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武帝年紀漸長,近兩年,朝廷又重新陷入一種微妙的情勢之中。百官皆感到,眼下為臣,無論説話還是辦事,着實是在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可能遭致滅頂之災。
果然,向以威勇馳名中外的梁國公、大司徒侯莫陳崇,竟因一言不慎,便遭致了殺身之禍——
這年臘月,大周武帝巡幸原州,詔大司徒侯莫陳崇等奉詔護駕。御駕歸京的路上,因逢風雪天氣,當晚,武帝詔命宿營咸陽城內。
不知何故,到了傍晚時分,武帝也未説明原委,又突然下詔,命全體將士即刻拔營,連夜趕回京師。
幾十裏的路途,又逢風雪交加,陛下有何緊急之事?非要車馬將士冒着風雪連夜趕回帝京呢?
武帝沒有説明原委,眾僚只好奉詔拔營,連夜而發。
梁國公侯莫陳崇感到事情蹊蹺,他一面披掛,一面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他帳下的親腹侍衞常升原是他的外甥,他對常升道:“我曾聽一位卜筮者斷言,晉公今歲流年不利。陛下突然發詔連夜回京,原因只有一個!”
常升此時也正感到不解,聞聽舅父如此言説,驚異地問:“是什麼原因?”
侯莫陳崇道:“一定是太師宇文護薨歿了!”
常升大吃一驚!因見舅父説的如此肯定,而且,大軍臨發之前,太師因感染風寒,未曾親送陛下也是實情。
常升暗自欣喜!因為,他和主帥侯莫陳崇表面上附和於宇文護,其實,心內卻是希望武帝早些親政的。聽到此話,實在抑制不住,又把此話悄悄透露給了自己的妻弟得知。
如此,一傳十、十傳百,未等武帝御駕趕到京城,全軍上下人等幾乎全都知道了此事!
當流言傳到武帝心腹宇文孝伯和王軌兩人耳中時,兩人急忙跑來稟報武帝,詢問原委。
武帝聞聽大吃一驚!急忙追問究竟是誰在胡説?最後,當得知原是梁國公侯莫陳崇散出此言時,三人迅速商議對策:眼下,軍中到處都設有宇文護的密探心腹。此事,恐怕宇文護是決不會善罷甘休的。
當御駕趕到帝宮時,武帝當即便命伴駕的諸多公卿將軍集合於大德殿內,當眾呵斥侯莫陳崇,本為國之元勳,為何聽信江湖相士之言,惶亂軍心?
侯莫陳崇清知自己已闖下大禍,一面汗流浹背地惶恐謝罪,一面等待噩運臨頭……
武帝命宇文孝伯悄悄交待侯莫陳崇:將軍放心去吧,陛下一定設法關照將軍的家人……
侯莫陳崇自知宇文護不會放過自己,也清知自己此舉越發連累陛下,一面流淚叩謝主上隆恩,一面平靜等死……
果然,武帝所率兵馬剛一入京,宇文護那裏即刻便獲悉了稟報。
宇文護氣極敗壞,當即命兵馬把侯莫陳崇的宅邸團團圍定,逼侯莫陳崇飲毒酒而自盡,並賜諡號“躁”。
一個“躁”字,實在是極有深意!不僅可儆戒當今陛下,同時也在警示朝廷諸臣。
此事發生之後,朝中局勢越加微妙了。朝中諸臣清知,如此一來,武帝親政的希望,也將更加遙遙無期了……
此時的伽羅,不僅周旋於武帝后宮和齊王府,也常遊走於朝中諸多大臣如宇文孝伯、於翼、長孫覽、李穆、王誼、韋孝寬等府上家眷之間。
一向不與百官姬妾單獨交往的伽羅,卻與宇文護的愛姬紫蕊夫人顯得情好意篤。
紫蕊是當年江陵一戰後,國破家亡,隨數萬江陵俘虜被押回長安的。叔父宇文泰因宇文護江陵戰績,把從數千女子中挑中的十幾位南方美女之一的紫蕊賜予他為侍妾。
