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妲半開玩笑地說:“媽媽,雖然你瞧不起爸爸,但我知道爸爸還是很搶手的。”
媽媽輕蔑地說:“也沒什麼搶手的,無非是兩個孤男寡女,都不想回國去,也找不到別的人,就臨時湊在一起——過日子而已。”
“我不是在說柴老師。”
“那還有誰——瞧得起你爸爸?”
“呵呵,瞧得起的人多著呢,連濛濛都把爸爸放在她的候選人名單上了。”
陶沙一下就懂了,呵呵笑起來:“她可真是廣種博收啊!”
但媽媽不懂:“什麼候選人名單?”
“當然是丈夫候選人名單囉。”
媽媽的下巴都要驚掉下來了:“她——?把你爸爸——?”
“嘿嘿,沒想到吧?所以說,不要小瞧我老爸,人家在國內也算個千萬富翁了。”
媽媽鄙夷地說:“原來是看上了他的錢!”
“看上錢也是一種‘看上’嘛。”
“濛濛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怎麼會為了錢就願意嫁給一個六十多的老頭子?”
陶沙開玩笑說:“六十多算什麼?九十多她都願意嫁,只要有錢。”
“這樣的女孩子也真是——少見。”
“現在不少見了,多得很,像你女兒這樣不拜金的才——鳳毛麟角。”
媽媽沉默了一會,說:“我真沒想到濛濛是——這樣的人,不然我根本不會同意她——過來陪我女兒。”
她聲明說:“媽媽,你放心,濛濛要嫁什麼樣的人,那是她自己的事,我是不會為了錢結婚的。”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這樣的人在一起久了——難保不受影響。我看你回去之後——就叫她從咱家搬出去吧。”
她撒嬌說:“那家裡就剩我一個人,你放心嗎?”
“我提前回國算了。”
她嚷起來:“那怎麼行?你是國家派出來的,拿的是國家的錢,說好了是半年,你怎麼能提前跑回去?”
陶沙說:“林老師,你別擔心,Linda是個有主見的人,她不會跟濛濛學的。再說濛濛除了想嫁入豪門,其他方面也沒什麼大毛病。”
媽媽一下就被說服了:“那就等我回國後再說吧,反正也只兩三個月了。”
她忍不住對陶沙說:“你真的很厲害啊,一句話就把我媽說服了。”
從回到C市的第二天起,陶沙就開始教媽媽開車。
她也想學開車,但那兩個都不讓她開,說她沒有實習駕照,不能開,被警察抓住很麻煩。不管她怎麼撒嬌,那兩人就是不答應。
陶沙說:“你跟著去看可以,但絕對不能開車。”
媽媽說:“你還是在家休息吧,跟著去看,還不看得心癢癢的想開車?”
陶沙也說:“就呆家裡吧,我們頂多開一個小時就回來。”
媽媽幫腔說:“是的,不會練太久的,我聽我室友說過,每次練太長了對車的損害很大——”
她見這兩人一唱一和的,又見媽媽穿著短袖T恤和齊膝的短褲,腳下是一雙運動鞋,頭髮也紮成了馬尾,青春美貌,活力四射,眼前突然靈光一閃:這兩人是不是想單獨呆在一塊啊?如果是,我跟去就太不識相了,於是答應了:“好吧,我就不跟你們去了。媽媽,你開車當心。”
那兩人幾乎是同時說:“有我/他在,你還不放心?”
“放心,放心,絕對放心。”
那兩人就興致勃勃地練車去了。
一去就去了將近三個小時。
她呆在家裡幹什麼都沒心思,老想著媽媽和陶沙此刻正在幹什麼。從這幾天的情況來看,媽媽已經越來越喜歡陶沙了,什麼事都聽他的,別人勸不下來的事,他一勸就把媽媽勸好了。她還從來沒見過媽媽這麼虛心,或者說這麼沒主見。
而陶沙呢?則越來越把媽媽當小女孩對待了,已經不再是肅然起敬,而是一付很寵愛的樣子,不時地像指點小妹妹一樣,提點建議,給點勸告什麼的。
快到中午的時候,兩個練車的才回來,立即動手做飯,陶沙邊做邊不住口地對她大力誇獎媽媽:“你媽媽學得真快,很有車感。”
“是嗎?”
“嗯,我教車還從來沒碰到過像你媽媽學這麼快的學生。”
她見他連“林老師”都不用了,一口一個“你媽媽”,還不忘強調媽媽的“學生”身份,感覺他倆的關係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不再是長輩與下輩的關係,而是男老師和女學生的關係了。
爸爸當年也是媽媽的男老師呢!
男老師追女學生,就沒有追不到手的。
媽媽的臉兒紅撲撲的,聽見陶沙在誇獎自己,就略帶嬌羞地說:“哎呀,那不都是因為你教得好嗎?我在這些方面最笨的了,騎自行車都學了好久的,更沒想過我這輩子會開汽車。”
她惡作劇地說:“媽,還不叩拜你師傅?”
媽媽就有點訕訕。
陶沙說:“哪裡是什麼師傅啊——”
她又惡作劇地說:“那就是師兄妹吧,小師妹,快過來拜見你大師兄。”
陶沙也有點訕訕。
但那兩個人再也沒問過她“你是不是吃醋呀?”,好像生怕一問她就會說出更讓他們訕訕的話來似的。
然後,他們三人一起去D市旅遊,再從D市去E市,一路都玩得很痛快,她感覺就像一家三口出門旅遊一樣,爸爸媽媽都很照顧她,宗旨就是要讓她玩得開心。
旅遊回來後,又是練車。
又是一練就是兩三個小時。
她忍不住問:“媽,你不是說每次練久了對車不好嗎?怎麼還是一練就好幾個小時呢?”
