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使這大地變成了一片銀白的世界,使這荒山深壑之中,見不到飛禽走獸,在朦嚨的月光照射下,這裏像死亡之地!
“鬼王崖”上的一座茅屋也被大雪封蓋了,這時,從茅屋之中,傳出一縷悠揚的琴聲……
那琴聲哀泣、幽絕、悽傷無倫!——
這像一個傷心之人,彈出了他生命中的哀歌,也像要把心頭的憂鬱與悲傷,從琴聲中發泄出來!
朦朧的月光,穿過了茅屋的窗口,照在了一個少年英俊而又略帶幽傷的臉龐上,他坐在窗前凝視着這一片雪地,手在播弄琴絃、彈出了那生命的哀歌!
飄飛的雪片,像是為這極度悲傷的音調而哭泣……
他是誰?為什麼會住在這人跡不見的“鬼王崖”?
琴聲,終於停了下來,隨着琴聲的停止,四野驟呈死寂,他沉長地嘆了一口氣,目光依舊疑視着屋前的銀白雪地!
他喃喃自語:“十五年了……這是一個多麼漫長的日子?……”
是的,十五年是一個漫長的日子,而他卻在淒涼中,在這裏度過了悲愴的十五年,除了沉長的嘆息之外,他一生之中,從未歡笑過!
某些時候,他懷疑自己的存在——甚至他認為自己的存在有什麼意義,是的,他活着的是一具軀殼,創傷的靈魂!
好像,他與這世界完全隔離,人世之間,沒有他追求或想要的東西,打從他懂事起,他便跟他師父住在一起,他還有什麼追求的呢?
他又沉長地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但他沒有挪動腳步,痴痴地站立着,他的耳際,朦朧中飄過了一個聲音:“……徒兒,如果我五年後的今天沒有回來,你可以離開這裏……撕開我留給你的這一封信……”
現在已整整五年了,那位不知名的獨臂師父,從未回來過。
他擔心過他師父的安危與生死,五年前,他帶着沉鬱的臉色與心情而去,五年的漫長日子,音信全無。
他師父要他走,可是他應該去那裏?那裏又是他該去的地方?是的,除了他師父之外,他再也沒有一個親人。
他從懷中,取出了他師父臨行時交給他的那封信,他的手在微微發抖,好像這封信裏所寫的一件悲慘的事!
他撕開了信,但見信上寫着:
“世烈愛徒:當你看到此信,我可能已死亡,你可即刻下山,去烏龍山找‘追風堡’堡主‘追風鐧’”
俊美少年王世烈看完了信,茫然地站在那裏,他分辨不出這封留信是什麼?
他師父會死?他內心在叫着:“不……不,他不會死,我……一生之中,只有這一個親人,他不會死……我要找到他……”
他的內心在叫喊着,臉上依舊沒有一絲表情!
“追風堡”堡主是誰?為什麼叫自己去找他?難道他師父是死在“追風鐧”之手?
王世烈想到這裏,臉上倏現殺機,他拿起那柄鐵琴,他要去找“追風鐧”,當下向茅屋之外行去,屋外,雪依舊在飄飛着……
他佇立雪地,回頭望着那間茅屋,臉上的神情更加憂鬱了,也更加慘然了。
是的,他在離去之前,他不能不對這間所住十五年的茅屋,感到無比的眷戀與追憶!
他終於咬了一咬鋼牙,轉身急奔而去,他的身影,在大雪飄飛中遠去……消失了……
主世烈離開了“鬼王崖”,下了王屋山之時,已是天亮時分了!
就在他急奔之際,突然一聲慘叫之聲,從遙遠的一座山峯上,傳了下來,這一聲慘叫,淒厲無比!
王世烈聞聲,心頭一寒,不由把腳步停了下來,他常年住在荒山之內,幾曾聽過這般淒厲的慘叫之聲?
倏地,又是一聲慘叫之聲傳來……緊接是一陣陰冷而又可怖的冷笑之聲傳來……
王世烈似被這些聲音駭住了,一時不由傻傻地站在那裏……
哇哇哇……一陣撕聲慘叫之聲,再度傳入耳際,王世烈打了一個冷戰,感到了一絲可怖的感覺,湧上了心頭。
他一彈身,奔向那座峯頭,射了上去。
他飄身一躍,已出了數丈,從他這飄身之法上,可以看得出來,他是一個身負絕世武功之人!
就在他飄身之際,一條人影,急速如飛,朝峯下射落,幾乎與王世烈撞個滿懷。
兩個人同時閃開,王世烈抬眼一瞧,心頭大震,但見三丈之外,站立了一個全身通黑的黑影。
王世烈打了一個冷戰!
那黑影,身形一劃,像幽靈一般,瞬已消失!王世烈不寒而慄地又打了一個冷戰!
他良久才彈身躍上了峯頭,舉目四頤,但見峯上有一片小小廣場,峯巖之上,寫着三個大字,“日月峯”
峯上,建着一座小亭,書寫三個金字“日月亭”,王世烈目光過處,脱口叫了起來!
亭前,躺着六具屍體,每一個人年紀均在五旬開外,有僧、道、俗三種!
每一個人的臉上,均顯出了極為可怖的神情,似在死前遭遇到一件極為可怖之事!
王世烈目睹此情,不由為之打了一個冷戰,他幾曾見過這種慘絕人寰之事?六個人橫屍雪地。
這些人是誰?是被何人所殺?其中原因決非尋常,原來那黑影就是殺這些人的兇手?
王世烈想到這裏,疑念叢生,在他第一次下山,便碰到這一件恐怖之事,的確是令他不寒而慄!
久久,但見六個人中,有一個金衣老人痛苦地挪動了一個身子,王世烈心頭一跳,他看清對方還活着……他一個箭步,欺到了那金衣老人身邊,但見他口中鮮血不斷溢出。
王世烈心頭一動,他右手一扣,封住了穴道,對方輕哼一聲,靜靜地躺了下去。
王世烈功運雙掌,扣着對方的穴道上,推出了一股內家真元,不久,對方已悠悠醒了過來……
金衣老人有力無力地睜了一下眼皮,看了王世烈一眼,啓齒良久,但又説不出一句話來!
王世烈急急問道:“你……們為什麼……被……殺……”
金衣老人吃力地問道:“小哥兒,你……是誰?”
“在下叫王世烈……你……們是誰?……被……誰殺害?”
