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亮,已進入句容縣城。
杜小帥愈想愈窩囊,老叫化要他帶楊心蘭去金陵遊山玩水,他都不幹,拽的象二百五似的。
結果楊心蘭給氣跑了,換了“楊弟”來,現在他卻成了車把式。
這是什麼世界嘛!
小夥子心裏有夠嘔的,只有拿拖車的馬兒出氣。
手中長鞭連揚,“啪,啪”地抽在馬背上,車便風騁電馳地飛奔。
忽聽身後的小窗敲了兩下,傳出楊心蘭的聲音道:“帥哥,師太説聽出車軸聲音不大對勁,教你慢一點。”
杜小帥沒好氣地應了聲:“知道啦!”不但未將車速減緩,反而用力連抽兩鞭,使馬車更加速飛馳起來。
訕嘲:“你娘咧,最好車輪脱落,摔你們滿地找牙,然後大家用兩條腿走路,誰也別坐在車上享受!”
身後的小窗又敲了兩下,楊心蘭憋着笑意:“帥哥,帥哥,師太説你火氣不小,是不是心不甘情不願?”
杜小帥一氣之下,把繮索猛一勒,只聽馬兒一聲長嘶,兩隻前蹄離地直立起來,車也同時停下。
這一個緊急剎車,使車內的楊心蘭,幾乎被衝到車外。
慈雲師太卻急施“千斤墜”老神在在,紋風未動,還伸手扶了楊心蘭一把。
杜小帥覺得好象衝了點,急忙跳下車,繞到車後開車門,憋笑:“失禮,失禮,你們有沒有受傷……”楊心蘭狠狠白了他一眼:“帥哥,你是不是存心害死我和師太?”
慈雲師太笑着打圓場道:“好啦,小楊,人家既然陪了不是,咱們也沒受傷,算了吧。”
楊心蘭揉揉鼻子,瞄眼:“黑皮奶奶,有什麼了不起,換我來趕車就是了嘛!”
杜小帥見她真生氣了,乾笑着:“楊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楊心蘭根本不甩他是故意還是”條岡“(有心),怒哼一聲跳下車,繞向車前走去,跳上了趕車的座位。
慈雲師太笑道:“換換班也好,小帥,上車吧,我有話問你。”
杜小帥彈了彈耳朵,糗着,只好上了車,關上車門。
慈雲師太從前面小窗口,向楊心蘭交待道:“走吧,咱們不要進句容縣城,繞道出了大茅山,再找地方歇腳。”
楊心蘭應了一聲,便一手提起僵索,一手執起長鞭,“啪”地抽在馬兒身上,車又向前奔馳起來。
這回輪到她心裏不爽了,衰的當然還是那匹馬兒,成了她的出氣筒子,身上猛捱鞭子。
馬車疾馳中……
車內的慈雲師太卻一言不發,閉目打坐,似乎忘了車上還有個杜小帥。
小夥子終於憋不住問道:“師大,你不是説要問我的嗎?”
慈雲師太仍然閉着眼睛道:“算了,明知你不會答應的,我又何必多此一問”
杜小帥弄笑:“真鮮!你老人家還沒問,怎麼就知道我的答案,又不是我肚子裏的蛔蟲。”
慈雲師太不以為忤,緩緩睜開雙目,呵呵笑起:“那我問你,你願意拜我為師嗎?”
杜小帥揪着包子臉,笑得有點苦:“這……師太,我已經有了師父了埃”慈雲師太不屑道:“哼!你那狗屁師父,能傳授象我一樣的武功嗎?”
杜小帥不爽道:“師太,我師父的武功雖然沒有你老人家好,但總是我師父,你怎麼可以罵他是狗屁……”慈雲師太臉色一沉道:“罵他狗屁已經是客氣的了!
小子,你給我記住,從今以後,不許再叫我師太,我已經不再是慈雲師太了!”
杜小帥抿嘴道:“那你是……”差一點就溜了嘴,問他是什麼東西,幸好及時改了口:“是誰呢?”
慈雲師太冷聲道:“我是紅花娘子洪薇,五十年前的江湖七大魔頭之一!”
杜小帥並沒有被這名號嚇倒,搔搔耳朵,露出那帶有幾分稚氣的黠笑道:
“我總不能叫你大魔頭吧!”
慈雲師太居然被他逗笑了:“你喜歡這樣叫,我倒不在乎,反正以前人家都是這樣叫的。不過,如果你願意拜我為師,那就得叫我一聲好聽些的。”
杜小帥想:“要我拜你這個大魔頭為師?門兒都沒有!”
但他嘴上卻沒有説出來,傷感情嘛!
