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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揚州是全國九州之一,位於鎮江對岸,隋煬帝在位時,曾經用全國人力去開運河,修揚州,最後他竟迷戀得死在那兒。

    揚州是一般人的通稱,今名江都縣,戰國時為楚廣陵邑。地當長江北岸二十公里運河西岸,昔為有名繁華之地。

    在我國曆史上,揚州佔有很重要的地位,它與蘇州齊名,位居江淮要衝,為兵家必爭之地,這座城並不大,分新、舊兩城。

    舊城明洪武初年建造,周九里,城門五。新城明嘉靖年建造,起自舊城東南至東北,周十里,城門七,臨近運河一帶,遍植垂柳,故名詞申有“綠楊城廓是揚州”句,與杭州“白楊垂柳”齊名。

    瘦西湖是揚州的著名勝地,旁有一土山,人稱蜀崗,地勢高爽,舊有隋煬帝所迷樓,唐末兵亂,毀於兵焚。

    這是初更時分,一彎新月,象銀鉤般斜掛天空!

    三月初頭,東風料峭,吹到身上微帶寒意,蜀崗餘庭廢墟里,不知是什麼人搬來幾方平整的大石,拼在一起,倒也有些象一張四方的桌子。

    在這張拼成的石桌東、南、西三面,每一面都有四團黑影,象木偶般坐在那裡,只有石桌的上首(北面)依然空著。

    三面,一共是十二團黑影。說那些黑影,因為他們很象是人,但你看不到他們的頭臉,只是黑幢幢的一團而已。

    而且人是動物,就算你正襟而坐,也有會動一下的時刻,但這十二團黑影,始終也沒動過一下。

    這時,要是有人走來,看到了這般情形,不嚇個半死才怪。

    但這時的確有人來了,那是一個身披黑色鬥蓬的人,頭上也帶著一頂黑色的風帽,強勁的東風,吹得他氅衣獵獵作響。

    風雖很大,他卻走得很快,縱然他披著一件寬大的黑色鬥蓬,但從他一路行來,腰身抖動所流露出來的婀娜身材,分明還是一個女的,而且年紀也不會很大。

    一個年輕女子居然會在夜晚到這裡來,嘿!她若是再近五六丈,看到這十二團黑影,那就夠她瞧的,保險會尖聲驚叫,回頭沒命地飛跑。

    現在,她漸漸走近了,三丈,兩丈,一丈……她當然已經看到了,但居然沒有尖叫出聲,而且還走向石桌的上首。

    現在,她已在石桌北面中間站停下來,徐徐摘下了頭上風帽,露出一頭披肩青絲。

    月亮雖然不算太明亮,但已看得出她的容貌,只要看清了她的容貌少許你就會大失所望。

    那是一個滿臉病容,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的黃臉女子,但她目光相當明亮,掃過面前十二團黑影,緩緩從寬敞的斗篷中伸出一雙纖纖玉手。

    從她斗篷中飛出一封黑色的密柬,落到為首黑衣人面前。

    為首黑衣人躬身取過密柬,口中說道:“屬下等定遵命行事。”

    把黑色密柬揣入懷中,隨手又取起蒙臉黑罩,套在頭上,其他十一個黑農漢子也各自取黑布罩套到頭上,大家一齊回身坐下。

    現在他們又變成十二個黑影,正襟而坐,又一動不動了。

    黃臉女子似乎對他們十分滿意,輕盈地罩上風帽,轉身往外行去。

    慶春門。

    這是一條寬闊的大街,街的盡頭一座座宏偉高大的巨宅連銜著,氣宇不凡的圍牆,彷彿也在散發著它主人所帶給它的威勢。

    在仇府前,三匹快馬風塵僕僕地停了下來,為首一人是個五十六七歲的老者,胸前飄垂著花白長髯,濃眉方面,虎背熊腰,背上斜揹著一柄白玉為把的古形長刀。

    第二匹快馬上是一位四旬左右的中年婦人,一身天藍短衣勁裝,外罩黑色大披風,青帕罩頭,背插長劍,長眉風目,端莊凝重,雖然是徐娘半老,但卻風韻依舊。

    第三匹快馬上是一位二十五六歲的精壯漢子,一身灰衣勁裝,紫臉膛,臥蠶眉,配著一對虎目,看上去英氣勃勃,腰插一對判官筆。

    這三人眉宇之間,均現重重隱憂,似乎滿懷著難以排解的痛苦。

    三人飄身下馬,將僵繩挽在絆馬樁上,緩步向仇府行去。

    將要行至大門,那老者突然低聲對紫臉漢子道:“譚兄弟,咱們此行是求人相助,言語之間切勿冒犯人家。”

