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麼?”
“打探消息!”
“嗅!探什麼消息?”
“就是剛才司徒大俠所求證明的消息。”
“結果如何?”司徒明月大感興趣。
“那兩頭胡家堡的獵犬向您所説的是事實,十頭獵犬的確已經被人宰了三頭,姓屠的總管受傷也不假!”
“啊!”司徒明月現在相信了:“殺人者是誰?”
“這是個謎。”
“你探消息的目的是什麼?”
“奉主人的差遣辦事,不知道目的是什麼。”
“你走吧!”司徒明月轉身,準備赴胡家堡。
“司徒大俠,我告訴您一個大消息。”
“什麼?”司徒明月又回過身來。
“‘古月世家’現在已經鬧翻了天。”
“鬧翻了天?”司徒明月心中一動。
“是的,聽説是一件祖傳的寶物被盜。”
司徒明月眸子裏冷芒大盛,緊盯住金老四。
“剛才他們迫你就是為了這個?”言外之意,等於是問金老四是不是他乾的好事。
“不是,他兩個是在堡外巡查的,我出來時被發現,他兩個還不知道堡裏發生的事。”
頓了頓又接下去道:“這情況我是在暗中聽他們嚷嚷才知道的,能進堡取走收藏最嚴密的傳家之寶,定然是身手相當不賴的人物。”
這一説,金老四等於明告不是他做的。
由於“青竹老人”的緣故,司徒明月沒再懷疑。“什麼樣的寶物?”
“沒指明出來,不知道!”
司徒明月現在不得不考慮了,既然齊家血案已經證實不是“古月世家”所為,而堡裏又發生了情況,找胡天漢已無必要,找胡鶯鶯查詢柳漱玉的下落恰當麼?
“司徒大俠,有人來了!”
“嗅!”
蹄聲隱隱,月光下一騎馬遙朝這邊奔來。
馬上人披風揚起,很惹眼的月夜飛騎。
“‘火鳳凰’胡鶯鶯……”司徒明月國注遠方哺哺出聲。
“這種娘們兒少碰頭為妙,找地方避一避!”金老四一歪身,朝樹葉間逸去,輕靈快捷有如狸貓;只一閃便沒了影子。
飛騎迅快移近,急勒,前蹄立起,唏律律一聲嘶鳴才告站穩,馬頭已快碰到司徒明月,只差一尺不到。
來的果然是胡鶯鶯。
披風一卷,人已落到地面,習慣地揮了一下馬鞭。
“司徒明月,你是存心要跟本堡作對?”
“在下沒這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只是想求證一下關於齊家血案外間傳言是否屬實。”司徒明月神色冷漠,而冷漠往往就代表高度的驕仇人對事物的反應有時是矛盾的,尤其是女人,司徒明月這種態度,教心高氣傲而又任性的胡鶯鶯受不了,但也令她欣賞,有獨特性格的男人更像男人。
“司徒明月,你自認為你很了不起,是麼?”
“在下並不如此認為,如果別人一定要如此認為,那也是沒法的事。”
胡鶯鶯是站在馬頭邊,離司徒明月只有三尺,説話時可以彼此感受到對方的吐氣,在某種心態下,是會引起微妙的反應的。
“如果我説齊家血案是有人陰謀嫁禍,你相信麼?”
“相信!”司徒明月不假思索地回答。
胡鶯鶯大感意外,為什麼司徒明月如此輕易地便相信?
女人最敏感,尤其是對存在特殊目的的對象,即使是一個表情一個字都會激起她不尋常的反應。現在胡鶯鶯直黨的反應便是司徒明月對自己的想法是否轉變了?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司徒明月對這樁血案看法的改變是由於金老四提供的消息,並非是因為胡鶯鶯的一句話。
“你真的相信?”胡鶯鶯的神情平和下來。
“不錯!”
“什麼原因?”
“不必問原因,在下説相信便是相信。”
“你的求證算是有了結果?”
一對,不過另外還有件事!”
