杜飛熊道:“是否已經有了韓方的下落?”
金八微現錯愕之色,道:“他們已將韓方送到了悦來客棧。”
杜飛熊道:“他們是什麼時候找到韓方?”
“昨天夜裏。”
孫杏雨眉梢一揚,怒聲道:“我不是吩咐他們,一找到韓方馬上給我報告,怎麼現在才有消息回來?”
金八一怔,道:“今天早上他們已經飛鴿傳書,來過一次報告了。”
“什麼?”
“二爺難道沒有……”孫杏雨截口道:“你給我説的詳細點。”
金八道:“在今天早上,收到勾魂四鬼的飛鴿傳書,
同時,霍定方面亦來了信鴿,我看過之後,正準備送進來給大爺過目,在外院花徑上就遇到二爺。”
孫杏雨道:“於是你就將那兩份報告交給了二爺?”
“是二爺要我給他一看。”
“看後如何?”
“二爺吩咐我回去崗位,説自會拿給大爺。”
“他沒拿給我。”
“這……”金八又是詫異,又是驚慌。
孫杏雨淡然一笑道:“這個也不能怪你。”
金八撲地跪倒,叩頭道:“小人失責,大爺恕罪!”
孫杏雨無言片刻,揮手説道:“你起來。”
金八一再叩頭道:“謝大爺!”
孫杏雨輕叱道:“起來!”金八慌忙爬起身子。
杜飛熊在一旁忽問道:“霍定到底是什麼人?”
孫杏雨道:“是我派去打聽‘金牌殺手’路雲飛行蹤的三個手下之一。”
杜飛熊道:“這是説他已發現了路雲飛的下落?”
孫杏雨目注金八道:“霍定那份報告你看過了?”
金八道:“是。”
“報告上怎麼説?”
“霍定他們已找到了‘金牌殺手’路雲飛了。”
“人在那裏?”
“東平鎮,正和他的二個弟兄在一起,後來他們又分手了。”
“這麼近。”
“距離這兒,不過半天路程。”
“東乎鎮的什麼地方?”
“霍定發現路雲飛的時候,他正入鎮中吉祥客棧投宿,而丁兆雄和三郎卻離鎮而去。”
“路雲飛認為這裏的事有他一人就夠了,要丁兆雄先到天堂鎮去。三郎則認真的説要去學劍。”
孫杏雨沉吟起來。
杜飛熊皺眉道:“二哥將那份報告留下,到底有何打算?”
孫杏雨也皺眉道:“他一心要留下的,只是霍定那份報告!”語聲一頓,霍地轉身,振聲喝道:“來人!”
兩個黑衣漢子慌忙從花叢中竄出來,恭聲道:“大爺有何吩咐?”
孫杏雨沉聲道:“準備馬匹水糧!六匹健馬!”
“是!”兩個黑衣漢子應聲急步退下。
孫杏雨把手一揮,金八亦連忙退開。
杜飛熊忍不住又問道:“二哥何以要留下霍定那份報告?”
“因為他認為憑他的武功,已可以擊殺路雲飛。”
“他獨自前去挑戰路雲飛?”
“不錯!”
“這便如何是好?”
“他顯然早已有這個打算,窺伺左右,否則不會這麼巧,及時將截下。”
“他留起那份報告的目的,無疑的就是不讓我們知道這件事,怕我們阻止他。”
“匹夫之勇,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以大哥看,二哥這次挑戰路雲飛……”
“九死一生!”
“……”杜飛熊默然了,他並不懷疑孫杏雨的判斷。
孫杏雨也很少判斷錯誤。
“希聿聿”的一陣陣馬嘶聲即時劃空傳來。
孫沓雨目光一轉,道:“快去叫老三出來!”
杜飛熊道:“現在就動手?”
“不錯!”
“咱們趕去東平鎮接應二哥。”
“不是,今天早上他已經離開,路雲飛若是仍在,現在應該已分出勝負生死了。”
“那麼……”
“我們趕去悦來客棧!”
“我們為何要趕得這麼急?”