其實,他不必臭美,人家根本就沒打算收他做弟子吶!
慈雲師太接着故意問道:“難道你不想學‘紅花血指’?”
杜小帥抽抽嘴角,弄笑道,“這個嘛……楊弟怎麼説?”
慈雲師太道:“她當然願意,這種天下無敵的神功,誰不想學。不過,她必須先‘自宮’……”杜小帥剛從山中出來,落伍得很,沒聽過這新鮮名詞,乾笑道:“自宮?”
慈雲師太年紀一大把,沒啥説不出口的,毫無顧忌地解釋道:“‘紅花血指’是一種極陰的武功,只宜女子練,如果男子經,必須盡去剛陽之氣,先行‘自宮’,也就是割去男性的……”不等她説完,杜小帥已截口訕笑:“什麼?!楊弟已經同意了!”
慈雲師太微微點了下頭,捉笑:“這可是她的造化,小子,你快拿定主意吧。
錯過了機會,你再等三個輩子,恐怕也遇不上這種機緣啦!”
杜小帥一聽,差點沒跳起來,衝至車前,伸手在小窗口旁連敲幾下,口中叫道:“停!停!停一下!”
楊心蘭不但不停,反而揚鞭連抽,轉過頭謔嘲:“幹嗎要停?如果要噓噓,你就憋一會兒吧!哈哈……”楊心蘭斥笑着,揚起長鞭連抽,馬兒四蹄飛奔,車使風聘電馳起來。
馬老,車舊,跑起來卻依然威威凜凜,勇往直前。
尤其這一段路面寬敞平坦,又帶有坡度,流行飄車是不是?這就飆給你看!
楊心蘭飆得樂不可支,把一切煩惱都甩到腦後,心裏感到無比的爽,情不自禁地站起來,口中連連怪叫:“幽乎!幽乎!……”這下可好啦,樂極生悲拉!
只聽車軸發出一連幾聲異響,“咔滋……咔滋……”接着“咻……”地一聲,車輪竟脱軸飛出,如同飛輪般向一旁滾了開會。
車身一個大震,幾乎把楊心蘭彈跳摔出。幸虧她及時蹲下,伸手一把抓住座旁的扶手,否則就死得很難看羅!
脱軸的是車前左邊輪子,車身頓時成了傾斜狀,但車速並未減慢下來。
車內的慈雲師太情知不妙,剛好她坐在左邊,急忙起身跑到右邊,同時施展“千斤墜”功夫,使車身保持平衡,以免傾翻。
夠厲害!這老尼姑真不簡單,居然能使三個輪子的馬車照跑不誤。杜小帥又衝到小窗口大叫道:“楊弟,快停呀!”
楊心蘭已嚇得東倒西歪,手上抓着的繮索,早已不知飛到那裏去了。
幸好鬼點子多的是,嬌軀一縱,飛撲上馬背,雙手的抓住兩隻馬耳,猛然一提。
嘿!想不到這一手還真管用,馬兒被提得脖子一仰,雙蹄離地直立起來,車也停下來了。
杜小帥從小窗口看在眼裏,真替她捏了把汗,直到車停下,小夥子才鬆了一口大氣,訕邪:“你娘咧!大哥’,你是在表演特技,還是玩命哪??
楊心蘭氣得臉都綠了,憋心:“我都嚇得半死了,你這小子居然還在糗我!”
一氣之下,瞪眼:“玩命也是玩我自己的,要你管?雞婆!”
杜小帥被頂得歪了臉,正要回敬她兩句,見慈雲師太已推開車門下了車,只好也跟下去查看。
車還好好的,只是車輪脱軸,已不知飛到那裏去了。
杜小帥看了,懶懶地道:“我去把車輪找回來。”
剛要朝來的路上跑去,就被慈雲師太叫住:“不用去找了,咱們用走的吧。”
杜小帥本來就只是隨便説説,這下可樂了,憋想:“你娘咧!走路就走路,誰怕誰哦?”
楊心蘭也跳下了馬背,走過來道:“師……師父,咱們既然用走的,就不必繞遠路,直接走山路穿過大茅山,那反而近多了。”
她本來是順口叫“師太”的,突然改口稱“師父”,聽在杜小帥耳裏,臉都掀起來了,似乎很不以為然。
不料慈雲師太也把眉頭一皺:“唔……山路是近捷不少,不過,大茅山是‘茅山派’的地頭……”楊心蘭年歲小小,卻是包打聽的,接口道:“師父,‘茅山派’早已名存實亡,聽説它的創始人……”嗤嗤笑道:“噢!師父,赤發老道太乙上人,不就是當年的七大魔頭之一嗎?”
