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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天理昭彰

    王蓉蓉停了腳步,道:“你緊靠我身旁,必要時我會解你禁制!”

    南宮維道冷冷一笑,道:“必要時也可以殺在下?”

    “可以這麼説!”

    “在下提醒姑娘一句話……”

    “什麼?”

    “如果‘杳杳真人’不認帳呢?”

    “這個……我對於察言觀色頗有心得。”

    “不錯,姑娘曾當過密探,但姑娘既以此自詡,對在下的觀察如何?”

    “雙方對質,可以據以判斷。”

    “昨晚呢?”

    “恰逢意外,我不夠冷靜。”

    “杳杳真人是獨居嗎?”

    “三年前他收了一個傳人,師徒同居。”

    “何以不見動靜?”

    “也許他師徒不會想到會有人進入這個絕谷!”

    “要先招呼嗎?”

    “呃……直接闖進好了,使對方心理沒有準備!”

    “這地方不設防?”

    “沒有!”

    話聲中,兩人已到了屋前。”誰?”

    隨着喝問之聲,一個二十餘歲的青年書生,閃了出來,南宮維道看這青年,長得儀表非凡,只是眉宇之間,透着一種陰氣,使人有一種難言的感受。

    青年書生呆了一呆,含笑作揖道:“原來是王姑娘,難得光臨,何時回山的?”

    “昨夜!”

    “哦!這位是……”

    南宮維道雙手一拱,道:“在下‘不死書生’!”青年書生深深注視了南宮維道一眼,哈哈一笑道:“朋友便是當今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不死書生’,失迎!”

    “哪裏話!冒昧來訪,失禮之至!”

    “請草堂待茶!”

    王蓉蓉側頭對南宮維道,微一頷首道:“進去再談吧!”

    “姑娘尚未替在下引見……”

    “哦!這位是真人高足裴若愚!”

    “請進!”

    裴若愚側身讓客,南宮維道隨着王蓉蓉進入堂屋,只見居中佈設清雅,雖盡屬竹木之器,但拂拭得一塵不染,三人分賓主落座,王蓉蓉開口道:“裴大哥,瞿公公呢?”

    裴若愚面色一慘,悽然道:“家師半年前物化了!”

    此語一出,南宮維道如一下子掉在冰窖裏,從腳心一直涼到頭頂,“杳杳真人”既已不在人間,這血案不就成了無頭公案嗎?而自己入山的希望,也成了泡影了。這又怎麼可能呢?“蒼松居士”所留的字分毫不假……

    王蓉蓉驚得一躍而起,栗聲道:“瞿公公歸天了?”

    裴若愚傷感地道:“是的,恩師他老人家,年已過百,可算克盡天年,但總是件悲慘事。”

    王蓉蓉陡地面對南宮維道,秀目再一次露出殺機。

    “不死書生,你還有何話可説?”

    南宮維道俊面一沉,道:“裴兄,令師真的仙逝了?”

    裴若愚憤然道:“這是什麼話?若不是看在王小妹妹的面子上,在下決不容忍這句話!”

    “你可知道‘蒼松居士’業已遭害?”

    “啊!你是説王世叔……”

    “不錯!”

    裴若愚駭呼道:“真有這等事?”

    南宮維道緊盯住他的面孔道:“蒼松居士臨死前在地上留了字……”

    裴若愚離座而起,面色大變,驚聲道;“留了什麼字?”

    “指出了兇手!”

    “誰?”

    “令師!”

    裴若愚轉向王蓉蓉道:“姑娘,我很難過!”

    王蓉蓉道;“我要為爺爺報仇!”

    “向業已歸天的家師索仇嗎?”

    “這事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這位朋友是姑娘的……”

    “我回山時發現他在現場,但他不承認是兇手!”

    裴若愚俊面一沉,殺機畢露,戟指南宮維道,咬牙道:“朋友,所謂留字不值識者一笑,掩耳盜鈐,欲蓋彌彰。”

    王蓉蓉手摸劍柄,厲聲道:“不死書生,先説出《九玄真解》的藏處?”

    南宮維道仍緊緊盯住裴若愚,先不理王蓉蓉的話,栗聲道:“姓裴的,令師是半年前仙逝的?”

    “何必再問!”

    “葬在何處?”

    “屋側!”

    “請帶路一觀!”

    “這無妨,隨我來!”

    王蓉蓉拔劍在手,釘在南宮維道身後,三人出屋,走向屋後側方,果見一座隆起的墓家,墓頭上且已長了青草。

    裴若愚用手一比,道:“這就是!”

    王蓉蓉疾行兩步,在墓前拜了一拜,回身怒視南宮維道,厲聲道:“不死書生,在瞿公公墓前殺你最合適不過!”

    裴若愚附和着道:“王姑娘,由我來如何?”

    “不必!”

    “你……是他的對手?”

    “我已制住了他的穴道。”

    “那就快動手,以慰王世叔在天之靈,”

    “他還沒説出《九玄真解》的藏身!”

    “搜他身上……”

    “搜過了,沒有!”

    南宮維道突地瞪視着裴若愚,道:“這墓中有人?”

    裴若愚身軀微微一震,粟聲道:“胡扯,這話是什麼意思?”

    “問你墓中是否有人?”

    “王姑娘,你不下手我可忍不住了!”

    王蓉蓉粉腮一緊,卻沒有答腔。

    南宮維道沉聲道:“王姑娘,請冷靜,如果真兇漏網,將追悔莫及。”

    裴若愚大喝一聲:“不死書生,我劈了你!”

    喝話聲中,一道栗人罡風,猛然卷向南宮維道。

    王蓉蓉怪叫一聲:“我要親手殺他!”

    南宮維道心念一轉,並不出手反擊,只暗運真元護身,口裏故意慘哼一聲,腳下用力,借勢飛栽三丈之外,伏地不起。

    王蓉蓉一抖手中劍,正待……

    裴若愚伸手一攔,道:“他一時死不了,但也活不了,他已中了我‘摧心罡煞’,讓他消磨一陣!”

    “我要他親口承認殺我爺爺……”

    “不必問了,現場只有他一人,這便足以證明了!”

    “時辰不早,我要趕回山去……”

    裴若愚沉吟了一下,道:“小妹,本來在你悲傷之際,我不該説這話,但,以後恐怕少有機會……”

    王蓉蓉眉頭一蹙,道:“請講?”

