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人眼光一掃,分明已空出一兩張桌子,偏要走向坐有兩個華服青年的桌前,冷聲喝道:“滾!”
這兩個小夥子也不是省油燈,聞聲神情一變,習慣性地手按劍柄,已蠢蠢欲動。
其中一人問道:“你是在跟誰說話?”
索命人似乎存心找碴,手一指道:“你們!”
另一個小夥子不甘示弱道:“耶,這又不是你家的客廳,可以隨便下逐客令!”
索命人臉色一沉道:“小子,你的膽子倒不小,可惜膽大的人都比較早死,尤其是遇上我老人家!你們是什麼人?”
兩個小夥子昂然齊聲道:“陰陽雙劍!”
索命人冷森森道:“很好,很好,你們就一起死!”話聲甫落,雙臂一抬,已向兩人迅疾抓去。
同桌的其他人,早已嚇得紛紛起身離座。兩小夥子卻在霍地站起時,劍已出鞘,雙雙挺劍刺出。
眼看兩把利劍就要刺中索命人,只見他雙手向外一撥,竟將兩個小夥子連人帶劍蕩了開去。
附近幾桌的人急忙起身躲開,以免遭到池魚之殃,但又捨不得離去,以免錯過這場難得現一的精彩好戲。
陰陽雙劍在江湖上也不是無名之輩,竟被人家徒手輕輕一撥,就雙雙衝跌開去。要不是伸手扶住桌邊,非摔個元寶翻身不可,臉上實在有點……,根本就掛不住啦!
疾喝聲中,雙雙回身搶攻,一口氣連連刺出七八劍。出劍之快,看出身手不弱。
索命人連腳都未移動,也未用兵器,只憑一隻鳥爬似的枯手,連封帶拆,左撥右蕩,竟使兩把利劍近身不得,顯然武功更高了一籌。
杜小帥看在眼裡,心知陰陽雙劍最多不出十招,就要遭殃了,眼珠子一轉,向老叫代瞄眼邪笑:“老哥哥,這兩邊的人,那一邊比較正派?”
李黑道:“兩邊都稱不上正派,只是陰陽雙劍比較沒有什麼不良紀錄,索命人則是嗜殺成性。怎麼,小兄弟,你又想當雞婆了?”
杜小帥伸手彈了彈耳朵,笑而不答。眼見陰陽雙劍又連攻七劍,果然不出所料,就在弟八劍雙雙正待刺出時,只聽索命人疾喝聲中,雙手倏地一分,兩柄劍已被他震飛。
老傢伙武功確實高出兩個小夥子甚多,幾乎是雙手震飛兩把利劍的同時,人已欺身而上,雙手一翻,十指箕張,以“鷹爪功”分向陰陽雙劍當胸抓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電光石火之際,一道寒芒刺來,逼使索命人撒手暴退。
定神一看,面前已站了個華服少年,正是那喜歡當雞婆的杜小帥。
索命人不由地怒問道:“小子,你也想湊熱鬧?”
杜小帥揉了揉鼻頭,一臉瀟灑地捉笑:“沒這個興趣!只是你已經贏定了,還要置人於死地,太沒水準了吧!”
索命人不屑道:“沒水準?你算哪棵蔥,快報上中來,讓我老人家知道殺的是誰!”
小夥子昂然挺胸,很拽地道:“杜小帥便是在下!”
索命人輕蔑道:“杜小帥?沒聽過江湖上有這一號人物,別說你是小帥,就算是大帥,我老人家也照樣送你上西天!”
狂喝聲中,已揉身趨近,雙手暴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小夥子抓來。
杜小帥不敢輕易施展“玄天三劍”,只以師父所傳授的獨門劍法,挺劍由下向上一挑,一招“撥雲見日”,直取索命人心窩。
由於他這一劍是後發先至,去勢實在太快,索命人雖先出手,也來不及封擋,只得又來個向後暴退,不由地讚了聲:“好劍法!”
杜小帥道:“你娘咧!兩次都未刺中你,還好劍法,好你媽啦!如果你真想見識見識,什麼才叫好劍法,我就換一套新鮮的,讓你開個眼界吧!”
李黑怕他施展“玄天三劍”,急忙乾咳兩聲,引起小夥子的注意,再暗以眼色阻止。
索命人根本不甩會那老叫化,雙目瞪著比陰陽雙劍更年輕的小夥子,臉上不露絲毫表情,冷聲道:“小子,你的劍法實在很高明,雖然火候差了些,倒是我很少遇見的好手,真教我老人家捨不得殺你,因為象你這麼年輕的劍術高手,太不容易遇上了。”
杜小帥故意俏皮惹笑:“多謝老人家不殺之恩啦,可是,我倒很想殺你!