慈雲師太微微點頭道:“不錯,普天之下,被‘紅花血指’擊中而能不死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他!”
楊心蘭弄笑:“師父跟茅山道士交過手?”
慈雲師太道:“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當時連我在內,北三南四,一共七人,被江湖中稱為七大魔頭。雖然這只是惡名,並不光彩,咱們七人卻要爭個排名第一,相約在仙霞嶺一決高下。結果北方來的三個魔頭,全部喪命在我的‘紅花血指’之下。太乙上人跟我力拼三個時辰,才被我在胸前擊中,當即倒地不起。其他兩個魔頭自知不敵,趁我和老道尚在難分難解時辰,就已經悄悄溜之大吉了,從上經沒在江湖露面。”
楊心蘭賊眼滴溜溜一轉,道:“聽我天才老爹説,太乙上人好象沒有死,只是從此不出江湖,甚至沒有離開茅山一步埃”慈雲師太笑了笑道:“這個我知道,當時我幾乎不敢相信,他中了我的‘紅花血指’,居然能不死。後來才知道,原來他胸前掛了塊‘太乙八掛銅符’,我那一擊正好擊中符上,是銅符救了他一命。
由於‘紅花血指’向來是一擊斃命,不出第二擊的,所以我不能置他於死地。”
楊心蘭嘲謔惹笑:“難怪啊,聽我天才老爹説,茅山派本來在江湖是橫行霸道的,黑白兩道的人,見了他們都敬鬼神而遠之。後來突然收斂,甚至不讓茅山派弟子在江湖上露面,大概是被師父嚇破了膽,不敢再囂張了吧。”
慈雲師太苦笑不已:“想不到仙霞嶺一戰,七大魔頭都從此消失了。也許是天意,借我之手,為江湖中除了七個大患啊!”杜小帥聽得津津有味,笑得甚是惹人:“哇噻!除了這赤發老道還活着,其他兩個呢?”
慈雲師太道:“當年我年紀最小,才二十五歲,事隔四五十年,他們就算還活着,也是七八十歲的老人了。這些年我從未離開吉吉祥庵,江湖上的人與事,幾乎一無所知……”杜小帥忽向楊心蘭瞄眼:“老弟,你那天才老爹好象是萬事通,什麼都知道,他總知道那兩個魔頭的生死吧!”
楊心蘭給他一個衞生眼道:“你少糗他老人家!當年他還在穿開襠褲,哪知道那麼多,七大魔頭當中,只記得有紅花娘子和赤發老道。”
杜小帥又轉向老尼姑道:“師太,其他的魔頭是些什麼人?”
慈雲師太想了又想道:“唔……年代太久,連我一時都記不起他們的名號了,赤發老道太乙上人,是在我‘紅花血指’下,唯一能活命的人,所以對他的印象特別深刻。噢,對了,還有一個好象姓霍,名叫斯仁……”杜小帥和楊心蘭不約而同地大叫:“活死人!”
慈雲師太詫異道:“你們怎麼知道?他的姓名跟‘活死人’三字諧音,是我教他乾脆叫活死人的呀!”
杜小帥沒有回答老尼姑,卻懷疑地望着楊心蘭訕邪:“楊弟,你怎會知道那個活死人的?”
因為那日在穹窿山裏追尋唐雲萍,小夥子以銀哨引來了活死人,當時只有他和老叫化及楊心幸在場,沒有這個“楊弟”呀。
他有夠肉呆的,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楊弟就是楊心蘭,楊心蘭就是楊弟吶!
楊心蘭笑瞥着嘴,眨了眨眼:“我突然想起,我那天才老爹提起過這個人嘛!”
杜小帥半信半疑,瞄了她兒眼,然後擺出一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架式道:
“師太,活死人就在江南,如今的武功,只怕不在師太之下哦?”
慈雲師太卻輕描淡寫道:“哦?你見過這個人?”
杜小帥搖頭晃腦,將遇見活死人的情形説了一遍。
慈雲師太聽了,不屑得很:“他連你都打不過,還説什麼如今武功不在我之下,真是愛説笑!”
杜小帥癟着笑意,憋心:“你娘咧!別以為你這老尼姑的‘紅花血指’厲害,少爺我要是用‘玄天三劍’,就伯你要丟大臉啦!”
他可不是怕了這當年的大魔頭,只是覺得人家都七老八十了,再“暇拜”
(愛現)也沒多久,就讓她活得開心點吧!
慈雲師太是何等人物,察言觀色,那人看不出小夥子有點不屑她的神情。
但她愛屋及烏,看在新收弟子楊心蘭的份上,不想跟他計較,就當有青沒有見。
她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道:“別去管這些了,咱們走吧!”