    裴若愚微微一笑,道:“小妹,我……早已傾心於你,自年前見你之後,夢寢難忘。”

    王蓉蓉粉腮一紅道:“可惜我無法接納盛情!”

    “為什麼?”

    “不為什麼……”

    “小妹在江湖中已有心上人?”

    “這……我不否認。”

    裴若愚面色一沉,眉宇間陰氣大盛,激動地道:“小妹,是嫌我配不上你?”

    “沒有這話,人各有志而已!”

    “我倆如結合,可以在江湖中創一番事業……”

    “這有違爺爺的本意吧?”

    “他已死了!”

    “但師訓如山,必須終生謹守!”

    “小妹説這話太迂腐了?”

    “什麼,這叫迂腐了。”

    “説實話我不甘心雌伏深山。”

    “瞿公公泉下有知,豈不……”

    “管他有知無知。”

    王蓉蓉粉腮大變,栗聲道:“這是叛逆的行為,正道之士所不取。”

    裴著愚面色泛青,戾氣大熾,前後恍若兩個人。

    “小妹,願你三思!”

    王蓉蓉後退了兩步,道:“我不必三思四思!”

    “你打定主意了?”

    “嗯!”

    “你會後悔!”

    “我……後悔什麼?”

    “此地只你我兩人,而你當不會否認,你功力遠不及我!”

    王蓉蓉再退一步,圓睜杏眼,厲聲道:“你想怎麼樣?”

    裴若愚陰陰一笑,想:“小兄我是言出不改的!”

    “難道你要用強?”

    “必要時會的!”

    王蓉蓉厲吼道:“你是人還是禽獸?”

    裴若愚獰聲道:“隨便什麼都可以!”

    王蓉蓉嬌軀一挪,裴若愚撲身攔住,眸中泛射出一種獸性的光芒,色迷迷地盯着王蓉蓉。

    “小妹,用強沒意思,你不會不解風情吧?”

    “放屁!”

    “我的忍耐力有限……”

    “你敢?”

    “小妹,你知道我已承襲了老頭子的全部所長,我不須出手……”

    王蓉蓉粉腮一白。栗聲道:“你想用毒?”

    “不能説毒,應該説是藥!”

    “瞿公公一生精研歧黃,從未用以害人……””那是老頭子的事。”

    “你根本不是人!”

    喝話聲中,一劍向裴若愚劈了過去,凌厲狠殘,勢道驚人。

    裴若愚身形怪異地一旋,輕輕避過來勢。揮掌疾拍,罡氣湧處,王蓉蓉尖叫一聲,長劍脱手而飛,裴若愚彈身一揚,抓在手中,得意地一笑道:“小妹,這一手如何?”

    一個冰冷的聲音道:“別自鳴得意!”

    裴若愚一驚回頭,只見他認為必死不活的“不死書生”業已站在身前,他這一驚委實非同小可,連退了三個大步,驚聲道:“你沒有死?”

    王蓉蓉也是駭異不止,一雙眼睜得老大。

    南宮維道冷哼了一聲道:“死了豈能稱為‘不死書生!’”

    裴若愚獰笑一下,道:“碰上本人,你死定了!”

    “大言不慚!”

    “事實會告訴你的!”

    身形一欺,手中劍挾雷霆之威,罩身攻向南宮維道。“鏘!”一聲金鳴,裴若愚退了一大步,劍尖折了半尺長一段,南宮維道手中鐵劍斜舉未收,雙目神光的的,單隻那氣勢,便足以懾人。

    裴若愚拋去了手中斷劍,嘿嘿一陣冷笑;手一揚,一蓬白霧,應手散出。

    王蓉蓉驚叫一聲:“毒!”嬌軀疾退三丈之外。

    甫宮維道站立不移腳步,根本不當回事。

    “姓裴的,這玩意只合嚇唬三歲小孩!”

    裴若愚面色大變,顫聲道:“你……你不怕毒?”

    “這算什麼,不妨把你的壓箱底的毒技全拿出來!”

    “少狂!”

    裴若愚暴喝一聲,雙掌揚處,一道凜冽罡氣,猛卷向南宮維道。

    王蓉蓉脱口栗呼一聲:“摧心罡煞!”

    甫宮維道立運全身功勁,沉馬坐樁。

    一聲驚人的巨響過處,沙飛石舞,激氣成旋,人沒有動,雙腳沒入土中齊脛,足足有半尺深。

    裴若愚駭然退了三四步,面似巽血。

    南宮維道拔出雙腳,前欺兩步,字字如鋼珠般地道:“裴若愚,你是殺害‘蒼松居士’的兇手!”

    王蓉蓉厲叫一聲:“他是兇手?”

    南宮維道一頷首道:“不錯,令祖父臨死所留字,因一口氣接不上,只寫了半句,他想寫的必是‘杳杳真人之徒’,結果只寫到人字便已斷氣……”

    裴若愚閃電般地轉身……

    南宮維道早已料到他有這一着,以更快的速度截在前面,冷酷地道:“你走不了的!”

    王蓉蓉搶步上前,厲喝道:“你……殺害我爺爺!”

    裴若愚瞪了王蓉蓉一眼,道:“你親眼看到的?”

    “我爺爺在地上留了字,而瞿公公業已在半年前死亡,他不會是兇手!”

    “那就斷定是我?”

    “你的表現已足以證明,你言語中對瞿公公毫無敬意,你的行為,證明你沒有人性,你為了那本《九玄真解》不惜對我爺爺下毒手……”

    “注意!”

    南宮維道鼻內嗅到一縷異香,立即猛省裴若愚在搗鬼,剛發聲招呼,王蓉蓉業已“砰!”然栽了下去,也在同一時間,南宮維道的鐵劍疾揮了出去……

    裴若愚十分賊滑,鐵劍尚未着身,他已彈了開去,王蓉蓉倒地,南宮維道自不免一窒,這一劍的威力.便打了折扣,裴若愚已乘這電光石火的間隙,飛逸無蹤。

    王蓉蓉卻已站起嬌軀,望着南宮維道痴痴地掩口而笑。

    這情況使南宮維道大是愣愣,惑然道:“王姑娘,你沒有什麼吧?”

    王蓉蓉沒有答腔,眸中泛散出一種水樣的光彩,粉腮飄上了兩朵桃花,這情景,使南宮維道在愣愣之中又加上了窘迫。不用説,她已中了裴若愚所發的邪門藥物。

    “王姑娘,你怎麼了?”