“我們是劍……‘海六友?’……”説到這裏,他喘了一口氣,才又説道:“小哥兒……你願……意……幫……我一件事?……”
“你説吧!”
“請你……到……我家裏,告……訴……我……女兒……我……死了……”
“願意,你……是誰?住在那裏?”
“我……是‘雷電手’……住開封城外‘天雷莊’……你……一問便知道了……”
“我一定為你辦到!……”
“雷電手”伸出了那無力的手,想做什麼,而又力不從心,王世烈,急説道:“你要做什麼?”
“為……我……脱……去左腳……靴子……”
王世烈一怔,他忙用力為他脱去了靴子,遞到了對方的手裏,道:“靴子在這裏!”
“雷電手”取過了靴子,倒了過來,只聽“當”的一聲,靴子中,掉下了一個東西來!
王世烈舉目一瞧,但見掉在地上的是一枚用金字做的金錢,他就想不出“雷電手”為什麼會把這一枚金錢,放在靴子之中!
“雷電手”吃力地説:“你……看到……那枚錢?”
“是的!”
“我們……均……為這金錢……而死……”
王世烈打了一個冷戰,道:“為……這枚金錢而死?……”
“是的……你……好……好保存它……”
王世烈急急問道:“到底是誰殺了你們?——”
“是……是三……”
“三”什麼他沒有説出,頭一擺,腳一蹬便魂歸九泉。
王世烈嘶聲叫道:“三什麼?”
可是“雷電手”死了他再也不會回答了?
“三”代表什麼?
三個人?或者三個門派?或者“三……”是一個人的外號?
王世烈拾起了那枚金錢,站了起來,他的目光,落在了金錢上,這枚金錢約一寸方圓,打造得十分精巧,一面打造着一個人像,另一面寫着一個字:“皇”。
王世烈自然想不出這“皇”字代表什麼,當下將那枚金錢,納入懷中,望了“雷電手”及另五具屍首,他終於彈身下了“日月峯”!
王世烈甫自下了山峯,倏見一條人影,向峯上奔來,瞬眼之間,已到了王世烈的身前。
來人,是一個頭帶斗笠,手握釣杆的老者,對方看了王世烈一眼,彈身向“日月峯”上奔去!
王世烈怔了一怔,他也彈身飛奔而去。
王世烈奔了一陣,才把腳步停了下來,他茫然自問:“我先去‘雷莊’?或是先去‘追風堡’?還是先去追風堡查探師父下落要緊!”
心念打妥;他彈身向烏龍山奔來!
他明白他師父去找“追風堡”堡主,其中當非無因,難道“追風堡”堡主真的是殺害他師父之人?其中為了什麼?自然,他師父是生是死,跟他這信中所談的“追風堡”堡主是有極大的關係!
這日,王世烈已到了烏龍山,但見三三兩兩的武林人物,湧入了“追風堡”,這情形令王世烈大感不解!
倏然……
背後一個聲音傳來:“喂!……閣下慢走!”
王世烈聞聲,下意識把腳步停了下來,目光一掃,但覺眼睛為之一亮,一個身着綠衣的妙齡少女,站在了他的背後!
王世烈略為一怔,對方盈盈一笑,道:“閣下背上背鐵琴,想來必是一個風雅之士?”
王世烈惋然一笑,道:“過獎了,在下只是愛好而已。”
“你是為參加‘追風堡’開堡二十週年紀念大典而來?”
王世烈一聽才知道今天是“追風堡”開堡二十年紀念大典,由這些參加之人看來,這“追風堡”在江湖上必定有相當大的份量。
當下他點了一點頭!
綠衣少女淡淡一笑,又道:“不知閣下是那一個門派?”
“不知道!”
“為什麼?”
“不知姑娘問這些事幹什麼?”
“哦……沒有沒有……我只是好奇而已!”
王世烈笑了笑,問道:“在下有事請問姑娘……”
“什麼事?”
“不知道‘追風堡’堡主為人如何?”
綠衣少女淡淡一笑,道:“你不知道?”
“否則我還會問你麼?”
“要我告訴你可以,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綠衣少女微微一笑,道:“當你有空之時,給我彈一曲!”
王世烈淡淡一笑,道:“姑娘認為我一定會彈琴麼?”
綠衣少女一愕,道:“什麼?你不會彈琴?”
“我並沒向你説不會,但你怎麼知道我會彈琴?”
“你剛才不是説愛好麼?”
“不錯!”
“那麼,你自然會彈羅!”
王世烈笑了笑,當下説道:“如不棄嫌,我當為你彈一曲就是了。”
綠衣少女笑了笑,道:“那麼,告訴你吧,‘追風堡’徐堡主是一個慈祥老人,受各方尊敬,他以手中雙鐧,打遍大江南北,未逢敵手,排難解紛,為武林造福,所以受當今武林敬重!”
王世烈皺了眉頭,這時,他與綠衣少女已到堡前的大門之外,但見門前站立着一個勁裝老人,含笑拱手道:“二位是為參加本堡……”
綠衣少女接道:“不錯,我們是參加大典而來!”
“請問姑娘……”
“我叫藍淑玲!”
“‘天南劍客’是令尊?”
“正是!”
勁裝老人的目光,落在了王世烈的臉上,道:“閣下是……”
“在下叫王世烈!”
“不知所屬何人門下?”
“這……”一時,他不由怔住了!
藍淑玲忙道:“他是我表哥!”
那勁裝老人一怔,隨即哦了一聲,忙道:“那麼二位請進!”
藍淑玲望了王世烈一眼,當先走了進去,王世烈下意識地挪動了腳步,跟着她走了進去。
他向藍淑玲道:“多謝姑娘解在下一難,王世烈在此謝過!”
藍淑玲掩口笑道:“何必學這窮酸像,如過意不去,以後多為我彈一曲就是了!”
王世烈訕訕一笑,道:“如姑娘不嫌棄粗音難聞?在下當為姑娘多彈一曲!”
“好極了,閣下會武功?”
“在下略懂一點皮毛!”
藍淑玲似想到了什麼,黛眉略為一顰,問道:“你剛才問‘追風堡’堡主人如何幹什麼?”
“在下只是信口問問而已,姑娘請走吧!”
“為什麼?”
“男女授受不親,豈可同行,藍姑娘先請!”
藍淑玲的粉腮,湧起一層依依之情,心裏卻暗罵一聲:“窮酸相,書呆子……”
她終於瞪了王世烈一眼,掉頭疾走而去!