“什麼?”胡鶯鶯芳心裏下意識地起了漣漪。人的眼睛是最不會説謊的,烏黑的眸子裏閃出了豔豔神采,她在期盼司徒明月的答覆是她樂於聽到的。
“柳漱玉母女人在何處?”司徒明月語音冷沉。
胡鶯鶯的臉色變了,這是她最不願聽到的。
“不知道!”三個字,既快又重,同樣是不假思索。
“胡姑娘!”司徒明月的聲音更冷:“你上次説過,休想我會告訴,這表示你知道而不願意告訴在下?”
“對,我就是不告訴你!”蠻橫的本性又暴露了。
其實她上次那句話是根據“逍遙公子”管寒星的説詞,故意氣司徒明月的,她並不知道柳漱王母女的下落,而現在她當然知道了,柳漱王母女就在她家裏,所以她這句“我就是不告訴你”變成了一句真話。
“只怕非告訴不可!”司徒明月日暴寒芒。
“難道你要對我動武?”
“很難説!”
“司徒明月,我再説一遍,休想我告訴你,你要動武現在就可以拔劍,不然我就要走了!”她作勢就要轉身。
“別動!”司徒明月冷喝了一聲。
“拔劍吧!”
“在下再問一句,貴堡與‘金劍幫’是什麼關係?”
“‘金劍幫’?為何有此一問?”
“金劍幫密使‘無頭人’也知道柳漱王母女下落。”
“噢!……古怪,難道……”
“難道什麼?”司徒明月一點也不放鬆。
“沒什麼,既然‘無頭人’也知道了,你問他好了!”
“在下當然會問他,不過現在是問你,胡姑娘,在下對這件事是非常認真的,坦白説一句,如果柳漱玉受到一毫一髮的損傷,在下會大開殺戒,凡是有份參與的誰也活不了!”池外號“不見血”,這幾句話卻是血淋淋的。
“無頭人”曾説過“……她要是被男人帶上牀……”這句話,司徒明月便是對此而作了強烈的暗示。
胡鶯鶯暗自打了個冷戰,正巧她哥哥曾有這企圖,她不知道“無頭人”説過這話,但毫髮之損這四個字代表的意義她是想得到的,如果她哥哥的行為沒被及時阻止,那就不是毫髮之損了,後果之嚴重簡直無法想象。
但女人在情感方面的偏執有時是瘋狂的,不可理喻的,儘管司徒明月已經表明了態度,卻無法轉變她的觀念。
“我還是那句話,不告訴你!”
“別逼在下作不願作的事?”
“我不在乎!”
司徒明月殺機已起,但他的確不願對胡鶯鶯動武,如果換了別的人,絕對不會有這多廢話,人是感情的動物,雖然他對她無意,但對她的心意無法完全抹殺,假設沒有柳漱玉,情況可能就大為不同。
他要是殺一個該殺之人,絕對不會猶豫,而現在他卻不知如何是好,因為他明白她的動機完全是一個爐字。
一個女人對男人生妒,怎麼也不能解釋成惡意。
驀地,不遠之處傳出了一聲:“啊!”
司徒明月心中一動,他聽出是金老四的聲音。
“什麼人?”胡鶯鶯大聲喝問。
司徒明月立即便明白了金老四這一聲“啊廠的用意,他是在發警告,剛才只顧與胡鶯鶯理論,影響了應有的警覺性,一行人轎已到了十丈之內。
胡鶯鶯這時也發現了,手抓嚼環,連人帶馬退了數步,把與司徒明月的距離拉長到一丈之外,轉註人轎。
抬轎的是四名赤膊大漢,轎後隨着兩名紅衣女子。
司徒明月心頭“呼!”地一震,在心裏暗叫了一聲:“霹靂夫人!”這令黑白兩道聞名喪膽的怪物何以會在此時此地出現?
他沒有見過對方的廬山真面目,只是聞其名而知有其人,同時他也知道對方一個鮮為人知的秘密。
轎子在兩支處放落。
胡鶯鶯拋掉馬繮,捱到轎邊。
司徒明月大奇,胡鶯鶯跟“霹靂夫人”是什麼關係?