    “我?格格格格……”

    她竟笑出聲來,嬌軀如花枝般亂顫,笑聲中,眸光轉變為火般的色彩,腳步輕挪,兩臂分張向南宮維道抱來。

    南宮維道手足無措,無可奈何之下,一指點了過去,王蓉蓉應指而倒。

    這該怎麼辦呢?

    只見王蓉蓉櫻口翕張,嬌軀如水蛇般扭動,粉腮紅豔豔地似在噴火,不久,粉腮由紅變紫,額上滲出了汗珠;狀似十分痛苦。

    南宮維道雖曾稍涉歧黃之術,但那只是正規的醫理,而江湖中的雜學,擺發難數,各行各道,根本無法想像;所以一時之間,束手無策。

    驀然,一個陰森的聲音,遙遙傳至:“不死書生,除非你與她春風一度,否則她死在眼前,別妄想用藥物解救!”

    傳話的,自是裴若愚無疑。

    南宮維道氣得七竅冒煙,怒吼道:“姓裴的,我不把你劈碎誓不為人!”

    “哈哈哈哈,你不感激我成全你倆好事?”

    “拿解藥來,我饒你一死……”

    “呸!我要你饒!”

    “你根本不是人……”

    “不死書生,再過片刻你等着收屍吧!”

    聽聲音,裴若愚離的很遠,他是以“千里傳音”之術發的話。

    雖説是救命,但要他照對方的話去做,他是絕對不願的。

    突然,他想到了自己的血,既能解奚有為所中“神仙倒”劇毒,當也可對王蓉蓉所中的迷藥見效……

    心念之間,他毫不猶豫,立即挽起袖管,以劍尖劃破腕脈,湊近王蓉蓉的櫻口,讓血水徐徐滴入,約莫半酒杯光景,他止了血,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裴若愚的聲音,又傳過來:“不死書生,你忍心看着她玉殞香消嗎?”

    南宮維道目毗欲裂地傳聲道:“裴若愚,區區立誓要殺的人,沒有逃得了的!”

    “啊,多可惜,豆惹年華,香褪紅消……”

    “你鐵石心腸,竟不懂憐香惜玉……”

    “區區只懂殺人!”

    南宮維道這句話當然是針對裴若愚而發。

    “不死書生,那你替她先掘好墓穴吧!”

    “姓裴的,區區會替你掘的,最好是你先準備,選好風水……”

    “我們再見了!”

    説完聲音頓杳,料想他已暫時離開了。

    王蓉蓉面上紅色業已褪盡,恢復正常,這證明毒已為血所解,南宮維道大喜過望,一顆心算放了下來,忙隔空解了她的穴道。王蓉蓉“咿呀”一聲,幽幽站起身來,對剛才的事,似全然不知,困惑地道:“我記得我嗅到一陣異香,便倒下去了……”

    “是的,姓裴的小子用毒!”

    “你……救了我?”

    “是的!”

    “他人呢?”

    “走了!”

    王蓉蓉憤然道:“想不到他這麼快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在下已誓言非殺他不可!””我爺爺是他殺的無疑了?”

    “當然!”

    “我為昨夜的失禮致歉!”

    “不必!”

    王蓉蓉又淚光瑩然,悲憤地道:“想不到我爺爺偌大年紀,卻毀在肖小之手……”

    南宮維道正色道:“人死不能復生.主要的是不能讓那賊子逍遙法外!”

    王蓉蓉一低頭,發現胸襟上有血債,粉腮登時一變,森然道:“血!我……受了傷嗎?”

    “不,那不是姑娘的血!”

    “不是我的血?”

    “是區區在下的血!”

    “怎麼回事?”

    “姑娘中毒昏迷,在下出於無奈,以自己的血讓姑娘服下,解了姑娘所中之毒!”

    王蓉蓉驚異萬狀地道:“少俠的血能解毒?”

    南宮維道既提了話頭,自不能不續話尾,只好含混地道:“在下幼時曾服過炅藥,本身具有克毒之力!”

    “哦!這真是聞所未聞的事!”話鋒一頓之後,若有所悟地福了一福,道:“少俠這筆人情太重了,如何還法?”

    “王姑娘,在下只是為所當為而已,不值掛齒的!”

    “少俠、這是第二次蒙你援手了……”

    “身為武士,不為而何?”

    “敬謝少俠!”

    “姑娘,在下想做件事……”

    “做件什麼事?”

    “毀墓!”

    “什麼?毀墓?毀瞿公公的墓?”

    “是的!”

    王蓉蓉粉腮一緊,道:“豈能辱及死者?”

    南宮維道面色一肅,道:“在下無意辱及死者,據姑娘所説,‘杳杳真人’是有修為的高士,所傳非人,在下懷疑他的死因!”

    “人死半年,業已化作白骨……”

    “在下習有奇術,可以辨認是否自然死亡,或是意外死亡!”

    “真的!”

    南宮維道擠了擠眼,運起“天聽”之術,默察了一下四周動靜,然後以極低的聲音道:“在下虛張聲勢,誘使裴若愚現身!”

    王蓉蓉冰雪聰明,一點即透,立即大聲道:“不死書生,翟公公先輩異人,豈容你翻屍動骨?”

    南宮維道也放大聲音道:“在下判定‘杳杳真人’是意外死亡!”

    “不管如何,你不能這樣做!”

    “在下言出不改!”

    “查明又將怎樣?”

    “昭告武林,使裴若愚永遠無法見人!”

    “你……真的要這樣?”

    “閃開!”

    南宮維道大喝一聲,揚掌作勢,暗中運起了“天聽”之術,察看裴若愚的反應,他判斷裴若愚如稍有天良,師徒之情未混,或者“杳杳真人”真的是意外死亡,他必出聲阻止,便可循聲追擊,但,他失望了,對方毫無動靜,不知是已遠離,還是沉住氣不作聲?

    王蓉蓉搖了搖頭。

    南宮維道只好撤回手掌,心念一轉,道:“王姑娘,我們進屋一搜?”

    “好!”

    兩人折回屋中,分頭搜查,突然,王蓉蓉大叫一聲,道:“找到了!”

    南宮維道退回草堂,王蓉蓉已搶步上前,手持一本古舊的小絹冊,揚了一揚,激動地道:“九玄真解!”

    “啊!總算真相大白了!”

    “我要為我爺爺報仇……”

    “那是應該的,在下願助姑娘一臂!”