孫杏雨冷冷地道:“勾魂四鬼第一次飛鴿傳書亦在老二手中,萬一他真的死在路雲飛劍下,那份報告不難就落在路雲飛手上,路雲飛若是隨即動身,我們現在再不出發,給路雲飛搶在前頭,將人救走,便會前功盡棄。”
杜飛熊面色一變,應了一聲,轉身急急奔向後院。
孫杏雨也沒有再多説什麼,手按着階旁柱子,冷眼望天。
天色陰沉,一如孫杏雨的面色。
口口口口口口
鞭聲呼嘯,馬蹄奔騰!六騎健馬疾風般從孫家莊大門衝出,衝入迷濛煙雨中,馬六匹,人只有三個。
孫杏雨、白松風、杜飛熊一手控繮,一手牽着一匹空馬,喝叱連聲,放馬狂奔。
對胯下的座騎,他們都毫不憐惜,跑折了這匹馬,還有一匹。
口口口口口口
正午,雲淡如薄羅,陽光輕柔得就像是情人的眼波。
路雲飛雖然在吉祥客棧的飯廳內,仍然感受到這陽光的温暖,陽光是從天窗的格子射進來,正照在他的身上。
周圍的桌子都坐滿了客人,他別無選擇.只有在廳堂當中一張桌子旁坐下。他並不在乎,因為他喜歡陽光。
吉祥客棧是東平鎮最大的一間客棧,房間舒適,飯菜精美。
這幾天,路雲飛滴酒不沾唇,他儘量使自己處於最佳狀態之中,因為任何疏忽,都可能導致死亡。
雖然他並不認識中州五絕,但死在中州五絕手下的人,他卻認識不少,他知道那些人的武功,這等於知道中州五絕武功的厲害,中州五絕這時候應該已採取行動了。
東平鎮距離孫家莊只有半天路程,吉祥客棧內應該有中州五絕的耳目,路雲飛卻仍然在這種地方出現。
這間客棧有這間客棧的好處,那就是中州五絕的所餘四絕即使一齊到來,也很難聯手對付他。
整間客棧只有飯廳才有足夠的地方讓他們放開手腳。
今天,他發覺飯廳的情形有點不一樣。
客棧的掌櫃昨天本來是一個貌相慈祥的老者,今天已換了一個面容冷峻,目光閃爍的中年漢子了。
那些店小二也完全是陌生的瞼龐,路雲飛幾乎懷疑自己走錯了客棧,這間客棧就像是一夜之間換了主人似的。
路雲飛卻恍如未覺,不動聲色。
飯中無毒,餚中也無毒。
路雲飛這一餐與其説吃得悠閒,不如説吃得小心來得恰當。
路雲飛方吃了一會,門外人影一閃,走進來一個人,這人年逾三旬,身形輕捷,兩個店小二迎上去。
路雲飛立即發覺,一聲吆喝道:“郭傑小心!”
話聲未落,兩個店小二的手中已各自多了一支匕首,左右扎向那中年人的雙脅。
那個中年人也就是郭傑——“飛鴿”郭傑!
郭傑並不是路雲飛的朋友,這個人也根本沒有朋友,在他的眼中,只有錢一樣東西,他是個包打聽,專替人打聽消息。
這種工作並不容易做,可是他卻一直乾得很出色,他要的價錢當然也很高。
路雲飛並沒有與他討價還價,因為他知道這個人的確值得這個價錢,這次,郭傑便是替路雲飛打聽孫家莊的情形。
路雲飛那一聲吆喝方入耳,郭傑整個身子就拔了起來,那兩支匕首正好從他的腳底下刺了過去。
他雙腳一伸一縮,已奇快地踹在那兩個店小二的額頭上,那二個店小二各自一聲驚呼,左右飛開。
郭傑腰一折,膝一曲,向路雲飛那邊飛射過去。
他反應敏鋭,身子矯捷,猶在一般江湖人之上,沒
有這份本領,他也不敢從事這種工作了。
他的身形一射出,一連串暗器就向他射來,甩手箭、透骨釘、竟有七種暗器之多。
郭傑雙手一翻,從袖裏撤出一對短刀,身形滾動,短刀飛舞,擋開了射來的暗器,仍然向路雲飛那邊射落。
路雲飛身旁,無疑也就是整個客棧最安全的地方。
吆喝聲出口,路雲飛身形便欲展開,他看出郭傑的處境險惡。
可惜他雖然有心搶救郭傑,但身形方動,屋頂那個天窗便碎裂,一大蓬暗器當頭灑下,坐在周圍的客人也同時出手。暗器飛揚。
一時間寒芒亂閃,破空之聲大作。
那些暗器就像一個大網,疾向路雲飛罩落。
路雲飛一聲暴喝,雙袖飛展,“霍霍霍”,盡將射出來的暗器掃落,“叮叮噹噹”的落在周圍的地上。
他的雙袖佈滿了真氣,竟有如一對鐵盾,卻遠比一對鐵盾在手來得靈活,雙袖一放下,郭傑已在他身旁落下,隨即一栽。
路雲飛一驚,忙扶住了郭傑,雙眉也皺了起來。
郭傑的腰背之上,赫然嵌着十數顆黑黝黝的東西,鮮血淋淋,由鮮紅逐漸轉為紫黑——毒藥暗器。
郭傑身形一栽一挺,突然回頭道:“誰?”
