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楊小邪站在數丈外,又是黑暗中,杜小帥無法看清他的形貌,便隨亂説:
“你可是那大賭徒?”
這小子真能混,黑白一猜居然蒙中。
楊小邪哈哈一笑道:“不錯,我就是那大賭徒!”
杜小帥嘲惹:“喂!他家欠你賭債,我可不欠,你是吃太飽啦,三更半夜跑來管我的閒事!”
楊小邪怪叫道:“閒事?黑皮奶奶!你問問你抱着的那丫頭,我老人家是幹什麼吃的?”
杜小帥還真的問:“圓圓,他除了賭之外。是幹什麼的?”
李圓圓遲疑了一下,才幽幽地道:“他老人家是專愛管閒事的……”杜小帥戲謔:“啊哈,原來還是個雞婆!”
楊小邪不以為忤,反而快笑裂了嘴:“雞婆管你們這小公雞小母雞,那可是天經地義的事,真管對啦!”
杜小帥不懷好意地直冷笑,憋想:“小楊的老爸既入了這這夥一大筆賭債,把妻子兒女部抵押給他,搞得沒臉見人。如果我把這傢伙……”他正想得津津有味,楊小邪已經賊樣地道:“小公雞,你怎麼不説話了。
是不是想摞了我,就沒人向你那‘兄弟’一家討賭債啦?“哇噻!當年赫赫有名的楊小邪,果然有一套,居然能料事如神,看出人家心裏想什麼。
杜小帥被他一語道破,索性來明的:“既然你也贊成,我若不幹還真對不起你!”
楊小邪惹笑道:“你有把握能殺得了我嗎?”
杜小帥信心一百道:“地上躺的這幾個傢伙,都是不太服氣的,等會兒你可以問問他們!”
楊小邪大笑道:“好!好!你這小公雞好大的口氣,很合我老人家的胃口!
哈哈……”杜小帥怒斥道:“我卻對你很倒胃口!”突然放開擁着的李圓圓,從大桌上掠身射向楊小邪,掄起“心匕”就刺。
“心匕”果然通靈性,似乎不願殺傷此人,竟未發出劍罡。
其實楊小邪也“跳”的夠快,身形一晃,早已飄出兩丈,又癟又苦:“黑皮奶奶!跟我玩真的哪?”
杜小帥如影隨形掠至,嘲道:“不然還怕你不成?真是後知後覺!”欺身而上,“心匕”又連連攻出。
李圓圓還站在大桌上,情急叫道:“帥哥!不能殺他!不能……”杜小帥這一分神,楊小邪趁機反守為攻,徒手欺近他身旁,施展出“空手入白刃”絕技,想出其不意地將“心匕”奪下。
那知小夥子手腕一沉,反手上挑,楊小邪要不是及時撤招暴退,掌心就全被“心匕”刺穿。
雖然他保住了手掌,卻聽“卟”地一聲,衣袖已被刺破撕去了一大片。
這下他可毛了心,指着杜小帥吧道:“黑皮奶奶!竟敢耍陰的?今夜要不讓你這小公雞吃吃苦頭,你還不知道我楊小邪的……”“厲害”兩字還沒吐出,杜小帥已驚問道:“你,你就是楊小邪?”
李圓圓暗叫一聲:“糟了!”
心知這一來甭勸羅,杜小帥非來個“大車拼”!
楊小邪這才發現説漏了嘴,已暴露出身份,還過他一向不信邪:“是又怎樣?”
杜小帥瞪眼道:“哼!楊小邪,我正想不知上那去找你,想不到你自己達上門來。你讓我師父在石牀上躺了十幾年,今夜就算不殺你,也得讓你下半輩子躺着起不來!”
楊小邪不愧是楊小邪,還一派輕鬆地逗惹:“那好極了,我老人家可以躺在牀上享亨清福,讓你們好好侍候吧!”
這話杜小帥聽不出是啥意思,只以為楊小邪在耍嘴皮子,故意佔他便宜。
但李圓圓可聽得小臉兒一皺,分明是暗指杜小帥已是他未來的女婿,老丈人躺在牀上不能動彈,身為“半子”自然得盡一份孝道呀。
眼看杜小帥對楊小邪那種恨不得咬下兩口的狠樣。李圓圓就更不敢泄露身份,讓意中人知道她父親就是小小君,神龍子的另一個仇家了!
她不由報急這是什麼鳥世界,搞這種飛機讓她來受!
