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寒雪見狀,一劍逼退左行僧,飛燕穿林般倒射陣區,冒著雷電趕忙扶起洪金寶就要反掠回來。
豈知鬼面頭陀守在陣區邊緣,只見兩人退逼過來,狂厲大笑中又把兩人打退回去。
雷電又急又強,轟得兩人疼痛難耐,洪金寶不由心下一橫,反衝過來。鬼面頭陀照樣出掌劈人。
洪金寶卻翻高三個筋斗,躲過一擊。
鬼面頭陀看他想掠空逃開,自是不許,猝而追空掠來,雙方有若對頭飛鷹相互追撞,雙人四掌就要互擊,豈知洪金寶卻故意放軟,硬讓掌勁打得自己手掌裂疼,口中鮮血直嘔,他卻趁機扣住鬼面頭陀雙手,藉著其衝力,倒拖陣區裡面。
鬼面頭陀但見雙手被扣,想甩脫卻撐甩不了,怒急中又想用腳踹去,豈知人已過陣區,天空雷閃不斷,猝而劈來兩道,硬生生打得他悶痛大叫,跟著洪金寶跌落地面。雙方掙纏扭成一團。
鬼面頭陀在連受數次電擊之下,心生懼意,不得不放棄纏鬥洪金寶,硬蹦起雙腳,準備連同洪金寶一起彈出陣區,再收拾對方不遲。
然而慕容寒雪豈能讓他得逞,斜掠過來,一劍猛刺其腰背。
鬼面頭陀一時不察,竟然被刺一劍,劃出七寸長,數寸深傷口,若非他終身練武,全身肌肉反應發達,在利劍刺來之際,自然收縮,而那慕容寒雪亦遭雷擊,無法再推勁道,否則腰肚必定從左穿向右而肚破腸流,斃命當場。
儘管撿回性命,但那傷口竟痛得他心智發狂,突生神力,瘋狂亂旋亂劈,終又將洪金寶甩脫,並擊倒慕容寒雪,沒命跳出陣區,躲過可怕雷電劈擊。
可憐洪金寶和慕容寒雪兩人受傷不輕,又在雷雨區,硬被電擊連連,若非此乃邊緣處,雷電較弱,兩人得以撐活。
但儘管如此,若連續不斷轟擊,就算天上神仙也受不了,兩人嘔著鮮血,復又往回爬躲。
然而鬼面頭陀在一身狼狽又受傷之下,哪能讓他倆活命可能,見人爬來,不顧疼痛又封前過去,舉招就想劈人。
“到陰間見閻王吧!”
厲笑中,掌勁快逾奔雷轟殺過去。
眼看兩人已強弩之末,想掙扎都不知要如何使勁,勉強伸手扣住地面巖塊,能擋多少算多少,否則真的要斷命於此了。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忽見一道灰影掠來,直衝鬼面頭陀,一掌轟得地面飛石碎巖亂射,自是擋去鬼面頭陀那要命掌勁。
洪金寶猝見此人白髮散亂,滿臉滿腮絡胡,活像張飛似的老人,頓時欣喜萬分,急叫一聲“師父”,想爬過來,卻又遭雷擊,打得他抽腦又倒地面。
“誰是你師父!”來者正是屠龍真人,他一臉責意:“臭小子,叫你找妖龍,竟然給我跑來這裡馬殺雞!”
瞧這胖子似已不行,立即掠身追去,一手一個,硬將洪金寶及慕容寒雪揪出閃雷區。瞧他穿梭其中,竟然未被雷電劈著,其身形之快速,可想而知。
那鬼面頭陀不知來者何人,只見他不但封去自己掌力,還肆無忌憚救人,簡直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侮辱,使他怒不可遏,雙手猛翻黑靈掌頓時劈出。
屠龍真人理都不理,順手將兩人拋向空中,喝著一聲大霹靂,雙掌吐如連珠炮,砰砰砰砰連劈數掌,硬是封去鬼面頭陀掌勁,這還不止,最後一掌更打得他人仰馬翻,倒撞十餘丈,退出平臺位置,剛好讓屠龍真人落腳,他哈哈大笑。
“鬼不見,少在這裡丟人現眼,退去退去,少來煩我!”
雙手一掃,勁道撥向空中,又把洪金寶和慕容寒雪安然接回地面。
洪金寶終於喘口大氣:“師父您來的正好……”
“誰是你師父!”屠龍真人猛敲其腦袋,斥道:“我是你的債主,這麼簡單?想套交情,門都沒有!”
洪金寶被敲得唉唉痛叫:“師……老頭你有完沒完,沒看到我身受重傷,你還暗算我?”
“可好?欠債的比討債的更大聲?”
“大聲又如何?我要死了,誰替你還債?”