    紫臉壯漢抱拳肅聲道:“東主放心,屬從悉依東主心意行事。”

    老者長長嘆息一聲,說道:“也許‘鎮遠鏢局’將栽在這趟暗鏢上,從此一噘不起,除名同業……”

    那中華婦人似欲接言,但口齒僅啟動了一下,卻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三人剛踏上白石臺階,一個青衣小帽的下人立即迎了出來,笑著招呼道:“三位……”

    老者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事先備好的拜帖,遞了過去道:“煩勞小哥代呈稟貴上,就說長安‘鎮遠鏢局’總鏢頭徐鶴,攜拙荊及鏢頭譚季芳登門求見。”

    那青衣小帽下人接過拜帖順手翻開看了一眼,連忙肅聲道:“總鏢頭伉儷請入內侍茶,小的這就前往稟報。”

    徐鶴道:“多謝。”

    一行三人在青衣小帽的引領下來到一座花庭,另有人獻上香茗。

    不一會,內庭走出一老一少,年輕的約二十四五歲,一身華服,劍眉星目,英姿颯爽,那模樣兒真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那年長的駝背老人,腰間插著一根烏黑髮亮的鐵旱菸杆。

    來人非別,前者是本書主角仇恨,後者是他義父“駝俠”邵松。

    仇恨之所以在此定居,原因是此乃先師紫陽真人的故里,而雪兒又是仇恨恩師之女,飲水思源,仇恨沒有紫陽真人的啟蒙,無以有今日,因此,他們婚後便定居在這裡,“駝俠”邵松與“燕山孤老”餘千泰山之約結束,也來到了揚州相助恨兒。

    賓主坐定,寒喧已畢,仇恨道:“總鏢頭專程來訪,不知有何貴幹?”

    總鏢頭徐鶴沉思片刻,道:“實不相瞞,徐某此次保看一批鏢貨,不料在金陵附近失去,苦思不得其路,乃想起少俠掌握了‘武林帖’,可號召武林,故特登門求見,祈少俠指點一條明路,鼎力相助!”

    仇恨道:“這批鏢貨是紅貨珠寶麼?”

    徐鶴道:“就算是紅貨珠寶,那也可以折價賠償,但老朽這趟失-,卻是無從賠起。”

    仇恨聽得一愕,道:“那是什麼寶物?”

    徐鶴道:“直至如今,徐某尚不知究系何物……”他沉思片刻,續道:“接鏢之時,老朽未在鏢局,待我返回局裡,已屆起鏢之日,接鏢之時乃拙荊和幾位鏢師經手,為了維護這塊招牌,只好硬著頭皮承擔下來。”

    頓了頓,突然長嘆一聲,道:“當時,也怪老朽太為大意,知曉此事之後,竟未加追問,至今思之,後悔莫及。”

    仇恨回首對總鏢頭夫人一抱拳道:“夫人,請恕在下多言,不知可否把當時情形,詳細地敘述一遍,或許有助尋找失鏢。”

    徐夫人黛眉深鎖,黯然一嘆道:“距今一月之前,外子南下未歸,有位客人,突然找到鏢局中來,言明投保一批巨鏢,由長安南下金陵,願以十萬兩紋銀酬謝,當時小婦心想,長安至金陵,均系通衢大道,外子經常在這一帶走動,頗不乏知交好友,所以未加思考,便承諾下來。”

    仇恨道:“那投保巨鏢客人,是個什麼樣人物?”

    徐夫人道:“三十出頭、四十不足中年文土裝束。”

    仇恨道:“夫人可曾查看過他投保之物?”

    徐夫人道:“看過了,明珠十顆,粒粒有龍眼般大小,寒玉尺一對,還有一個半尺見方的玉盒,那玉盒似天然生成,妾身幾度試起,均未能打開,據那客人相告,玉盒中存放之物,乃是他傳家之寶。”

    仇恨道:“夫人就該讓他打開瞧瞧才是!”

    徐夫人道:“賤妾亦生此心,曾經面告客人要檢看盒中之物,但他說那啟盒之鑰,由他胞姊保管。此次南來,就是要向他姊姊討取啟盒之鋁匙,故未打開玉盒查看。”

    仇恨道:“此人現在何處?”

    總鏢頭道:“金陵城中連雲客棧。”

    仇恨目光轉註徐夫人的身上,道:“夫人聽信了那人的話,就應允接下這趟鏢麼?”