    王蓉蓉深深地望了南宮維道一眼,顯得十分誠摯地道:

    “少俠,我不説矯情的話,對付那賊子實在要借重大力!”

    “在下説過,非殺他不可的1”

    王蓉蓉黯然道:“可憐爺爺與世無爭,卻毀在狼子手中!”

    南宮維道沉重地道:“誰知‘杳杳真人’又是如何死的!”

    “對了,少俠説此來是尋訪瞿公公,為什麼?”

    南宮維道苦苦一笑,道:“看來虛此一行!”

    “到底為了什麼?”

    “向他求討一樣秘方!”

    “秘方?”

    “是的,毀滅‘行屍武士’之方!”

    王蓉蓉驚聲道:“金龍幫所驅使的怪物?”

    “姑娘也知道?”

    “知道,我曾親眼見過怪物殺人!”

    “怪物不除,‘金龍幫’難滅!”

    “少俠志在毀滅‘金龍幫’?”

    “是的!”

    “為了公義?”

    “也為了私仇!”

    王蓉蓉凝視南宮維道,久久,才一字一句地道:“我們是同仇敵愾!”

    “可以這樣説!”

    “可以請問少俠的真實來歷嗎?”

    “在下的真正來歷,沒有幾人知道,但可以告訴姑娘,在下是‘宏道會’會主南宮宏道的遺孤南宮維道!”

    説完,俊面抖露一片悲憤無比之色。

    王蓉蓉粉腮呈現一片激動之色,一目不瞬地盯住南宮維道,栗聲道:“南宮少主,失敬了!”

    “不敢當,姑娘如何稱呼?”

    “我有句不知道進退的話……”

    “請講!”

    “少主願收留我入會嗎?”

    南宮維道頷了頷首:“當然歡迎!”

    “如此謝過了!”

    “彼此敵愾同仇,姑娘太謙了!”

    “哦,少主不是説此來是要求取消滅‘行屍武士’的秘方麼?”

    “是的,怎樣?”

    “杳杳真人已亡,但他們的秘本卷軼必然仍留此屋,我們何不……”

    南宮維道用手一拍後腦,欣然道:“是啊!在下竟然想不及此點,王姑娘,我們來查看!”

    “好,我把所有典籍秘笈卷搬出來;”

    就在此刻,一陣譁剝呼轟之聲,倏地傳來,南宮維道轉頭朝門外一看,驚叫一聲:“火!”

    兩人雙雙搶出門外,只見穀道中烈焰飛騰,火舌衝空,人眼是一片火海,迅速地朝茅屋方向捲來,要衝出去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而谷底三面峭壁圍環,看火勢,如不能立即逃生,非葬身火窟不可。

    穀道中盡是森森古木與落葉積層,這一燒起來,便無了無休。

    這真成了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王蓉蓉恨恨地一跺腳,道:“卑鄙,無恥!”

    南宮維道焦的地四下張望,口裏道;“我們得設法逃生!”

    王蓉蓉驚怖地道:“這詼怎麼辦?”

    南宮維道目光停在南峯壁上的一塊突巖上,道:“上峯!”

    “那突巖嗎?”

    “正是!”

    “那突巖距地總有二十丈高下,我……沒這能耐,除非脅生雙翅……”

    “看屋裏有繩索沒有?”

    王蓉蓉急忙返身入屋,不久,又奔了出來,一臉沮喪之色,顫聲道:“沒有!”

    火舌已伸到屋前的竹叢,陣陣爆裂之色,增加了場面的恐怖,熱浪炙膚,灼熱難當。兩人退到了南面壁腳,只這眨眼工夫,烈火已捲上茅屋,火勢更加駭人。

    王蓉蓉花顏失色,跌腳道:“怎麼辦?”

    南宮維道俊面鐵青,抬頭緊盯住那片半空的突巖,大叫一聲:“王姑娘,過來!”

    整棟茅屋已被火舌吞噬,血紅的火焰,伸向峯腳……

    王蓉蓉面無人色,挨向南宮維道,南宮維道伸猿臂一把挾住嬌軀,猛運全部真力,暴喝一聲:“起!”人如巨鳥般衝空而起。

    立腳處頓生了火海,如果登不上突巖而下落的話,非被燒成灰不可。

    王蓉蓉緊閉雙目,不敢張開。

    在距突巖約五丈遠處,忽然勢盡,南宮維道雙腳猛蹬巖壁,凌空斜旋而起,飄上了岩石,放開王蓉蓉,喘息着道聲:“好險!”

    王蓉蓉張口結舌,半句話也説不出來。

    若非帶着她,這二十丈高的突巖,是難不倒南宮維道的。

    南宮維道喘息了一陣,看這立腳之處,是一排丈來寬的斜伸岩石,岩石之後,是一個黑黝黝的石窟。這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王蓉蓉望着下面騰卷的火焰,餘驚未除地道:“少主,我們是……再世為人了!”

    “姑娘,這是洞窟……”

    “啊!”王蓉蓉扭頭一看,驚呼起來。

    “我們進去看看?”

    “我怎沒聽説過谷中有這石窟……”

    “當然,每一個人都會保留若干秘密的,也許,‘杳杳真人’生前也未曾發現!”

    王蓉蓉小心翼翼地站起嬌軀,回身面對窟口,目光一轉,道:“不對,看這苔痕,似乎經常有人出入……”

    南宮維道仔細一看,道:“不錯,王姑娘的確心細如髮,是有踐踏的痕跡!”

    “窟內有人嗎?”

    “如果有,當是裴若愚,但他在外面縱火,自沒有機會來這洞窟。”

    “他既捨得把茅屋付之一炬,真正有價值的東西,可能都在此窟中!”

    “狼子野心,他是被迫而出此下策!”

    “想不到翟公公一生謹慎,卻收了這麼個傳人……”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何況裴若愚表面不俗。”

    “我猜他必會回此石窟,我們快進去,別讓他發現蹤跡!”

    “走!”

    南宮維道“走”字出口,人已搶先進入石窟,王蓉蓉也跟着進入。

    入窟約莫六七丈左右,石壁擋路,洞徑折向右邊。

    突然一陣“嘩啦!嘩啦!”的鐵鏈拖地之聲,傳了出來,兩人大驚止步,愕然對望了一眼,誰也沒有開口。

    鐵鏈聲收歇了,代之的是一陣瘋狂的笑聲。

    南宮維道劍眉一蹙,道:“到底怎麼回事,窟中似不止一人?”