狂喝聲中,只見杜小帥欺身而上,“心匕”連連向楊小邪攻去。
楊小邪一身輕功身法,連閃帶避,從這張賭桌跳到那張賭桌,存心跑給杜小帥追。
杜小帥也施展出“幽靈十八扭”,決心要以“君邪手”制敵,讓楊小邪輸得心服口服。
好在賭場地方寬敞,足夠他們跑的。
倒是站在大方桌上的李圓圓,看得眼花撩亂,不知所措,一時簡直不知是好。
楊小邪邊逃邊邪笑:“小公雞,我老人家的‘跑功’,可是第一流的,到現在為止,還沒人跑得過我。今夜如果你追得上我,不用你動手,我就自己回家去躺下!”
杜小帥不信邪道:“這可是你們自己説的?”
楊小邪嘲惹:“我又沒有把女兒帶來,誰替我説?當然是我自己説的!”
杜小帥一彈耳朵,加緊猛追。
楊小邪可賊得很,繞着一張張賭桌打轉,如同走馬燈似的,看得李圓圓眼都花了。
忽聽楊小邪戲謔:“小公雞,這裏面地方太小,玩起來不過癮,咱們到外面去,我跑給你追。”
杜小帥斜眼瞄他:“好!誰怕誰?”
怪笑聲中,楊小邪已射向大門,杜小帥來不及阻攔,他已奪門而出。
小夥子為師父報仇心切,一時也顧不得李圓圓了,只向她招呼一聲:“等我呀!…”便追了出?
李圓圓正想跟去,卻聽黑暗中有人喝阻道:“不許去!”
一聽這喝聲,李圓圓不由地回身驚呼道:“爹……”黑暗中現身走出的果然是小小君,只聽他沉聲道:“你這丫頭太胡鬧了,明知咱們的一舉一動,都被人在暗中監視,竟敢單獨溜出來跟那小子見面。
萬一你落在‘一統幫’的手裏,你爹我不就玩完了!”
李圓圓愧羞地低着頭道:“爹!我,我……”小小君怒哼一聲,走上前道:
“你楊伯伯和爹還沒有老到耳朵不管用的地步,一聽隔壁你的房間開窗輕響,就猜到你這丫頭溜出去了。剛跟出來追到街口,就發現七八條你影釘上你。
奇怪的是他們一直跟到這附近,見你進來並不跟着闖入,反而轉向另一條街飛奔而去。“他換了口氣,繼續説道:“你楊伯伯跟我知道一定有問題,一路跟去,奔過兩條街,見他們縱入一箇舊宅院,竟從一口枯井下去。咱們等了一會兒,聽井下沒有動靜了,才跟着跳下枯井,發現下面有條很長的通道。”
小小君微微點了下頭道:“咱們一直摸到通道盡頭,通過一道好象被震碎的厚牆,發現是個地下密室。一到上面,你楊伯伯就認出,是‘如意賭坊’的專用賭室,他曾經跟豔國豔后金玉姬在那兒賭過,咱們才確定是置身在‘如意賭坊’,原來這兒與那舊宅有秘道可通。”
頓了頓,他又道:“那七八個傢伙倒很沉得住氣,一直守伏在暗中按兵不動,靜靜偷聽着你和那小子説話,當然咱們也聽到了。直到你們……”李圓圓窘迫地叫了聲:“爹!……”小小君乾咳兩聲,總不成拆自己女兒的台:“他們一發動,你楊伯伯和我就商議好,先觀察一下那小子的身手和武功路數,必要時再現身出手相助。
那知那小子真有兩把刷子,根本不須要咱們出手,就把地上這幾塊廢料擺平了。
所以你楊伯伯決定先現身,把那小子引開,好讓我把你趕快帶走。誰知他一時説溜了嘴,竟暴露了身份,這下事情就比較麻煩啦!”李圓圓擔心道:“爹,如果他知道你是誰,恐怕……”小小君也莫法度:“走一步算一步吧,暫時你不能再見杜小帥了,咱們今夜就離開蘇州!”
李圓圓一聽心都涼了半截,淚光閃動道:“可是,爹,女兒……”小小君卻不由分説,一把拖了她就走。
楊小邪“跑功”真是舉世無雙,絕不是亂吹的。杜小帥要想追上他,那可差得遠呢!