紫蕊不獨生得美貌驚人,且略通六藝,自生下一雙聰慧美麗的龍鳳胎後,便被扶為夫人,越發得到太師的專寵了。
然而,只因宇文護妻妾眾多,紫蕊平時最憂心煩惱的一件事就是怕自己將來年老色衰後,終究會失寵於太師,故而刻意修飾,以博得宇文護更多的歡心。
紫蕊原系南朝美人,天生的温婉嬌俏。所處居室常籠有蘅蘭薰香。平時一人時,不是撫琴作畫,便是試着各色新妝,每次承歡宇文護時,總要更換一種髮式和脂粉鉛黛。有時高髻金珠,有時倭墮斜鬏,有時模仿胡人辮成辮,有時拿火鉗捲了流海,有時乾脆垂髮如瀑……娥眉有時短粗,有時細長,有時黑,有時黛。就連胭脂和唇脂也是變幻不一,從橙到紅、從粉到丹十數種。衣裙髮髻,凡有花開的季節,總要飾以各樣鮮花。
俄爾又披藤蔓、纏花環,打扮得猶如傳説中的“山鬼夫人”,改天,又以“洛神”之素縹緲而現。偶爾,還會着了梁冠績巾、瀟瀟灑灑地突然出現在宇文護的賓客屬僚面前,自稱白衣書生、慕名拜訪……
令堂上的宇文護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前年,伽羅和楊堅嫁到達奚武家的三妹一起,促成了宇文護愛妾紫蕊夫人的女兒與達奚武小兒子的婚事後,獲知紫蕊夫人平生最喜歡綺羅新裝和各樣首飾,最喜歡的一樣事就是在宇文護面前試穿新裝,便和府中司繡一起,親自動手設計,翻着花樣,換一季節時,便會做上一件式樣新奇繡工精美,鑲嵌有珠寶的錦綺裙襦繡帔之類,送給紫蕊夫人,每每都令紫蕊驚喜望外。
起初,宇文護髮覺自家愛妾紫蕊常在自己面前提及獨孤伽羅的名字,心下不免有些戒心。後來聽愛妾紫蕊説,原來,獨孤伽羅有心攀求自己,是想等到楊堅服侍母親痊癒復職那時,請太師關照一下楊堅。這才放下心來,心下覺得這個獨孤伽羅倒比她大姐識時務、懂事體。加上他原也有心拉攏楊忠父子,便將此事記在心上了。
已將伽羅視為閨中摯友的紫蕊,得知楊堅竟未納一妾,便問計於伽羅:夫人究竟是如何收服隨公的?伽羅微笑不語。
紫蕊不依不饒,偏想知道。
伽羅只得附在紫蕊耳畔,悄悄説道……
紫蕊楞了一楞,一時,捧着胸口直笑得前仰後合……”
美人如酒,美人如夢……
是夜,牀上的紫蕊仿如一條歡躍於溪水中的魚兒,恣意快活地遊弋於宇文護的上下左右。一會兒來了個“虞姬搗練”,一會兒又要宇文護“霸王躍馬”……還有什麼“貂蟬盪舟”,“呂布挺戟”,宇文護看她嬌喘吁吁、風情萬種的模樣,一時也激情難抑起來,依言而行,幾番回應……
社稷的艱危,朝廷的複雜,人心的莫測,使處於輔國之位多年的宇文護每日裏焦灼不安,憂心重重……
而令人賞心悦目的紫蕊夫人既温柔又妖冶,與美人的翻雲覆雨,使他頓然忘卻了諸多的人間煩惱……
一夜的銷魂,第二天早朝議政,宇文護仍舊精氣十足……
楊堅的母親呂氏一病三年,不治而薨。楊堅哀痛銷損,發送完老母,依制又依制整整在府上守孝三年。
眼見武帝嗣位也有五六年。當初明帝在位時,宇文護畢竟還歸還了部分朝政於明帝。如今,諸多原故,宇文護竟始終再不提什麼還政之説了。
朝中形勢如此難料,此時的楊堅在家中也已默默困守了數年。雖説習武修文頗多感悟,心智也透澈明淨了許多。然而,眼見三年喪孝也快到期時,他到底有些坐立不安了。
畢竟,一介正當壯年的雄心男兒,豈能僅僅為了保全身家性命而始終這樣蝸居於斗室之間?