“也對!”屠龍真人頻頻點頭:“算你有理,走!這裡不關我們事,到一邊談!”
抓著洪金寶衣領就要走人,果真行徑怪異。
“他呢?”洪金寶也想把慕容寒雪一起帶走。
“不關他的事。”屠龍真人只管提著胖子走人。
洪金寶霎時被提掠十餘丈,不禁大為緊張,情急生智:“走去哪裡,妖獸就在裡頭,你還想要不要?”
“裡頭?”屠龍真人靈目轉向雷電區,疑惑道:“怎麼沒感覺?我感覺不出它躲在這裡。”
“被那麼多人嚇著,它當然要躲的更小心。”
“你沒騙我?”
“哪敢!”
屠龍真人這才又把洪金寶丟在地上,目光直往烏雲瞧去,想感受妖龍氣味式地抽嗅著鼻子。
洪金寶很快跌跌撞撞走回慕容寒雪身邊,笑容大開:“有了這老傢伙,今天死不掉了。快治傷!”
暗示慕容寒雪先治好傷,然後兩人找機會溜開,照樣過的逍遙自在。
慕容寒雪會心一笑,點著頭,目光卻老瞧著這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怪老頭。他雖然不修邊幅,卻給人一股慈祥帶勁神態,真不知他內心世界想的是什麼?
那鬼面頭陀一招被封退,老臉自是掛不住,心知此人必定大有來頭,可是自己縱橫武林多年,豈肯承認敵不過人家,便覺得自己是一時大意才會敗陣下來,當下清氣凝神,又自引掌欲攻。
“老雜毛有膽再接我一掌!”
只見他雙掌突然暴增一倍,掌面由灰轉紅,黑靈掌殺招盡出。人未至,嘯風頻起,颳得四處塵亂一片。
嘯風再旋,整個人也轉起來,越轉越急越烈,像把捅天利錐,夾以無以倫比勁道衝撲過來。
屠龍真人本在察探陣勢,但覺後頭嘯風亂起,心情隨之煩躁,斥罵:“老夫沒空跟你玩,你還在那裡耀武揚威,來啊!
別說一招,三十招也陪你玩,嘿嘿,用腳跟你玩還差不多!”
他當真面對鬼面頭陀,雙手插腰,一副惟我獨尊模樣。
鬼面頭陀哪經得起被耍弄,更恨三分勁地撲打過來。
雙方將照面,五丈、四丈、三丈、兩丈、一丈、九尺……眼看就要印掌及胸之際,猝見屠龍真人變魔術般一閃即失,不知跳躲何處。
鬼面頭陀眼神昏花,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人已衝入雷雨區,霎時被轟得老眼昏花,直冒金星。
他想抽退,豈知後頭掌勁轟來,打得他連翻七八個筋斗,更往裡邊落掉近二十餘丈。屠龍真人笑聲已傳來:“拚什麼掌?若對此陣有興趣,儘管去試就是!”
鬼面頭陀滿心怒火,卻已知功夫差人一截,又在腰背受傷之下,萬萬討不到什麼好處,硬咬著牙關,沒頭沒臉冒著閃雷倒掠回來。怒目瞪向屠龍真人,厲道:“山不轉,路轉,走著瞧!”
說完,頭一甩,懷恨而去。
屠龍真人倒覺得想笑:“你有什麼路?我有什麼路?跟著你轉沒意思,有空找三環老光頭前來比較倒才有意思。”
鬼面頭陀不再吭聲,大步離去。
他一走,剩下喇嘛哪敢再留,紛紛跟在後頭遁去。
至於秦沐龍,光是洪金寶已難對付,何況是這老怪物?
想想,連父親也照顧不了,轉頭逃之夭夭。
心裡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這座青山自是重要得多了。
洪金寶見及敵人都已走光,心頭始放寬不少:“要命,還好有老師父趕來,否則一切就慘了。”
屠龍真人卻睨眼過來:“我趕來,你就更慘了。”
“我知道。”洪金寶倒是落落大方:“至少你不會宰了我吧?”
“會!”屠龍真人謔笑:“我會把你抓來喂妖龍。”
“那也得找到它再說。”
“他媽的,欠債的比要債的還瀟灑!”屠龍真人突然扣住洪金寶脖子,像捏小狗般提起來:“叫你三月之內找到妖龍,你敢給我鬼混?把我老人家的話當放屁?”
“放手啊!疼啦!”洪金寶掙扎,卻老勾不著什麼:“我有找啊,不是說好在裡邊的嗎?”
“想騙我闖這陣勢?”
“我說的是實話啊!快放手!”