老少三人,便棄車直奔大茅山。
大茅山雖不出名,但“茅山道士”在三清界中,卻佔有一席之地。尤其這一派的弟子,不僅精於武功,更擅施法術,在江湖上也很吃得開。
只可惜這一派分子複雜,良莠不齊,大多流於江湖術士。專門妖言惑眾,施法治病,驅鬼捉妖,甚至搞“大家樂”“六合彩”賣“明牌”的飛機!
一路上,杜小帥一直想找個機會,勸阻楊弟這位結拜兄弟,怎麼可以為了貪學武功,竟不惜“自宮”,割了那玩意兒,以後如何傳宗接代?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大,大呢!被歷代祖宗知道,不被罵得臭頭才怪!
況且,沒了那玩意,失去男兒本色,還有啥樂趣?
杜小帥這小子實在有夠呆,還不知道“楊弟”根本就沒有那玩意!
偏偏楊心蘭一直走在慈雲師太身邊,理都不理他,使他毫無發揮苦口婆心的機會。
茅山,屬於大茅山脈中的一座山頭,也就是茅山派的發祥地,如同嵩山少林派的少室峯一樣。
豔陽高照下,老少三人己深入山區。
正走着,忽聽楊心蘭小手一指:“師父,你看山上!”
慈雲師太抬頭一看,只見山頭上正冒着濃煙,遠遠看去,好象是兵家用的烽火,用以警告已方有敵人入侵。
這種示敬的方法,杜小帥曾聽師父龍陀子説過,但他們不過是三個人,也太小題大做,大驚小怪了吧?!
真沒見過世面!
慈雲師太不以為意,懶得理它:“不必理會,咱們走咱們的路!”
老少三人繼續向前走……
不料才走了沒多遠,又聽得楊心蘭亂叫:“啊!師父!你瞧這回連慈雲師太也沒辦法故作鎮靜了,只見前面數丈外,順着一條通往山頭的坡道上,赫然是十兒具道士的屍體,一具接一具,竟然排列成”一刀“兩字!
哎喲我的媽呀!這是搞啥飛機?
老少三人跑近仔細一看,這些被殺的道士,個個都是一刀斃命!
慈雲師太見狀,立即判斷道:“茅山派的老窩,大概被什麼人挑了!”
楊心蘭好奇地問道:“師父,把這些屍體排成‘一刀’兩字是什麼意思?”
杜小帥賊樣搶道:“當然是表示每個人只捱了一刀呀!”
楊心蘭斥笑:“廢話!既然一刀就把人殺了,又何必再用第二刀!”
慈雲師太沉吟一下道:“這話也有道理,也許下手的人有意炫耀,要讓發現的人知道他武功高強,殺這些道土都是一刀斃命吧。”杜小帥得意逗惹:“哈,師太跟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楊心蘭又白了他一眼,外帶嘴一撇,那意思表示:“就只有你聰明!”
慈雲師太忽道:“走,咱們上山去瞧瞧!”
杜小帥歪嘴:“師太,咱們何必……”
不等他説完,慈雲師太與楊心蘭身形已動,雙雙直奔山頭而去。
既然當定了“茶頌仔”(跟屁蟲)沒法子,只好跟啦!
老尼姑知道杜小帥對她有些不服氣,老來騷包,故意要賣弄一下輕功,一把拉着楊心蘭的手臂,疾飛而去。
小夥子雖全力施為,仍被拋落在數丈之後,眼巴巴的,就是無法趕上!
你娘咧,不服氣都不行!
一路上,到處可見倒着三三兩兩的屍體,無不是一刀斃命。老少三人沒時間查看,直奔山頭。
山頭上濃煙瀰漫,只見一座道院已燒個鳥蛋精光,遍地散佈着好幾十具大小道士的户體,情況情得一塌糊塗!
慈雲師太畢竟當了幾十年尼姑,見狀習慣地雙手合什,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楊心蘭看得怵目心驚,倒吸了一口涼氣。
杜小帥追了上來,瞪眼:“哇噻!不但殺人放火,還趕盡殺絕吶!”
慈雲師太嘆道:“如此心狠手辣,連我這當年的大魔頭都是自嘆不如,只有甘拜下風了!”
楊心蘭若有所悟:“師父,會不會又是……”話尚未説完,突見從煙瀰漫中,道院倒塌的院牆缺口處,踉踉蹌蹌地衝出個人來。
稱之為人,只有三分象,倒有七分似鬼!