店掌櫃一步從櫃枱後面跨出,道:“我。”他手中拿着一個漆黑閃亮的算盤,有四檔之上已然一顆算珠也沒有了。
郭傑冷冷盯着他,道:“我問你姓名?”
“霍定。”那個掌櫃的左手往算盤上一抹,“叮叮噹噹”.一陣金鐵聲響,那把算盤無疑是鐵打的。
郭傑冷笑道:“好。”轉望路雲飛道:“神拳郭長溪今天早上已經離開孫家莊,中途與所屬會合,據説已知道你在這兒。”
路雲飛道:“這顯然是事實。”
郭傑道:“所以我趕來通知你。”
“可惜你來遲了一步。”
“我已經儘快。”
路雲飛點點頭。
郭傑悽然一笑道:“任何人都會有判斷錯誤的時候。”
“你的傷勢恕我無能為力了!”
“我其實應該交你這個朋友。”
路雲飛無言的注視他。
郭傑沉聲道:“中州五絕只來了個郭長溪。”
路雲飛目光一亮,道:“好!”
郭傑的身形即時倒轉,半空中怪中一聲,猛撲向霍定。
霍定雖意外,反應仍不慢,哼了一聲,手一抖,十餘顆算珠“嗤嗤”射出,射向郭傑的陶膛。
郭傑並沒有閃避,“卟卟卟卟”一陣異響,鮮血飛濺、那些算珠都打在郭傑胸膛之上,卻沒有將郭傑擊退。
郭傑身形隨即落下,正落在霍定的面前,一雙短刀刺出。
霍定鐵算盤一旋,“嗤”一聲,擋住了刺來的雙刀,郭傑人亦被震跌地上,但一跌即起,雙刀再次刺出。
霍定實在沒想到郭傑竟起得這麼快,右手鐵算盤急沉,仍然擋下了一刀。
但還有一刀,霍定也看出擋不住那一刀,身形已同時倒退。
後面是櫃枱,霍定的後背撞上櫃台,一怔,心胸已感到一陣刺痛——這是他最後的感覺了。
郭傑瞪着霍定倒下,放聲大笑。
笑聲嘶啞,突然斷絕,他瘦長的身子同時枯木一樣倒在霍定身旁,一張瞼已發黑,但仍露笑容,滿足的笑容。
除了路雲飛,所有的人都呆在當場,路雲飛若是這時候離開,可説易如反掌,但他沒離開,因為他沒忘記郭傑的那句話——中州五絕只來了個郭長溪。
“殺!”霹靂一聲暴喝,突然震人心絃。
發出這聲暴喝的人,毫無疑問內功高強。
喝聲猶在飯堂迴盪,“嗆啷”之聲便自此起彼落,六個店小二,二三十個客人,各自掣出了兵器。
除了郭長溪,還有誰能夠使他們聽命?