王世烈似有所感觸,不期然地又嘆了一口氣,他似在冀求什麼?而又想到了什麼……
看去,他像一個文雅的書生,實際上,他是一個孤獨的人,他不需要什麼,也不曾追求過什麼!
當年的寂寞,養成了他孤獨的個性!
他移動腳步,向大堡之門,走了過去,堡前,站立着兩個勁裝大漢……當道之人向王世烈問道:“請閣下通報姓名,以便接待!”
“在下王世烈!”
“閣下請隨我來!”
王世烈跟着勁裝大漢,向堡內走了進去,他在思討如何向“追風堡”堡主詢及他師父之事……
他終於決定先見了“追風堡”堡主之後,再作打算。
倏然,他被一陣陣叫聲驚醒過來:“王少俠!”
王世烈抬眼一瞧,但見大廳之中,一片人潮,所有之人的目光,均投在了他的臉上。
大廳當中,坐着一個銀髮老人,他的背後,緊站着四個黑衣人,那白髮老人站起來向王世烈稽首一禮,道:“王少俠遠來,恕徐某不克分身相迎,請勿怪!”
“在下恭祝徐堡主玉體康泰,堡運昌隆!”
“謝謝,請坐!”
王世烈頷了一頷首,在廳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在思索如何追問師父的下落!
在王世烈轉身之際,“追風鐧”徐作義的目光觸及王世烈背上鐵琴時,臉色大變,差一點脱口叫了起來。
但他終是一個極為沉着之人,臉上的驚駭神情一閃而逝,王世烈所能看到的,又是那慈祥的笑容。
“追風堡”堡主的神情,被不少武林人發覺到,只是沒有一個人明白這是為了什麼……
這只是一瞬間的事,這當兒一聲朗喝之聲傳來:“五湖釣客”到!
“五湖釣客”四個字出唇,所有之人臉色齊為之一變,因為此人名頭太大,行蹤詭異,江湖上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如今會在此出現,的確大大出人意外!
王世烈舉目望去,心頭一震,但見這“五湖釣客”,竟是他在日月峯下,所見那個頭戴斗笠,手握釣杆的老者!
他的背後,緊跟着一個臉帶悽色的錦衣少女!
“五湖釣客”向廳內走了過來,“追風堡”堡主迅速地站了起來,施身一禮恭敬地説道:“晚輩不知前輩駕到,有失迎雅,尚祈恕罪!”
“五湖釣客”忙道:“唐突造訪,徐堡主尚勿見怪,並祝堡運昌達!”
“前輩請坐!”
“五湖釣客”的目光,驟然落在了王世烈的臉上,那兩道冰冷的目光,射出了懾人的光芒!錦衣少女悽聲問道:“老前輩,他在那裏?”
“五湖釣客”沒有答腔,而“追風堡”堡主徐作義倒先開口問道:“請問這位姑娘是誰?”
“五湖釣客”道:“她是‘雷電手’的女兒江萍!”
王世烈聞聲,臉色一變,想不到那死去的“雷電手”要他找的女兒就是她?
乍聞“追風堡”堡主説道:“原來是江姑娘,不知令尊是否會到?”
“五湖釣客”冷冷道:“他可能永遠不會到了!”
“為什麼?”
“五湖釣客”的目光,又落在了王世烈的臉上,但見他茫然,而又吃驚地坐在那裏。“追風堡”堡主是何等之人,怎麼會看不出“五湖釣客”的神情;當下忙道:“前輩到此,諒必有事?”
“不錯!”
“尚請明言。”
“我為‘劍海六友’之死而來!”
“什麼?”——
大廳之中所有的武林高手,全部叫了起來——包括“追風堡”堡主在內,這的確是一件令人震驚之事,“劍海六友”名震天下,為當今武林六大高人,會突然死亡,這的確是一件不可思議之事,難怪所有之人都脱口叫了起來:“追風堡”堡主臉色乍變,栗聲道:“你……説‘劍海六友’死……死了?”
“不錯!”
“怎麼死的?”
“五湖釣客”冷冷一笑,道:“這就要問一個人了!”
“誰?”江萍急切而又悽傷地説道:“老前輩,他到底在那裏?”
“追風堡”堡主急急問道:“什麼人?”
“殺我父親仇人!”
“他在本堡之內?”
“大概是……”
王世烈聞言,心裏暗暗吃驚,只是他從小養成了那孤僻的個性,喜怒哀樂,很不容易表現出來!
他依舊站在那裏,似在思考着一件極為重大之事
“五湖釣客”突然幌身,向王世烈欺了過來,而王世烈依然一無表情地坐在那裏!
場面情勢,驟現殺機,所有之人的目光,均落在了“五湖釣客”的身上。
“五湖釣客”走到了王世烈的面前,淡淡一笑,道:“閣下請了!”
王世烈抬頭望了“五湖釣客”一眼,他的神情依舊十分慘淡的,沒有人能猜測他心目中到底在想什麼!
他深深地問一句:“什麼事?”
“你還認得老夫?”王世烈頷了一頷道!
江萍一個箭步,欺了過來,厲聲道:“老前輩,就是他麼?”
“五湖釣客”一時沒有答腔,他白眉略為一皺,而王世烈卻下意識站了起來?
“五湖釣客”的目光,落在了王世烈背上鐵琴時,臉色亦為之一變,驚駭之色,在他的臉上,一閃而逝,忙問道:“閣下是否可以將你這一柄鐵琴借給老夫一瞧?”
“幹什麼?”
“老夫只是好奇。”
王世烈沒有答腔,他解下了背上鐵琴,遞給了“五湖釣客”,“五湖釣客”目光一掃,脱口而叫:“是‘鬼琴’……”
“什麼?”——
廳堂之中半數之人,又為之脱口而叫。
王世烈也為之心頭一寒,他錯愕地注視着“五湖釣客”,“五湖釣客”緩和了一下臉上神情,問道:“閣下是‘鬼琴書生’的傳人?”
“鬼琴書生”四個字對於王世烈是極為陌生的,他愕然地搖了搖頭。
“五湖釣客”脱口道:“不是?”
“不知道!”
“師父是不是‘鬼琴書生’你會不知道?”
王世烈愴然地頷了一頷首。
“五湖釣客”冷冷一笑,道:“‘鬼琴’之名,震撼武林,想不到二十年後,又會在這裏出現,閣下真是夠狠的……”
王世烈冷冷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江萍再也忍耐不住,喝道:“閣下到過日月峯?”