    王蓉蓉粉腮一變再變,陡地彈身朝裏面直奔。

    南宮維道大感驚愕,不知她發現了什麼,立即跟了進去,轉過彎道,眼前是一間極大的石屋,王蓉蓉呆在門外,嬌軀在發顫,目光朝室內一掃,不由大驚失色,只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兀立在石室中央,腳上拖着一條長長的鐵鏈。

    這老人是誰?

    他怎會被鎖在這上不着天下不接地的石窟中?

    南宮維道也怔住了。

    老人開了口,聲音顯得頹喪而無力:“你是誰?”

    王蓉蓉激越地道:“瞿公公,是我,小蓉蓉呀!”

    瞿公公三字使南宮維道心頭劇震,幾乎驚叫出來,這老人便是“杳杳真人”,他怎會被鐵鏈鎖住呢?他不是死了嗎?

    “杳杳真人”白髮亂動,雙目睜得老大,顫抖着道:“小蓉蓉!”

    “瞿公公,您……怎會被鎖住的?”

    “報應!”

    “什麼報應?”

    “收徒不慎!”

    “是裴若愚做的?”

    “正是那畜牲!”

    王蓉蓉撲入室中,跪在“杳杳真人”腳前,悲聲道:“瞿公公,我爺爺死了!”

    “杳杳真人”全身一震,倒退了兩步,又是一陣“嘩啦!”的鐵鏈拖地聲,刺耳之極,意味着一種殘酷的逆行。

    “什麼……你……你爺爺死了?”

    王蓉蓉泣聲道:“是的,死於裴若愚之手!”

    “杳杳真人”厲聲道:“他!”

    “為了一本《九玄真解》,東西我已經得回!”

    “杳杳真人”用手抓扭稀疏的白髮,慘然道:“知人不明,誤收狼子,老夫作的孽大了!”

    王蓉蓉站起身來,拭了拭淚痕,道:“瞿公公,他為什麼要這樣?”

    “杳杳真人”咬牙切齒道:“他急欲成為天下第一高手,不惜天人共憤”

    “瞿公公,谷中已被燒成白地了!”

    “為什麼?”

    “他要燒死我們,想不到突巖逃生,卻遇上了翟公公……

    “這是天意,他……是誰?”

    “宏道會少主南宮維道!”南宮維道急步入室,深施一禮,道:“晚輩參見老前輩!”

    “不必,老夫算是毀了……”

    南宮維道掃了一眼橫曳地上的鐵鏈,惑然道:“老前輩怎不毀這鐵……”

    “沓沓真人”已知其意,愴然道:“老夫功力被封,普通鐵鏈也斷不了,何況這是寒鐵精英所制。”

    王蓉蓉插口道:“他是處心積慮,大逆不道!”

    “杳杏真人”嘆了口氣道:“他資稟不俗,表面上極為温馴,待老夫發覺他的真面目,已經來不及了!”

    “難道他的功力還能超越瞿公公?”

    “這是我‘作法自斃’!”

    “為什麼?”

    “我新研創了一招制人功力的特技,那畜生學會了用在我身上。”

    “瞿公公不能自解?”

    “杳杳真人”用手一指室角的木架,道:“你看見了,架上第二層居中那紅色小瓶,盛的便是解藥,他把我鎖住,可望而不可及,他的目的是要逼我傳他最後-記絕招‘杳杳身法’……”

    南宮維道忍不住脱口大聲道:“該殺!”

    “杳杏真人”幽幽地道:“你們的來臨,是他應該遭報!”

    王蓉蓉一個箭步,上前取下那紅色小瓶,遞給“杳杳真人”,“杳杳真人”接在手中,激動得全身發抖,目注南宮維道道:“你們兩人誰的功力最強?”

    王蓉蓉立即接語道:“瞿公公,南宮少主能硬接一記‘摧心罡煞’無傷!”

    “啊,不簡單,你身為何門?”

    “造化門!”

    “什麼?你是‘造化老兄’的傳人?”

    “是的,晚輩是受遺命入門的。”

    “不必説了,老夫當時曾對令師請過教益,實在是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老夫服下解藥之後,請全力點老夫上盤十二大穴!”

    “遵命!”

    “杳杳真人”拔開瓶塞,倒了一粒藥丸,納入口中,然後把藥瓶交給王蓉蓉道:“放回原處!”

    王蓉蓉接過,放回架上。

    “杳杳真人”就地跌坐,以目向南宮維道示意,南宮維道運功力於右手食中二指,並指疾點對方上盤十二大穴。

    約莫盞茶工夫,“杳杳真人”一躍而起,雙眼放出駭人寒光,縱聲狂笑起來,久久,才斂住笑聲,道:“人算不如天算,逆畜將噬臍莫及了!”

    説完,俯身,雙手分握鐵鏈釦環兩端,用力一分,竟然分不開,不由白眉一皺。

    南宮維道看在眼裏,忙上前兩步,道:“容晚輩效微勞!”

    “杳杳真人”瞄了他一眼,道:“你能嗎?”

    南宮維道抽出“公孫鐵劍”道:“此劍也許能斷!”

    “哦!老夫忘了,這是令先師成名的主刃!”

    “請老前輩把腳踝貼地面!”

    “好!”

    南宮維道把全部真元,全貫注劍身之上,照準釦環,一劍劈了下去,“鏘!”然一聲,火花飛射,釦環一分為二,再看劍身,絲毫沒有損壞。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穿洞之聲,倏然傳來,“杳杳真人”面色一變,沉聲道:“那逆畜來了,你倆暫避,老夫要清理門户。”

    説完,用手虛指左壁,一道石門現了出來,是間小小的石室,內有爐鼎之物,看是此老煉藥的所在。

    南宮維道與王蓉蓉相繼入室,石門自封,但門上卻開着兩個小孔,顯然是“杳杳真人”故意留給兩小觀望的。

    兩人移目就孔,屏息以待。

    不久,那穿洞的足音漸見清晰,右側方又開啓了一道石門,裴若愚悠然現身。

    南宮維道熱血為之沸騰起來,王蓉蓉也咬牙有聲。

    “杳杳真人”盤膝閉目坐在地上,衣袍蓋了被斬開的扣環,表面上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裴若愚走近“杳杳真人”身前,陰鷙他説道:“老頭子,我不能再忍耐了!”