只有郭長溪,也只有郭長溪才能發出如此驚人的喝聲。
人在何處?……
路雲飛目注門外,喝聲正是從門外傳來,門外卻沒人,他轉身揮步、一步還未跨出,喝叱聲四起,眾人已向他圍攻過來。
“霍霍霍”,一上來就是三把刀,兩支劍,竟然還有一對風火輪。
路雲飛冷笑舉拳,雙拳連環擊出,刀劍尚未劈到,那五人已各自捱了他一拳,跌了開去。
手持風火輪的那人雖沒挨一拳,卻捱了一腳。
路雲飛只一腳,就將那人踢上了屋頂橫樑,其他人大驚,但仍然衝過來。
路雲飛收拳拂袖,連人帶刀卷飛了三個大漢,左掌一翻,“錚”的拔出了腰掛的長劍。
店堂的空氣,剎那間彷佛一寒,那些人的動作亦在這剎那完全停頓。
路雲飛按劍四顧一眼,道:“我只説一次,若再動手
我劍下絕不留情。”話落,他舉步向門口走去。
沒有人敢上前阻攔。
但路雲飛才跨出第三步,一聲怪叫,一個人握刀向他衝來。
路雲飛瞪着他衝近,那人一接觸路雲飛的目光,心頭不禁一寒,可是仍然一刀砍下,路雲飛冷笑出劍,後發先至,寒光一閃,血光崩現。
那個人的右肩“嗤”的出現了一個血洞,長刀落地,倉惶急退。
這時候又有三人衝到。
路雲飛腳步不停,左手劍一閃再閃,接連三閃,三個人幾乎同時驚呼倒退,右手兵刃落地,右肩亦各多了一個血洞。
好快的劍!其他人看在眼內,俱都由心底寒了出來。
路雲飛腳步不停,繼續前行!
“嗤嗤”兩槍貼衣刺來,路雲飛右腳一曲一伸,一腳踹在一人的面門上,那人的面門當場碎裂,連人帶槍飛回,撞碎了一片瓦面,飛墜地上。
路雲飛的右肘跟着撞上另一人的咽喉!
那人驚呼未絕,咽喉已被撞斷,氣絕當場,斜飛落地。
路雲飛一個飄縱,落在長街上。他冷冷地站在長街
上,一動也不動。
霹靂也似的一聲暴喝即時傳來;“好身手!”
正是方才大喝“殺”的聲音。
路雲飛應聲緩緩轉過了身子。
三丈外的長街正中,放着一張紫檀太師椅,一個矮胖臃腫,皮光肉滑,一根鬍子也沒有的中年漢子獨個兒坐在那裏——“神拳”郭長溪。
路雲飛雙目盯視着郭長溪,目光比劍還要凌厲。
郭長溪的目光也凌厲異常,充滿了惡毒的光芒。
路雲飛上下打量了郭長溪幾眼,道:“你是郭長溪?”
郭長溪道:“正是。”
“中州四絕只來了你一個人?”
“一個人已經足夠了。”
“其他三人,以我所知這幾天都在孫家莊內。”
“是郭傑給你的消息?”
“郭傑的消息一向都非常可靠。”
“這一次也沒有例外。”
“何以他們三人不來?”
“因為我把這消息截了,沒有讓他們知道。”
“目的何在?”
“孫杏雨曾説憑我一人,絕不是你的對手。”
“你懷疑他的話?”
“所以我一個人來。”郭長溪有點得意的説。
“郭傑已替我打聽清楚。”
“所以你敢出來會我?”
“不錯。”
郭長溪面露揶擒之色道:“‘金牌殺手’實在是個聰明人。”
路雲飛冷冷地道:“你卻不是。”
郭長溪道:“現在未免言之過早。”
路雲飛淡淡一笑道;“話雖是這麼説,你對自己武功其實並無信心!”
“是麼?”
“所以你才吩咐手下先動手。”
“知已知彼,百戰百勝!”
“你現在已經有必勝把握?”
“沒有。”
路雲飛上下打量子郭長溪一眼,忽然冷笑道:“想不到中州五絕之中,竟然有一個像你這樣的漢子。”
郭長溪微喝道:“少説廢話!”
路雲飛閉上了嘴,沒再説話。
郭長溪那些手下,這時已紛紛湧出店來,埋伏於店外的亦紛紛現身,只等郭長溪一聲令下,羣起而攻之。
可是每個人的臉上,多少都帶點恐懼的表情。
郭長溪目光一掃,突然揮手道:“都給我退下!”
那些人倒是服從得很,立時全都退開一邊。
郭長溪目光轉向路雲飛的面上,道:“郭傑呢?”
路雲飛道:“在店內,與霍定同歸於盡。”
郭長溪道:“這個人倒是寧死不吃虧的。”冷笑了一下,接道:“卻不是一個成功的探子。”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尚未探出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何以見得?”
“如果他已經探出,你現在該趕去另一個地方了!”
路雲飛忙問道:“什麼地方?”
郭長溪冷笑不答。
路雲飛沉聲追問道:“那又是什麼事情?”