“師父!”胡鶯鶯歡叫了一聲。
司徒明月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火鳳凰”胡鶯鶯竟然是“霹靂夫人”的徒弟,這可是做夢也沒估到的事。
“師姐!”胡鶯鶯又朝後喚了一聲。
“師妹!”兩名紅衣女子齊聲回應。
“堡裏發生事故?”轎子裏傳出震破人耳膜的聲音。
“是的!”
“什麼事?”
“很多,沒辦法只有請師父做主。”
“嗯I這小子就是……”
“他叫司徒明月!”
“看樣子我就知道,小子,過來!”
司徒明月步了過去,朝轎門抱拳。
“參見老前輩!”
“免啦!那老小子向你提過我?”
“是的!”老小子指的是誰司徒明月心裏明白。
“老小子看中你是你小子的福氣!”
“是的!”
“你兩個怎會在一道?”這話等於是問兩個人。
“師父,您……認識他?”胡鶯鶯接話。
“嗯!有人特別向我撂話。”
胡鶯鶯深深望了司徒明月一眼。
“師父,我們到堡裏去吧?”
“丫頭,你還沒回答我的問話?”
“師父,回頭再説吧!”
“丫頭,不好意思當面説對不對?”
司徒明月有些啼笑皆非,這老女怪根本不知道情況,聽她的話中之意是誤以為自己跟胡鶯鶯是一雙兩好,這可真要命,要是她以後胡攪上一通,自己和柳漱玉的事恐怕就要節外生枝了,加上胡鶯鶯的任性,更加地難上難了。
“師父,我們走,堡裏現在相當亂。”
“好吧!這小子也一道……”
“先別理他!”
“哈哈哈哈……”笑聲更不得了,像巨浪澎湃,四野都起了迴響,嚴格地説,這根本不像是一個女人在笑,而是空山暴雨,雷鳴谷應。
司徒明月是破題兒第一遭領教,他冷沉鎮定的工夫到家,但還是幾乎把持不住情緒,心神隨着笑聲搖曳。
笑聲不絕,有變本加厲之勢。
逐漸,司徒明月感覺到情形不對了,氣血開始翻湧,整個人就像扁舟一葉隨波逐流,這不是真正的笑,而是一種極厲害的內功借笑而發,不但能傷人,而且可以殺人,就在他幡然省悟之後,立即運功抵禦。
他仍然兀立不動,以至高心法寧神因氣,抑志歸元。
不久,他進人了外物盡摒的境界。
像急湍狂流中的砥柱,寂然屹立。
不知過了多久,笑聲嘎然而止。
司徒明月回到了現實,但卻有大病初癒的感覺。
胡鶯鶯連吐大氣,她是這老女怪的弟子,對本門功夫當然有抗拒之力,但看樣子她似乎仍然承受不起。
四名轎伕和兩名紅衣女子倒是平靜如恆。
“小子,你真的不賴,老小子沒看錯!”
這是讚美麼?司徒明月無言以對。
“丫頭,我們走!”
“是!師父。”
轎子抬起,胡鶯鶯上馬,一行人離去。
月已西斜。
夜更涼。
司徒明月寂立原地,由於發現了胡鶯鶯是“霹靂夫人”的弟子,他的心情變得很沉重,要是老女怪干預到男女間感情的事,將是個最大的麻煩。一魔二鬼三妖四大怪之中有正有邪,也有正邪不分的,“霹靂夫人”屬於後者。
一條長長的身影被西偏的月光投射在地上,映入了司徒明月的眼簾,他轉身抬頭正要喊出金老四,已經擠到口邊的話咽回去了,眼前的人不是金老四,而是一個接近中年的高挑女人,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對方體態妖繞,濃妝豔抹,眉目含春,髻上還簪着一朵鮮花,光閃閃的衣裙是最上等的質料所制。
司徒明月冷冷地望着對方沒開口,這是他的一貫作風,對陌生的人他向不主動開口,這是他自固的第一關。
“你就是‘不見血’司徒明月?”妖冶的女人開口了,聲音帶着磁性,很悦耳,如果不見人光聽到聲音你會以為對方是少女。
“正是!”
“聽説你的劍很利?”