    徐夫人道:“當時鏢局幾位鏢師都不敢作主,賤妾只好出面答應下來,只是把起鏢日期,延展到外子回局之後。”

    仇恨道:“以暗鏢護送的決定,可是總鏢頭自己決定的麼?”

    徐鶴道:“那投保之物,總共不過一隻小小皮箱,老朽心想:‘以這般微小之物,如勞師動眾,喝道揚鏢,反將招致江湖朋友注意。’因此決定以暗鏢方式起運金陵,老朽雖決定以暗鏢運送,但卻未敢絲毫大意,派遣的兩位鏢師,都是敞局中精選的高手。”

    仇恨道:“那兩位鏢師現在什麼地方?”

    徐鶴道:“都留在‘連雲客棧’中!”

    仇恨道:“他們可曾對總鏢頭說明了失鏢經過?”

    徐鶴道:“兩位鏢師與投保客人,都已身受內傷,那客人則終日昏迷不醒。”

    仇恨道:“兩名鏢師情形如何呢?”

    徐鶴道:“一人受傷極重,奄奄一息,另有一人有如中了瘋魔一樣,終日嘀喃自語,連兄弟都認不出來了。”

    他長吁一口氣,續道:“老朽原想從幾人受傷的武功路子上,查出一點蛛絲馬跡,說來慚愧,老朽竟是一無所知,連受傷部位都瞧不出一點痕跡,更遑論武功路數了。”

    仇恨道:“總鏢如何知道暗鏢出事,匆匆趕來?”

    徐鶴道:“老朽派出兩位鏢師之後,愈想愈覺不安,區區一箱之物,即使自己攜帶遠行,亦難惹人注意,何以要花十萬兩之重酬投保,尤以對那隻無法開啟的玉盒,心中更是疑惑重重,三日之後,決定攜拙荊及譚副總鏢頭一起南下,暗中護送此趟鏢貨。如果此行順利,回程時亦可順道拜訪幾位朋友,不想晚到一步,途中已得噩耗,敝局中隨行的兩位趟子手,幸未受到傷害,想那劫鏢之徒,居然替我留下兩個傳訊之人。”

    仇恨低頭沉思片刻,足有一盞茶工夫,始道:“那兩位趟子手,可曾說出現場經過情形?”

    徐鶴道:“說來慚愧得很……”

    仇恨道:“這不能責怪他們,如是他們能瞧到一些,恐怕如今已是屍首早寒。”

    徐鶴道:“老朽費時一日,未能找出一點線索,想到少俠掌握了‘武林帖’,必能查出真兇,故特疾馳揚州,請相助一臂之力。”

    仇恨沉思片刻,道:“這樣好了,三位暫在寒舍歇患一宵,明日為清明節,在下攜妻兒祭掃完先師靈墓後,便隨總鏢頭前往金陵,看過幾人傷勢後,再作處置!”

    徐鶴忙道:“老朽此際已是山窮水盡,窮途末路之人,少俠古道俠腸,肯仗義相助一臂,我夫婦終生感激不盡。”

    仇恨道:“總鏢頭言重了,青蓮、白藕、紅荷,武林原為一脈,身為武林人,天生有一種好奇之念,只此一點,在下就清不自禁,至於能否找回失鏢,總鏢頭不要寄予厚望,那時在下道行不夠,反例成了總鏢頭累贅。”

    徐鶴忙道:“少俠言重,少俠言重!”

    清明節

    仇恨帶著魏葦、雪兒和呀呀學語的龍兒,數名家丁,上大茅山掃墓,這是紫陽真人衣冠墳壕,大家祭拜之後,仇恨就跟兩位愛妻講述紫陽真人“三潭論劍”事蹟。

    清明時節雨紛紛,天氣忽暗忽雨,變幻不定,本來是好好的天氣,忽然下起雨來,而且雨水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仇很仰望天色,說道:“這雨只怕一時停不了,我們找個地方避避雨再說。”

    一名家丁道:“少爺,過去不遠,有個廟宇。”

    雪兒朝魏葦招招手,叫道:“妹妹,我們快去!”