追了幾條街,早已不見楊小邪的人影。
杜小帥仍不放棄,誓死達到目的,非找到不可,最後,只好打八折,先趕回“如意賭坊”和李圓圓會面再説,那知李圓圓己不知去向。
這一來小夥子的方寸大亂。
既不知道是不是他去追楊小邪時,被“一統幫”的人趁虛而入,闖來將李圓圓劫持而去。
也不知他們下榻那一家客棧、設法子趕去看看她是否已經回去了。
當然,這兩種情況都有可能。
如果是為了他只顧去追楊小邪,把她單獨留在那裏不顧,使李圓圓生氣了,一賭氣自己回去,那倒還是好的。萬一真落在‘一統幫’手中,就有夠慘啦!
從“一統幫”着手是不太可能,而蘇州城內的大小客棧恐怕不止百家,深更半夜又上那裏找去。
但杜小帥想到,如果李圓圓沒有回客棧,那就是出事了,必須通知她父親,共商營救之策,這點一定得做到。
若是李圓圓已安然回客棧,他也就沒事了。
這種事可耽擱不得,就算全城有上千家客棧,那也得一家家去“拜訪”。
幸好只問了十幾家客棧,終於問出他所形容的四位旅客,一個穿着隨便,一個身穿華服的兩中年,帶着一個少女和小姑娘,住在後跨院的三間客房。
杜小帥暗爽在心,覺得自己的運氣還是不錯的,起碼不是第九十九間才問到。
但深更半夜不便去敲開門,李圓圓是沒關係,驚動了她老子,不被迫殺才怪!
這時他倒沒想到,李圓圓他們怎會跟楊小邪在一起,一心只想到她平安無事。
歪頭想了半天,佯稱時間太晚,等天亮後再來訪,向睡眼惺鬆的夥計告了擾離去。然後從街邊繞至後院,施展輕功躍上牆頂,向後跨院裏一看,幾間客房的燈火全滅,沒有絲毫動靜和聲息。
杜小帥歪點子還怕沒有?模仿九宮鳥連叫了幾聲。
在他想,李圓圓如果剛回來,絕不會上牀就熟睡,聽見鳥叫聲必會出來查看。
要是她沒回來,楓兒聽到了也不會閒着。
就算驚動李圓圓的老子,得知他是為了女兒失蹤而來,也不致於追殺吧?!
那知等了片刻,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杜小帥覺得有問題了,急忙又繞回客棧前面,“砰砰砰”地敲開了門。
夥計一見又是這小夥子,臉揪成一團道:“怎麼又來了,你是不是存心不讓我睡覺?”
杜小帥早已掏出個十兩重的銀錠,往夥計手上一塞道:“對不起,我有急事見他們。請帶我去他們房間。”
有錢還有什麼問題?
夥計見錢眼開,忙眉開眼笑地恭應着,回身取了櫃枱上的燭台在前帶路,領着杜小帥來到後跨院。
杜小帥上前敲了幾下房門,沒有反應,立即伸手一推,房門竟應手而開。
這間房是李圓圓和楓兒住的,進去一看,主樸兩人都不在,小夥子看得癟笑不已,退出去敲隔壁的房讓,也是無人回應,房門輕輕一推就應手而開,房內無人,卻見桌上放着一個銀錠,顯然是留作房錢的。
緊領的那間是楊小邪的,根本就不必去看了。
跟進房的夥計不禁驚詫道:“怪事!怪事!他們幾位回來後就沒有出房,怎麼會都不見了?”
杜小帥賊眼亂轉,看出他們是從窗口走了,卻搞不懂幹嘛要匆匆而去。
人跑啦,他只好離開客棧,又癟又苦地趕回舊宅。
不料悄悄溜回房中,卻見楊心蘭坐在牀邊生着悶氣!
杜小帥苦出汁來,忙上前道:“兄弟,你……”楊心蘭冷哼一聲道:“我就知道,你會溜出來去找那個姑娘的!”
他猛彈耳朵,糗道:“不是哪,我是……兄弟,你猜我遇見了誰?”
楊心蘭白了他一眼道:“我怎麼知道!”
杜小帥睨眼斜笑:“我遇見了楊小邪!”
楊心蘭吃了一大驚,要不是坐的很穩,差一點滑跌到地上,急問道:“你在那裏遇見他的?”
杜小帥一時不知該從何説起,如果一五一十照實説,又怕這位“兄弟”為他姐姐抱不平亂找碴,乾笑着:“是這樣的,我睡不着,愈想俞覺得‘如意賭坊’突然關門很可疑,就決心獨自去仔細察看一下。果然不出所料,我才進入呢,就被暗中守伏的七八個圍攻,也不知是他的武功太低,還是我太行了,沒兩下就被我用‘心匕’打發了。不料就在這時候,又冒出一個人來,竟是日間見到的那個大賭徒……”楊心蘭那能等他從盤古開天闢地講起,截口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就是楊小邪?”