郭長溪只是冷笑。
路雲飛不禁沉吟起來。
郭長溪即時“颯”的站起身子,他坐的那張紫檀太師椅,幾乎同時片片碎裂。
路雲飛月光一閃,脱口道:“好功夫!”
郭長溪冷笑着,大踏步跨前,走過之處,長街的青石板塊塊碎裂,顯示出他果然名不虛傳,內功的確精湛深厚。
略雲飛握劍的手不覺緊了一緊,郭長溪跨出了十幾
步,突然停下,冷然説道:“路雲飛,你可敢與我赤手空拳一戰?”
路雲飛毫不考慮的道:“不敢!”
郭長溪大笑。
路雲飛接着又道:“江湖中人誰不知道你雙拳就是兵刃,裂石開碑,堅硬如鐵!”
郭長溪得意的哈哈大笑起來。
路雲飛以指彈劍,道:“劍卻是我的兵刃!”
郭長溪暴喝道:“出劍!”“劍”字出口,人已竄出,閃電般落在路雲飛的面前,雙拳疾出。
左七右八,一擊就是十五拳,拳擊到一半,這十五拳已變為三十拳,擊向路雲飛的身上,好快的拳勢。路雲飛也是第一次遇上這麼快的拳法,他的劍法也是快得驚人,卻沒有把握同時接下郭長溪的三十拳。
他用一支劍,郭長溪則是雙拳齊出。
郭長溪的左手絕快不過他的左手,右手也一樣,但左右兩拳同時施展,卻未必快不過他的長劍了。
他臨敵經驗豐富,和劍一劃,身形同時倒退。
劍一劃之間,已然是三七二十一劍,每一劍都刺在郭長溪的拳頭上!
郭長溪雙拳無損!
路雲飛一劍擋開了郭長溪二十一拳,還有九拳,連退七步,方讓開了郭長溪的九拳。
郭長溪叱喝連連,雙拳連綿不絕,接着又是三十拳。
拳風呼嘯,激起一地塵土。
路雲飛再退二十步,退向店門。
擋在他後面的人慌忙讓開!
路雲飛退入店內,右手劍一勾,左手袖一掃,兩扇店門疾然關了起來,但隨即碎開,碎成了數十片。
那麼豎實的門板,挨不住郭長溪的兩拳,路雲飛人已不在門後,剎那之間,他已然掠上了店堂正中,一張桌子上。
郭長溪奪門搶入,飛身直撲路雲飛,人到拳到。
“轟”然一聲,那張桌子在鐵拳下碎裂,路雲飛人已凌空,反手揮劍,一片劍光迎頭灑下。
郭長溪偏身一閃,雙手一抄抄住了旁邊一張桌子,迎向那片劍光,桌子在劍光中“嗤”的一裂為二。
郭長溪雙手一翻一拍,竟以那分成兩邊的桌子的桌面將路雲飛那支劍夾在當中。
路雲飛整個身子立是倒縱半空,郭長溪隨即雙手一揮一鬆,“呼”的一聲,那兩張桌子疾飛出去。
路雲飛亦隨着飛了出去。
郭長溪跟着撲前!
那兩邊桌子一飛丈外,撞在一根柱子上,“隆”然一
聲巨響,瓦碎柱斷,一片屋瓦當場崩落,掀起一店飛塵。
那兩邊桌子才撞上柱子,路雲飛便已凌空一個跟斗,倒翻開去,郭長溪跟蹤撲到,雙拳連環,左右交擊。
路雲飛一劍千鋒,仍然被郭長溪雙拳追得連連後退,兩人所經之處,桌椅盡碎。
一退再退,路雲飛已退到一面牆壁之前。
郭長溪看在眼內,大笑道:“我看你還能退到那裏?”