“玩劍人的劍無有不利的。”
“你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口説不知道,但他沒有問,心裏想對方現身絕非偶然,目的是什麼?稱讚劍其用意何在?
“你想知道麼?”聲音中隱含蕩意。
“芳駕肯説在下不反對。”
“司徒明月,你人夠味説話也夠味,我很喜歡你這種男人,我暫時不想告訴你我是誰,第一次認識應該有所保留!”説完,蕩氣盎然地笑了一聲。
司徒明月有一種作嘔的感覺,閉上嘴不想再答理,這種女.人絕對不會是正道人物,他對她下了判斷。
他不開口女人的話卻沒停。
“你認識‘霹靂夫人’?”
“不認識廣司徒明月不由心中一動。
“你們曾經交談?”這句話證明她早在暗中窺視。
“不錯!”
“談些什麼?”
“這不幹芳駕的事。”
“司徒明月,我這是一番好意,怕你吃虧,那怪物能避之是上上大吉,躲得愈遠愈好石則會後悔莫及。”
“好意心領。”司徒明月心裏暗笑,彼此素不相識,剛見面就表示好意,的確是天底下最滑稽不過的鮮事。
“遲早我們會變成最親近的朋友,我該走了,希望不久再見!”嬌軀一扭,翩然而逝,身法之玄奇快捷令人歎為觀止,絕不輸於幽靈鬼魅。
司徒明月不由為之一呆。
她是誰?司徒明月不能不想了,像這等身手的女人絕非無名之輩,而且應該是大大的有名,可是沒聽説過?
看樣子她是尾隨“霹靂夫人”而來的,有什麼企圖?
呆了一會,他忽然想到金老四,金老四既然是“青竹老人”
的跟班,與自己算是有了淵源,他已經離開了麼?“霹靂夫人”
出現之時,他曾經發聲示警,應該還在現場才對,可是怎不見他現身?也許他知道這女人的路數。
“金老四!”司徒明月高叫了一聲。
“晤!我……在這!”聲音很怪。
司徒明月循聲過去,走了五六丈還是不見人影。
“金老四廣他又叫了一遍。
枝葉簌簌聲中,金老四從樹葉中爬了出來,搖晃着站起身,頭臉沾滿了泥土,那樣子看上去既古怪又滑稽。
“我的媽呀!”金老四清理頭臉。
“你怎麼回事?”
“我……受不了那要命的笑聲,只好把頭埋在土裏。”
司徒明月一聽直想笑,但沒笑出來,這並非可笑的事,那笑聲連自己都有些難以經受,功力差的不死已算僥倖。
“你受傷沒有?”
“差一點,幸而頭埋得快。”
“那就好!”
“她人呢?”
“到胡家堡去了。”
“她為何要去胡家堡?”
“‘火鳳凰’胡鶯鶯是她的弟子。”
“哦!這倒是從沒聽説過的事,得讓他老人家知道。”他口裏的老人家,指的當然是通天怪物“青竹老人。”
“金老四,剛才另外又來了一個女人……”
“我不知道,什麼樣子的?”
“很邪門,也很妖豔,年紀大約是三十過外四十不到,頭上簪了朵鮮花,説話的聲音很脆不輸於十七八歲的少女,我判斷她是跟蹤‘霹靂夫人’的,她曾經問起我與‘霹靂夫人’是什麼關係,還警告我避之則吉。”
“她會是誰?”金老四直翻眼。
“以她的身手極高,應該不是無名之輩。”
“女人,敢跟蹤‘霹靂夫人’,會是誰?……”
“多想想?”
“四絕山莊的主人‘絕情夫人’?”
“不對,年齡差了許多!”司徒明月搖頭。
“那……‘陰符奼女’?”金老四的閲歷似乎不賴。
“嗯!是有可能,不過……江湖傳言,‘陰符奼女’早在十年前便已出家當了尼姑,難道傳聞不實?”
“江湖傳言本來就不能作準。”搔了搔頭又道:“也許他老人家會知道,如果問出來再向司徒大快回報。”
就在此刻,不遠之處突然傳來一聲冷笑。
司徒明月鋭利的目芒朝發笑聲處掃了過去。
金老四仗着司徒明月在旁,大聲喝問道:“什麼人?”尖尖的嗓子,神氣十足。
一個怪里怪氣的聲音道:“笨豬!”