杜小帥瞄眼道:“難道你不知道,贏了令尊一百萬兩銀子的兩上大賭徒,其中一個就是楊小邪?”
楊心蘭那裏能説實話,不被削皮才怪:“當然不知道,如果知道不就告訴你了!”
杜小帥懷疑的瞄了她一眼:“是這樣礙…”楊心蘭急切追問道:“後來怎樣了?”
杜小帥訕邪道:“咱們一見面就動上了手,那傢伙武功不怎麼樣,還有夠死不要臉的,自奈誇他楊小邪的‘跑功’天下無敵,如果我能追上他,不用我動手為師父報仇,他就自己回去躺在牀上過下半輩子。”
楊心蘭“哦”了一聲,緊張兮兮道:“你追上他沒有?”
杜小帥糗笑:“你娘咧!這傢伙‘跑功’真不是蓋的,我追出去,追了幾條街不見他的人影子”。
楊心蘭這才如釋重負,鬆了口氣,問道:“他知不知道你是誰?”
杜小帥瞪眼:“這傢伙老奸巨猾,本來還隱瞞身份,説他是‘大賭徒’,後來説溜了嘴,我才知道他就是楊小邪。當時我就説要為師父報仇,縱然殺不了他,也得讓他躺在牀上過下半輩子。他一聽我這麼説,當然知道我是神龍子的徒弟了。”
楊心蘭突然感到心煩意亂,一張臉都揪起來了。
杜小帥比較遲頓的,沒有發現,接着又道:“當時我追丟了他,心裏很不服氣,就到各大小客棧去找,居然被我找到了……”楊心蘭猛然回過神來,乾笑着:
“你們又動上了手?”
杜小帥猛搖頭憋道:“沒有,等我趕去時,連那李姑娘父女,和那小丫環也逃走了,你説是不是很奇怪?”
楊心蘭當然知道問題出在那裏,故意想了想道:“大概他們知道你跟楊小邪有仇,而他們又是走在一起的,怕惹上麻煩,所以趕緊溜之大吉吧”。
杜小帥抽翹嘴角道:“説的也是,我告訴過李姑娘,決心要為師父找楊小邪和小小君報仇的事,她自然會告訴她父親……可是,難道他們父女都不知道,跟他們走在一起的就是楊小邪?這也太丟了吧!”
楊心蘭趁機中傷情敵:“也許那位李姑娘別有居心,故意瞞着你哦!”
杜小帥回想當時的情形,李圓圓似乎吞吞吐吐的,心裏不由大癟,又道:
“對了,當時他説他是專喜歡管閒事的,我説我的事他管不着,他還要我最好問問你,看他管不管得着,這話是什麼意思?”
楊心蘭暗罵老爸一聲,隨機應變道:“這還不懂嗎,我爹欠了他一百萬兩賭債,連妻子兒女都押給他了。咱兩是結拜兄弟嘛,你能不管我啊!”
杜小帥抽抽嘴角,微微點頭道:“説的也是……可是,橋歸橋,路歸路,總不成你老爸欠他錢,我師父的仇就不報吧!”
楊心蘭瞄眼道:“如果我老爸的賭債他不要了呢?”
杜小帥這下可頭大啦!
師父的大仇不可不報,結拜兄弟的困境又不能不甩,又癟又窘:“這,這……”楊心蘭嘆笑:“帥哥,船到橋頭自然直,別傷腦筋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成全你,絕不會讓你為難的!”
杜小帥在牀邊上,拉着她的手:“兄弟,有你這句話,我也會有分寸,不致幫得太絕的。記得老哥哥和乾孃,甚至李姑娘也勸過我,勸我不要意氣用事,太沖動,最好能查明當年的事實真相,再採取行動。説也奇怪,今夜當我知道那個人就是楊小邪時,我手上正握着‘心匕’,就想幹掉他,但卻發不出劍罡,否則他早投胎去啦!”
楊心蘭聽得嚇一跳,卻又暗爽:“帥哥,‘心匕’是有靈性的,能隨持有它的人心意而動,這表示你心裏並不真正想殺楊小邪,對不對?”
杜小帥猛彈耳朵:“當時我確實不想給他死……咦,你的手怎麼這樣冷?”
楊心蘭乾笑兩聲,將手抽回,站起身道:“帥哥,該你接班了,我要回房去睡大覺了。”
杜小帥點了點頭道:“你去睡吧。”
楊心蘭走到房門口,忽然回身問道:“帥哥,你回客棧去過了?”