只見此人身高足有七尺以上,如同一尊巨神,但身上那襲黃色道袍,已被燒得衣不蔽體,連毛髮都全燒焦,看上去有夠狼狽的。
他似乎是聽見老少三人的説話聲,冷不防衝了出來。
雖然此人面目全非,滿臉如同塗上鍋底的煙灰,但慈雲師太一見這巨神似的體形,就認出了他是誰,不由地失聲叫道:“赤發老道!”
沒錯,他果然正是那赤發老道太乙上人!
看來他已神志不清,狂喝道:“我跟你們拼了!”竟然形同瘋狂般撲來,雙掌齊發,兩股狂飈怒卷而至。
杜小帥一見此人掌力威猛,唯恐傷了楊心蘭,不加思索地就挺身而上,運足真力出掌相迎。
只聽轟然一聲巨響,雙方均被震得連退三大步。
小夥子年紀雖輕,畢竟武功已有相當根基,再加上服了龍血和內丹,足抵數十年苦練的功力修為,居然並未佔到便宜,可見這老道功力之深!
慈雲師太曾見過杜小帥對付那批黑衣壯漢,當時小夥子並未全力施為,只是覺得他身手不弱而已。
老尼姑可沒有料到,自己尚未及出手,小夥子已搶先迎了上去。而且能跟當年的七大魔頭之一,赤發老道太乙上人拼了個旗鼓相當。
這真出乎意料之外,簡直……不,根本看走了眼嘛!
太乙上人已是神智混亂,狂喝聲中,雙臂箕張,如同發狂的猛獸撲向杜小帥。
小夥子這回不跟他硬拼了,急忙施展“幽靈十八扭”,身形一扭一閃,使老道撲了個空。
老道收勢不住,一頭撞上一株合抱大樹,撞得頭破血流,身子向後一退,搖晃幾下,便一個仰面倒栽,躺在地上昏了過去。
楊心蘭嗤嗤笑着:“好,帥哥,有一套!”
杜小帥呵呵惹笑:“小場面……”
冷不防慈雲師太掠身而至,出手快愈閃電,扣住了小夥子的腕脈,怒形於色道:“好小子,原來你藏了私!”
杜小帥真是莫名其妙,訕言:“我那有……”慈雲師太怒哼一聲,冷森森道:
“難怪你小子目中無人,不把‘紅花血指’看在眼裏。説!你師父究竟是什麼人?”
杜小帥睨眼黠笑:“是,是龍陀子……不過,最近聽人説,他老人以前好象叫神龍子……”慈雲師太已經幾十年未出江湖,根本不知龍駝子或神龍子是哪一號人物,怒道:“哼!當年的七大魔頭當中,除了我之外,能以功力跟赤發老道拼個平手的,只有那個我記不起他名號的矮東瓜,但絕不是神龍子!你小子乳臭未乾,居然有這份功力,是不是那矮東瓜的傳人?”
杜小帥真是哭笑不已,喃惹:“師太,你真愛説笑,我師父雖然沒有這個老道高,比我還還高出半個頭,怎麼會是矮東瓜嘛……”楊心蘭可急了,上前道:
“師父,帥哥説的是實話,真的沒有亂蓋啊!”
慈雲師太冷哼一聲道:“你也想幫着他騙我?”
楊心蘭情急道:“不不淡,弟子絕對不敢,帥哥的師父確實是神龍子,聽我那天才老爹説……”差一點溜了嘴,趕快緊急剎車,把話止祝幸好慈雲大師接道:
“不必跟我提你那天才老爹,或是白痴老媽!我只要知道,這小子年紀輕輕,卻有一甲子的功力,是不是練過‘童子功’,實際年齡跟我差不多?”
杜小帥笑得甚癟:“師太,我有那麼老?”
慈雲師太沉聲道:“否則我絕不相信,你小子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楊心蘭惟恐老尼姑兇性大發,猝下毒手,那可不是鬧着玩的,急道:“師父!
不瞞我老人家,帥哥天生是個‘怪胎’,而且,而且……”杜小帥來不及阻止,她已脱口而出:“而且他服過龍血和內丹吶!”這是她尚未告知老尼姑的秘密。
慈雲師太微微一怔,茫然問道:“龍?什麼龍?”
杜小帥戲謔道:“就是‘擺烏龍’的龍……”慈雲師太斥道:“住口!我沒有問你!”
轉向楊心蘭道:“你説!是什麼龍!”
楊心蘭一臉無奈道:“帥哥,師父不是外人,告訴她老人家沒關係……”杜小帥截口訕笑:“唉!説就説吧,‘大哥’,我都不怕,你幹什麼好象天要塌焉似的。”
慈雲師太已不耐煩道:“快説!是什麼龍?”