    “杳杳真人”有氣無力地道:“不能忍耐便怎樣?”

    “念出‘杳杳身法’的口訣!”

    “你知道你的行為人神共憤嗎?”

    “廢話!”

    “欺師滅祖,你不怕報應臨頭?”

    “我不信這一套!”

    “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可欺,天不可欺……”

    “老頭子,我聽膩了,快些念出口訣!”

    “念出之後呢?”

    “我奉養你終生!”

    “我會相信你這句話嗎?”

    “我可以發誓!”

    “發吧!”

    “我裴若愚如果口不應心,必遭天譴!

    “如我不念呢?”

    裴若愚殘酷地一笑道:“我封閉此洞,不給你飲食,讓你活活餓死!”

    “杳杳真人”長長一嘆道:“這是為人弟子之道嗎?”

    “欲為人上人,必須不擇手段!”

    “你真的不怕天譴?”

    “哈哈,這是愚人之談。”

    “那你方才立的誓是假的?”

    “別廢話了,真也罷,假也罷,反正就那麼回事!”

    “孽障,天道是長存的!”

    説完,雙目電張,兩道厲芒,直照在裴若愚面上。

    裴若愚駭然而呼:“你……功力已復?”

    “杳沓真人”冷峻至極地道:“你的誓言要應驗了!”

    裴若愚面色劇變,彈身便向那道石門奔去……

    “杳杳真人”不見如何動作,一下子便截在門邊,似乎他本來就站在那裏,伸手按動機鈕,關閉了石門。

    南宮維道手肘碰了王蓉蓉一下,道:“我們出去,決不能讓他漏網!”

    王蓉蓉早已有心,只是沒有開口,聽南宮維道這一説,急忙尋找開啓室門的機關,但摸來摸去,竟然找不到機關所在,急得她大喘其氣。

    南宮維道對這一門雜學,曾參研過,略一觀察,便尋得要領,手指按處,室門徐徐開啓,兩人一掠而出,南宮維道立即彈身,阻止通向突巖的出口。

    裴若愚轉頭一看,面呈死灰,栗聲道:“你倆……沒有死?”

    王蓉蓉目眥欲裂地戟指裴若愚道:“我要看你付出代價!”

    裴若愚突然雙膝一曲,朝“杳杳真人”跪下,哀聲道:“師父,弟子一時無知,做下了大逆不道之事,願受師父處置!”

    “杳杳真人”大喝一聲道:“孽障,遲了,你罪無可免!”

    “師父開恩……”

    “你百死不足以償其辜!”

    “師父,弟子實在是受了旁人愚弄……”

    “誰能愚弄你?”

    “就是那……”

    説到這裏,突然反彈向王蓉蓉,的確快逾電閃,這一着,大大出人意料之外,王蓉蓉距他最近,“杳杳真人”因堵封石門,離他反遠,顯然,他想挾王蓉蓉以求脱身。

    南宮維道一揚手,裴若愚即“唉”了一聲,跪倒在王蓉蓉腳前。

    原來裴若愚在跪倒説話之際,連用眼角瞟向王蓉蓉,南宮維道知道他想弄鬼,便己留上了心,暗中摸出小玉所贈的寶釵,扣在手中待發。

    “杳杳真人”已經上揚的手,放了下來,厲喝道:“孽障,你是至死不悟!”

    王蓉蓉舉掌便要劈落。

    “杳杳真人”一抬手,道:“小蓉蓉,你爺爺與我交情逾命!他該受門規處治,我與你一樣痛心!”

    王蓉蓉縮回了手。

    南宮維道上前,拾起金釵,順手一提,把裴若愚擲向“杳杳真人”腳前。

    “杳杳真人”點了點頭,道:“不愧‘造化老人’之徒!”

    裴若愚所傷並非制命要穴,身軀一扭動,站了起來,怨恨地瞪了南宮維道一眼。

    “杳杳真人”大喝一聲:“跪下!”裴若愚全身一顫,但仍站着不動,暴戾地道:“如果我再狠心些,絕無今日的結局!”

    “杳沓真人”鬚髮倒豎,氣得全身發抖,半晌才道:“你已夠狠了,武林中難找其匹!”

    “要殺便下手!”

    “老夫是正門規!”

    裴若愚戾聲道:“準備如何處置我?”

    “你到現在仍目無尊長?”

    “尊長如何,你能放過我?”

    南宮維道真想拔劍劈了這無人性的禽獸,但他終於忍住了,對這前輩異人,他是不能放肆的。

    王蓉蓉厲聲道:“翟公公,對沒有人性的畜牲,費什麼口舌,我要親手劈他……”

    “杳沓真人”望了王蓉蓉一眼,沉重地道:“小蓉蓉,瞿公公有家法!”

    王蓉蓉沒法,但激憤怨恨之情,溢於言表,可以看得出她是勉強抑制。

    “杳杳真人”到居中石牀上坐定,再次喝道:“跪下!接受家法!”

    裴若愚橫暴地道:“要殺便殺,不必多言!”

    “你……想不到毫無人性,至死猶不想悔悟。”

    話聲中,右掌一圈一劃,一股罡氣旋處,裴若愚“噗”地跪了下。

    南宮維道向王蓉蓉施了一個眼色,雙雙背轉身去,這是江湖規矩,清理門户,外人是不能參預的。

    只聽“杳杳真人”喃喃禱告了一番,接着是一聲悶哼,然後是人體仆倒之聲,兩小回過身來,只見裴若愚五官溢血,已經氣絕,“杳杳真人”鬚髮蓬立,眼眶卻含着兩顆淚珠。

    久久,長長一聲嘆息,道:“老夫無能,師門不幸,誤收非人,禍延至友,唉!本門將從此而絕了!”

    幾句話,道盡了心中的悲憤、自責、悽苦。

    王蓉蓉一個箭步上前,舉掌朝裴若愚頭顱劈落……

    南宮維道閃電般欺前伸臂接住,道:“王姑娘,不可,人死恨消。”

    王蓉蓉一窒,收回了手掌,粉腮流下了兩行痛淚,顯見她對爺爺“蒼松居士”的不幸,仇恨之深。

    石室呈現死一般的寂靜,這場面令人扼腕,也令人驚栗。

    這氣氛不知持續了多久,才在“杳杳真人”一聲悲嘆中結束。

    “小蓉蓉,你爺爺安葬了?”