屠龍真人又把洪金寶丟回地面,訕笑說道:“實話就好,要是虛話,你多準備幾株人參吧。”
“人參?這跟此事扯上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了。”屠龍真人道:“我準備把你撐得像皮球那麼胖,走路都要用滾的。”
洪金寶幹聲笑道:“裡頭一定有,不信您進去瞧瞧就知道。”
他倚恃此陣怪異,該無人能破,倒吹得信心十足。
屠龍真人看穿他心意,邪眼睨來:“你以為我破不了?”
“我可沒這麼說,我只能確定我破不了。”
“那是你太笨。”
“話別說的太快!”洪金寶一副看好戲模樣。
屠龍真人卻悠然自得:“老夫闖過千萬陣,還沒看過這麼簡單即可破去的陣勢。”伸手已將洪金寶所用的三節長槍吸來,準備破陣。
此話連慕容寒雪都感到意外:“老前輩您說這陣很容易可破去?”
“當然!”屠龍真人想到什麼?瞧轉過來:“你是誰?”
“他就是我以前的少爺,慕容家人。”洪金寶上次曾提及,知道他和太君似有交情,遂強調慕容家人。
“晚輩慕容寒雪,請前輩多多指教。”想起身拱手都因傷勢太重而作罷。
屠龍真人瞄了幾眼,丟下一瓶藥物,冷道:“你不是跟南宮明珠指腹為婚?敢辜負人家,我砍掉你腦袋。”
“晚輩不敢。”慕容寒雪一臉尊敬接下藥瓶。
“抹了它,剩下吞下去,該沒事,年紀輕輕,混什麼江湖。”
“前輩教訓的是。”慕容寒雪不敢亂吭聲。
洪金寶卻忍不住了:“你給他藥,怎沒給我藥?我也受重傷啊!”直指老人偏心。
屠龍真人斥來:“你像個受重傷的人嗎?”
“呃……”
“能跳能叫還能討藥的人是個受重傷的人嗎?”
洪金寶一時難以對答,自己好像沒想象中的嚴重。
“你肚子已是一堆廢藥消化不良而發福,你還好意思跟我討藥嗎?”
“呃……”
“不過你也不必治了,因為你馬上又會受更重的傷。”屠龍真人邪笑著:“到了裡頭,你想叫救命都沒人聽得見!”
“你真的進得去?”
“不要對厲害的人多疑,這是笨蛋說的話。”
屠龍真人突然打出三支鐵棍,分別落於陣內一百、兩百、三百丈之處。鐵棍釘直而立,突然引來雷電暴閃。
但只是暴閃一次,那無數紅白閃電卻被三支鐵棍吸去,發出滋滋響聲,直著三支倒插地面的長蔥,而那閃電即是長短不一的蔥須,活絡地跳動著,卻未再引起轟隆隆聲音。
如此奇異現象,倒讓洪金寶和慕容寒雪愣眼不解。
“怎會這樣?”洪金寶還是問出口。
屠龍真人自是神氣,神氣說道:“閃雷是天空的電,它想盡辦法要傳回地面,卻老是找不到傳遞的東西。你不觸動它即罷,若觸動它,就要負責牽引它。誰知道你們會笨得用身體去牽引,被電焦那是稀鬆平常之事。”
“理由這麼簡單?”洪金寶還是不信,可是又不得不信:“現在走進去就沒事了?”
“只要不靠近三根鐵柱。當然,不被雨淋著,會更保險些。”
慕容寒雪有些懂了,乾笑道:“阿寶你的鐵傘要是再撐個鐵把手,說不定就可走過關了!”
洪金寶瞧著那斜躺地面的大鐵鍋,幹窘中仍帶笑意:“是笨了些,不過還不至於太笨啦!”
“笨的解釋應該是有人會從山下扛這個笨東西上來。”
洪金寶和慕容寒雪低著頭,窘笑地回味那種笨舉止。
當時竟然還扛的挺了不起。
屠龍真人踢向洪金寶屁股:“走吧!為你的苦勞找證明!”
洪金寶被催促下,只好忐忑不安地走進陣區。
雖然未再碰上雷打電劈,心頭卻焦沉起來,如此陣勢竟然被老頭釘上三根鐵棍即已破去,裡頭那些能管用嗎?
他不禁存疑。
瞧著老頭一臉看笑話而準備虐待某人表情,他心緒更為苦亂了。
慕容寒雪本想跟去,但由於傷勢太重,只好作罷。找個隱秘處,先行療傷再說。
他倒不擔心好友會遭受性命危險,畢竟屠龍真人對他仍是特別關愛,至於皮肉之痛,就看著辦了,誰叫洪金寶耍了人家?