“啊!”了一聲,金老四閃身撲去。
怪里怪氣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你這小子長的是豬耳朵,連我老人家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你那行當不用幹了,遲早會被人家吊起來敲碎一身賊骨頭。”
金老四的聲音道:“您老人家就嘴上饒了小的吧!”
一聽語調,司徒明月立刻知道是誰了,精神為之一振,立即舉步走了過去。
一個鬚髮蓬亂的老頭子靠着一株小樹坐在地上,最搶眼的是衣服上的補釘,因為補釘和原來衣服的顏色不一樣。
金老四垂手站在老頭子身旁。
司徒明月步近,恭敬地作了個揖。
“前輩就是青竹……”
“我老人家不姓青也不叫竹,你小子怎麼搞的?”
司徒明月只好笑笑,他聽説過此老的脾氣。
“那該怎麼稱呼你老人家?”
“糟老頭!”
“這……”説歸説,司徒明月當然不能直接稱對方糟老頭。
“沒這呀那的,小子,我老人家問你,那打鐵的已經跟你抖了我老人家的家當對不對?”聲音表情令人發噱。
“是的!”司徒明月當然知道“打鐵的”所指是誰。
“你小子記住,我老人家的家當可不能在人前現實,竹棍子打屁股可是很疼的。還有,金老四已經算是你的親戚,以後要多多來往走動,明白麼?”
“明白!”司徒明月望了金老四一眼。
“時辰不早,我老人家一下午窮忙,連過癮的時間都沒有,酒蟲已經鑽到喉頭了,你小子要有屈就趕緊放?”
“前輩已經來了一會了?”
“剛到!”
“關於那離去不久的女人……”
“我老人家沒看到,但聽到你跟老四談的話了,照你説的形象我老人家還真猜不出她的來路,老四……”
“您老人家有什麼吩咐?”
“再到‘古月世家’去溜一趟。”
“老人家,那裏剛去了一位客人,小的不敢……”
“廢話,不敢也得去。”
“要是……一個不巧,您老人家豈不少了一個使喚的?”
“你剛才是笨豬,現在是老鼠,真讓我老人家泄氣,聽着,到了要命的時候,你就把法寶給祭起來,包靈。”
“什麼法寶?”
“我老人家的招牌。”
“哦!是,小的懂了。”
“懂了還不快去?”
“是!”金老四一溜煙地飄閃而去。
“小子,匹夫無罪,懷壁其罪,你身上帶的撈什子已經成了那些貪婪之徒的目標,你可要隨時隨地小心!”
“這點晚輩知道。”司徒明月心裏起了凜然之感。
“我老人家得走了,你在這等老四!”
“是!”
“青竹老人”起身,一歪一斜地離去。
胡家堡內進。
院子裏擺着一頂紅色轎子。
緊閉的房門前堡主胡天漢垂手鵲立。
整個裏院不見半個別的人影。
“胡堡主!”房裏傳出霹靂般的聲音。
“晚輩在廣胡天漢恭謹地應了一聲。
“你的處事作風以後要改,否則會自毀基業。”
“是!敬遵前輩教誨!”
“那叫柳漱玉的丫頭帶來沒有?”
“稟前輩,她母女……已經不告而別!”
“噢!不告而別?”
“不可能!”是胡鶯鶯接上了話,她人也在房裏:“柳漱玉有多大的本事,能帶着一個生病而又沒有武功的母親溜出警戒森嚴的胡家堡。哥哥,你可不能再胡來!”
“鶯鶯,我……敢欺騙師父她老人家麼?”師父是胡鶯鶯的師父,胡天漢是跟着稱呼的:“我想……很可能有外人支援。”
“你是説司徒明月?”
“可能,你不是在官道邊碰到他麼?”
“可是,聽他的口氣他根本不知道……”
“要是他潛進堡來,便有可能被他發現了。”
“胡堡主!”換回了“霹靂夫人”的聲音:“一切等明天再説,況,堡裏弟子不要露面,以免無謂傷亡,由老身出面應付,你去安排吧!”