楊心蘭憋心道:“是‘錢塘江血龍’……”慈雲師太驚詫道:“是那傳説五百年才出現一次的血龍?”
楊心蘭點頭道:“是的……”
慈雲師太突然狂笑道:“哈哈,你們這兩個小鬼,真是天生一對小蓋仙,居然一拉一唱,在我老人家面前亂蓋一通!想那‘錢塘江血龍’,只是傳説中的神物,誰也不敢確定它是否真的存在。這小子居然能服了在經血和內丹,那不是成了‘龍的傳人’?”
楊心蘭一心想為杜小帥解圍,認真道:“師父,弟子真的不是亂蓋,如果你老人家不信……”慈雲師太斷然道:“我當然不信!”
杜小帥毛了心:“你娘咧!信就信,不信拉倒,我憑什麼得向她證明?”
慈雲師太怒道:“好小子,你的嘴倒挺硬,我倒要試試看,你的深厚功力,能不能抵得樁紅花血指’……”楊心蘭嚇得大叫:“不!師父,你不能……”突然從懷中取出那本羊皮小冊,兩手抓着作狀要撕:“師父,你再不放開帥哥,你就把它毀了!”
慈雲師太果然一怔,驚怒交加喝道:“你敢!”
楊心蘭豁出去了,橫下心來。“帥哥跟我是八拜之交,情同手足,如果你老人家要傷害他,我就不認你作師父,還練這什麼鬼功!”
慈雲師太早年在感情上曾受過創傷,才會走上極端,由大山神尼門下的唯一的愛徒,變為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當時她只不過二十來歲。
她殺的人連她自己都記不清,究竟殺了多少。
但她可以確定,沒有殺過一個女子,殺的全是男人。因為“負心漢”這三個字,是男人專用的名詞!
楊心蘭已把一切告知了老尼姑,她自然瞭解這少女的心態,不禁嘆笑:“唉!
你這……”不料這一分神,杜小帥竟運足真力,猛然衝向受制的腕脈。使慈雲師太突覺指頭被一股強勁內力一震,彷彿觸電一般,整條手臂為之一麻。
小夥子一覺得腕脈衝開,趁機猛將手一甩:從老尼姑手中的掙脱,同時一個倒縱,人已到了兩丈之外。
老尼姑勃然大怒,狂喝聲中,跟着疾撲而去。
楊心蘭一見她的出手架式,嚇得失聲驚叫道:“帥哥!當心‘紅花血指’……”“幽靈十八扭”又派上了用場,只見小夥子連扭帶閃,以那怪異的身法,使老尼姑不得不跟着他左一扭,右一閃,一老一少好象在大跳“閃舞”!
忽聽老尼姑失聲尖叫:“哎喲……”急忙手扶住腰,斜看身子僵住不能動了。
楊心蘭忙上前,扶住她驚問道:“師父,怎麼啦?”
慈雲師太一臉癟樣:“我,我的腰閃了……”楊心蘭一聽,差點大笑出聲,用力一咬舌尖,才算強自忍祝嘲惹:“師父,你老人家這麼一大把年紀,怎麼能趕時髦,學帥哥跳扭扭舞……”慈雲師太氣得臉都綠了,斥道:“胡説八道!我學什麼時髦,是這小子……”杜小帥怕這老尼姑是使詐,不敢走近,站得遠遠的,幸災樂禍道:“嘻嘻,師太跟我師父倒是同病相伶,他老人家也是不小心一扭,閃了腰,一躺就是十幾年啊!”
慈雲師太氣得要衝過去,身子一動,痛得她忍不住哇哇大叫起來。
楊心蘭急道:“帥哥,快過來幫幫忙,想想法子呀!”
杜小帥黠笑道:“我有什麼法子可想,總不能又要我做個‘快樂的捐血人’吧?”
慈雲師太強自忍住痛楚,憤聲道:“誰要他幫忙!娃兒,扶我坐下來,歇一會兒就沒事了。”
楊心蘭應了一聲,剛要扶老尼姑坐下,突見撞昏的太乙上人清醒過來,霍地坐起來,嚇得驚叫道:“帥哥!”杜小帥也已看見,身如流箭射去。
太乙上人剛站起身,小夥子已到了面前,出手如電,疾點老道“昏闕穴”。
老道剛醒過來,神志尚未完全清醒,反應遲頓,以致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只發出一聲沉哼,便又倒了下去,躺在地上無法動彈了。
你娘咧!早知如此,又何必站起,乾脆躺在地上還爽一點,真是多此一舉!
太乙上人雖被制倒,狂態不減,破口大罵道:“幹你孃,操你奶奶!你們就算把道爺碎屍萬段,道爺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來吧!”