杜小帥本能地想説“沒有氨,但低頭一看,身上穿着“證據”。惹笑:“我去換了衣服,以免被人發現,誤以為我是丐幫的人,把這筆帳記在丐幫的頭上。”
頂會蓋的!
楊心蘭卻又問道:“那你的‘斷魂劍’呢?”
杜小帥這才猛然想起,心中癟笑不已,他把‘斷魂劍’交給了李圓圓了!
糗笑:“噢,噢,我帶着‘心匕’,用不着長劍,就把它留在客棧。”
楊心蘭有意無意地道:“明天最好去把它取回來,那可是你乾孃送的,萬一……”一聽提起柳苔青,現在也不曉得怎樣了,杜小帥心情就壞了。
杜小帥也不再多説,走出了房。
杜小帥目送她離去,仍然坐在牀邊,開始在傷腦筋。
回想日,在海上遇救後,本來跟李圓圓主僕有説有笑,聊得很開心。但是,當他一説出找楊小邪和小小君,為師父龍駝子報仇,這少女就突然變得沉默寡言起來,只比啞巴好一點。
當時他並不在意,更沒有放在心上,只是覺得主女的情緒,有點象氣象報告“晴時多雲偶陣雨”而已。
但現在回想起來,可就愈想愈不對勁了。癟想:“小楊可能真的不知道楊小邪的真實身份,以為他只是個大賭徒,但李圓圓的爹跟楊小邪如此接近,難道他們父女也不清楚他是誰?”
想到這裏,出現了一個問題:是李圓圓的爹沒有告訴她,大賭徒就是楊小邪,所以她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不説出他的身份?
尤其今夜在“如意賭坊”,楊小邪突然出現,杜小帥還問過李圓圓,她仍然沒有指出突如其來的這個人就是楊小邪!
究竟為什麼?
杜小帥究竟不是笨蛋,猛然若有所悟,幾乎失聲叫起來,伸手一彈耳朵,愣苦癟笑:“難道……難道她爹就是小小君?!”
※※※
蘇州城內,城南一座佔地甚廣的巨宅,名為“醒園”,它的主人便是退休御史蘇大人。
老御史告老還鄉已多年,平日深居簡出,閉門謝客。地方官吏富紳想結交,一概不見,安安靜靜地享受晚年清福,誰也不甩。
但他不知招誰惹誰了,近日突然闖來了一批凶神惡煞,把全宅上上下下,男女老少三十餘口,殺得清潔溜溜一個也不剩。
一夜之間,巨宅便被“一統幫”鳩佔雀巢,成了他們設在蘇州城內的臨時總部!
這時,一間佈置如千金小姐香閨的房間裏,象牙牀上躺着個全身肌膚赤裸,僅穿了條“丁字褲”的年輕小夥子,由四名衣衫單薄的少女隨侍在側。
小夥子年紀只有二十出頭,五官端正,濃眉大眼,稱得上“帥哥”之流,只是臉上帶有一股邪氣。
而他一身結實的肌肉,如果參加健美比賽,準可拿個冠軍。看在那四名少女眼裏,簡直要流口水,稱着剝葡萄往他嘴裏送時,忍不住在他身上摸摸弄弄,幾乎“愛不釋手”。
美中不足的是,小夥子左肩上敷着一堆黑不黑,黃不黃,帶有一股腥臭味的草藥,看來是掛彩了。
側身坐在牀邊的一名少女,一不小心碰到了小夥子的傷痛處,被他一把推得跌了開去:“賤人!怎麼這樣笨手笨腳的?”
那少女嚇得魂不附體,忙不迭爬起,跪在牀前怯生生道:“少爺,對不起,婢女不是有意的……”小夥子怒哼了一聲道:“笨得象豬一樣,罰你喝尿一大杯,快去拿杯子!”
少女一聽臉都綠了,但不敢抗命,只得恭應一聲:“是!”還真的站起身來,去桌上拿了只茶杯。
小夥子撐聲坐起,剛站下牀,那少女拿着茶杯上前蹲着,準備接尿之際,突見一名身穿華服,臉上卻截着黑布面罩的人走進來。
他一見小夥子站在牀邊,便笑問道:“可以起牀了!”
小夥子不好意思當着此人撤尿,忙拱手恭恭敬敬叫了聲:“義父!”
蒙面人微微點了下頭,把手一揮:“你們都退下去吧!”其他三人忙恭應而去,蹲着的少女見小夥子點頭示意,才如獲大赦,急忙站起來匆匆出房。
蒙面人看見小夥子臉色,笑道:“好多了吧!”