行過半里,眼前景觀又自一變。哪像沼澤地區,一凹凹或呈圓型四洞或是裂縫之中,總冒著白色氣體亦或呼呼吐出火焰,儼然一片燒紅鐵皮鋪在上面,尚差十餘丈,即感到熱氣燻人。
洪金寶不禁皺眉,此處根本落腳不得,就算武功再高之人,能走個百餘丈已頂了不起,若想走完一望無際盡頭,恐怕只有飛鳥可渡了。
他卻仍慫恿這位看來像超人的老頭:“再過去就到了,妖龍就躲在裡邊。”
屠龍真人猝然一拳捶來、打得洪金寶頭冒金星。此次捶的比以往都重,洪金寶自是疼痛驚叫:“幹嘛出此重手?”
“揍你胡說八道!”
“我沒騙你啊!”
屠龍真人又自一拳敲得洪金寶抱頭叫疼。他斥道:“想耍我老人家,妖龍最是不喜歡熱火,它會找這鬼地方躲?”
“唉呀!這只是外圍,再過去就是冰天雪地,真的是如此,九宮八卦陣其中一關就是冰雪陣!”
“你是叫我破陣?”屠龍真人不禁狐疑。
洪金寶但覺說溜了嘴,趕忙轉話解釋道:“是慕容寒雪說的,他研究陣勢。”
屠龍真人斥道:“老夫研究的比誰都深,別拿他來唬我!”
“你真的研究過?”洪金寶想及他隨手即已破去雷電陣,看是不假。外行碰上內行的尷尬笑容特別窘:“那你一定知道里邊有雪吧?”
“廢話,每座山峰若足夠高度,哪座不下雪?”
“這就是了。”外行人窘境稍除:“妖龍一定躲在裡頭。”
“我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再近一點可能就會有了……”
屠龍真人二話不說,猝然倒掠而退,往那先前釘在地面鐵棍打去,鐵棍彈飛空中,雷聲猝又大作。
屠龍真人冷喝一聲,直把鐵棍打入雲層,待其落現之際,已是內移百餘丈,就快靠近地熱區。
那烏雲似被牽引,整片跟了過來,屠龍真人又自連劈數掌卷向烏雲,大喝一聲“雨來!”
只見得烏雲卷處,如若暴風乍起,竟然呼呼作響,雨勢隨即往後掃卷而來,越卷越急,和著沉濃烏雲搗得天昏地暗,當真化成暴風雨往那地熱區淋去。
水火相剋,滋滋之聲不斷傳來,那地火隨之轉弱,以至於熄滅,泛著熱煙亦禁不了暴雨再次催淋,全然化空不見。
眼看大片熱鐵皮霎時冷卻下來,屠龍真人扣起洪金寶右手,冷聲叫聲起字,雙雙掠入地熱區,連掠數千丈,方自脫離險境,落於白雪皚皚山區。
洪金寶還是那句讚歎的話,讚佩屠龍真人功夫了得,任何陣仗都難不了他。嘆息自己怎搞不出名堂,這陣勢瞧來竟都在舉手之間即能破去,自己卻毫無辦法?甚至腦袋連這點子都想不出來。
其實若非屠龍真人經驗老道,若非他武功浩翰無敵,又怎知以水克火而引帶雨水前來澆火?
其中缺一不可,否則此區怎會至此仍隱隱秘秘,幾乎無人來過?
兩人掠往冰雪區,心中已各有所思。
洪金寶心想已過最後一關,此處冰雪看來和一般山脈無異,該不會有什麼更可怕玩意。就算可怕,有了這位超級老人,自是可以過關。
他只想著寶藏藏在何處?以及秦沐風老傢伙是否躲在裡邊?本想慫恿老頭抓人,又怕詭計被識破,老是不敢開口。屠龍真人則一直在追尋妖龍可能藏匿地區。
然而尋遍偌大重要山區,連個像樣的巢穴都找不到,何來妖龍?最重要的是,他老產生不了妖龍躲在這裡的感覺。
這感覺就像螞蟻知道巢穴將淹水而搬家一樣,是本能,也是他藉此找出無數珍奇猛獸拚鬥的憑藉,現在卻一點都沒感覺。
“臭小子,敢吭我老人家!”
屠龍真人又捏向洪金寶脖子。迫得他頭痛、臉熱、心毛,老是裝笑臉表示一定有,再多找幾次一定能找出獵物。
“想死不成!”屠龍真人終於拉下臉:“再要下去,小心我廢掉你武功!”
冷厲聲音斥來,洪金寶但覺不妙,尤其他那五指刺來勁道搗得自己痠軟無力。他幹窘說道:“以前真的在,可能又自飛走了……”
“還說!”屠龍真人斥喝:“妖獸只找一地,除非被打敗,它豈會隨便搬家?這裡無雜草、樹木、靈藥,它會困在這裡餓肚皮?你居心何在?給我說清楚,否則有你好受!”