    王蓉蓉悽然道:“是的,就葬在草堂中。”

    南宮維道見説話的時機已到,先施一禮,然後朗聲道:“老前輩,晚輩此來,實有所求!…

    “噢,求什麼?”

    “崆峒惡道投入當今江湖梟雄‘金龍幫主’麾下助紂為虐,役使‘行屍武士’茶毒生靈……”

    “杳杳真人”栗聲道:“什麼?‘行屍武士’?”

    “是的!”

    “啊!這是傷天害理的事……”

    “聽説老前輩有毀滅那惡物之方,故此特來相求。”

    “杳沓真人”哦了一聲,站起身來,沉聲道:“老夫研得此法,根本無機會使用,很好,你可以拿去一試……”

    南宮維道喜不自勝地道:“晚輩先行謝過!”

    “杳杳真人”面色一肅,道:“有一點須事先顧及……”

    “晚輩洗耳恭聽!”

    “此法並未用過,如果萬一失靈,你必須接受‘行屍武士’的攻擊……”

    “這……晚輩記住就是!”

    “杳杳真人”移步藥架之前,取下一個茶杯大的瓷瓶,遞與南宮維道。

    “在與‘行屍武士’瀆面之際,只消拔開瓶塞,藥力自然發散,但記住,必須在三丈之內,否則藥力不達!”

    南宮維道接在手中,激動地道:“晚輩記下了!”

    “杳杳真人”目光移向王蓉蓉道:“小蓉蓉,你還要再出江湖?”

    “是的!”

    “如此……你們走吧,我要靜一靜!”

    人,總是人,情感是最弱的一環,不管你輩份多高功力多強,在遭逢不幸之後,心靈的創傷,是很難彌合的,此刻,“杳杳真人”便是如此。

    南宮維道與王蓉蓉互望了一眼,雙雙施禮告辭。

    “杳杳真人”開啓了原先裴若愚現身的石門,道:“這是秘道,可達谷外,你們由這裏出去!”

    兩人頷首應了一聲:“走了。”舉步朝石門走去……

    “杳杳真人”突然大聲道:“且慢!”

    兩人愕然回身,南宮維道恭謹地道:“老前輩尚有何指示?”

    “杳杳真人”嚴肅地道:“你尚是童貞之身?”

    南宮維道一愕,俊面登時緋紅起來,他不明白“杳沓真人”何以會問出這句話,莫非他懷疑自己與王蓉蓉做了壞事不成?

    王蓉蓉也粉面飛霞。

    場面顯得十分難看。

    “老前輩為何要問及此點?”

    “你只要據實回答!”

    “晚輩所説是真!”

    “杳沓真人”用手撫了撫白鬚,道:“老夫要把‘摧心罡煞’與‘杳沓身法’授與你,以免絕技失傳,以老夫年事,再覓傳人已沒有可能了,而且經此劇變,老夫已心灰意冷……”

    這話,大出南宮維道意料之外,他怔了片刻之後,肅然道:“多蒙老前輩謬愛,只是……”

    “杳杳真人”雙目電張,道:“你拒絕?”

    南宮維道低聲道:“不敢,這實在是難逢難遇的奇緣,焉有拒絕之理……”

    “那為什麼?”

    “因為晚輩是‘造化門’的後繼人!”

    “老夫並未要你入門拜師,也不要名份,只要你學,將此技流傳,以免因我而斷,如此而已……”

    南宮維道激動地道:“老前輩,如此的話,晚輩難以心安!”

    “杳杳真人”目光的的迫人,緊逼着道:“這是出於老夫本意,何必不安,你有此存心,益使老夫意決!”

    王蓉蓉接口道:“南宮少俠,你就答應了吧!”

    南宮維道看了她一眼,做出一副無可奈何的笑容,然後面對“杳杳真人”,誠謹十分地道:“老前輩,晚輩遵命!”

    “很好!”

    “但不知要多少時日?”

    “以你的資質,至多一個月可成!”

    南宮維道心中盤算與“百花婆”約會的時候是三個月,後來改為四個月,算起來還綽綽有餘,心念之中,躬身道:“應命!”

    王蓉蓉蹙眉道:“瞿公公,我呢?”

    “杳杳真人”想了想,道:“你也留下,公公我也要傳你些薄技,以補對你爺爺的虧欠!”

    王蓉蓉粉腮綻開了笑容,喜孜孜地道:“瞿公公,你真好!”

    “別得意,你還有附帶的工作!”

    “什麼工作?”

    “三人的飲食……”

    “應該的,那還用説!”

    正如“杳杳真人”所預期的,整整耗去了一個月的時間,功德圓滿。

    以南宮維道原有的根基,再加上“摧心罡煞”與“杳杳身法”這兩項絕學,可説百尺竿頭,更進了一步,足可以傲視武林天下。王蓉蓉這一月來,也獲益非淺。

    南宮維道惦着與“百花婆”的約會,與急於報仇復會的大事,歸心似箭,無限依依地拜別了“杳杳真人”,與王蓉蓉相偕出山,直奔歸途。

    一路之上,他心懷開朗,此次大別山“西歸谷”與桐柏山之行,有驚無險,如願以償,是來時所不敢奢望的。而更意外的是獲得了更上一層樓的功力,人生的遭逢,變幻多端,實在無法想像,二十歲不到的短短過程,遭受了人所未經的禍患,但也獲得了人所未有的奇緣。

    這一天傍午時分,正行走在郾城到臨穎的道上,距許州五女店,已不遠了。

    突然,兩騎駿馬,迎面而至,馬上一男一女,男的身着錦衣,遠望如臨風玉樹,女的一身絳紫,肌膚賽雪,美豔非凡。

    王蓉蓉驚聲道:“少主,來的好像是‘金龍幫’那狼子朱文華?”

    南宮維道“唔”了一聲,止住腳步,俊面立時變成煞白,肌肉抽搐,那少年不錯正是“金龍幫”少主朱文華。而女的,赫然是夢寐不忘的周小玉。

    周小玉與朱文華在一道,實在令人驚異,“赤後門”與“金龍幫”原來是水火不容的。南宮維道晃了兩晃,搖搖欲倒。

    兩人放轡徐行,雙騎幾乎並在一起,接耳輕談,根本未發覺煞星在道。

    王蓉蓉見南官維道的神色不對,低聲道:“南宮少主,你怎麼了?”

    南宮維道栗聲應道:“我要殺人!”-

    王蓉蓉咬了牙道:“可否由我先下手?”