你舍不捨得讓我殺呢?“
索命人嘿然冷笑道:“好!好!很好!看樣子咱們兩人之間,總得有一個被殺,但絕不是我!”
杜小帥模仿他的說話腔調道:“我相信絕對是你!”
有幾個沉不住氣的老兄一聽,剛笑出聲,被索命人的凌厲目循聲一掃,頓時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亂孬一把的。
索命人冷哼一聲,從容不迫地,從懷中取出一雙金色手套,戴上了兩手,很是得意地翻來覆去欣賞著。
杜小帥笑嘻嘻地道:“對!戴上手套比較好,閣下那雙‘富貴手’實在很不好看!”
索命人好象在故意向所有人炫耀,振聲道:“小子,你也太沒見識啦,這手套是用‘萬年玉蠶’吐出的絲織成,你手中縱然是斷金削玉的利劍,也損傷不了它分毫。我老人家一向很少用它,只因你小子手中所持的,很象那柄‘斷魂劍’,所以我才亮出來,你實在夠面子,很拉風啊!”杜小帥猛搔耳後,憋想:“這老傢伙很不簡單,居然一眼就看出,我手上是乾孃送的‘斷魂劍’,對他倒是不能大意,必要時……”忽聽陰陽雙劍之一道:“這位兄,事由咱們而起,這老匹夫還是交給咱們來料理吧!”
杜小帥笑了笑道:“二位不必跟我搶生意啦,人說薑是老的辣,在下最愛吃辣了,正對我胃口嘛。”
雙劍的另一人道:“如此咱們就替這位阿兄掠陣吧!”
說罷雙雙一抱拳,退開了一旁,各自將被震飛的劍拾起。
索命人走上一大步道:“小子,希望你能多支持一會兒,畢竟象你這樣對我老人家胃口的對手很難遇上,三兩下就清潔溜溜了,未免太可惜了。”
杜小帥黠笑道:“沒問題,我會讓你滿意的!”
索命人又是一聲冷哼,雙手緩緩提起,只見金光閃閃,卻平舉在胸側凝而不發。
杜小帥也抱劍而立,兩眼凝視著對方。
他們如同兩尊石象,一動也不動,使得眾人都受了影響,個個凝神屏息,連大氣都不敢出,彷彿已暫停止呼吸。
空氣中佈滿殺氣!
強大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籠罩了整個大廳,震懾住每一個人大家都看出,雙方只要一發動,即將是立判生死的一擊,也許根本沒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
沉寂中,突見索命人欺身暴進,一道金光直射杜小帥的面門。小夥子微覺一凜,不閃不避,斷魂劍一挺,迎向射來的金光刺去。
只聽一片“叮叮噹噹”,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
杜小帥刺出的一招三式,全被索命人封住,同時左手趁勢劈出。杜小帥急以“幽靈十八扭”,身形微晃,扭避了開去,使索命人一掌走空,劈中他身旁的木桌。
“嘩啦”一聲巨響,木桌已被劈成四分五裂,碎木片四下飛射。幾個倒黴的傢伙,逃命不及被擊中,頓時血流如注,彷彿被流矢射中,鬼叫連天的。
哇噻!老傢伙這一掌的威力,還真實在是有夠猛的!杜小帥心中暗自一驚,惟恐其他人再遭魚池之殃,突然身形暴退,一個飛施,將格窗撞破飛射出去。
索命人大喝一聲:“那裡逃!”也飛身射出。
一到外面,只見小夥子已回身站定,好整以暇地在等著他跟出來了。
索命人腳一落地,身形又倏地拔起,好象腳尖上裝有彈簧似的,直向小夥子撲去。
老傢伙已發了狠勁,凌空疾撲,隨著口中發出的狂嘯,兩條長劈暴伸,勢如餓虎撲羊。
杜小帥卻以靜制動……
迅速從客棧湧出的那些人,尚未看清楚,雙方已一合即分。只小夥子肩上捱了一掌,踉蹌連退兩大步,卻突然一個倒翻,劍從脅下反手刺出,正是“玄天三劍”中的第二式“扭轉乾坤”。
索命人只覺小腹一涼,已被斷魂劍刺中。
小夥子雖手下留,將劍刺偏了些,距離致命“氣海穴”偏左兩寸,但已使老傢伙嚇得呆住了,以為自己這下穩死了。
杜小帥強忍肩上劇痛,起痛道:“你娘咧!你還賴著不走,是不是還想捱上一劍?”