“我是說每次練半小時就行了,但他要我多練練。”
她見媽媽像個乖乖女一樣,那麼聽他的話,就轉而拿他開刀:“外面這麼熱,你幹嘛逼著我媽一練幾個小時?”
“想趁著我在這裡,讓你媽媽儘快通過路考,拿到正式駕照。”
她想起他曾經說過跟她一起回國的話,便問:“你——什麼時候走?”
“我還在等出票。”
“什麼出票?”
“我買的是openticket(沒限定時間的機票),可以在半年內任何時間回去。你媽媽希望我能跟你坐同一航班,便於照顧。”
她想說“不是你自己說好跟我一起走的嗎?怎麼又成了我媽媽希望你這樣?”,但她很快就領悟了:他那時說跟我一起走,是因為我在生氣,他想安慰我,其實他是想等我這個電燈泡走了,他好和媽媽單獨相處的,現在終於露出了馬腳。
媽媽問陶沙:“能弄到Linda一個航班的票嗎?”
“不知道,希望能弄到。”
“能弄到就好了,不然Linda一個人到了那邊,兩個大箱子,怎麼弄回家?”
他安慰說:“你別急,我已經跟Simon說過了,萬一我沒弄到跟Linda一趟的票,他會在那邊安排一個人去接機。”
“光是接機還不行,還得把箱子搬上樓啊。”
“接機的人會幫忙把箱子搬上樓的。”
她想,他連接機搬箱子的事都想好了,肯定不會跟我一起走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陶沙就說沒調到跟她同一航班的票,說離最近的也得晚三天。然後他對媽媽說:“不過Simon已經找到人接機了,是他們公司的司機,姓郎,郎師傅會一直把Linda送到家,還替她把箱子搬上樓。”
媽媽說:“有人在那邊接機,還幫著搬箱子,我就放心了。”
“這樣也好,我多呆幾天,正好可以等你通過路考,拿到正式駕照,不然我走了你還是不能單獨開車。”
她見那兩人自說自話,好像不是在討論她回國似的,有點不高興,插嘴問:“郎師傅怎麼能認出我呢?”
他開玩笑說:“你一下飛機就一路吆喝‘我是林妲’,他就能認出你了。”
“餿主意!”
他解釋說:“Simon把你照片給郎師傅了。”
“Simon怎麼有我的照片?”
“那就要問你了。”
“問我幹什麼?”
“不是你送給他的嗎?”
她急了:“我什麼時候送過照片給Simon?”
“你不記得了?”
“我根本就沒送過,哪裡有什麼記得不記得?你在瞎說!”
媽媽批評說:“沒送過就好好解釋,幹嘛說人瞎說呢?”
她反駁說:“他冤枉我嘛。”
陶沙打圓場:“剛才逗你的,是你辦‘藍色海洋’門卡時照的照片。”
她瞪他一眼。
媽媽在一邊開心地笑。
她搶白說:“你還笑!怎麼不批評他騙人?你偏心!”
媽媽一個勁樂:“呵呵——”
她發現媽媽越來越愛笑了,不知道在笑什麼,傻笑。
走的那天,三人一起去機場。辦好了手續之後,媽媽就催促說:“快進去吧,當心誤機了。”
她不願意:“還早呢,這麼早進去幹嘛?”
陶沙也勸道:“人挺多的,安檢還要點時間,別誤了飛機。”
她觀察了一下:“不會的,速度挺快,一下就過去了十幾個人。”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她煩了:“你們是不是嫌我電燈泡,想把我快快支走啊?”
陶沙不吭聲了。
媽媽嗔道:“別瞎說了,我們是怕你誤機。”
“誤機就誤機。我想和你——多呆一會。”
陶沙說:“我去那邊買點東西,你們娘倆好好告個別。”
等他走遠了,她說:“媽媽,我走了你們倆——肯定很happy(開心)。”
“你在這裡我們不是都很happy嗎?”
“那不同嘛,我走了,你們倆就沒電燈泡照著了,多自由啊。”
“別瞎說了,根本就沒什麼我們倆。”
“就有!你自己可能不覺得,但我已經看出來了,你現在變得——很年輕,很活潑,真的,我為你們高興。”
媽媽聲明說:“那是你自己的感覺,我跟以前沒什麼區別。”
“我不是說了嗎?你自己不覺得——”
“不是什麼不覺得,是根本就沒有!”
“其實我覺得你倆挺相配的,跟他在一起,你顯得那麼——年輕,那麼嬌小,什麼都聽他的——”
“我哪裡有什麼都聽他的?”
她舉了幾個例子,媽媽說:“那是因為他說得對嘛,怎麼不聽他的呢?”
“問題是爸爸說得對的,你就不聽哦。”
“他有什麼說得對的我沒聽?”
“比如他給你錢,你就不要,還要砸回他臉上去——”
“他這次給你錢,我不就沒——砸回他臉上去嗎?”
“那不是因為陶沙勸了你嗎?”
媽媽見陶沙走過來了,匆匆忙忙地說:“你這都是捕風捉影,別胡思亂想了,也別讓他知道這些,不然他還以為我們娘倆在——搶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