手指猛用力,痛得洪金寶失聲大叫:“我說我說,我是在尋妖獸,可是碰上慕容寒雪,看他有難,只有跟他一起拚命了。你看我隨身拿著那把長槍,也該知道我沒忘記您老人家的戒言,我是在認真尋找啊,只是被一點小事耽擱而已,原諒我一次嘛!”
屠龍真人稍愕,心想著這小子的確扛著那又重又長的鐵槍四處轉,該是對自己交待之事不敢馬虎,亦或著代表尊重吧?雖然並未尋著妖獸,但……能全怪他嗎?
油然升起不忍心情,已收起手掌,洪金寶不禁暗自噓口氣,看來打造那把長槍真是及時雨,竟然救助自己脫困,運氣實在不錯。
“算你還把我老人家放在眼裡!”屠龍真人升起一股師徒般溫暖感覺,語氣卻仍冷冰冰:“你說,慕容小子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說大還是說小?”
“大小全說。”
“小的就是他差點惹上殺身之禍,也就是我們被鬼面頭陀追殺,大的嘛……”洪金寶得想法子扯上寶物才行:“是慕容府遭受官方迫害,早被沒收。現在只淪落到太湖畔,慕容小子為興家,不惜找到奸臣秦檜後代想挖出寶藏,後來就搞到這裡來了。”
“慕容府沒了?”屠龍真人頗為吃驚:“多久以前的事?”
“十幾年前吧!”洪金寶道:“我到他家當傭丁時,就已經搬家了。”
“這麼久了……”屠龍真人緬懷著過去:“我已經十幾年沒踏進城市一步了……”
“太君過的挺沉悶的。”洪金寶自從聽及他說出太君以前名號冰雪美人,已猜想這老傢伙過去一定跟太君有所交情,或許還有段感情,把她提出來,說不定會有意想不到效果。
果然屠龍真人對太君兩字特別敏感,遂點頭:“慕容府豈能淪落到這種地步?寶藏真的在這裡?”想幫忙找出來。
洪金寶暗自竊笑搞對路了,表情仍十分無奈:“可能吧!
不過真正知道寶藏的只有秦沐風一人。他先前躲入此陣中,從此就消失無蹤,若能找到他,自能找出寶藏。”
“秦沐風?沒聽過!”
“他祖先你一定聽過。”
“何許人物?哪一派的?”
“奸臣派的。”
“胡說,武林豈有這門派?”
“他是混朝廷的。”洪金寶道:“秦檜,聽過沒有?是害死岳飛那傢伙。”
“是他?嗯,果然是大奸臣派!”
“那寶藏也是秦檜留下來的。”
“不義之財,人人搶得!”
“只要能把秦沐風找出來,一切都好解決。”
“你確定他在裡邊?”
“至少我沒看他出去過,但若另有其路,我就不得而知了。”
屠龍真人沉吟一陣,說道:“那地火陣根本無人能行,想通過它而埋下大批寶藏更不可能,唯一的出路一定是在雷電區。因為那裡只要挖地道,很容易可躲過雷擊。”
“那,調頭回去找?”
“當然!”
不過,屠龍真人為求謹慎,仍在雪區逛尋一趟,每發現可疑凸出物或裂洞,岩層,即發掌劈去,幾乎翻遍每個角落,始放棄搜尋。
兩人遂又往回掠去。
地火陣受雷電陣洗淋,物物相剋之下,似有中和作用,眼看天空漸清,地火漸熄漸冷,似將恢復一般山林般不再有此詭異現象。
洪金寶問及兩陣是否會再發作?屠龍真人則道,宇宙浩翰,自然力量無窮,生生息息中自有一套規則,兩陣既然屬天成,雖暫時相剋而抵消,但時日已久,雲層再次凝聚,而那鐵棍又被移開的話,自又形成另一週期,照樣可以閃出雷電封住此山區。
洪金寶倒希望此陣能復原,而後有機會的話再前來破陣,以顯現威風。
想及此,趁著屠龍真人還在找通路之際,他很快又把三支長槍收回,免得妨礙此陣勢再次成形。
這舉止看在屠龍真人眼裡,果真又形成完美誤會,老以為這小子是個足可信賴而忠於諾言之人,隨時隨地都想逮捕妖龍,為自己完成心願。
他那關愛笑容瞧得洪金寶暗笑在心,這種事再怎麼說也不能拆穿。
屠龍真人隨便繞轉一圈,已找出秦沐風消失原因為何?
原來他果真挖了地道,入口即在靠近地火陣的一尊腰身粗石筍底下,只要把它搬開,秘洞已現,還用石塊砌牢,看似下過不少功夫。
兩人隨即往裡頭鑽,此秘道對洪金寶來說是窄了些,但只前進不旋轉,倒也能從容應付,大約走了一里路程,眼前才出現盡頭,屠龍真人伸手往上頂去,照樣是假的石筍一支。
兩人爬身掠起,已抵一處隱秘山谷,從此處逃開,自是相當隱秘而不易讓人發現。
“果真是老狐狸!”洪金寶不禁暗罵,當時秦沐風若逃的快,根本還來得及發現那場打鬥,他卻棄自己兒子不顧而先開溜?