索命人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還活著,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掉頭就飛奔而去。
這是他出道以來,第一次想到逃命,過去都是他以看人逃命為樂,追上去再取人命,那才過癮,但這次他逃得卻不比任何人慢,甚至可媲美楊小邪的“跑功”!
轉眼之間,老傢伙已沒命逃開去啦!
李黑飛身掠至小夥子身旁,緊張地急問道:“小兄弟,你受傷了?”
杜小帥的臉色蒼白,強忍著肩上的火辣辣劇痛,齜牙裂嘴地道:“沒事,一掌換一劍,這買賣沒虧本,很合算。”
陰陽雙劍忙上前雙手一拱,由其中一人發言道:“阿兄真了不起,居然連索命人都不敵嚇跑了,實在令人敬佩!”
杜小帥苦笑一聲,眨眼道:“吃瓜子賠唾沫,我也沒白饒啊!”
雙劍中另一人又抱拳道:“多謝阿兄解危救恩之恩,在下是陰劍韓森,他是陰劍雷行。以後若有用得著陰陽雙劍之處,但憑阿兄吩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杜小帥笑得甚惹人:“不用這樣客氣啦,小事一樁,二位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老叫化一向不拘小節,呵呵笑道:“好啦,好啦,別文謅謅的了。被那老王八一攪和,老叫化的酒興都沒了,還得重新培養,咱們進去吧!”
那些跟出來的江湖人物,見沒戲可看了,也紛紛回進客棧裡。一面繼續吃喝,一面交頭揭耳,竊竊私議起來。
索命人的來頭極大,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而杜小帥是從那裡冒出來的,大家連聽都沒聽過,所以談論的話道,不外是互相探聽,想知道這小夥子到底是什麼來路的?
這時已空出好幾張桌子,大家不必太擠。杜小帥、李黑和陰陽雙劍四,選了張空桌坐下,各據一方。
陰劍韓森召來夥計,重新點了酒菜,打算作個小東道,向杜小帥聊表謝意。
那知杜小帥已掏出張銀票,遞給夥計道:“剛才打爛的桌凳和碗盞,還有咱們吃的喝的,全算在我帳上。這一百兩先拿去,不夠回頭再算。”
夥計恭聲道:“夠夠夠,太多了……”
杜小帥象個凱子一樣地瀟灑揮揮手道:“多下的就賞給你吧!”
夥計連聲謝著退去,陽劍雷行過意不去道:“帥兄,事由咱們而起,要賠也得由咱們賠,怎麼好意思……”杜小帥瞄眼逗惹道:“小意思,下回算你們的好了。”
陰陽雙劍交換了一下限色,由韓森發言道:“帥兄,咱們可否交個朋友?”
杜小帥呵呵笑起:“咱們不已經是朋友了嗎?”
雷行大喜,雙手一找,豪笑道:“能交上帥兄這樣的朋友,咱們真是三生有幸!”轉向老叫化道:“尚未請教這位老前輩……”李黑笑道:“老叫化上李下黑,李白八槓子捱不著邊的親戚,李黑是也!”
陰陽雙劍齊齊一怔,忙抱拳道:“原來是‘醉龍丐’李老前輩,失敬!失敬!”
杜小帥大為捉狹道:“老哥哥,還是你罩得住,我就是僱了你打鼓,沿街高呼我的名字,恐怕也沒有人知道我是誰啊!”
李黑哈哈大笑道:“那可不見得,至少那位索命人,已經知道你是誰了,而且鐵定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杜小帥裝出一副煩惱表情,癟笑道:“那我的耳根就要天天燒了!”
老少幾人齊聲笑了起來,則好酒菜送上了桌。
雷行忙搶過酒壺,將各人面前的空杯一一斟滿,舉杯道:“咱們今晚能與老老前輩和帥兄同桌,而且交上了朋友,真是不虛此行,來,先敬二位一杯!”
四人一起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雷行又忙著斟酒。
老叫化這幾天擔心隨時發生事故,儘量剋制自己,不敢開懷暢飲,只是意思意思而已,忍到現在都快“抓狂”了。
酒一到面前,他誰也不敬,端起來,朝張開的大嘴一潑,問道:“二位此來,想必也是為了‘錢塘江血龍’吧?”