“不錯!”
“那麼,你為了六枚‘死亡錢’殺了‘劍海六友’?”
王世烈突然冷冷笑了起來,現在他終於明白“五湖釣客”與江萍之來勢兇兇,是認為他殺了“劍海六友”!
王世烈淡淡一笑,道:“姑娘錯了,我並沒有殺死‘劍海六友’,倒是在事後,我到了日月峯,也見了垂死的令尊,他要我告訴你他死了……”
“胡説!”
“在下什麼地方胡説?”
“你殺了他們,不敢承認?”
王世烈依舊沒有動怒,淡淡説道:“我根本沒有殺他們……”
“你撒懶,誰相信你的鬼話?”
江萍怒喝之下,斷喝聲中,一掌向王世烈拍了過來。
兩人的距離甚近,加之江萍怒極出手,其勢如電,而王世烈竟似一無所睹,木然站立不動!
倏然,綠衣人影一閃,江萍劈向王世烈的掌力,突被迫了回來,人也拿樁不住,下意識退了三四步。
綠衣少女藍淑玲已站在了面前。
江萍粉腮大變,喝道:“你是誰?找死麼?”
藍淑玲臉色微變,冷冷道:“我是誰你不用管,只是有一事我要問你,你們指他殺了‘劍海六友’,是不是親眼目睹?”
這一句話問得江萍一怔,隨即冷冷説道:“‘五湖釣客’老前輩看見!”
藍淑玲轉臉向“五湖釣客”問道:“你看見了?”
“沒有……”
“既然沒有,你憑什麼指他是殺人兇手?”
這一句話反問得兩人一怔,而王世烈卻厭惡地看了他們一眼,也好像對於這一件事,他根本不放在眼下。
他冷冷説道:“把琴還給我!”
“五湖釣客”下意識把鐵琴遞了過去,對於這個憂鬱而又孤獨的少年,他不由感到一陣心寒。
“迫風堡”堡主突然問道:“前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五湖釣客”冷冷説道:“你知道‘死亡錢’?”
“晚輩曾有所聞!”
“‘死亡錢’傳言為武林一部奇書藏所,到底是否真實,這只是傳説中的事,自未可深信,但這六枚用金子打造的金錢,二十年來,即為江湖人物爭奪之物!
三年前,六枚金錢,竟由‘劍海六友’所得,‘劍海六友’為了明白這六枚金錢到底有何驚人之處,約定在二月初二在日月峯聚首……”
“追風堡”堡主接道:“於是,他們被人所殺?”
“不錯,而且那六枚‘死亡錢’,也全不見了!”
“那麼,前輩看到了這位閣下在日月峯上?”
“不,我要上日月峯之時,卻碰見了這位閣下,從日月峯下來……”
王世烈冷冷道:“那麼,你斷定‘劍海六友’是我殺的?”
“雖不敢斷定,但閣下難逃殺人之嫌!”他語鋒略為一頓,又冷冷道:“我有辦法證明‘劍海六友’是不是由閣下所殺。”
“什麼辦法?”
“試試閣下武功!”
王世烈冷冷笑了起來,道:“在下想再聲明一遍,‘劍海六友’並非在下所殺,倒是‘雷電手’在死前,交給我一枚‘死亡錢’!”
“五湖釣客”臉色一變,道:“在那裏?”
“在我身上。”
“拿來!”
“憑什麼?”
“這是‘雷電手’之物!”
“但他已贈送給我!”
“五湖釣客”冷冷一笑,道:“閣下果不愧是‘鬼琴書生’的傳人,與令師一模一樣。”
他語鋒一停,接着又道:“現在我要證明‘劍海六友’是不是閣下所殺!”
“你真非迫我動手不可?”
“對了!”
王世烈似為“五湖釣客”這些話所氣惱,當下臉色微微一變,緩緩向堂中走了過來。
他的武功到底如何,他從不知道,對於武功一途,他從不感興趣,是的,他不喜仇殺,如非他師父迫着他學,他可能不會學武功!
他的臉上,除了冷漠與憂鬱之外,再也找不出有一絲表情來,在他欺身之際,廳中之人全讓了開去!
場面情勢,緊張而又令人窒氣。
“五湖釣客”也走了過去,兩人在距離五尺之處,小了下來,王世烈目光一掃,冷冷一笑,道:“五湖釣客,我不願意看血濺五步,不管死的是你或我,不過,我倒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如你能聽我一曲‘死亡曲’,再動手不遲!”
“五湖釣客”臉色猝變,於啓瑞之有“鬼琴書生”之譽,是因他以琴音殺人無數,他是否能聽完一曲,這倒是一件不敢預料之事。
再説如果王世烈彈出了“死亡曲”,廳中百位武林高手可能要半數以上死在琴音之下。
想到這裏,他打了一個冷戰,道:“這大可不必,我只是要試試閣下武功!”
王世烈喝道:“非動手不可?”
“不錯!”
王世烈一咬鋼牙,冷冷説道:“那麼,出手吧!”
“五湖釣客”冷冷喝道:“你接招了!”
一語甫落,丈長的釣杆一揮,凌厲的一招,以“橫掃千軍”之勢,掃向了王世烈!
這一招看去平淡無奇,實則暗藏無窮變化,王世烈鐵琴一彈,向“五湖釣客”的釣杆封去。
人影疾轉,“五湖釣客”的身子,驟然退了十來步,但他臉色一白,悚然而立。
所有之人均為之一愕,沒有人看清兩人到底勝負屬誰。
但“五湖釣客”心裏明白,三招之內,他已敗在了王世烈之手,如非對方手下留情,他不死即傷了。
王世烈冷冷問道:“現在,你是不是已證明‘劍海六友’是否為我所殺?”
“五湖釣客”突狂聲大笑,道:“我已經證明了……”
“證明怎麼樣?”
“證明人是死於閣下之手!”
“什麼?”——
所有之人,又為之脱口而叫,王世烈冷冷一聲大喝:“你……説什麼?”
“我可以證明人是由閣下所殺,而‘鬼琴書生’正是閣下師父……”
“你胡説?”王世烈咆哮着。
“五湖釣客”冷冷一笑,道:“閣下不必撒懶,閣下出手三招,用了當今江湖六大門派的少林‘伏魔掌’,武當‘太乙劍式’,峨嵋‘金鋼掌’,而‘劍海六友’正是死於六種掌法之下!”