“是!”胡天漢退了出去。
房裏傳出低低的談話聲,霹靂之聲已不復聞。
一條魁影掠過房門外消失在暗中。
的確是魅影,無聲無息,一閃即滅,如果有人眼尖發現,准以為是眼花,那份快法,似乎超過了人所能的極限。
房裏的話聲突然靜止,難道已經發覺了麼?
是發覺了,房裏傳出瞭如雷暴喝:“狗膽子不小!”
緊接着是“啊哈廣一聲,同個聲音道:“這是夫人的見面禮麼?未免太傷感情,沐風沐雨,廢寢忘餐,只為了隨侍妝台啊廣聲音是在房後的窗外,聽口氣“霹靂夫人”已經發動了攻擊但沒得手。
兩名紅衣女子一左一右轉到了房門這邊的院子,互打一個招呼,雙雙上了房,隨後,房門開啓,出來的是胡鶯鶯,她也上了房。
“師姐,是什麼狗東西?”胡鶯鶯在問。
“不見影子!”紅衣女子之一回答。
“真的是狗膽不小!”
“簡直的該殺!”
“師父的先天一元指竟然……”
“對方是有備而來。”
“師父應該知道對方是誰?”
“下去吧!”
邊院書房裏。
胡天漢與“玄狐”武宏緊靠茶几傾身交談。
“武老,依您看……柳漱玉母女神不知鬼不覺地離去,會不會是司徒明月接應的?”胡天漢語音急促。
“不太可能!”
“為什麼?”
“司徒明月剛不久在堡外向鶯鶯姑娘追問柳漱玉的下落,顯然他並不知情而且以時間而論,他根本無法救人。”
“那誰有這大能耐在重重哨卡之下,把一個行動不便的老太婆帶出去而不被發覺?”胡天漢的眉頭緊皺。
“盜寶之人!”武宏慢吞吞吐出四個字。
“啊!”胡天漢兩眼瞪大。
“盜寶者既有能耐把收藏嚴密又有機關保護的寶行盜走,當然也就有本領盜人。”武宏沉緩地補充説明。
“武老説盜人怎不説是救人?”
“這有分別,救人者,不論是明是暗,其目的只是救人,而盜人者,猶之乎見財起意,見人而起盜心,其理有二……”武宏居然轉起文來了:“其一,盜寶必經周詳策劃,細密安排,而後付諸行動,務期其成。”
“這二呢?”
“其二,柳漱玉被譽為‘羞花公主’,極言此妹之美,人人好色,未有見美色而不動心者,依老夫鄙見,盜寶者在得手之後,發現有美在堡,臨時起意將之盜出,是故老夫稱之為盜人而非救人,堡主以為然否?”
“武老言之有理!”胡天漢點點頭:“不過,柳母在堡乃是為治絕症,並不是被囚禁,而柳漱玉身手不俗,她會任由盜走而不反抗?”
“堡主,所謂絕症,你知我知。”
“武老的意思是……”胡天漢的聲調大變:“盜寶的人已經知道了其中秘密,所以能順利把人帶走!”
“依理是如此,另外還有個可能……”
“什麼?”
“盜寶之人武功機智都高人一等,故而能得心應手,當然,目前無法認定是一人所為,也許是數人朕手。”
“這……”
胡天漢想再説什麼但立即被武宏似手勢止住。他身為世家主人,當然不是泛泛之輩,武宏的一個手勢,等於告訴了他一個情況,兩人不約而同地閃電般穿門而出,只見一條人影正門人靠院角的薔薇花架之後……
“什麼人?”一句喝聲三個字,最後一個字離口,胡天漢人已到了花架之後,行動之快速簡直的令人咋舌。
“玄狐”武宏也同時到達與胡天漢相對的另一端。
兩人面面相覷,花架之後連半個鬼影也沒有。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兩人都是一流高手,行動也極快,更不會是眼花,就算是眼花,也沒有兩人同時眼花的道理,除非真的是見了鬼,鬼才會無端消失,更何況這情況是武宏在書房與胡天漢談話時發覺的。
四道目光開始掃瞄,每一寸空間都不放過。
一條人影從兩房接處的暗影中冒了出來。
兩個人都發現了,但卻靜立不動。
人影巡到書房窗邊,做出一個竊聽的姿勢,然後退開,似.乎準備離去,就在此際湖天漢和武宏雙雙撲去。
“堡主!”