不知他心態是否有過兒子親情感覺?
“逃走了,怎麼辦?”洪金寶問。
“抓回來!”屠龍真人道。
“我當然知道抓回來,”洪金寶道;“我是說要到哪裡去抓人?”
“這種事還來問我?”屠龍真人瞄眼:“小混混一個,還要勞動我這大俠客抓人?”
“你答應過幫忙的。”
“你承認你是胖子大棵呆,我就幫你抓人。”屠龍真人斥道:“連這問題都想不出名堂?他逃走,當然會去找最親密可靠人,那就是他兒子。你盯著他兒子,不就可以等到他!”
洪金寶稍愣:“說的也對……”但自己一時全把老頭當神倚靠,反而忘了使用自己聰明才智,在被點通之際,怎能承認自己笨呢?乾乾一笑:“盯他兒子好像不必用什麼技術嘛……”
“那你還叫我幫忙?你還在吃奶是不是?”
“其實,一起去也無妨……”
“你是沒關係,我老人家可受不了你的憨腦袋!”屠龍真人訕笑著:“自己去逮人,我只答應你在找出寶藏地點之後,替你破除任何機關陣勢,其他我沒興趣。”
“也好……”洪金寶也想起留在神經老頭身邊,過的豈能安寧?分開一陣,等真正要挖寶時再請他幫忙,自是最好安排。他道:“到時候,我怎麼找到您?”
“我自會出現!”屠龍真人道:“只有我高興時才會跟人見面,你憑什麼約我?”
“是…”
“小心喇嘛僧,那傢伙準是想勾結他們。再見!”
屠龍真人說完此話,一閃身掠出百丈,再閃身,消失亂石區。老是舉止突然,說走就走。
洪金寶想喊住他都慢半拍,想從他身上再撈點什麼好處都沒輒,只有苦笑。他覺得這身功夫已了不起,但一些技巧性,例如說身法、點穴等功夫仍自一竅不通。雖然慕容寒雪答應要教,但比起老頭,總是差這麼一截。
眼看人已走失,只有待來日相見再說了。
他勉強找個小溪流,將傷口洗淨,拿出金創粉塗在上邊,隨又盤於溪邊較平坦地面,開始運功療傷。
經過幾次受傷,體內服用靈藥似乎化開不少,每運功一次,即感覺勁流加強些許,而且催動循環全身經脈亦順暢得多,這對療傷大有助益。平常須功行六週天方能將體內淤血迫散,他只要兩週天即可完成。
尤其傷口處,在靈藥自動化開後,疼痛即失,加上輔助藥粉,隨即止血結痴,不到三天即可痊癒,實是得天獨厚。
功行四周天后,他覺得血氣順暢得多,胸口不再沉痛,遂起身活動筋骨。看看天色,已近黃昏,這一折騰,竟然耗去一大白天,不知小雪子怎麼了?
想到他,洪金寶很快跳出溪谷,尋向滿山石筍區,才轉三百丈,慕容寒雪已斜面走來,雖然瞧來臉色仍蒼白,但精神卻好多了。
他見著洪金寶,欣喜一笑:“我趕去找你們,結果你們卻走了,可有找到寶藏?”
“有啊。”
“真的?”慕容寒雪莫名激動起來:“在哪裡?”
“在我褲袋裡。”洪金寶拿出被壓扁的元寶,晃向他眼前:“這麼多啦!”
“怎會?這是寶藏?”
“秦沐風又耍了我們,裡頭哪有什麼寶藏!”洪金寶自嘲笑道:“賣冰棒可能會發大財。”
慕容寒雪皺了臉,苦笑不已:“努力了老半天,又是白忙一趟。這老狐狸簡直不是人,下次說什麼再也不相信他的話了。”
忽而想到什麼:“他不是躲在裡頭?”
“他不但是狐狸,還是老鼠,會打洞,早溜了。”
“那……要到哪裡找他?”
“盯他兒子!”洪金寶道:“我研究的結果,他必定會跟秦沐龍聯絡,咱盯他準沒錯。”
這雖是屠龍真人提供意思,但他自認為在冷靜時也想的出來,自是據為己有而顯出聰明過人神態。
慕容寒雪但覺可行,立即答應支持。
時不宜遲,兩人遂往山下掠去,希望搶時間能將人逮著。
秦沐龍果真回到家中。
他時常閉門不出,就算有事,也只是在附近銅陵小鎮隨便轉個一圈即已返回。
雖然他身邊多了幾位喇嘛保護,但九宮山一事,連鬼面頭陀都敗陣下來,他對他們也沒什麼信心,所以還是少出門為妙。
但,半個月過去了。
洪金寶這要命的傢伙並沒找上門,莫非他已轉移目標?