杜小帥沒別的,罵人的本事是一流的,他那能吃虧,指着老道回罵:“你娘咧!你這牛鼻子這麼老,你娘送給我幹都沒胃口,更別説你奶奶了!如果她們賤得……”楊心蘭忍不住皺眉:“帥哥,別罵得那麼難聽嘛!”
杜小帥瞪眼:“是這牛鼻子先開罵的呀!你娘咧,咱們又沒招惹他……”太乙上人仍然罵不絕口:“幹你孃!我茅山派招準惹誰了,你們跑來逼咱們歸順‘一統幫,不答應就殺……”杜小帥癟樣得很:“牛鼻子!你把咱們當成了‘一統幫’?”
太乙上人怒道:“難道不是!”
慈雲師太似已聽出端倪,吩咐道:“娃兒,扶我過去!”
楊心蘭扶着慈雲師太,走近老道身邊,老尼姑便彎下腰問道:“牛鼻子,你還認識我嗎?”
太乙上人記憶力縱然再強,眼力再好,也無法認出站在眼前的老尼姑,就是四五十年前的女魔頭。
只聽他怒哼一聲,不屑道:“不認識!”
慈雲師太冷聲道:“我卻認識你!牛鼻子,在我‘紅花血指’下,能夠把命保住的只有你,你居然會把我給忘了?”
太乙上人驚道:“你,你是:……”
慈雲師太接道:“紅花娘子洪薇!”
太乙上人全身一震,簡直不敢相信,眼前見到的老尼姑,就是當年的女魔頭!
慈雲師太笑了笑道:“牛鼻子,不必嚇成這樣,我的‘紅花血指’,向來殺人不用第二次出手的。當年你胸前掛的‘太乙掛銅符’,救了你一命,表示你命不該絕,這是天意,我不會跟大公伯唱反調的。”
太乙上人回想起當年的驚險,不禁猶有餘悸,驚問道:“你,你真是紅花娘子?”
慈雲師太道:“如假包換!牛鼻子,剛才你把咱們當成‘一統幫’的人,這是怎麼回事?”
太乙上人雖性烈如火,但此刻穴道受制,無法動彈,還烈個鳥,只好沮然嘆了口氣道:“半月之前,有個什麼‘一統幫’的派人來,要我歸順他們。他奶奶的!‘一統幫’是啥玩意,我根本就不理他們。數目前,他們又派人來,限我在三日之內歸順,否則就要給我顏色看,仍然被我一口回絕。昨夜那就是最後期限,由一個年輕小夥子,單槍匹馬一路衝殺上山來。那小子的刀法之快、狠、毒,比當年的‘瘋刀’還要厲害……”杜小帥賊眼亂轉,猛然想到了“狂劍”,似乎覺得“瘋刀與狂劍”之間,好多象有着什麼連帶關係。
只聽慈雲師太詫異道:“瘋刀……就是那矮東瓜?”
太乙上人道:“不錯,看那小子的刀法路數,跟當年的‘瘋刀’很象,很可能就是他的傳人!”
慈雲師太不屑的道:“牛鼻子,你也太差勁啦!以你當年的功力,絕不在‘瘋刀’之下,怎麼如今連他的傳人都拼不過了?”
太乙上人滿臉愧色道:“唉!自從當年在你的‘紅花血指’下逃過一死,我就回到茅山來,日夜加緊苦練,決心找你討回公道。那知操之過急,以致走火入魔,幾乎把性命送掉,結果命雖保住,一身功力卻盡廢……”杜小帥一旁斥笑:
“少蓋!你功力已廢,還能出手有那麼大的威力?”
太乙上人眼珠一轉,怒問道:“你小子是什麼人?”
慈雲師太道:“不必管他是誰,你繼續説吧!”
太乙上人只好接下去道:“後來我以本門‘七魄心法’,調息了好幾年,身體才逐漸復元。再從頭開始練功,所以幾十年來從未出江湖。
那知昨夜跟那小子一交手,竟技他上來一刀就砍中胸口,又是胸前掛的那塊銅符救了我一命……“慈雲師太冷哼一聲,不屑地斥道:“沒路用!你竟裝死,任那小子來個‘大車拼’,砍死你的弟子?”
太乙上人矢口否認道:“不不不,不是那麼回事,那小子的一刀雖未砍死我,砍的部位卻正好是‘華蓋穴’,當時我只覺全身一震,就昏了過去,直到剛才聽見有人説話,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還活着啊!”