人的一生又有幾個六年?如此畏首畏尾,待閒白了少年頭,誤了前程功業,即使保全了身心,又果然甘心麼?
可是,“兩姑之間難為婦”,他又當如何效命家國,如何既能建功立業,又不致遭受無妄之災?
為母親守制即滿時,他召來了高熲,鄭譯,劉昉,皇甫績,韋譽,柳裘等一羣好友。這些朋友,多是當年楊家塾堂的兒時同窗。
楊堅又特意請高熲代自己請來一位名叫來和的才子,到府上赴宴聚議。
來和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氏。不僅博古通今,更以善相而聞名境內。他同劉昉、鄭譯、高熲等人一樣,個個滿腹才學,卻一直未逢機遇。幾年前雖被宇文護引為門客,卻也並不被十分看重,至今也不過混幾兩銀子勉強養家餬口罷了。
因他與高熲和鄭譯頗有交情,不久前,楊堅從高熲那裏聽説來和的母親病歿,清知來和家境不好,便命伽羅隨高熲、鄭譯一起,親赴來和家中弔唁,並奉上白金百兩,米穀二百斛,白酒十甕,布帛各二十匹的喪儀並慰問的書信一封,另派府兵三十人到來和府上,幫忙料理雜事。
平素,來和與楊堅並無交往。關緊之機竟能雪裏送炭,來和心下實在感動。即令是自己全力效命的宇文護,也不過只是依照慣例派人送來了五十兩喪儀而已。
來和深深銘記此恩,一直想找個機會到隨國府來親謝一番的。接到楊堅邀他到府上聚談的請貼,匆匆攜了幾樣果點禮物來到隨國府。
到了隨國府,越發令來和感動的是:楊堅清知熱喪不久,為了他一人的原故,專門做了一大桌子的素菜。
開宴之際,楊堅望了望眾位親好説,“諸公,因我和來公二人眼下喪服未滿,今天只能以素食饗客,而且也沒有備酒,只以各樣的茶湯果點代替,實在委屈諸位了。”
望着滿桌的素食,在座者心下都明白:這桌子素菜茶點,其實遠比酒肉更要破費,也更精緻新奇。
以茶代酒,楊堅舉杯説明了自己今天邀各位好友來,一是小聚,二來也想徵詢一下,家母喪制即滿,他是留京城任職的好,還是外戍一方的好?
他知道,即使自己不明説,以眼下朝中風雲不測的局勢,彼此自然心照不宣。
果然,眾位好友雖都留戀他,卻沒有一個主張他留在京城的。眾人都道,眼下既然有令尊大人隨國公在朝任職,京城家中有人照顧,大興公還是再到外面歷練幾年更穩妥。
眾人雖俱都避而不談“兩姑”的真正原由,楊堅也清知諸位的言外之意。
以往,來和雖説也曾在一些場面上見遇過楊堅,不過都是遠遠的掃一眼罷了,並未正面仔細對視。今天,當他入座之後,一眼望見楊堅,加上彼此又距離相近,觀其五官、察其氣韻,不覺驚得目瞪口呆……
整個宴席之上,他雖着言不多,卻一直在暗中察看,越發印證了自己的判斷。他與高熲的位置緊挨着,席間悄悄對高熲道:“昭玄,席散之後,拜託你引薦,我欲單獨見一見大興公,當面表示謝意。”
高熲點頭意會。
待諸位客人相繼告辭而去後,來和隨楊堅來到後庭楊堅的小書房。
見左右退去,來和起身鄭重一拜道:“啊!大興公姿相奇偉,眼如曙星,來和能與公結識,真乃三生之幸啊!”
楊堅與來和交往不深,又知他眼下乃宇文護的門客,他正在為來和續水,聞聽此言,生怕他説出什麼令人心驚的話,一慌張,差一點將茶杯碰翻在地!
楊堅一面忐忑不安地為來和續了新茶,一面搖頭呵呵一笑:“來公恭敬之言罷!楊堅迄今已是六年未出蝸居斗室,又年近而立,卻至今功業未建、名德未立,空有皮相罷了!”
來和道:“大興公,來和觀大興公目下之相,恰恰正是龍潛大澤之象!”