韓森低聲道:“不瞞李老前輩和帥兄,在今晚之前,咱們自以為憑陰陽雙劍,雖不是天下無敵,至少也沒幾個人能敵得過咱們。所以此來錢塘江,充滿信心,認為志在必得,那條血龍非咱們莫屬。可是,只跟索命人一交手,就試出根本差得太遠了。再看了帥兄神乎其技的劍法,就更知道沒戲可唱啦。
剛才咱們充當帥兄手助手,充其量其只留看看熱鬧。“雷行附和道:“對!如果師兄也是為此而來,咱們願意充當帥兄的助手。雖然咱們的武功差勁,派不上用抄……”
突然把上身傾向前,輕聲道:“咱們手頭,有張五百年前,‘錢塘江血龍’入江出海行經的路線詳圖,可以判斷出它這次出現的確實地點,不致到別處亂撞,至少可搶個先機!”
杜小帥弄笑地:“啊哈!好極了,只要能得手,在座的都有份,龍血大家喝,反正血很多嘛!”
老叫化和陰陽雙劍也喜形於色,心花怒放,大家一高興,便開懷暢飲起來。
一直喝到深夜,老叫化只有三分醉意,三個年輕小夥子卻已醉倒啦。
錢塘江走於黃山,仙霞嶺之間,由海寧經杭州灣出海。江口似一漏斗,海潮湧入時,巨浪翻騰,洶湧澎湃,聲勢極是駭人,是一處極壯觀的天險,平時就常有人為看海潮而來。今夜,月色分外明亮,正是中秋佳節之夜。
海潮似比往年更見洶湧,如萬馬奔騰,排山倒海地一波波衝來。
奇怪的是,賞月觀景的遊客一個也不見。
難道大家都已聽到風聲,盛傳“錢塘江血龍”今夜將出世,天下武林,以及江湖上的各路人馬,將為爭“龍”,展開一場驚天動地的廝殺!
是人與人爭?還是人與龍鬥?
從天未黑開始,各路人馬早已到達,各自據守在暗處,密切注意江面上的動靜,也注意別人的一舉一動。初更未到,錢塘江入口的海岸,已是人影幢幢,到處都是守伏的各路人馬了。
杜小帥、李黑和陰陽雙劍四人,卻是與眾不同,並不鬼鬼崇崇的行動,大搖大擺的到處晃著好象故意“明目張膽”似地,讓大家都知道他們來啦!
更令人肚臍也想不通的是,他們為何選了那目標最明顯,地勢又最險峻之處。
杜小帥早已穿上一身黑色紫身衣,外面仍然罩上華服,來個“深藏不露”。
腰間繫妥“闢水珠”,手提斷魂劍,懷藏“心匕”,作為了一切準備。
他將其他的東西,全部包成個小包,交給老叫化,萬一有所不測,成為“壯士一去不復還”,就轉交給乾孃柳青苔青,再請她日後去九華山接女兒時,再交由師父神駝子處理。
雖然老叫化對小夥子滿懷信心,但總得以防萬一,使他覺得杜小帥好象在交侍後事,心裡不免有些“刺察”(不安)。
事實上,任誰都知道,“錢塘江血龍”不易得手。它活了一兩千年,已通靈性,可以想象得出有多“九怪”(難對付)。
現在已是事在必行,而且杜小帥志在必得,誰也不想勸阻他,也阻止不了。
李黑唯有真誠地道:“小兄弟,千萬小心,萬一情況不對,就不要太勉強。
反正你年紀輕輕,不一定要靠血龍,照樣能成為天下第一高手。”
杜小帥聳了聳肩,不在意地道:“老哥哥,謝謝你的忠告啦。但我並不是為了自己,也井沒有想成為天下第一高手的野心,只是……只是我曾答應一人,非為她取到龍血不可!”
李黑追問道:“那個人是誰?”
杜小帥想起唐雲萍,俊臉上不由地一紅,幸好天國黑不易察覺,否則可真是羞死人了。他只是笑了笑,嘴巴閉得緊緊的。
李黑見狀,哈哈一笑道:“我猜一定是個女的!”
杜小帥被老叫化說中,只好微微點了下頭。
李黑又道:“她很美,對嗎?”
杜小帥仍然點了下頭,賊兮兮的笑著。
李黑禁不住好奇地追問道:“她須要龍血幹嘛?”
杜小帥他聳肩道,愛說不說地:“治病嘛。”
老叫化不便打破鍋問到底,便從大竹簍裡,取出帶來的酒和菜,四個人圍坐地上吃喝起來。
杜小帥四周望了望,問道:“老哥哥,東海那麼大,那條龍為什麼每隔五百年,要跑到錢塘江來?”
老叫化尚未開口,韓森已回答道:“據傳說,錢塘江是它的老家啊!”