話聲未完,路雲飛後退的身子已抵住了牆壁,突然拔高,壁虎一樣的貼着牆壁向上急竄而去。
“卟卟卟卟……”雙拳追擊。
一陣亂響,牆壁上多了十幾個拳洞,有兩拳眼看着便能夠捶碎路雲飛的雙腳,但仍然落空了。
郭長溪又急又怒,暴吼連連,拳勢更疾更猛。
“轟隆”一聲,老大一片牆壁,在路雲飛腳下倒塌了,幾乎是同時,“嘩啦”一響,路雲飛撞翻了頭上一片瓦塊,飛了出去。
郭長溪看在眼裏,雙腳一分,就從牆壁那個缺口跨出
牆外是一條小巷。
郭長溪人在巷中,路雲飛人卻在瓦面邊緣上,兩人的目光一觸,天地間的殺氣便重了一分,腳步一移,又重一分。
兩人同時移動腳步,向長街那邊奔過去。
兩人都沒有説話,也無需説話,這已經表示彼此同意在長街上決一死戰。
郭長溪那些手下都留在客棧前的長街上,無一不是一臉驚駭之色,他們雖看不到客棧內的情形,但柱折牆塌的聲響入耳,亦不難想像到那是一場激戰。
他們並不知道如何是好?
突然,他們看見郭長溪飛步的從巷子裏奔出來,不由得一陣歡呼之聲只叫了一半,便中斷了。
因為,他們在剎那間也看到了路雲飛。
路雲飛沒死,他們怎麼高興得起來呢?
路雲飛在瓦面上,飛身一掠三丈,飄身落下了長街。
郭長溪立即撲前,揮拳!
路雲飛霍然回身,出劍!
二個絕頂高手又纏鬥在一起了。
路雲飛三尺長的劍閃電般刺向郭長溪的咽喉。
郭長溪冷然一笑,擊出的雙拳突然化作雙掌,一翻一合之間,竟然將路雲飛刺來的長劍夾在雙掌之中。
鮮血立即從他的指縫流出。
路雲飛的那一劍之中,最少有十四種變化。
可是郭長溪仍然能夠將他的那支長劍夾在雙掌之中,緊接着,郭長溪右腳蹋出,踢向路雲飛小腹要害。
練拳的人,大都會同時練腳,郭長溪沒有例外,他雙腳雖然沒有雙掌那麼厲害,但一腳踢出,亦足以開碑裂石。
這一動,真力便一分,劍鋒入肉更深數寸,血亦流得更多了,可是劍仍然緊緊夾在他的雙掌之內。
路雲飛這時候要將劍抽回,並不困難,不過他顧得抽劍,就必然閃不開那一腳,也只有棄劍才能閃開那一腳。
但,路雲飛沒有棄劍。
剎那間,“崩”的一聲,那支劍突然中斷。
路雲飛的身形立即恢復了自由,間不容髮地閃開來腳,手中斷劍同時一沉一送,從郭長溪的雙掌穿過,刺入他的咽喉。
郭長溪的反應也不可謂不快了,一瞥見劍光,雙臂立即閃擺,正好將路雲飛的手腕夾在手臂之內。
路雲飛的手腕猛一陣痠痛。
這種痠痛的感覺迅速消失!因為他已看到血從郭長溪的咽喉激射而出,郭長溪渾身的力氣亦隨之消散了。
但,並不是一下子消散,只聽他悶哼一聲,夾在雙掌之中的那截斷劍射向路雲飛面門,人同時倒退。
路雲飛偏身一閃,那截斷劍從他身旁射空。
郭長溪的咽喉同時脱出了劍鋒,身形倒翻了出去,他的動作異常緩慢,這一翻,劍鋒便自上而下劃開了他的胸襟。
兩張白紙從他的胸襟之內飛出,蝴蝶般飛舞半空,白紙猶在半空中飛舞,郭長溪的身子已倒了下去。
路雲飛長長吁了口氣,拋下手中的半截斷劍,皺了皺眉,探手一抓,抓住了那兩張剛落下的白紙。
白紙上寫着——路雲飛人在東平鎮吉祥客棧。
路雲飛淡淡一笑,拋下這張白紙,目光接着落在另一張白紙上,面色立變,目光跟着一栗——
韓方已經被抓起來,現送往落馬鎮悦來客棧。
“原來韓方已經落在他們的手中了,哼……”路雲飛冷然哼了一聲,轉身舉步向客棧那邊走去。
那邊的一道木柵柱子上,拴着好幾匹健馬。
木柵附近站着好幾個郭長溪的手下,一見路雲飛到來,紛紛散開。
路雲飛沒去理會他們,從地上撿起一支長劍,一劃,斬斷兩匹健馬的繮繩,縱身掠上其中一匹的馬背,反手抄住另一匹馬的繮繩,一人兩馬,往外飛奔而去。
沒有人敢攔阻,更無人敢隨後追去。
蛇無頭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