楊堅大驚!
楊堅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嘆氣,與來和推心置腹道:“來公,其實,我一向聞知來公上可窺察天機,下能辨識禍福。然而,可嘆高堂一病三年,仙逝之後,又在府中守制三年,連續五六年間,竟未建半分功業於家國朝廷。即令天命貴有鴻運,又豈奈本命多舛,流年遇煞?更兼世事艱危,征戰殺伐,身家安寧已屬神佛格外佑護了,豈敢再存妄想,招致滿門罹禍?”
來和一面點頭,一面説:“大興公,雖説本命天命終究要受制於天地萬物和神佛世事等諸多動變之數主宰,然而,縱有萬變也難離其宗。大興公盡請放寬心懷,來和即令窺破天機玄妙,也僅止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來和今日只有一句話奉上,願公謹記:大興公貴極之日,請公稍忍誅殺,如此,天命運數必當久長!”
來和的話與趙昭當年極似,只不過,來和更含蓄一些罷了。
楊堅握着來和的手道:“來公,若果有富貴之日,愚兄自然謹遵,也自當相報來公今日掩隱之恩。”
話已説明,兩人便移了話題,閒敍起家事國事來。
楊堅與來和談話漸漸投機,便把自己這些年一直在家的原故,本欲效命朝廷,又恐反遭無妄之災的苦惱,統向來和訴説了一番。
來和見楊堅如此誠懇,便道:“大興公只須謹記,凡事進退有度便無大礙!只進不退者,必跌淵谷;只退不進者,自絕前路。以來和之見,大興公其實也不必如此畏讒懼諂,以當下情形,剛才宴席之上諸公的主意其實正是來和的主意。我觀大興公天命大利南方,喪制既滿,依舊請詔南戍,更為穩妥。”
楊堅點頭稱好。
如此,兩人又閒敍了一番文章音樂和天下形勢,楊堅見來和對朝廷治政及撫民綏靖上見地過人,甚是讚賞。來和知道自己遇到了知己,更加坦言今古,如此,彼此都覺得相見恨晚並引為至交。
轉眼幾個時辰便過去了。晚上,伽羅親自下廚,為來和做了幾個別緻的小菜饗客。
分手之際,已是滿天繁星了。兩人在隨國府前握手久久,彼此又各個囑咐了一番,才依依而別。
楊堅知道來和不過一介文職,俸祿之微實在不足以養家。來和去後,第二天一大早,便派屬將把白金二百兩,谷麥三百斛,棉、綢、羅、緞各十匹送到來和的府上,以資家補。
以後的日子裏,楊堅和伽羅夫婦也總會尋出各樣理由來,不張不揚地給來和以諸多資助。
來和雖非宇文護腹心,畢竟每天守在宇文護的幕府,與楊堅交好之後,朝廷但有什麼動靜,來和總會事先通以消息……
眼見楊堅守制期滿,楊忠開始思慮起兒子楊堅的前程當如何安頓之事來:楊堅幾番被相士勘破“貴極人臣”的天相,恐怕並不是什麼吉福之事。
這些年來,楊忠南征北戰,屢立奇功,因而漸得朝廷重視,此時,不知底細的人,竟把把他和達奚武、賀蘭祥、尉遲迥、豆盧寧、宇文憲等人,列為宇文護一黨。
為人精明歷練的楊忠明白:古往今來,但凡帝王尚未親政,朝國大權暫由輔臣署理者,眼前的一切始終都是變數。遲早遲晚會有動變的一天。因而,無論是對宇文護還是對宇文邕,楊忠除了謹奉公事時有所往來,私下裏,除了必要的禮節性交往,從來都不動聲色的敬而遠之。
楊忠常自思量:既然上天把兒子生成了這副奇相,也由不得人家對他不設防!往日為了庇護兒子,所以他才會在兒子新婚不久便把他拉到自己麾下,遠離京畿是非之地。以後,每臨大戰,必親傳親教楊堅以勝敵之計,又每每授以奇兵之略。然而,無論楊堅建下多大的戰功,楊忠也從未向朝廷呈報過。