雷行補充道:“也有傳說,它是一條千年巨蟒變的……”於是,四人邊吃邊聊,述說著有關“錢塘江血龍”的各種傳聞。
杜小帥從未涉足江湖,師父以前也未提及過,自是聽得津津有味,好象在聽人“講古”。
不知不覺,已是二更時分了。
月到中秋時分外明,雖然帶點心理作用,每個月的十五,月亮都比平時又圓又亮。但事實上,因為秋高氣爽,夜空如洗,萬里無雲,看起來月亮自然特別明亮。
可是,今夜高懸在錢塘江上空的皎月,卻又與往年不太一樣。它給人的感覺,不似往年的皎潔柔和,看上去怪怪的,有種令人不安的淒涼和恐懼,彷彿它會突然自天空墜落,與地球相撞,同歸於毀滅!
這大概又是心理作用吧?
一種無法解釋的徵兆,突然襲上每個人的心頭,使大家都不自覺地緊張起來,凝神屏息,注視著江面。
靜!靜……
江面上風平浪靜,靜的無聲無息,靜如止水。
突然間,天空響起一聲霹靂,雷電交加。剎時狂風大作,江中巨浪翻滾,勢如排山倒海,萬馬奔騰。
莫非是“龍”在作怪?
五百年前的景象,究竟是不是這樣,沒有人見過,誰也無法確定這是“龍”
將出現的徵兆。
但這驚天動地,泣鬼神的奇異景象,已使所有人忘了恐懼,紛紛從藏身的暗處走出,湧出了江邊。
遠遠望去,整個江面如同鍋裡燒開的水在沸騰,翻滾,洶湧驀地,江中出現個百萬丈方圓的巨大漩渦,便在漩渦中心,先是升起一團霧氣,接著噴射出一道水柱,衝起數十丈高,看去如同鯨魚噴水,便噴得更高更勢急。
這種奇異的景象,真令人歎為觀止,足足持續了約一盞熱茶時間,才逐漸消散。
終於,霧氣瀰漫中,江心緩緩有啥玩意升起……哇噻!竟然是顆龍頭!
僅是龍首就有足足十丈以上,它的身軀更可想而知,有夠無法想象的巨大了。
兩岸的人無不瞠目結舌,不敢驚動它,惟恐把它嚇跑,那又得再等五百年,誰能活得那麼長久,又不是千年烏龜?數百人凝神屏息,注視著巨龍。
緊張,興奮,掩蓋了恐懼,掩蓋了一切……夜空高懸的皎月,似乎突然更明亮了。
只見巨龍張開大口,月光便凝聚成一道白芒,從天而降,直射入巨龍口中。
明月的光華,似被它全部吸入口中,頓時星月無光,天昏地暗。只見夜空雷電交加,風起雲湧,巨浪澎湃……突聞一聲清嘯,便見岸邊一條人影暴起,如流光曳空般,疾射江中龍首。
畢竟有人按捺不住,搶先發難了。
只見那人身劍合一,凌空飛掠,手中利劍光芒四綻,直刺龐然大物的巨目。
巨龍一擺頭,張開血盆大口,彷彿有股強大吸力,將那位老兄吸入口中當作宵夜了。
接著又是兩條人影暴起,結果是連聲慘叫,跟前面那位老兄遭了同樣命運。
嘿!天底下就有那麼多不怕死,死不怕的,接二連三地又有人發動了……那還用著一會兒啊,已爭先恐後地,有一二十人趕上直達枉死城的“死亡列車”,去跟閻王爺共渡中秋佳節啦!
對巨龍來說,它這頓宵夜,只不過吃了一二十根“香腸”而已。突然——
“轟”地一聲巨響,爆炸聲驚天動地,居然有人在用炸藥了!巨大水柱剛沖天而起,便見一艘快舟衝向巨龍,舟上共載五人,兩人居中操槳飛劃,船尾一人負責掌舵,船首兩人則各持帶索飛叉。一接近目標,就雙雙飛叉擲出。
這種飛叉是海上捕鯨用的,卻拿來對付巨龍。主意是不錯,可惜龍鱗堅如鐵甲,飛叉根本刺不進,反而把它激怒了。
巨龍似被炸藥炸傷,不再吸取月光精華,張口噴出一股強勁水柱,將投擲炸藥的一葉扁舟噴得船翻人落水。而這邊的快舟又攻到,雖然兩柄飛叉傷不了它,卻已使它兇性大發。
如果它會說話,一定破口大罵:“奶奶的個熊,我招誰惹誰了,你們這些無理取鬧的人類,竟勞師動眾來打擾我取月華。哼!惹毛了我,看看誰怕誰?!”