    南宮維道不答,此刻,他的心已被殘酷的現實撕裂了,冒生命之險赴“西歸谷”求“五色蘭實”,為的是她,而她,與別的男人在一起,如果,朱文華被選為“赤後宮”贅婿,以朱文華的為人,加上小玉本性迷失,兩人或已發生不可告人的關係,這樣,一切都完了。

    蹄聲得得,已到了三丈之處。

    南宮維道暴喝一聲:“站住!”

    周小玉與朱文華勒馬抬頭,面色大變,小玉栗聲道:“不死書生,幸會啊!”

    南宮維道心如刀絞,脱口罵道:“你不要臉!”

    周小玉冷冷一笑,道:“我什麼不要臉?”

    南宮維道挫了挫鋼牙,忘情地大叫道:“你竟與這小子在一道!”

    周小玉脆生生一笑:“不可以嗎?你能管我與什麼人在一道?真是怪事!”

    南宮維道氣得雙眼發黑,身軀發抖。

    這能怪小玉嗎?她本性被迷記憶喪失,連她的母親她都不認識了,何況其他。那該怪誰呢?命運嗎?

    王蓉蓉不明就理,迷惆地望着雙方,呆了,但她意識到這內中牽涉兒女之情。

    朱文華側顧周小玉,面上盡是驚怖之色,他對不死書生有些喪膽。

    周小玉一偏頭,道:“你從來路走,我來對付他!”

    “你……是他的對手?”

    “快走!”

    朱文華勒轉馬頭……

    “你走不了!”

    語冷如冰,南宮維道如鬼魅般截在頭裏,他第一次施展“杳杳身法”。

    朱文華靈魂出竅,他一點也看不出“不死書生”是如何來到面前的。

    “你……準備怎麼樣?”

    “殺你!”

    周小玉輕彈下馬,一拍馬股,把馬匹趕到路旁,然後上前道:“不死書生,少張狂,我正要找你,算算舊帳……”

    南宮維道內心痛苦莫名,一股怨氣,幾乎破胸而出,手起一掌朝朱文華劈去,這一掌他用上了學自“杳杳真人”的“摧心罡煞”。

    罡風捲處,悶哼挾慘嘶以俱發。

    朱文華飛栽丈外,他的坐騎口鼻溢血,立死當場。

    周小玉幾乎是在南宮維道發掌的同時,舉掌猛襲……

    “砰!”然一聲巨響,罡氣四溢,這一掌,卻被王蓉蓉接下,雙方各退了一步,顯見二女的功力在伯仲之間。

    南宮維道那一擊,馬匹首當其衝,所以朱文華受傷不重,這時已站起身來。

    周小玉關切地向朱文華道:“你沒有事嗎?”

    朱文華苦笑一聲,道:“沒事!”

    這情景看在甫宮維道眼中,心上如被紮了一刀。咬了咬牙,道:“赤後宮選上這小子?”

    “不錯,怎樣?”

    “你們……已經……”他實在説不出口。

    周小玉不屑地道:“你吃醋嗎?”

    南宮維道打了一個踉蹌,殺機衝胸而起,一個可怕的意念在腦海裏盤旋殺!

    所愛的,所恨的,通通毀掉。

    就在此刻,數條紅色人影,疾掠而至,眨眼間來到現場,赫然是一名中年婦女與四名少女。

    五個女人,齊向周小玉施禮,然後目光轉到南宮維道身上,待發覺對方是“不死書生”時,不由面容變色。

    南宮維道緊盯住周小玉,栗吼道:“你與朱文華是否已發生不可告人的關係?”

    這話,當着這多女子面問出來,的確不適當,但他是情急了。

    周小玉若無其事地道:“是又怎樣?”

    南宮維道眼前一黑,幾乎栽了下去,這事實在太殘酷了,多少相思,至此,全化為一場惡夢。不由歇斯底里地狂叫道:

    “我殺了你!”

    “配嗎?”

    “我……要殺你,‘赤後宮’將雞犬不留!”

    話聲中充滿了瘋狂的殺機,令人聽了不寒而慄。

    周小玉反而嬌笑一聲道:“你是怪人!”

    南宮維道咬牙道:“你是魔鬼!”

    “怪人配魔鬼,不好嗎?”

    “呸!”

    中年婦女大喝一聲:“休得無禮!”

    南宮維道帶煞的目光一瞪那中年婦人,道:“找死!”

    中年婦人不期然地後退了三步,不敢開口。

    周小玉媚笑一聲道:“不死書生,如我還是完壁呢?”

    “你……尚是完壁?”

    “你會改變主意嗎?”

    南宮維道登時心亂如麻,他不知道周小玉這句話有幾分可靠,但,這是他極希望聽到的一句話,心念一連幾轉,他有了主意。

    “真的嗎?”

    “我可以,告訴你,不假!”

    南宮維道鬆了一口氣。

    朱文華面上浮起了一層極其怪異之色,分不出是怨,是妒,是怒還是驚?

    周小玉緊迫着追問道:“你回心轉意了嗎?”

    南宮維道微一頷首:“有一點!”

    朱文華惶急地道:“好妹妹,你……”

    “好妹妹!”三個字聽在南宮維道耳裏,滿不是意思,瞪了朱文華一眼之後,沉聲向周小玉道:“你準備如何打發他?”

    周小玉冷冷地道:“隨便你!”

    朱文華厲聲暴吼道:“赤後五世,想不到你揚花水性……”

    周小玉粉腮一變,纖手一抬,向那中年婦人道:“毀了他!”

    中年婦人恭應了一聲,舉步撲向朱文華,朱文華頓時面如土色,彈身便待逃逸,但身形才一作勢,尚未彈離原地,中年婦人已截在頭裏,格格一笑道:“小子,你別昏了頭,‘赤後門’與‘金龍幫’冰炭不同爐!”

    朱文華驚怖地退了四五步,栗聲道:“你敢?”

    “有什麼不敢?”

    “赤後門將付出可觀的代價!”

    “哈哈,少幫主,那是以後的事,目前,你得擱在此地!”

    話聲中,目泛異色,她已施展“赤後門”的邪門功力“魔眼”,只見朱文華像是發了傻,連原本蓄勢戒備的手,也垂了下去。

    “砰!”挾以一聲慘哼,朱文華口射血箭,踉蹌退了七八步,搖搖欲倒。

    中年婦人一閃而前,手掌朝朱文華頭頂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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