這裏的原因,一是為了“藏”起兒子,二也是為了磨砥楊堅的性情。他清楚,只要南北未一,東西猶梗,自己的沙場功勳越大,家族後人便越能夠擁有生存的安寧。只要還有自己這棵大樹擋在楊堅前面,即使有點什麼差池,朝廷也會有所擔待。即使一時沒有什麼功勞,朝廷也一樣會以老子的功績而蔭封晉升他的職爵。
楊忠從少年起,便獨自離家征戰一方,加上幾番囚居異國的經歷,終於修成了過人的見識和機變。然而,雖説他相信自己眼下還能把握得住這種“國有二主”的情形下如何居中為人。然而,他卻很難放心血氣方剛的楊堅也能夠像自己一樣,面對風詭雲譎的朝廷現狀應付裕如。
而且,自己眼下已在京朝晉任三公要職,若兒子也同時留任朝廷的話,有朝一日,父子兩人可是連退路都沒有了。
這幾年,宇文護多次與楊忠聯手作戰,親眼目歷了楊忠屢屢以奇計勝敵的過人武略。而且,宇文護曾兩番遭敵國重兵圍困,都是被楊忠解圍相救的。故而,見楊忠請求朝廷將兒子外放歷練,為了攏絡楊忠,一紙詔書便將楊堅晉為隨州刺史,並超拜為都督大將軍之職。
這般晉擢,對於尚未建有卓著武勳的楊堅來説,實在是莫大的恩賜了。
楊堅赴任後,伽羅來到太師府,將大姐生前送給自己的一對雀兒蛋大小的珍珠耳鐺和一對翡翠手鐲,盛在一隻鋪着金紅錦羅的白銀首飾盒裏,捧到了宇文護的愛姬紫蕊夫人面前。
紫蕊哪裏見過如此璀璨珍奇的珠寶?驚喜望外地將耳鐺和手捧在掌心,左右端詳,實在是愛不釋手!
伽羅去後,紫蕊戴上珍珠耳鐺和翡翠手鐲,加上伽羅兩月前送她的一身薄如羽翼的新衣來到宇文護的書房。
宇文護正張嘴打哈欠,覺得諸事乏味時,就見美目流盼、身材窈窕的紫蕊夫人仙子臨凡一般飄到身邊來,伴着她的到來,滿室花香氣息沁人心脾。
宇文護不覺眼前一亮,一面拉她坐到自己膝上,一面貪婪地凝視着她的嬌豔讚歎:“哦,我的紫蕊寶貝兒真是太美了。”
紫蕊摟着宇文護的脖子説自己身上這件衣裙叫“霓裳羽衣”,這流光四溢的耳鐺叫“明月耳鐺”,這對翡翠鐲叫“碧波流翠”……
宇文護一面點頭,一面笑,“嗯,嗯,好!好!東西好,名字也好,真是南方佳人,説話用詞都是珠圓玉潤……人,更好……哪裏得來的?”
宇文護一面撫着她的衣飾手鐲和豐乳細腰,一面悄聲低問。
紫蕊望了望門外——她知道夫君的大夫人晉國夫人,還有那幾房姬妾們,個個甚是嫉妒自己。所以,每次她來到宇文護的書房,便令自己的貼身小童便守在門外,至少大夫人或是大夫人的兒子突然闖來時,自己也好有個躲閃。
此時,紫蕊悄聲附耳道:“還不是夫君的功勞麼?要不,人家怎麼會送我這等珍貴禮物?”
宇文護笑望着她一張秋波嬌媚的眸子:“哦?此話怎講?”
紫蕊笑道:“這些首飾,是你剛剛晉拜人家為大都督的楊堅夫人答謝我的。”
宇文護呵呵一笑,一面隔着“霓裳羽衣”撫弄着柔若無骨的紫蕊,任憑她貓兒一般在自己身邊蹭來蹭去,一面思量:有些男人,若也能像女人這般好打發,天底下的事就好辦多了……
他覺得,這個獨孤伽羅倒也知道好歹,她與紫蕊夫人既為閨中好友。獨孤信賜死後,伽羅長兄一直廢官在家。自己可以尋機會復嗣其長兄獨孤善襲其河內郡公的爵號和邑封,示以寬厚恩寵,也可間接撫攏楊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