可惜它不能用言語表達,只有以行動表示憤怒啦。
只見巨龍一搖頭,一擺尾,江中頓時巨浪滔天,五人共乘的快舟,正被水中翻起的龍尾掃中,連人帶船一起冰向半空,“唏哩嘩啦”地摔落岸上。
快舟摔得支離破碎,五個人則成了肉醬!
就這片刻這間,為“龍”喪生的已超過了三十人。
但是,仍有不怕死的,死不怕的在通往直前……杜小帥尚按兵不動,屹立在削壁上,目睹這慘烈的人龍之鬥,並沒有影響他的豪氣和壯志。
他脫去了外罩的華服,還是滿不在乎的逗笑道:“是時候了,我也該上場啦!”
李黑突然拖住他,阻止道:“不!小兄弟,你不能去送死,放棄算了吧!”
杜小帥笑嘻嘻的拉開他的手,道:“別來這套了,咱們又不是在演三流的連續劇,還搞什麼生離死別的場面!”
李黑情急道:“你沒看到那麼多人都死了!難道你不怕?”
杜小帥一彈耳朵,突然正經八百地道:“我當然怕,除非是白痴,才不會知道怕為何物。我不是白痴,自然會怕——怕死。但我知道,還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一個‘信’字。如果我做不到,至少我已盡力而為,人家不會怪我。
假使我根本沒有去做,即使人家原諒我,我自己也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李黑激動的道:“如果你為了守信,一去不回呢?”
杜小帥呵呵傻笑:“起碼心安理得嘛!”
陰陽雙劍齊聲讚道:“好漢子!”
李黑動容道:“既然如此,要死老哥哥陪你死!”
杜小帥翻個白眼,搖手道:“愛說笑!你又沒答應陪我死,為什麼要陪我……”李黑道:“但我答應了你那位楊弟,要照顧你的!”
韓森豪情萬丈道:“杜兄,把咱們兩個也算上!”
杜小帥雖然感到得快流……鼻血了,但堅決道:“不要啦!你們誰不要陪我,否則我就不當你們是朋友!”
雷行道:“那咱們就是‘死朋友’!”
杜小帥皺了皺鼻子道:“你們的心意我知道啦,但我也不想死,如果由我單獨去冒險,成功的希望或許更大些,難道你們要拖累我礙…”正在這時,只聽連聲慘叫,又有幾個人被龍尾掃向半空,並且不少人在吶喊:“它要出海啦……”
“快!不能讓它跑掉啊!”
杜小帥心知事不宜遲,開始住下跑,只說了聲:“各位保重!”身形已動,朝崖下疾掠而去。
老叫化和陰陽雙劍欲阻不及,急忙追了下去,但追至江邊,已不見杜小帥的影蹤。
放眼江面上,只巨浪滾滾中,巨龍已出海而去。
三人大驚,急隨兩岸的人奔向江口,巨龍已潛入海中,失去它的蹤影。
兩岸一片失望,嘆息和無奈……
片刻後,海上風平浪靜,月光恢復了明亮和柔美,大地歸趨平靜,如同未曾發生過任何事一樣。
兩岸的人,有的尚在望海興嘆,更多的人則已悵然若失,垂頭喪氣地紛紛離去。
直到天明,江口兩岸的人早已走光,只剩下了老叫化和陰陽雙劍,他們仍在痴痴地等,等待奇蹟出現,等待杜小帥從江中躍上岸來。
但是,等了一天一夜,奇蹟並未出現。
杜小帥的影蹤杳然……
所謂“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是也,杜小帥這小子的命真大!
小夥子的水性極佳,象一條魚似地滑入水中,手持斷魂劍,緊隨著巨龍游出了江口。
由於“闢水珠”入水即發生奇效,使江水分開,才能不受阻力,遊行如飛,否則那能追得上巨龍。
巨龍一入海,似乎知道已脫險,速度便緩慢下來。
但隨即被一個奇異的景象所吸引,使它好奇地停止遊動,只見海水快速向兩邊分開,中間一條黑色“香腸”,正以驚人速度,如同凌空飛射而來。
當巨龍認出,這條“香腸”與被它吞食的二三十條是同一品牌——人類,便不把他當回事了。巨口一張,想再來一點宵夜。杜小帥運足真力,挺劍就對準巨龍勁部疾刺。這一劍凌厲無比,至少有千斤之力,正刺中目標。
那知“唰”地一聲,足可斷金削玉的斷魂劍,竟然刺不穿護住龍勁的鱗甲,順勢一滑而開。
杜小帥笑得甚苦,想不到巨龍如此“厚皮”,連斷魂劍都奈何它不得。
巨龍雖未受傷,卻被這一劍激怒,來個“龍顏大怒”,龐大的“身體”猛一翻騰,剎時巨浪淘天,排山倒海般,向小夥子滾滾衝激而來。似要明人類還以顏色,表示它龍爺不是好惹的!