小夥子恭然應道:“多謝義父關心,差不多了,只是還有點痛。”
蒙面人嘆口氣道:“唉!想不到老巫婆的‘紅花血指’,比傳説中更厲害。
只怪咱們的消息不夠靈通,事無竟未查明,守在那裏的老叫化竟是當年的‘紅花娘子’洪蔽,才讓你吃了這麼大的苦頭。”
小夥子不忘拍馬屁:“幸好孩兒託義父的洪福,才能大難不死,撿回了這條小命。”
蒙面人沉聲道:“這回不是你命大,而是老筮婆也同時中了你一刀,擊中你時功力已大減。否則我就算有華倫和扁鵲的醫術,也救不了你的命啊!”
小夥子笑得有點苦,恭聲道:“義父請坐!”
蒙面人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作個手勢,示意小夥子也坐下後,沉吟一下道:
“一刀,你是我手裏的一張王牌,本來不到必要的時候,我是不打算讓你曝光的。
但最近的對手都不是省油燈,偏偏各堂和分舵的那些飯桶,連連受挫,沒有替我辦好任何一件稱心的事,連楊小邪和小小君的女兒都抓不來!”
哇佳佳!原來這受傷的小夥子,正是宋一刀喔!
蒙面人又是誰呢?
哈哈,他老兄就是那“攪和大王”,搞得天下武林大亂,人心惶惶,又偏受故作神秘,不敢以真面目讓人家看的“一統幫”幫主!
他頓了頓,似在看看宋一刀的反應,接着又道:“最近你很威風,果然一出馬就替我接連辦了幾件漂亮事,先挑了茅山派,又消滅了‘飄花官’。
再馬不停蹄地趕去協助幾位堂主,攻佔了‘黃花島’。哼!這一來可讓天下武林知道,不歸順我‘一統幫’是什麼下場了!哈哈,哈哈……“宋一刀不僅刀法好,馬屁功夫更是一流:“孩兒只不過是奉命行事,一切全靠義父神機妙算,運籌有方。”
幫主聽了有夠爽,又狂笑了幾聲,喜道:“我知道這幾件事你辦得很辛苦,本來打算讓你好好休息一陣,養精蓄鋭,以便應付十一月十三日,濛濛谷的大場面。誰知你昨日一回來,就得知你妹妹找你的消息,瞞着我私下闖去……”宋一刀接道:“孩兒當時急於想見小妹,心想這是孩兒的私事,才未敢驚動義父。”
幫主笑了笑道:“我不是責怪你擅自行動,只是心痛你捱這一掌,差點把命送了。其實,在你回來之前,這花招他們已經玩了兩三天,我已看出是個陷井,所以下令大家不許輕舉妄動,根本就不去理會。”
宋一刀詫異道:“義父,孩兒有一點不明白,茅山派和‘飄花宮’得手後,孩兒是遵照您老人家的指示,為了要響知名度,留下‘一刀’二字,對方怎會知道孩兒姓未?而且,這陷分明是為孩兒一人而設,量他們又怎會找到我小妹,利用她誘使孩兒上門去呢?”
幫主沉聲道:“哼!咱們幫中一定有內奸卧底!”
宋一刀皺起眉頭道:“可是,孩兒跟小妹失散已好幾年,最近曾回吳興老家去找過她,誰知她早已不知去向,所以昨日回來,見街上那些小姑娘和小叫化,穿的白袍上寫着小妹找我,孩兒問明地址:急忙回來向義父覆命後就趕了去,根本沒有想到那是個陷井。但問題是,孩兒有個失散多年的小妹,這事在義父面前都沒有説過,卧底的內奸又怎會知道?難道是他會算啊!”
幫主沉思一下道:“這……我一時倒地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了。這也怪我一時疏忽,昨日你回來,我是看你太辛苦了,想先讓你好好休息一下,再把這件事告訴你。沒想到你已經知道了,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就溜了去。
好在你沒有意氣用事,中了‘紅花血指’就即刻趕回,否則……這真是不幸中之大幸,而且還為我除掉了一個心腹之患!哈哈宋一又把肩頭一皺道:“不過老巫婆中了孩兒那一刀時,孩兒也中了她的‘紅花血指’,功力未能隨刀全力發出,不知那一刀是否足以致命。”
幫主安撫道:“不用為這個操心,我已經派人去探聽消息了。你只須好好安心養傷,等你傷好之後,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任務吶。”
宋一刀眨眼道:“是不是要孩兒去收拾杜小帥?”