    話聲出口,當先扭著腰肢朝前奔去。

    魏葦聽到雪兒相招,也就抱著龍兒追了上去。

    大家沒帶雨具,也都腳下加快,朝山麓奔行過去。

    行了不過半里光景,就已抵達廟宇,那是一座荒蕪已久的土地廟,一共只有一殿,大殿上到處都是瓦礫,有許多地方還在漏水。

    廟外傾盆大雨,屋簷前雨水象接了一道水簾。

    仇恨眼看著雨一陣大,一陣小,始終不停,心頭甚是煩亂,只是望著天空出神。

    就在此時,只聽得一陣雜杏的腳步聲,從廟外傳了過來,接著只見十幾個黑衣人衝進廟來。

    這十幾個人,每人頭上都戴著黑布罩子,只露出兩個眼殊,行動十分矯健,轉眼之間,已經搶上了石階。

    仇恨因外面正下著大雨,人家也是避雨來的,縱然心裡覺得這些人行徑詭異,也不好出聲阻止,只得朝大家招招手,讓出了大殿的左首。

    來人一共是十二個,因他們頭上戴著黑布罩子,看不清面貌,但從他們身材看去,個個都極為健壯,進入大殿之後,黑布罩子依然沒有摘下來,可見他們戴著黑布罩子,雖是遮雨之用,但顯然不欲以真面目示人了。

    一十二個黑衣人中,忽然有人“噢”了一聲,接著呵呵笑道:“這位敢情就是‘武林帖’持有人仇大俠了,咱們幸會得很。”

    這人聲音有些蒼老,但中氣極足。

    “不敢。”仇恨抱抱拳道:“兄弟正是仇恨,不知老哥如何稱呼,諸位是哪系道上的高人?”

    那人呵呵一笑道:“仇大俠好說,咱們兄弟只是江湖上一群無名小卒,算不得什麼高人!”

    他們戴了頭罩,連面貌都不讓你看,自然不肯告訴身份來歷了。

    這人話聲出口,其餘十一個人都呵呵哈哈地笑了起來。不肯說出姓名來歷,原是他們的自由,沒有人強迫他們非說不可,但這些人這般笑法,不但輕浮,也含有輕蔑的成份。

    仇恨聽他們笑得輕浮,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沒有作聲,為首那人兩個眼孔中透露著精光,望了仇恨一眼,又道:“咱們兄弟久聞仇大俠習得‘武林帖’上絕學,劍掌雙絕,在江湖上日正中天,今夕難得遇上仇大俠,真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斗膽想請仇大俠露一手給咱們兄弟瞧瞧,不知仇大俠可肯展示麼?”

    仇恨在江湖上歷場,已有不少日子了,聽了此人的話,心頭不禁暗“哦”一聲,忖道:“難怪他們戴了頭罩,原來是衝著自己來的了。”

    他只是微微一笑道:“老哥誇獎,仇恨偶逢機緣,得到‘武林帖’是真,但並末仗著‘武林帖’指使同道,更未因習得帖上武學期壓同道。自出道以來,除了了卻本身及拙荊兩傢俬仇,從不敢炫耀,劍掌雙絕,也是江湖朋友過譽之詞,在諸位高人面前,豈敢獻醜?”

    只聽另一個人道:“咱們老大剛才已經說過,咱們算不得高人。”

    第二個人接著道:“仇大俠的劍掌雙絕,不敢在高人面前獻醜,但咱們既不是高人,就不妨使出來讓咱們瞧瞧,開開眼界。”

    他此話一出,十來個人又不禁鬨然笑了起來。

    方才他們夾雜著呵呵哈哈笑聲,還不覺得什麼,這回鬨然大笑,笑聲之洪亮,居然震得這間土地廟梁椽之間,灰塵紛紛落下來,顯然這十二人都有一身精純的內功。

    仇恨心頭暗驚,忖道:“這十二個人看來個個都是好手,自己昔日行走江湖,自問沒有和哪一方結過樑子,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來頭呢?”

    一面也洪笑一聲道:“兄弟對諸位一再忍讓,諸位依然如此相逼,莫非是衝著兄弟來的?但仇某自思和諸位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諸位究竟所為何來?還請明示。”

    他這聲洪笑,聲音清朗,在十二個人的大笑聲中,蓋過了他們的笑聲,足見功力之深,很顯明地擺著,也超過對方諸人。

    只聽另一個人道:“咱們老大已經說過,只是仰慕仇大俠劍掌絕藝,想開開眼界而已,和仇大俠當然談不上恩怨,這是仇大俠多心了。”

    接著又有人道:“仇太俠只需露上一手,給咱們瞧瞧,自可平安無事。”

    他們縱然聽出仇恨內功修為高過他們,但還是堅持著要仇恨非露一手不可,這情形已經很明顯,看來今夕絕難善了。

    仇恨沉默道:“這位朋友的意思,兄弟若是不肯露上一手,就不能平安無事了?”