杜小帥雖有闢水珠,也抵擋不住海水強大的壓力,被來自四面八方的巨浪,衝得他東倒西歪,暈頭轉向。
一招“毀天滅地”剛剛刺出一半,已覺出血氣翻湧,發出聲悶哼,劍便無力刺出了。
口一張,一道血箭噴射而出,整個人卻直往下沉。
巨龍一個大翻騰,張開血盆大口,一頭鑽入水中,要想把下沉的杜小帥吸入。
杜小帥雖奮起全力,想避開這股強大吸力,無奈吸力太強,彷彿身在巨大漩渦中,身不由己,隨著水流被巨龍吸了過去。眼看距離巨龍那小山洞似的大口愈來愈近,杜小帥不禁搖頭晃腦,唉聲嘆氣,癟想:“這下玩完了,想不到我杜小帥,竟然當了巨龍的點心!”小夥子臨危不亂,急施“千斤墜”功夫,欲使身子急速墜沉下去,逃避被巨龍吞食的命運。但巨龍比他更快,龐然大物的龍身一翻,正好張口迎向他下沉的身子。
杜小帥急欲上升已來不及了,心中驚呼一聲:“媽媽咪哦!……”已收勢不住,活生生被巨龍吸入了口中。眼前一黑,身不由己,隨著水勢通過龍喉,滑入了龍腹,水勢才逐漸減弱。
幸好小夥子神志還蠻清醒的,忙定了定神,首先證實自己還活著,至少還有戲可唱。
如果已經死翹翹,那隻好準備向閻王爺辦理報到手續了。這時突然發現,不知從何時發出一片迷濛的青光。低頭一看,竟是發自腰間那顆闢水珠。
藉著這片青光,向四周一打量,哇噻!這個“山洞”還真不小吶!
四壁好象是堅韌的肉質,長滿毛茸茸的綠苔,伸手一摸,膩膩地有些粘手,還帶著一股怪怪的腹臭味。
再睜大眼睛一看,附近竟有二三十具屍體,是被巨龍當“香腸”吞下的宵夜,尚未消化啊!
杜小帥心裡往下一沉,涼了半截,心知已置身在龍腹中,逃生的希望只怕很渺茫了……渺茫還有希望,就怕連渺茫都沒有……但這巨龍的“胃口”如此之大,實在出乎意料。在他的想象中,“錢塘江血龍”大概有個十丈八丈長吧,那知這個尺寸只估計對了龍首,龐大的身軀卻不包括在內。
想到這裡,他不禁為之咋舌不已,只有搖頭苦笑,一臉癟樣道:“你娘咧!
師父說我命犯桃花,我看是命犯血龍吧!”既然尚未死,心中又燃起了求生之火。
由於受強大水力的壓迫,內傷不輕,血氣又開始翻湧起來,使他大吃一驚,急忙運功療傷。
一連三天,總算將翻湧的血氣壓下,元歸丹田,氣納氣海。小夥子噓了口長氣,這時突然想到,巨龍怎麼沒有動靜了?心想:“你娘咧!是不是吃飽喝足了,沉到海底睡覺啦?”龍腹內沒有空調設備,空氣不流通,而且又悶又熱,實在是有夠難受的。
小夥子悶得腦袋瓜昏沉沉的,猛然想到,現在是在龍腹中,時間一長,不被它消化掉才怪!
心中一驚,急忙取下腰間的闢水珠,想看看可有出路,能夠逃出龍腹。
舉起壁水珠一照,只見龍腹象一條深長的隧道,足有百丈之長。
小夥子伸手亂摸,發現斷魂劍就在身旁,不禁大喜,急忙抓在手中。
那知剛一站起,腳下卻被那滑膩膩的綠苔一滑,摔了個四腳朝天。手上的闢水珠,也脫手飛出。
撐身坐起一看,闢水珠已落在丈許外,仍在向前滾動。好似一團青光,愈滾愈遠。
小夥子趕緊爬起身,去追闢水珠,心想:“我萬一能死裡逃生,這玩意還得交還人家,可不能丟掉埃況且,龍腹內伸手不見五指,必須靠它逃生吶!”