楊心蘭捉謔:“真鮮!我還沒聽説過,用刀砍人還能帶點穴慈雲師太接道:”
難道那小子的功力和刀法,已經練到借物傳力的境界?“杜小帥表示他並不“土”,睨眼斜笑:“對對對,師太説得對極了,否則不可能每一個被殺的人,都是一刀就完蛋,天下那有這麼厲害的刀法。”
慈雲師太微微點了下頭道:“這話不錯,如果是一對一,一刀斃命不算稀奇。
但那小孩了一人單槍匹馬殺上山來,獨力滅了茅山派,而且每人都捱上一刀就送命,實在今人夷非所思。剛才我就覺得奇怪,有些人的傷口,並非是傷在致命要害,大概那小子每一刀出手,都是砍在對方的要穴部位吧!”
太乙上人似乎尚不知道,他的弟子已經全部完蛋,被趕盡殺絕了,驚問道:
“什麼?!我的弟子沒有一個活命的?”
慈雲師太微微點了下頭,忽道:“小帥,替他把穴道解開吧!”
杜小帥嗤嗤乾笑:“這……”
慈雲師太沉聲道:“不用擔心,有我在!”
杜小帥聳聳肩,只好上前蹲下,為太乙上人解開受制的穴道。
那知這老道竟不知好歹,穴道一開,居然霍地挺身跳起,張臂猛向杜小帥撲去。
小夥子似已防到他這一手,身子向旁一側,就地一個翻滾,使老道撲了個空。
太乙上人一撲空,那還敢回身再撲,爬起來就朝山下狂奔而去。
等杜小帥跳起來,老道早已逃得不見人影了。
蘇州城,一如往昔。
無論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城內照樣繁華、熱鬧,該吃的吃,該喝的喝,好賭的照賭,愛嫖的照嫖,反正這些元聊事,總得要有人做嘛!
不過,這幾天在茶樓酒肆,常聽到的熱門話題,卻離不開兩件大事。
一是齊門外的小北街上,那家“大成客棧”,出了一二十條人命,只有掌櫃有不知去向。
一是著名的“如意賭坊”突然關門大吉,據説是惡性倒閉,負責人捲款潛逃啦!
而其實呢?
嘿嘿!
華燈初上,一個小夥子,一個小叫化和一個老尼姑,三人一進城就直往“如意賭坊”跑去。
往日門庭若市,賭客川流不息的熱鬧場面都不見了,連附近也顯得冷冷清清。
小夥子實在有夠意外,猛抓頭皮弄笑:“你娘咧!這是搞啥飛機?”
小叫化轉頭,憋心道:“師父,大概是你老人家放走的那傢伙,趕來通風報信,把他們嚇跑了吧!”
老尼姑沉吟一下,當機立斷道:“走,咱們去北城北的那家客棧瞧瞧!”
小夥子曾經去過,已是老馬一隻,識途的,由他帶路,領着老尼姑和小叫化,目標小北街,衝啊!
來到一看。
真夠衰,客棧不但關門大吉,還貼上了封條吶!
老少三人臉都癟了。
杜小帥猛彈耳朵,賊眼一轉,想到了他新拜的乾孃柳苔青,提議去飄花宮走一趟,説不定能獲得一些有關“一統幫”的消息。
洪薇已多年未出江湖,對江湖上的一切完全陌生,只好讓小夥子牽着鼻子走。
老少三人出了蘇州城,便施展輕功,直奔穹窿山。
才到莊外,就好象聞到不太對勁的氣息……整個莊院不見燈火,莊內外看不到一個人影,更沒有絲毫聲息和動靜!
杜小帥見狀,知道有問題了,心裏一涼,揪着包子臉,道:“這兒一定出了事,咱們快進去瞧瞧!”
説完就一馬當先,埋趄莊院大門衝去。
莊院大門虛掩,一推就開。
一小夥子癟苦着一張臉,進了莊院,眼光四下一掃,雖沒見到象茅山派那樣遍地屍體的嚇人景象,也直覺地感受到一種不祥的徵兆。
馬上三步做二步,立即衝向宅院。
“乾孃!乾孃……”
一路叫嚷着,剛衝進敞開的宅院大門,就見院中躺着幾十具男女屍體,一具接一具,排列成“一刀”兩字!
你娘咧!又是那小子的傑作?!
杜小帥這一嚇還得了,他最關心的是柳苔青,急忙上前查看那些女屍,看看其中有沒有他乾孃。
洪薇閃了腰,尚未完全復元,以致行動較為緩慢,落在最後面。
楊心蘭一衝進宅院大門,就聽她發出一聲高八度的尖叫:“礙……”洪薇情知有異,顧不得腰痛,一個箭步射到,見狀不同地驚怒交加:“又是那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