    那人嘿嘿冷笑道:“事情也差不多如此!”

    仇恨到了此時,已是忍無可忍,點頭道:“很好,諸位大概胸有成竹,要逼仇某出手的了,你們一起上?還是由哪一位與仇某單打獨鬥?”

    只聽那為首的人陰森森笑道:“咱們兄弟有自知之明,單打獨鬥,自然不是仇大俠的對手,至於咱們十二個人全上的話,那麼就沒有人看見仇大俠的劍掌絕藝,因此,我們想挑幾個弟兄跟仇大俠討教。如果兩人不成,那麼再加上一個,務必使仇大俠的劍掌盡情發揮,餘下的弟兄,就有機會觀賞大俠的絕技了。”

    仇恨聽得暗暗奇怪,道:“他們何以非要看我劍掌不可呢?”

    就在他沉思之際,為首那人左手朝前輕輕一揮,說道:“你們先上去兩個跟仇大俠討教幾手劍掌絕學,兩個不行,再上去一個就好。”

    他們來的時候,自然早商就量好了,由什麼人出手,因此,他左手隨便一揮,就有三個人越眾而出,一個“嗆”的一聲,從肩頭布袋中扯出了長劍,另一個卻取下肩頭的長形布袋,交給了第三個人。

    第三個人接過同伴布袋,卻沒有走上去,那就是備戰的後備人員了。

    他們為首那人說過要看仇恨的劍掌絕藝,所以先上來的兩人,一個扯出長劍,自然是使劍的人,一個把劍囊交給同伴,自然是要使雙掌了。

    既然他們要叫仇恨盡情發揮劍掌絕藝,可見這兩人在十二個人之中,對掌劍功夫必有專精。

    大殿雙方的人,立即往後退下了幾步,讓出中間一片空地,雪兒、魏葦因對方人數較多,怕他們一擁而上,把獨在襁褓的龍兒用柬帶縛在背上,各接著劍柄在一旁監視。

    仇恨自是不敢輕視對方,當下也就抽出“金龍赤火劍”,目光一抬,緩緩說道:“二位請吧!”

    使劍的冷冷地道:“咱們是兩個打一個,仇大俠不用客氣了。”

    仇恨道:“這是諸位硬逼著在下出手,自該由兩位先出手才好。”

    他不肯先出手,是想從對方出手的招數上,看出他們的路數來。

    使劍的大笑道:“大概仇大俠自恃‘武林帖’盟主身份,不肯先出手,那在下就不客氣了。”

    話聲出口,隨著左足斜跨半步,身形修地左轉,右手一劍斜刺而出。

    仇恨心中暗道:“這起手一招是‘白鶴亮翅’,難道他是‘白鶴門’的人?”

    那空著雙手的漢子一見同伴出手,也立即身形一矮,向右欺近,左手五指鉤曲,疾向仇恨左肋抓來,右手緊跟著一拳,斜劈而出。

    此人身手矯捷,出手雖比使劍的慢了半步,但這一抓一劈,卻和使劍漢子那一招“白鶴亮翅”幾乎同時攻到。

    仇恨心中暗道:“這使掌的左手一記‘猛虎探爪’,是‘五虎門’‘斷魂爪’的招式,右手這一掌卻不是五虎門的手法,而是‘形意門’的劈掌了!”

    這原是心念一動間的事,仇恨右手長劍一振,身隨劍走,避開敵劍,遠刺了一劍,右手也同時拍出了一掌,朝使掌漢子肩頭撞去。

    使劍的漢子一劍落空,第二劍又緊接著刺出,這會兒使的是“順風送帆”“六合門”的招式。

    使掌的也身形挪開,右手改使“鷹爪功”,疾抓仇恨拍來的左掌,左手反砍,使的是一招“隨君佈施”,竟是“丐幫”的路數。

    三人這一展開劍掌功夫,各顯身手、那使劍的漢子在數招之間,竟然連使白鶴、六合、青城、華山、點蒼等派的劍招,使掌的漢子雙手倏拳倏掌,變幻莫測,在這一陣工夫,也連使了五虎、鷹爪、丐幫、少林、形意等派的拳掌招式。

    一時看得仇恨暗暗驚異,這兩人明明是在掩飾自己來歷,但這種諸家雜陳,夾雜使來,居然得心應手,有如從小練熟了一般,不但毫無牽強之處,而且功勢錦密,每一招都顯示出兩人的造詣來。