幫主斷然道:“不!那小子必須留給我親手殺他!”
宋一刀恭應一聲,追問道:“那是什麼任務?”
幫主冷森森道:“除掉楊小邪和小小君!”
宋一刀詫異道:“義父,這兩個人您不是打算收為已用嗎?”
幫主怒哼一聲,氣憤道:“只怪派出的那一批批飯桶,始終未能把他們兩個的女兒抓來,還損失了不少人,所以無法逼他們就範。近日他們居然來了蘇州,擺明是衝着”一統幫“來的。昨日我已派人送信警告,但他們好象根本不管……”
正説之間,匆匆闖進來個少女,執禮甚恭道:“啓稟幫主,‘地堂’鄭堂主求見。”
幫主把頭一點道:“帶他進來!”
少女恭應一聲,出房去帶進來個相貌平平,打扮成小販的中年人,他便是“一統幫”中,六大堂主之一的:“地堂”堂主鄭風。除幫主與副幫主之外,地位僅次於四大護法,在幫中已經算是很威風的人物了。
但他見了幫主,可就矮了半截,忙不迭上前單膝一屈跪下,低下頭恭聲道:
“屬下鄭風叩見幫主,願幫主武功蓋世,鹹名長存,一統天下武林!”
幫主也不叫他起來,樣子比拽的道:“有什麼消息?”
鄭風仍然低着頭道:“啓稟幫主,負責監視楊小邪他們所住客棧的八人,昨夜失去連絡,不知去向。屬下今晨即派人分頭找尋,發現他們全都死在‘如意賭坊……”幫主一聽,頓時驚怒交加,大概臉不黑也綠了,可惜戴着面罩看不到這精彩鏡頭。只見他一掌重重拍在桌面上,震得桌上茶虛比賽跳高,怒斥道:“該死的飯桶!”
鄭風嚇得魂不附體,連連磕頭如搗蒜地道:“是是是,屬下該死,屬下飯桶,屬下無能……”幫主喝問道:“楊小邪他們呢?”
鄭風忙道:“屬下得到消息,立即親自趕去那家客棧,才知道他們昨夜就溜了。聽夥計説,深更半夜有位年輕公子哥兒去找他們,找開房門才發現……”幫主怒不可遏道:“鄭風,你辦的好事!”
鄭風又連連磕頭道:“屬下無能,屬下飯桶,屬下該死……”幫主怒哼道:
“既然該死,你還不快些自行了斷?!”
玩真的?!
鄭風大驚,加緊連連猛磕頭,求饒道:“幫主洪福齊大,幫主饒命……”幫主霍地站起,飛起一腳,踢中鄭風眉心。
只聽一聲慘叫:“啊!……”鄭風上身向後一仰,已是頭蓋骨整個碎裂,跪着仰面倒斃,卻未見流出一滴血。
恭立一旁的少女見狀,早已嚇得兩腿一軟,癱在了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就連殺人象磕瓜子輕鬆的宋一刀,看在眼裏也不禁心中一涼,畢竟鄭風是自己人,且位居六大堂主之一啊!
正在這時,又一名少女匆勿奔人,一見鄭風的死狀,嚇得呆若木雞,竟忘了進來是要幹什麼的。
幫主根本不當回事,喝問道:“什麼事?”
那少女這才回過神來,結結巴巴道:“啓……啓稟幫……幫主,‘天堂’……
段堂主……求……求見……”幫主哼一聲道:“帶他進來!”
那少女恭應一聲,忙不迭出去帶進個“武大郎”似的中年,想必就是“天堂”堂主子。
他倒是對這種場面看慣了,有什麼好稀奇,只瞥了鄭風的屍體一眼,就上前單膝一屈跪下道:“屬下段威叩見幫主,願幫主武功蓋世,威名……”不等他念經似地背完,幫主已逕自坐下,不耐煩道:“好啦,好啦,有什麼事快説吧!”
段威恭應一聲道:“啓稟幫主,屬下已經查明,那舊宅裏不但藏着化裝乞丐的老尼姑,還有個小叫化,一個可能是楊心蘭那丫頭,另一個就是杜小帥!”
幫主詫異道:“怪事!那兩個小鬼,怎會跟當年的‘紅花血指’搞在一起了?”
宋一刀急問道:“那個叫宋妙妙的姑娘,是不是真在那裏?”
“這……”段威怔了怔,一見幫主正用手指因敲着桌面,似在向他暗示,忙會意道:“這就不太清楚了。”
幫主對這回答很滿意,嘉許地微微點了點頭。
宋一刀卻站起身來道:“義父,孩兒想親自去……”幫主斷然道:“不行!