王世烈聞言,為之在駭!
他師父之傳他武功,從未告訴他武功的招式與名稱,想不到現在他竟被誤指殺人兇手!
“五湖釣客”冷冷一笑,道:“會這六大門派掌法之人,除了‘鬼琴書生’之外,不作第二人想,數十年前,六大門派失竊了六部經典?盜書之人,正是‘鬼琴書生’”
王世烈悚然地站在當場,這簡直是一件太過令他震驚之事,如此情屬實,這後果豈堪設想?
他臉色一變,冷冷道:“我師父是誰我不知道,不過,我可以發誓‘劍海六友’並非死於在下之手……”
王世烈話猶未落,江萍突然厲聲一喝:“惡魔,還我父親命來!”
她瘋狂向王世烈撲了過來,出手一掌當胸掃向了王世烈。“住手!”
但江萍此時猶似瘋狂一般,王世烈喝止之聲,她似一無所聞,出手如電,一連攻出三掌。
王世烈厲聲喝道:“你找死麼?”
“不錯,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王世烈大喝一聲,左手一揮一掌迅然攻出,如濤的掌力,已把江萍迫退了七八步。
王世烈臉上驟現怒容,厲聲大喝:“你再不分好歹,我可能真要殺你了!”
江萍嘶聲而叫:“你殺我好了!”
她真似瘋狂一般,再度撲了過去,在她撲身之下,王世烈大喝一聲:“找死!”掌力猛推出。
“砰!”
江萍躲不勝躲地被王世烈一掌擊中,櫻桃小口一張,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嬌軀突然倒了下去。
“五湖釣客”扶住了江萍的嬌軀,王世烈冷冷喝道:“把她帶走!”
“五湖釣客”冷冷一笑,道:“很好,閣下雖是武功驚人,但六大門派大約也不會放過你……”
“這一點,在下不放在心上!”
“老夫就此別過!”
話落,扶着受傷的江萍,轉身疾走而去,王世烈突厲聲大喝:“站住!”
“幹什麼?”
“我有一件事問你!”
“你説!”
“當今江湖上,是不是有人外號第一個字叫‘三’的人?”
“五湖釣客”聞言一怔,隨即冷冷道:“沒有!”
“沒有?”
“不錯,老夫也有一件事問你,不知閣下尊姓大名如何稱呼?”
“這個你不用問,不過,在下向你保證一定查到那殺死‘劍海六友’的兇手!”
“五湖釣客”冷冷一笑,轉身疾走而去!
王世烈臉色一變,當下向“追風堡”堡主立身之處走了過來,所有之人的驚懼目光,全迫視在他的身上。
好像武林突現殺星一樣。
“追風堡”堡主身後四個護法,突然截住了去路,冷冷喝道:“閣下要幹什麼?”
“四位是誰?”
這當兒,“追風堡”堡主徐作義突然站了起來!冷冷喝道:“退下!”
四個護法被喝,不由同時一愕,當下又緩緩退到了身後,“追風堡”堡主徐作義朗聲一笑,道:“閣下到此目的為何?”
“找你!”
“追風堡”堡主徐作義強顏一笑,道:“不知所為何事?”
“問你我師父下落!”
“你師父‘鬼琴書生’的下落?我怎麼會知道他在那裏?”
王世烈冷冷一笑,道:“可是,我師父卻叫我到‘追風堡’找你!”
“追風堡”堡主臉色一變,喝道:“胡鬧!”
“一點也不胡鬧,我師父的確叫我來找你!”
“閣下認為我害死你師父?”
“真象未明之前,在下不能不懷疑!”
“追風堡”堡主氣極一笑,道:“‘追風堡’雖是江湖一個芝麻小派,但亦從未受人如此侮辱,閣下既不把本堡放在眼下,我就接你幾招試試,閣下報名上來!”
“在下王世烈!”
“什麼?王世烈?”“追風堡”堡主脱口大叫:“你……叫王世烈?”
“不錯!”
“追風堡”堡主突喝道:“好狂的傢伙!”
王世烈喝道:“你……説什麼?”
“閣下知道王世烈是誰麼?”
“誰?”
“四海狂客”。
“他……又是誰?”
“一代武林奇人!”
“難道除了他之外,我就不能叫王世烈麼?”
王世烈口裏雖然這麼説道,但內心不由感到一陣疑惑,而“追風堡”堡主不由被王世烈這一句話反問得一怔。
“追風堡”堡主似想到了什麼,當下望着王世烈,臉色起了數種不同的變化,驚、駭、憂……
他的臉色瞬息萬變,突然,他目光一掃在場武林高手,朗聲道:“各位武林朋友請了,多謝各位千里迢迢,趕到這裏參加本堡開堡十五週年紀念大典,東廂席宴已開,恭請各位入席。”
他語鋒略為一頓,喝道:“二弟!”
“在!”背後,閃出一個黃衣老人。
“恭領這些朋友入席!”
“是!”
當下由那黃衣老人恭領之下,大廳中的武林高手,全部退了出去,大廳之中,突呈死寂。
“追風堡”堡主目光一掃王世烈,悚然不語,他在思考着某一件重大之事……
王世烈依舊木然站在那裏,他要看看“追風堡”堡主玩出什麼花樣來。
久久,“追風堡”堡主徐作義突問道:“不知閣下父母是誰?”
“家師説我是一個孤兒。”
“你師父為什麼會失蹤呢?”
“五年前他別我而去,迄今全無音信,在他走時,曾留下一信,説他如果五年後的今天沒有回來,叫我拆信……”
“於是你拆開了信,他要你來找我?”
“對了!”
“這一件事的確是太不簡單了!”
王世烈心頭一跳,道:“為什麼?”
“追風堡”堡主皺了一皺眉頭,看得王世烈莫測高深,他又問道;“什麼事太不簡單了?”
“追風堡”堡主沉聲説道:“因為‘鬼琴書生’正是殺害‘四海狂客’王世烈的兇手!”
“啊……”
王世烈為之脱口叫了起來,這的確是一件太不可思議之事,“四海狂客”死於“鬼琴書生”之手,而自己正與“四海狂客”同一姓名。
“追風堡”堡主徐作義突然笑了起來,道:“我明白了!”
“什麼事你明白了!”
“你今年十八歲是不是?”
“對了,你……怎麼會知道?”