    仇恨果然不傀是武林後起之秀,江湖新一代的霸主,武功精湛,此時劍掌同施,劍如靈蛇亂閃,攻中有守,掌似開山巨斧,實中有虛,力戰兩人,神態從容,大是遊刃有餘。

    為首那人輕咳了一聲,第三個備戰漢子放下同伴的劍囊,“刷”的一聲,取出鏈子錐,縱身撲入戰圈,抖手朝仇恨激射過去。

    仇恨長劍一撩,“當”的一聲把鏈子維擋開,左手伸縮之間,連發了兩掌,一記逼退使掌的漢子,一掌迎面擊向使鏈子錐的,也把他逼退了一步,長劍疾圈,一連三劍,劍光如閃,朝使劍的反擊過去。

    為首那人眼看仇恨如此了得,也感到事出意外,一揮手道:“再上去一個。”

    他話聲出口,立即又有一個蒙面人亮出一柄朴刀,縱身而上,加入戰圈。

    雪兒看得大怒,嬌斥道:“你們還要不要臉,講好了最多隻有三個人和我仇哥哥動手的,怎麼又加上一個去了?”

    為首那人陰沉一笑道:“你老公方才不是要咱們一起上的嗎?咱們還沒有一起上呢!”

    說到這裡,忽然目光一掠雪兒,說道:“這位‘武林帖’盟主夫人,空著沒事,你們也不妨上去兩個,跟她討教討教。”

    他此話一出,果然有兩個漢子扯出兵刃,一個使一對短戟,一個使一支鋼爪,逼近過來。

    魏葦較雪兒年長,而且武功精湛,經歷也較雪兒豐富,早已看出他們不懷好意,心中也就早有了準備。此刻一手擎劍,一面回頭低聲囑咐雪兒道:“出手時儘管下殺手,不用顧忌,務求速戰速決……”

    話未說完,對方兩人業已逼近,使爪的眼睛露邪光,陰笑道:“小娘子,話說完了麼?”

    使短戟的尖聲笑道:“有什麼話不會上了路再說麼?”

    這兩人口氣大是不善,魏葦雙眉一挑,斥道:“你們究竟是哪一條道上的人,膽敢如此放肆?”

    使爪的邪笑道:“放肆的事情多著呢!小娘子,年紀輕輕的,細皮白肉,大爺真不忍心傷你,我看你還不如放下劍,跟哥兒倆……”

    雪兒是什麼脾性兒,哪能所得這些汙言穢語,一聲清斥道:“該死的東西!”

    長劍一閃,分心就刺。

    這一招快捷無比,使爪的話聲未出,寒光一閃,劍鋒離胸已不到數寸,心頭大吃一驚,口中喝道:“這婆娘好快的劍……”

    急忙舉劍封架,卻封了個空!

    雪兒這一劍原來只是一記虛招,身形一側,左手一記“大力鷹爪功”,五指鉤曲如爪,“啪”的一聲,擊在他的右肋骨。

    那漢子連劍法的“法”字還沒出口,痛得口中變成了“啊”字。

    仇恨動手之初,還希望事情不致擴大,是以並無傷人之意,但魏葦卻已看出對方有為而來,不懷好意,絕難善罷干休,所以暗中囑咐雪兒,手下不必留情。何況對方語氣下流,更加將雪兒激怒,自以先下手為強,左手拍出,右足跟著飛起,一下蹬在對方小腹之上。

    雪兒自幼即承受乃母白髮婆婆薰陶,及後被“泰山孤老”餘千收入門下,婚後復得駝俠指點,可說一身兼數家之長,那使爪的漢子“啊”聲剛出,一個人已被雪兒踏得從石階上翻身跌下,“砰”的一聲,後腦著地,兩眼一黑,便到閻老五那兒報到去了。

    那使雙戟的漢子沒想到雪兒驟下殺手,要待出手搶救已來不及,口中暴喝一聲道:“你這婆娘當真心黑手辣……”

    雙戟一擺,撿攻上去。

    雪兒一擊得手,長劍向左右連閃,一記“分花指柳”。“噹噹”兩聲,架開對方雙戟,抖手一劍,又是一記“白駝吐信”,穿心刺去。

    那使雙戟的漢子急忙往後躍退,哪知雪兒殺機已動,倏地欺近一步,又是一劍斜刺過去。

    漢子左手短戟一封,剛架住長劍,雪兒左手五指如鉤,向他右腕抓去。

    這一記鷹爪擒拿,手法靈巧,那漢子怕被她拿住,急忙縮手,怎知雪兒腕底射出三支袖箭,“嗖嗖嗖”三聲,一支射中肩頭,兩支射中肋下,口中同樣發出一聲驚“啊”,右手再也握不住短戟,“當”的一聲落在地上。

    雪兒得理不讓人,事前又得到魏葦的囑咐,右手迅疾一轉,“七絕劍”法中一式“織女弄梭”把對方腰斬。

    那漢子慘叫一聲,便萎縮地上。

    為首那人做夢也想不到兩個兄弟會這樣快就被雪兒解決,心頭不禁大怒,喝道:“快去把這婆娘拿下!”