你的傷勢還沒好,而且我已告訴你了,杜小帥那小子必須由我親手殺他!”
宋一刀又恭應一聲:“是!”
幫主把手一揮道:“段威,把這飯桶的屍體帶走!”
段威恭應一聲,上前扛起鄭風的屍體,跟隨在幫主身後向外走去。
宋一刀恭送至房門口,望着幫主的背影,不禁奇怪地想:“為什麼義父一定要親手殺杜小帥?”
而幫主在走遠之後,才輕聲警告段威道:“宋姑娘的事,誰要走漏一點風聲,就跟鄭風的下場一樣!”
段威連聲恭應道:“是!是!”
聽幫主的口氣,難道宋妙妙已落在他手中,卻瞞着宋一刀,那是為什麼?
傷腦筋!
樹倒猢猻散,宋妙妙這“大姐頭”來個“失蹤記”。這批“幼齒”的就不知道要叫誰“姐姐”啦,也沒得生意好做。
杜小帥為了救人命,可以當“捐血中心”。但對這批蹺家的小姑娘,他可不能開“收容所”,長期把她們收留在這裏吧。
他只好拿出一筆銀子,發放“遣散費”,每人一百兩,外帶規勸一番,叮嚀她們要趕快回家去。
如果發現她們不聽,自甘墜落,仍去“重操舊業”。嘿嘿,那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帶到荒效野外去,挖個土坑活埋!
當然,這話只是唬唬小姑娘們罷了,那能真的玩出人命來。
不過小姑娘們還真給唬住了,而且還有一百兩銀子可拿,一個個歡天喜地的離開了舊宅。
這一來,杜小帥身上的銀票雖花去不少,但至少把她們的問題解決,可鬆了一口大氣。
現在剩下的,是要解決他們老少三人自己的問題了。
“一刀”的身份已可確定,果然是宋妙妙的哥哥宋一刀,也就是那武功極高,心狠手辣的職業殺手。
洪薇甚至可以肯定,這宋一刀就是當年“瘋刀”的弟子,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老的沒得拼啦!
楊心蘭則煩惱多多!
杜小帥已經跟她老爸照過面了,雖然還不知道她跟楊小邪是父女,但今後兩人只要一照面,那準有好戲看,非來個“大車拼”不可!
更氣人的,是看出杜小帥對李圓圓的感情,要比對她以女裝出現時“來電”
多了。
如果杜小帥知道,她們兩人是楊小邪和小小君,他師父的兩大仇人之女,那可真是有的瞧了!
楊心蘭覺得一個頭二大……不,八個大啊!
杜小帥則魂都“茫酥酥”的,滿腦子都在想李圓圓。
想着她仙女下凡般的容貌,婀娜多姿的身材,以及她那甜美的笑容和熱吻……
更想着她的老爸,究竟是不是小小君?
老少三人“各懷鬼胎”,把那批“幼齒”遣散後,立即開了個“三巨頭”會議。
長幼有序,洪蔽年長最先發言,認定種種跡象顯示,“一統幫”幫主仍在蘇州城內潛伏,極可能有什麼重大陰謀或事故,非他親自坐鎮指揮不可。
她已決心跟對方一拼,不把那傢伙揪出來幹掉,她實在有夠不甘心的。
杜小帥把耳朵一彈,笑的賊:“咱們不用象無頭蒼蠅一們亂撞,我有辦法要他們找上門來。”
楊心蘭捉笑:“是不是還用‘尋人啓事’那一套,這回找的是‘一統幫’幫主某人?”
杜小帥黠笑道:“差不多哪,不過你得辛苦一趟,快去把那批小叫化找來,愈多愈好,告訴他們管吃管住,每天還有五兩銀子可拿。”
楊心蘭嗔笑:“你瘋啦?想在這裏開救濟院,還是另創一個丐幫?”
杜小帥正經八百地:“我要把這裏變成‘一統幫’!”
楊心蘭詫愣了眼:“帥哥,你想搞什麼飛機?如果是發燒,最好去買一包退燒藥!”
説着,還伸手摸摸小夥子的額頭——不燙嘛!
杜小帥笑得甚惹人:“你先別問,快去把人找來,到時候你就知道啦。”
楊心蘭瞄向洪蔽:“師父,這……”
洪薇似乎已料到杜小帥打什麼主意,笑了笑道:“你就照他的意思做好了,反正他身上還有不少銀票,騷包光了再説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