“不錯,你師父‘鬼琴書生’的確叫你來找我,因為他不敢把這一件武林慘案告訴你!”
“什麼慘案?”
“追風堡”堡主冷冷説道:“你叫王世烈是誰告訴你的?”
“我師父!”
“這就不會錯了,我問你,你身上是不是有一隻龍佩?”
王世烈臉色一變,道:“不錯,你……怎麼知道?”
現在,他感到事情真的有些不尋常了,因為“追風堡”堡主不但知道了他的年歲,而且還知道他掛在胸前的一隻龍佩!
“追風堡”堡主冷冷喝道:“把龍佩借我看看,讓我斷定一件事?”
王世烈下意識取下了他脖了上的龍佩項鍊,“追風堡”堡主取過一看,但見龍佩一面,精巧地雕刻一條飛龍,張牙舞爪,栩栩如生。
“追風堡”堡主的雙手,突然在發抖,愴然道:“這正是恩人之物呀……”
王世烈似是感到了一件可怖之事,降臨在他的身上,他悚然地注視着“追風堡”堡主,默然不語!
久久,“追風堡”堡主才慘然道:“你並不是一個孤兒,你是‘四海狂客’的兒子……”
“什麼?”王世烈聞言,腦海如遭槌擊,“追風堡”堡主這一句話,的確震撼了他整個生命。
“你是‘四海狂客’的兒了,你不叫王世烈,而叫王文青,而你父親卻又死在了你師父之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想知道的事情,正是‘鬼琴書生’要你到這裏的目的,他叫你到這裏,正是查問你的身世,想不到‘鬼琴書生’倒是一個有心人,他將你的各字叫做王世烈,使我知道你真正是誰!”
王文青急問道:“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是的,我該告訴你,因為這件事已埋葬了十八年,恩人知你未死,也該含笑九泉了……”他慘然一嘆,道:“事情拉回四十年——”
令尊王世烈為“龍門”門主王永隆獨子,“龍門”與“虎關”為當時江湖上兩大門派!
而“龍門”與“虎關”卻是兩派世仇,你祖父王永隆,據説死在了“虎關”關主手裏,而你父親倖逃虎口,下落不明!
六七年後,你父親終於出現,他的武功,震撼了整個武林天下,而在那時,你父親救了我一難,他告訴我他要去找“虎關”關主報仇!
可是據説“虎關”關主已死,而你父親據説又愛上了“虎關”關主的女兒蔡淑娥!……
王文青道:“天……這豈不是一場悲劇?”
“追風堡”堡主道:“是的,這是悲劇,自此之後,你父親帶着蔡淑娥便在江湖上失蹤了……”
“他去那裏?”
令尊在江湖上失蹤之後,曾令江湖上猜測紛紛,有人説你父親死在了蔡淑娥之手,因為“虎關”關主用了美人計,用他的女兒身子做為殺害你父親的毒計,可是,這是不確實的。
事經兩年,我又碰見了你父親,他説他除了蔡淑娥之外,另外還有一個妻子叫“斷劍玉人”邵惠雯,三個人住在九宮山“麗人谷”中,並有一個兒子叫王文青。
而這時,江湖上突然傳出了六大門派六部經典,被“鬼琴書生”所盜之事!
“鬼琴書生”其人,江湖人物聞之喪膽,他不但武功詭異莫測,而他的“百魔曲”更不知有多少人喪命在他的琴聲之中。
江湖上為此激起了一片狂潮,六派高手到處查訪“鬼琴書生”的下落,可是“鬼琴書生”便在江湖失蹤了!
這一年,一個人突然轉告我説“四海狂客”被“鬼琴書生”所殺,他力鬥“鬼琴書生”,不幸重傷而亡,但“鬼琴書生”也被“四海狂客”斷了一臂,我趕到“麗人谷”時,他兩個妻子,已不知下落了……
王文青脱口道:“不錯,我師父正是斷了一臂!”
“這麼説來就不會錯了……”
“那位轉告這不幸消息給你的人是誰?”
“對方自稱是‘夜蝙蝠’!”
“那麼,我母親究竟是蔡淑娥還是邵惠雯?”
“這一點你父親從未談起,除了邵惠雯與蔡淑娥之外,江湖上大概沒有一個人知道了。因為你父親告訴我有兒子之時,我也忘了問他是那一個女人所生。”
“夜蝙蝠”也告訴了我,説“四海狂客”的兒子王文青也被“鬼琴書生”劫走了……
王文青切齒道:“‘鬼琴書生’為什麼會想殺害我父親?而又不殺我?”
“這就令人不解了,可是奇怪的事卻在‘四海狂客’被害之後發生了……”
“‘虎關’關主根本沒有死……”
“啊!”王文青又叫了起來!
“是的,‘虎關’關主根本沒有死,而且尚活於人世,在‘四海狂客’死後,他又出現在江湖,自此之後,‘虎關’在江湖上聲望日隆……”
“這麼説來,果是‘虎關’關主用了美人計害了我父親?”
“不錯,這是極有可能的,因為‘四海狂客’的武功,如果不是先遭暗手,以‘鬼琴書生’的武功,不可能是你父親之敵……”
“暗中下手之人,就是蔡淑娥?”
“可能!”
“以你推測,我是誰生的?”
“如以常情而論,如果蔡淑娥生了你,就不會殺害你父親……”
“不錯,這麼説來,我大概是邵惠雯所生的成份較大!”
“於是,事情又有了一個可能,‘鬼琴書生’必然是‘虎關’關主朋友或門人,否則他自然不會殺你父親!”
王文青鋼牙咬得格格作響,雙目充滿了殺機,道:“我要去殺‘虎關’關主,並追查‘鬼琴書生’下落。”
他充滿殺機的目光,迫視在“追風堡”堡主的臉上,喝問道:“‘虎關’在什麼地方?”
“追風堡”堡主臉色一變,道:“你要到‘虎關’?”
“不錯!”
“望你對此事三思,‘虎關’高手千名……”
“這一點你不必過慮!”
“也罷!我告訴你‘虎關’去處,不過,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要告訴你……”
“什麼事?”
“七八年前,在‘雪陰山’出現了一個神秘而又駭人的門派,無數的高手,死在了那位主人手中,有人判斷,那是你父親的妻子之中的一人……”
王文青心頭一震,道:“這話當真?”
“不錯!”
“我會去的,去看個究竟,告訴我‘虎關’在什麼地方?”
“在‘青龍山’!”
“如此,我告辭了!”