    這回就有五個蒙面漢子手待兵刃槍了過來。

    魏葦手領長劍,喝道:“雪妹休慌,愚姊來也。”

    她長劍揮舞,踏洪門,走中宮,一招“飛燕投懷”一片白森森如銀的光芒,挾著一股眨骨的寒氣刺出。

    五個蒙面漢子見劍勢銳利,略微一滯,魏葦已和雪兒站在一起,背靠背的聯成了防禦陣式。

    她們這種防守方式,有兩種好處,一來免得腹背受敵,道對方各個擊破,二來可以保護龍兒。

    這一下混戰乍起,為首那個蒙面漢子怕五個弟兄們有失,回頭朝正與仇恨動手的四人喝道:“你們幾個截住姓仇的,莫讓他過來。”

    喝聲方起,雙足一點,凌空往左首撲上。

    此人是十二個蒙面人之首,武功自然極高,探手之間就一把抓住了一個家丁,“呼”的一聲朝廟外擲出,只聽那家丁慘叫一聲,一頭撞在牆上,把牆壁撞了一個大洞,上身塞入洞中,自然立時了帳。

    他正待朝另一個家丁抓去,忽然眼前人影一晃,仇恨已象幽靈似的到了他的面前。

    為首那人口中“嘿”了一聲,道:“姓仇的,你風光得已經差不多了,我們試試看吧!風水輪流轉,再也沒有那樣的好運了。”

    說到這裡,用力往左右一點頭,原先圍攻仇恨的四個蒙面人開始遂步往中間圍攏,現在,五個人已將仇恨圍在中間。

    仇恨嘆了口氣,緩緩的道:“好吧!朋友,你不信真理,不分黑白,找上仇某打這一場冤枉架,到頭來死得糊里糊塗,才真冤!”

    他頓了頓,又道:“就是如此了,你們一起上!”

    為首的蒙面人活神活現地叫道:“姓仇的,我們試試看吧!看我們誰沾誰的血,誰能要誰的命,你已狂得過了頭!”

    仇恨寒著臉,冷酷地道:“這一次不會再有幸運及其他感情,你們都記住了,這一次,除了生,便是死,沒有轉圈。”

    五個蒙面人沉緩的往中間圍了上來,帶著一股悽慘慘的味道,沒有出聲,卻象已經形成了一片鬼泣魂號了。

    魏葦急促地道:“仇哥,這些人心地狠毒,手法怪異,你千萬留神。”

    仇恨微閃著眼,淡談地道:“放心,我也不是善人。”

    為首的蒙面人兇惡的斥喝道:“仇恨,你死在臨頭,還故如此囂張,真令人覺得又可憐,又可笑!”

    仇恨半閉著眼皮子,道:“那麼,老大,你何不笑一笑給我暖暖心?”

    “心”字吐自仇恨的唇間,語尾的音韻尚留在舌尖上,他頎長的身軀已橫空暴飛,“呼”地轉出來,只見電光擻的一閃,又回到了原來站的地方。

    為首蒙面人沒有料到仇恨的發難會是這麼快法,他方才揮劍阻截,“吭、吭”兩聲悶響地帶著滿空的血雨進濺,兩個蒙面的角色已分期兩個不同的方向摔了出去。

    另一個蒙面人怪叫一聲,鞭尖狂嘯著猛抽仇恨背後,而仇恨根本沒有回頭,反手一劍,已在一連串的劍雨吞吐中擋了回去。

    “刷”的自便掌劍的蒙面人的因襲下擦過,仇恨飛起十九掌攻向了圍攻愛妻的五個蒙面人,口中邊哈哈大笑道:“你們下去,在一旁替我掠陣,防止他們向下人下手。”

    一個黑色身影猛撲而來,雙掌奇異的倒翻猛砍,仇恨大旋身躍開,那人已側滾向地,兩腳又狂風般猛速的橫掃而來。

    “乖乖!”