當下那敢怠慢,顧不得腳下又滑又膩,七手八腳的急起直追。哇噻!真有點邪門,闢水珠居然會自己逃跑!
杜小帥追的紫,它逃得急,愈滾愈快,如同一隻皮球從斜坡上向下滾去。
小夥子謔笑:“你娘咧,看你往那裡逃!”
突然一提真氣,向前一個疾撲。
眼看伸手可及,就要抓到,突見闢水珠一彈一跳,如同一團疾射的青色光團,飛射而去。
小夥子抓了個空,只好又爬起來追去,只聽“篤”地一聲,珠已嵌在了綠壁上。
他不禁高興一下,走上去剛一伸手,闢水珠竟被綠壁吸入,頓時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這一來,使他又驚又急,長劍不好使用,急忙歸入鞘內,從懷中取出“心匕”,相準闢水珠被吸入處猛刺,要想將它挖出。“心匕”果然是通靈神器,一刀刺下,直入堅韌綠壁,隨著刀槽噴出的綠血,射出一粒血珠似的玩意兒,足有鴿蛋般大校黑暗中根本看不清,那還來得及閃避。更巧的是小夥子的口半張著,血珠和綠血一股腦射入他的口中,滑進了喉嚨,想吐都吐不出。
幾乎是同時,巨龍受了刺痛,突然狂猛地翻騰起來。杜小帥被震動得連翻帶滾,但他為了挖出闢水珠,死命地撲去,用“心匕”連連砍刺。
每一刀刺進綠壁,就有一道血箭射出,象救火的火龍頭似地,以強勁水勢噴向小夥子滿頭滿臉及全身。
小夥子被綠血從口中鼻孔不斷噴入,一大口一大口吞入腹中,那股怪怪的血腥味,使他難受極了,可是又吐不出。巨龍的翻騰愈來愈猛烈,彷彿天搖地動,小夥子又被噴得連翻帶滾。一個不慎,被自己手中的“心匕”戳進胸膛,距離心臟只刺偏了一寸!
一陣劇痛,鮮血狂噴,終使他昏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小夥子從昏迷中緩緩醒來,無力地睜開雙目,眼前是一片漆黑,啥也看不見。
黑暗中,一切都靜止了。
他的意識中,知道自己尚活著,但體內忽冷忽熱,有夠難受的了。
雙手向身邊一摸,盡是濃稠的液體,全身如同浸在盛滿油的大盆裡。如果“油”再高一兩寸,就將他整個淹沒,非活活淹死不可。小夥子一想到這裡,霍地撐聲坐盧,一眼就見數丈之外,“油”中浮現一點微弱綠光,彷彿是鬼火。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決心非看看那是啥玩意兒不可。涉著滑膩膩的“油”,舉步走近,蹲下去撈在手中,綠光頓時變成了青光,恢復本來面目!
哇噻!竟是那顆闢水珠!
小夥子狠狠瞪了它一眼,藉著青光一照,才發現如同水澤的一片綠“油”,居然是巨龍的綠血。
巨龍已經死了?
杜小帥忍不住臉上浮起笑意。
如果巨龍已死,必已沉入海底,那……
想到這裡,他非但笑不出,連臉都綠了。
其實,這時要是有個鏡子照一照,不但臉綠了,連全身都綠啦!杜小帥這下可一個頭八個大了,急忙持著闢水珠尋找出路,走近綠壁,發現“心匕”赫然浸在綠血中,忙拾了起來。猛然想起,自己不是被“心匕”刺中,昏了過去嗎?但伸手一摸胸膛,卻毫無傷痛的感覺。再撕開胸襟,低頭一看,哇噻!連傷口都不見了,怎麼這麼玄?這是他孃的怎麼回事?小夥子實在搞不懂,這時也無暇去細想,當務之急,是要從巨龍腹中逃出才是正經。
巨龍身體如此龐大,肉一定又堅又厚,要想破腹而出,實在不太容易。
他沉思了一陣,突然想到,如果運足功力,用這把“心匕”,以“毀天滅地”
全力刺殺……對!這法子值得一試。
他不再遲疑,左手持著闢水珠,右手緊握“心匕”,口中狂喝一聲:“毀天滅地!”同時揮力直撲綠壁。
短短一把匕首,這一擊竟具有雷霆萬鈞之勢,只聽轟然巨響中,堅韌厚實的龍腹已剖開。小夥子那敢怠慢,身形急縱,從剖開的龍腹疾射而出。
大量的海水,也在同時衝入龍腹,形成一股強勁無比的水壓,衝得剛射出龍腹的小夥子直沉海底,又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