“啊!是你,屠總管!”
此際由於月已落到屋樑之後,院子裏又有花樹,是以彼此的視線都受到阻礙。
“請恕屬下冒昧!”屠總管躬了躬身。
“你怎會到內書房來?”
“屬下是因為不放心,特地在各處巡查一下戒備的情形,突然發現有可疑的黑影從邊院方向消失,所以進來察看,不想“可疑黑影從這邊消夫?”胡天漢微點着頭。
“是的,黑影移動太快,無法看清。”
“嗯!立即傳命,出動所有人力逐房逐院搜索,堡外加強監視,勿使官小漏網,我不相信有人來去自如。”
“遵命!”
“對了,內宅貴客不許驚動。”
“是廣屠總管匆匆離去。
胡天漢在沉思。
“玄狐”武宏連連點頭,像是想到了什麼。
“堡主,照這情況判斷,寶和人都還沒離堡,可能隱藏在什麼不為人注意的地方,等機會突破我們的警戒網。”一頓之後又道:“老夫説呢,如此嚴密的警戒居然來去自如,像人無人之境,未免太玄了。”
“我想不透剛才對方是怎麼溜的,人影分明是隱人花架,你我眼睛還算亮,行動也不慢,竟然被他……”-“這一點相當可怕!”武宏閃動着目芒。
“武宏,我們也別閒着!”
“走!”
胡天漢和武宏離開偏院。
就在兩人出了偏院門之後,薔毅花架邊的一個裝水澆花的破瓦缸裏冒出了一個人頭,慢慢地露出了上半身。這人身材不矮,破水缸只掩到了他的腰以下。
“好險!”他拭了下額汗,又哺哺地道:“此地不妥,得換個穩當的地方暫時躲一躲,在天亮之前找機會混出去。”
出了水缸,矮下身,朝暗處游去,彷彿一隻大老鼠。
堡裏每一個角落都有人在細密搜索,刀在手,劍出鞘,如臨大敵,屋頂上每隔兩丈便有一個人在監視。
只有內宅正院裏沒燈沒火,也不見人影。
大老鼠逡進了內宅正房後面的小花園,鑽進了假山洞。
花園緊鄰着堡牆,牆外又是人影穿梭。
月已沉沒,花園裏一片黑。
三條人影迫近假山,分開,把住洞口。
正面洞口突然亮起了火光,是晃亮的千里火。
假山洞被照亮了,大老鼠往裏急縮,但洞不深,這一縮躲過了前面的光照但後面卻漏了底,指風立即上身。
大老鼠連哼都沒哼便躺下了。
火摺子再度亮起,照見了三個紅豔豔的女子,兩個年紀稍大,一個稍輕,手裏提着一軟皮製的馬鞭子。
大老鼠不是老鼠,是個瘦長的年輕漢子,他被拖離假山,他完全不能動彈。
這三個紅衣女子兩個是“霹靂夫人”的隨身弟子,年輕的一個是“火鳳凰”胡鶯鶯,兩名紅衣女的師妹。
火摺子已熄滅,但年輕漢子已無所遁形。
“叭!”馬鞭子抽落。
“啊廣年輕漢子慘叫了一聲,他還能開口。
“叭!”又是一下重的。
“啊喲!別打,有話……好説。”
“還有話好説,先揍你半死再説!”
“胡大小姐,您聽我説……”
“師妹,先問話!”紅衣女子之一開了口。
胡鶯鶯收回揚起的鞭子。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金老四!”
“金老四?從沒聽説過,看樣子你只是個江湖上的小混混,不過能混到堡裏來原不簡單,報上你的來路?”
“我……沒來路!”
“討打!”馬鞭又揚起。
“我説,我説!”
“説?”
“我……是一位老人家的跟班,奉他老人家之命……”
“你居然還敢亂放屁,不知死活的東西!”