“王少俠現在就走?”
“是的!”
“那麼,‘劍海六友’是不是死在你手裏?”
“不是!”
話落,他欺身向門外走去,現在,他的臉上除了憂鬱之外,更抹上了一層悲傷的神情!
是的,往昔他不曾追求什麼,現在,他開始追求過更多的東西,那是真理與仇恨的報復。
他要報仇,查訪“適銷對路琴書生”,找“虎關”關主報仇!
某些時候,他懷疑自己的存在是多餘的,然而,現在,他發現他活着是多麼重要!
他感到自己要像他父親那樣轟轟烈烈地幹一番,人世間他想得到的,他均要得到--這包括名望、地位與愛情。
憂鬱的臉上,現出了一種異樣的神情,那是高傲,慾望與冷漠。
他甫自要出“追風堡”之際,突然,他的背後一聲嬌滴滴的聲音傳來。
“王少俠!”
王文青下意識把腳步停了下來,轉臉去,但見藍淑玲含笑向他走了過來!
當藍淑玲的目光觸及王文青的臉色時,神情不由一寒,道:“你!沒有什麼不妥吧?”
王文青淡淡一笑,道:“多謝姑娘關心,在下沒有什麼,不知姑娘有什麼吩咐?”
“你不是欠我兩支曲子麼?你還沒有彈呀!”
“原來是為這個,他日相遇有暇,當為姑娘一彈哀曲就是了。”
“何不現在就彈?”
“現在?”
“不錯,現在!”
王文青苦笑了一下,道:“在下既欠姑娘一曲之債……”
“不,是兩曲,你欠我一曲,並願多贈送一曲。”
王文青對藍淑玲的天真,十分喜愛,當下笑了笑,道:“很好,我就彈兩曲,走吧!”
王文青與藍淑玲出了“追風堡”,兩人地向前奔去,不久,他們已經出了“追風堡”藍淑玲笑道:“可以彈了吧?”
王文青淡淡一笑,頷了一頷,望了林中飄飛的枯葉,他不由感到一陣哀傷……
在盤膝而坐,把鐵琴置於地上,藍淑玲坐了下來,她含笑地注視着王文青……
王文青播動了琴絃,彈出了一曲哀傷的曲子……
悲悲切切的琴聲,如泣如訴……似少女斷腸哭聲,又似少婦深閨泣血,悲切幽傷而又哀傷……
是的,這是一曲生命哀歌,某些時候,他為他自己所彈,現在他依舊認為這哀曲並非為藍淑玲所彈,而是為自己感傷而彈!
這曲子有的悲慘往事與哀傷的感情,他將它彈了起來。
一曲未畢,藍淑玲已切切掩面哭了起來,叫道:“不要彈了……不要彈了……”
琴聲嘎然而止!
四野驟呈死寂。
藍淑玲已被這琴聲哀曲,感動得切切而泣!
王文青的眼睛裏,也藴含着淚光,他凝視了藍淑玲一眼,拿起了鐵琴,緩緩行去!
他沒有向藍淑玲告別,因為人世之間,他不想獲得愛的安慰,他需要的是暫時安靜,以及片刻的回憶!
緩緩行着,沒有目的,沒有思潮,他蹣跚而行,不知走向何方,步向何處。
夜已深沉,萬籟已寂!
林內遠處,傳來了藍淑玲哀傷叫聲:
“王少俠……王少俠……”
哀傷而又感人的叫聲,一遍又一遍地傳入了他的耳際,使他的悲然心扉中,激起了陣陣漣漪……
他沒有回憶,只是踽踽而行!
倏然——
一聲冷笑之聲,使王文青在悲鬱的思潮中,驚醒過來,抬眼望去但見五丈之外,不知什麼時候,已站立了一個黑影。
王文青心頭一震!
那黑影動也不動,王文青冷冷喝道:“什麼人?”
一個冷冷的聲時傳來道:“原來那哀傷的曲子,可是出自閣下之手?”
“不錯!”
“想不到閣下對於琴藝竟有如此驚人造詣,這倒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過獎了!”
“閣下可是‘鬼琴書生’之徒?”
“不錯!”
“這就麻煩了……”
黑衣人影話猶未落,倏然,一聲長嘯之聲,破空傳來,數條人影,直朝王文青面前瀉落。
王文青抬眼一瞧,但見來者是五個老僧!
緊接着人影連閃,數十條人影,飄落在王文青的周圍,來者是僧、俗三十多的人!
王文青目光一掃,心頭為之一震,來人不問可知是六大門派高手。
想不到六大門派人會聞悉“劍海六友”之死於“鬼琴書生”之手,消息會如此之快,如今而來,顯見來者不善了。
不錯六大門派正是為追查“劍海六友”死於六種掌力之下而找到了這裏!
當道一個老僧望了傲然而立的王文青一眼,略為欺前三步,稽首道:“施主請了,剛才我們在路上聞‘五湖釣客’所言,施主大概是當年‘鬼琴書生’的傳人?”
“不錯!”
“不知令師現在何處?”
“不知道!”
六大門派高人,均為之一怔,那老僧隨即冷冷説道:“不知施主可知道令師與六大門派之間的事?”
“曾有所聞,不知你們要幹什麼?”
這時,一個背劍道人挺身而出,冷冷道:“令師數十年前,盜走了六大門派六部鎮山經典,不知藏於何處?”
王文青劍眉一揚,哂然道:“這一件事,‘鬼琴書生’從未跟我談起!”
“不會吧?”
“信不信由你們!”
“如你今日不説令師在何處,你便難於離開這裏。”
王文青哂然道:“你們要怎麼樣?”
那道人冷冷一笑,道:“擒下你,不怕你師父不會出現!”
王文青笑了起來,他的笑容有些傲蔑的——也顯示了有些殺機,他一斂笑容,道:“最好你們別惹我,否則到時可別怪在下話不説明了!”
“好狂的傢伙,看劍!”
“嗆”的一聲,寒光乍閃,長劍以雷霆萬鈞之勢,攻向了王文青,出如閃電,劍勢甚猛。
王文青幌身彈了開去,厲聲喝道:“你真想找死麼?”
他的喝聲,充滿了殺機,聞之令人心栗,那握劍道人悚然色變,駭然望了王文青一眼,道:“不錯,今日如你不説出你師父之下落或六部經典藏處,不是你被擒,就是我們血濺荒山!”