亦或是被那武功高的要命糟老頭抓走?他似乎欠糟老頭一筆債?
為了試探,他走往較遠處,結果仍無反應,心情不由稍寬鬆起來。
經過二十日之後,他突然收到父親來信,要他赴約青陽鎮。
這實是大好消息,因為連喇嘛都在打聽他的下落,現在有了接頭,他自是不肯放棄機會。
他於是運用手段,將喇嘛甩開,還扮成傭丁,趁夜趕往青陽鎮。
他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行動,卻仍被早已盯得腰痠背痛的洪金寶和慕容寒雪發現,兩人欣喜不已,總算有了開始,小心翼翼地跟蹤下去。
青陽鎮雖離銅陵鎮只有百里,卻位於驛站口,交通發達,市集熱絡,和一般較大城市已無差別。
秦沐龍行至此地,但見車水馬龍,過往人潮如江河游魚,一副繁榮景色,而這些人大都是生意老百姓,瞧不出一點江湖氣息,自是藏匿最佳地點。
他混在人群中,有意無意瀏覽過市集,瞧見兩隻公羊在打鬥,尖角勾一處,難分難解。
穿過市集,走進一家大胃王麵攤,毫不經意地吃碗炸醬麵,隨又轉回街道,往附近悅來客棧瞧幾眼,衡量是否要住進去。
還是考慮看看走往小巷,看似花柳巷,一陣濃沉脂粉味沖鼻,他皺皺眉頭,還是往裡邊走。
還未到午時,神女都睡的甜,出來做生意者都是些過氣老女人,好幾個上來拉人,秦沐龍厭惡地甩開。
穿過小巷底部,發現一間豪華迎春閣,才剛開門,老鴇有氣無力瞄著化妝過的糟老頭,衡量口袋也沒什麼錢,懶得理他。
秦沐風反瞪她一眼,穿過小巷,從後頭走了,最後還是決定住進悅來客棧旁邊較小的東恰客棧。
跟得津津有味的洪金寶終於鑽入對街天井茶館,叫壺茶和慕容寒雪開始討論秦沐龍會在何處跟父親接頭。
“我看是在迎春閣。”秦容寒雪道:“他有意無意瞪了老鴇一眼,可能表示他並非沒錢,遲早會回來擺闊之意。”
洪金寶曖昧笑道:“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那沈採眉就是在煙花樓認識,兩人對女人窩自是熟悉得很。
慕容寒雪稍窘:“不談這,我們是在辦正事。”
“我說的就是正事。”洪金寶道:“如果地點真的在那裡,咱可要先進去打點。因為秦沐風很可能也會躲在暗處看兒子進去之後,覺得沒人跟蹤,他才會赴約。若真如此,我們要接近兩人,並不容易。”
慕容寒雪覺得有道理,遂道:“你先進去,還是我?”
“當然是你。”洪金寶摸摸肚皮:“我胖,目標太明顯,你就沒這份顧慮。”
“錯了。”慕容寒雪道:“該是你先躲進去才對,你一藏起來,可從門縫中偷看,根本不會暴露身材。我在外頭盯梢,必要時還得追人。如果你追人,他只要往後一瞧,不就猜出你是誰?”
“真的要我去?”
“不做二人想。”
洪金寶吃吃笑起:“看你倒對採眉忠心耿耿,好吧,我就再次犧牲色相,反正肚子裡頭老藏著元寶也是挺難受,就去逍遙個夠。”
“要去要快。”
“若秦沐風沒出現呢?”
“還是約在這裡碰面。”
洪金寶點頭:“好自為之,別搞砸了。”已起身曖昧直笑,躲躲閃閃地出了茶館,往花柳巷溜去。
慕容寒雪啼笑皆非,以前去妓院是裝樣子,為的是想瞞過某些人耳目以離開蘇州城,現在已無隱瞞必要,想再跨入此門卻有了窘困之意。
難道自己真的對採眉動情了嗎?還是道德規範約束了自己心靈?
他不願去想,目標緊抓那間東恰客棧,免得秦沐龍逃脫掌握。
洪金寶則一路行往迎春閣,此樓三層格局,門口燈籠滿排,點綴得喜氣洋洋帶調情,號稱青陽鎮最大妓女戶。
老鴇子一身花紅羅裙,已是五六十歲還抹得厚粉胭脂,卻掩不了額頭三道深深快成王字的皺紋,肥胖身軀顯出中年後的發福,兩眼極其勢利地挑著客人。
“這麼早,還沒開業呢!”