“我説的是實話!”金老四大叫。
“什麼老人家?”
“這我不能説,説了準會被青竹棍打死。”
“姑娘我會要你説……”
“師妹,且慢,我來問問他。”紅衣女子之一上前一步,“你是一位老人家的跟班.奉命辦事?”
“是,是,是這樣。”
“你的主人不許提他的名號?”
“一點不錯。”
“提了會被青竹棍打死?”
“完全對!”
“你奉命辦什麼?”
“這……也不能説!”
“師姐!”胡鶯鶯又開口:“別聽他胡説八道,敢闖進胡家。
堡,他的身後人定然是居心叵測之輩,堡裏接二連三發生事故,非追查個水落石出不可,先廢了他,留個活口再慢慢問,不給他點顏色不行。”提起腳便朝金老四踹去。
“啊呀!”金老四狂叫一聲。
“丫頭!”宛若炸雷的喝聲傳自窗內。
“師妹!”問話的紅衣女子不單喝叫還揮出一掌。
兩個喝聲與胡鶯鶯出腳是同時。
胡鶯鶯退了三尺,是被她師姐用掌震退的,當然,她師姐這一掌極有分寸,阻止了她出腳,但不至於傷了她。
“放了他!”是“霹靂夫人”的聲音。
“師父……”胡鶯鶯一下子無法接受。
“我説放他走!”
“可是……”
“他跟所有發生的事完全無關。”
“是!”胡鶯鶯回過意來了,她不明白原因;但知道師命不可違的道理,雖然她非常任性但對她師父卻絕對不敢。
紅衣女子伸手準備為金老四解開穴道……
金老四一骨碌翻了起來,對着正房後窗作了一個揖道:“謝前輩!”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把三個女的嚇了一大跳,誰也沒想到他已自解穴道,剛才胡鶯鶯踹出那一腳即使沒人阻止也傷不了他,這使一向目中無人的她大大地不是滋味。
其實金老四這一手並非“青竹老人”教的,他跟“青竹老人”的時間還太短,即使是有心栽培他還得假以時日,這是他的看家本領,他是做沒本錢生意的高手,也是盯人探消息的專家,玩刀子耍拳頭他不濟事,但逃生捱打這一類旁門左道他是有幾套的。
“霹靂夫人”又傳出話聲道:“丫頭,送他出去!”
胡鶯鶯呆了一呆才應:“是!”
破曉之前天更黑。
司徒明月還待在官道旁的野地裏沒動。
金老四奔到。
“司徒大俠,你還沒走?”
“我在等人捎回來的消息。”
“是有消息!”站穩,“嗨!”了一聲,吐口大氣道:“差一點回來,算運氣好,他老人家的招牌打出來還挺管用的!”
“你的衣服……怎麼裂了口?”
“捱了‘火鳳凰’的兩馬鞭子,小意思。”
“哦!探到什麼消息?”
“消息不少,我們邊走邊談!”
“走吧!”司徒明月擺擺手。
兩人並肩而行,朝回城方向走。
“我們先從小的消息談起,頭一樣,‘古月世家’失盜的傳家之寶據説是一隻金獅子,已經傳了三代……”
“金獅子有什麼寶貴的?”
“這不知道,既是傳家之寶,當然有它的珍貴處。”
“好,我們不談金獅子,第二樣呢?”
“第二,‘古月世家’那位姓屠的總管我看大有問題,他潛進內宅偏院,偷聽胡堡主和‘玄狐’武宏的密談,被發現之後,卻説是發現可疑人影追查而來,其實是鬼話,我在暗中看得極是清楚……”
“那是他家的事,還有呢?”
“第三樣,‘霹靂夫人’被安頓在內宅上房裏,關着門不見外人,居然被人撩撥,我在暗中看到,就是大俠所説的那個妖燒女,她在窗外,‘霹靂夫人’警覺之後,發出什麼‘先天一元指’竟然傷不了她,可是奇怪……”
“什麼奇怪?”
“説話是男人的聲音,男人的口吻,還説了瘋話,什麼……
想隨伴妝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