王文青臉色大變,喝道:“在下話已説明,如果你們非找死不可,就過來試試!”
喝聲甫落,橫琴而立,雙目射出狠毒的目光,環視諸人,場面驟現駭人殺機。
那道人又欺身走了過來……倏地,一聲暴喝聲起,寒光乍閃,垂劍以雷霆萬鈞之勢,攻向了王文青!
在那道人出劍一聲之際,斷喝聲起,五條人影——包括僧道俗三派高手,先後出手!
六個六大門派高手,以雷霆萬鈞之勢,疾攻王文青,他們心裏清楚,王文青既是“鬼琴書生”傳人,其武功自然有深的造旨。
何況,他手中尚有一柄鐵琴,他們必須聯合出手,以使王文青沒有彈奏“百魔曲”之機會。
六條人影疾閃之間,已各攻出了一招,王文青一聲厲喝,左手一場,右手的鐵琴也迅然砸落!
出手如電,但見他人影疾轉之際,一聲慘叫,應聲而起,當首的一位道人,應聲栽地而亡。
這一下令所有六大門派高手,全為之吃了一驚!
王文青厲聲喝道:“你們如想再出手,死的可能不止這一個。”
六大門派之人臉色良變,殺機驟起,數十條人影,挾着栗人的喝話聲中,齊向王文青砸落!
人影如絮,掌聲、劍光幻起了駭人的光彩。
王文青厲聲大喝:“你們既然尋死,也別怪我要大開殺戒了!”
琴影乍閃,掌勢倏揚。
慘叫之聲,再度傳出,數十個六大門派高手,無不被王文青的無形掌力,逐退了七八步!
倏然——
就在六大門派高手略為一退之際,三聲琴聲,乍然而起,這三聲琴聲猶似利劍一般,劍劍刺中了他們的心靈!
但見王文青左手託琴,右手播弄着琴絃,彈出了一支尖鋭,而又懾魂的調子!
“這是‘勾命曲’……”
是的,這是“勾命曲”,也是“百魔曲”中勾魂奪魄的一曲,但見王文青滿臉殺機,輕輕地彈出了勾魂的曲子……
六大門派數十個人,站立如木人一般,他閉目運氣,以內家真元,抗拒這“勾魂”之音!
但琴聲卻像刀劍一般,刺入他們的心扉……
哇!哇……
一連數聲慘叫,已有五個人口血狂噴,栽了下去!
而王文青的“勾魂曲”似沒有停止的跡像,如被他彈完一曲,這些六大門派數十個弟子,可能全部難逃琴音之劫!
哇……哇……
屠殺,可怖的屠殺,一個心目中充滿了恨意的少年,為發泄他的恨意,而造下了屠殺。
眼看這些六大門派弟子就要傷亡貽盡之際,突然,一聲悠揚仙樂的簫聲,突告破空傳至。
簫聲,破解了王文青的勾魂琴聲!
這悠揚的簫聲,使那些結閉目運功,臉色蒼白的十來個僧、道如獲大赦!
王文青的琴聲,也嘎然而止!
他一聲狂笑,倏向簫聲之處,撲了過去,在王文青彈身之際,一條人影,向王文青射了過來。
王文青不由收身後退,但見他的面前,站立了一個奇瘦且矮的老人,對方厲聲一喝:“還我哥哥的命來……”
出手一掌,搗向了王文青當胸。
這矮瘦老者突然出手,其勢如電,使王文青在猝不及防之下,幾乎被他一掌掃中。
王文青此時因有人除去他的琴聲,而心埋殺念,如今這矮老頭不由分説就攻出了一掌,使他殺機大起,喝道:“你幹什麼?”
“幹什麼?”
“閣下殺死‘劍海六友’,其中的‘陽掌’正是我哥哥,你納命吧!”
猛喝一聲,疾射而至,一道陰寒的掌力,已告攻出。
王文青狂然厲喝:“找死——”
右手揚處,疾掃一掌。
這一掌封退了“陰掌”的攻勢,突然,一聲冷喝之聲起處,數十道寒芒,灑向了王文青。
這一把暗器來勢甚猛,使王文青幾無還手之地,他飄身後退,但這時又有數十點灑了過來。
王文青在大意之下,連退了七八步!
倏然——
一聲斷喝,挾着一陣閃電似的黑影,朝“陰掌”射去,一聲悶哼,“陰掌”的身子,如閃電般栽了出去。
王文青不由為之一怔。
抬眼望去,但見原先那黑衣人影,已站在三丈之外,而對方竟是一個黑衣蒙面人,他的右手,已提起了“陰掌”!
對方身手之快,確實叫王文青吃了一驚。
對方以左手挾住了“陰掌”,右手拍了一下他的穴道,“陰掌”已悠悠醒了過來。
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喝道:“劍海六友中的‘陽掌’是你哥哥?”
“不錯,你……是誰?”
“我是誰你不配問,你哥哥所得的一枚‘死亡錢’,並沒有帶到日月峯,可是藏在你處?”
王文青聞言,心頭狂震,殺機驟起——
來人,竟是殺死“劍海六友”的真正凶手,這怎不令王文青的臉上,驟現殺機。
“陰掌”冷冷道:“你要幹什麼?”
“我要那一枚‘死亡錢’!”
“辦不到!”
“怎麼?你想找死麼?”
“只要閣下下手!”
黑衣人冷冷一笑,那笑聲極為駭人,笑聲未落,他右手疾點,似以封穴閉脈之法,點中了他的穴道!
對方在黑衣蒙面人一點之下,哀叫之聲驟起……神情痛苦無倫!
王文青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他似是很欣賞這蒙面黑衣人的手法與狠心。
黑衣人冷冷喝道:“你……説不!”
“我……我……”
“如你再不説,你就會全身劇痛如割而亡……”
“我……説!”
黑衣蒙面人得意一笑,伸手解去了對方穴道,喝道:“在什麼地方,快説!”
“陰掌”連喘數口大氣,才探手入懷,摸出了一枚與王文青所有那一枚一模一樣的金錢來。
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一把取過了“死亡錢”,道:“你很老實,我就饒你不死!”
話落,把“陰掌”向前擲去,只聽“叭噠”一聲,“陰掌”口血狂飛,內腑再受震動,就此昏死過去。
黑衣蒙面人陰惻惻一笑,彈身射去。
王文青陡然一聲疾喝:“站住!”
挾着暴喝聲中,他掠身一射,向黑衣蒙面人射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