發現來者只是粗衣布鞋,老鴇子很不想做這筆生意。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洪金寶丟出一綻壓扁的元寶:“行情夠不夠?”
“這是真金?”老鴇子驚喜地張嘴咬向元寶,立即彈起,職業笑容大大展現:“唉呀!當然夠了,大少爺可有相好的?
要不要我幫你介紹?”
“最好不過了。”洪金寶眯眯笑:“剩下的賞你,服務好的話,還有賞。”
雖然青陽鎮不算小地方,但出手就是五十兩銀子,也是罕見之事,老鴇子笑得下巴快掉下來。立即傳呼三四位小姐接客,洪金寶為了挑地點,選了小桃紅這看來已近三十卻風韻猶存的女人。
女子堆中傳來一陣老孃吃嫩草,倒惹出串串笑話。老鴇子卻直道行家,識貨地把兩人推上三樓最舒服客房。
小桃紅雖不是此處最紅妞兒,卻因經驗老道,知道如何侍候客人。而且刻意表現的身材,仍是纖瘦雪白,和一般少女毫無兩樣。
“官爺第一次來?”小桃紅含嬌帶情將洪金寶推往床上,輕輕替他解開腰帶。
洪金寶似笑非笑點頭:“你在這裡熟不熟?”
“你說哪方面?”
“對……環境……”
“當然熟了。”小桃紅輕笑道:“我呆了快半輩子,當然熟。”
“對新來的客人一眼就能看穿?”
“應該吧!”小桃紅眼神一飛:“官爺想找人?”
“嗯。”洪金寶拿出一綻元寶,塞入小桃紅胸脯,笑道:“幫我看住第一次來的客人?”
元寶足足五十兩,冰觸得小桃紅好生舒服,她是不會拒絕收下元寶,但也該考慮是否有危險。
“只留意即可,且要保密。”
聽及保密,小桃紅正求之不得,就算拆穿,她可來個死不認帳,頓時伏向那結實胸膛,含情說道:“官爺對我那麼好,我怎能不知恩圖報呢!”
“那,先謝啦!”
“要謝我,就讓我替您服務……”
於是男歡女愛,陶醉在無邊無際幻情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小桃紅才從昏迷中醒來,少女般嬌羞竟然掛出嫩紅的臉容,她好久沒這麼滿足過,為沉緬於這美好時刻,仍自伏向男人胸脯溫存良久。
直到樓下開始熱鬧起來,小桃紅才警覺到要替男人辦事,含情地處理過後,也穿上粉紅羅裙掩門而出。
她已不想再接客,專心替男人注意陌生客人。
“夠味的女人。”
洪金寶滿意小桃紅的服務,但想及任務,也就不敢再陶醉幻境之中,匆匆穿上衣衫,靠向窗口,不時地往樓下瞧去。
老鴇子也不趕人,畢竟如此多賞銀,讓他住上一天一夜都夠本,兀自纏向小桃紅東探西問撈了多少。
小桃紅才不笨,老是以一點點回答,哄得老鴇子自以為賺得多而高興老半天。
匆匆傍晚已過。
華燈初上,生意更為興隆,鶯鶯燕燕穿梭其間,全是男歡女愛笑聲,哪還看得見神女背後辛酸一面?
洪金寶等久了,肚子已餓,遂叫來餐飯,先填飽再說。
然而就在他用餐之際,小桃紅已掩門而入。
洪金寶機警道:“有消息?”
“嗯。”小桃紅往下指:“一位客人,好像不是來找姑娘的。”
洪金寶立即推窗,從縫隙中瞧探,但見一位聳肩青衣人在和老鴇子周旋。由於過高,瞧不清此人臉孔,也不敢確定是否為秦沐龍,但那八爺般的吊肩,倒讓人覺得有幾分眼熟。
那人正是秦沐龍,他本想卸下傭丁打扮,想來教訓老鴇子,但想想自己是來此跟父親見面,何苦惹麻煩,遂還是保持白天模樣,終又被鴇子給攔下。“咱這兒姑娘一次可要三兩銀子以上,你付得起嗎?”
奏沐龍頗為生氣:“都來了,還怕付不起?”
“也不是這麼說,我是怕你捨不得,多佔姑娘便宜,我這當媽媽的可要好好照顧她們啊。”
“你這什麼話?”
“沒什麼話,大家都知道來這裡是花錢的,有錢就是大爺,不然我在這裡喝西北風去啊?”
“可惡!”秦沐龍終於忍不住,想摑這臭女人大巴掌。
老鴇子胸脯一挺:“來啊!想在這兒鬧事?看清楚這是誰的地盤,不做你生意了,來人,把他轟出去!”
一聲令下,三四名保鏢橫過來就要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