    仇恨大叫著,騰空九尺,又兩條人影交叉著自兩邊臺衝而下,隔著尚有幾尺的距離,一蓬黑霧已罩頭彌散。

    仇恨雙目暴睜,快如閃電的流光直射三丈,他剛剛躲開了敵人的暗襲,宛如對方早已料好他轉身的位置一樣,又有三個蒙面人帶著狂勁的掌力聯手猛截。

    仇恨雙臂猛張,在空中微微一彈,人已極為巧妙的朝回硬生生縮移了四尺,他本是衝射的勢子,卻豈能完全達反力道的慣性與一般連動順沿方式,這乃是那三個蒙面的角色萬萬料想不到的,六雙手掌接著深沉的勁力剎時劈空。仇恨閃電般反襲,只聽得一陣突起的慘嚎,三位兄全然手撫胸腹倒栽出去,在他們倒地的一剎間,可以勉強來得及看見仇恨的“金龍赤火劍”,正自其中一個的肚子裡拔回,還帶著紛灑的濃血。

    五條人影依舊毫無聲息的再次撲上,他們的來勢極其古怪,三個人凌空衝來,兩個人弓腰在下,而只是這瞬息之間,對方已捨棄原來的兵刃不用,亮出了一式一樣的兵刃銀跋。

    仇恨唇角帶著一絲難以解釋的笑容,他挺立不動,就在對方五個人接近攻擊位置的一剎,右掌當胸推出,方才推出一半又倏沉突翻,左掌飛舞成一道深圓的月弧,在這虛幻的月弧中,成串的掌影宛如兵刃百柄,流射旋激,彷彿星月交輝,穿織瀉舞。

    狂號著,五面銀鈸互相撞擊得粉碎,五個執鈸的也打著轉子橫跌了出去,血水象泉湧,卻又在他們翻轉之間灑成了圈圈紅弧,煞是好看,但是,太煞厲了一點。

    從開始到現在,至多也只是人們深呼吸幾次的時間裡,而在這短促的時間裡,黑衣蒙面人卻已有了十人橫死,剩下的,僅有面對面那兩位膽顫心驚的僅存者了。

    兩個人的頭上黑罩依舊套在頭上,看不出面部絲毫表情,但是,黑罩唯一的眼孔中的那雙眼睛都在顫慄了,驚駭了,看得出那雙眸子裡含有多少惶恐,多少畏縮,又有多少焦躁與不安。

    仇恨搓搓手,微微彎腰,道:“兩位,不管你們是哪條道上的角色,我懶得多問,因此,你們令我失望。老實說,你們全是一批飯桶,除了唬人就只能造糞了,因此,問與不問都是一樣!”

    對面兩個黑衣蒙面人一時羞憤交集,氣得渾身哆嗦,但是,他們就是不敢主動採取攻擊,一下子全僵在那裡,空自五內如焚,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自古以來,凡是人便皆如此,沒有不畏懼死亡的,所差異之處,只是畏懼程度的深淺罷了,狠毒的人很多,不過那是加諸於別人的身體,若然將這殘酷加諸於自己的身上,只怕就少有人能夠坦然承受了。

    而現在,黑衣蒙面人就明白,那狠毒,那殘酷,極可能便將由眼前這位煞神加諸到自己的頭上。

    仇恨斜著眼,掃視了全場一眼,自己這方面除了一位家丁慘死,其餘都安然無恙,魏葦與雪兒持劍而立,全神戒備,尚在襁褓的龍兒一雙眼睛不停的骨溜溜地轉著,並沒有因打鬥而驚嚇到。

    整個鬥場就是如此了,現在,仇恨開朗地笑著,他已覺得勝利在握,目注那兩個黑衣蒙面仁兄,他竟以聊天的口吻說道:“適才你們一定奇怪我用什麼方法以空手一下放倒了你們五個夥計,是麼?”

    仇恨舔舔嘴唇,又鬆散地道:“那一招,叫‘極目倉波’,是早年志遠高僧的最高秘技,已經失傳近百年了,這一招的奇處便是掌如流星,四射交織,能以在同一個勢子及時間下攻拒多人量敵人的侵犯,當然,要應付一個人就更簡單了。”

    兩個黑衣蒙面仁兄有些發楞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眼前這種生死相拼的環境下,這位武功深不可測的強敵,竟然會和他談論這件事來,而且態度是如此輕鬆,口吻是如此柔和,就好象,就好象在與他的老朋友談天說地一樣,是那樣地安祥恬適。

    仇恨和藹地笑了笑,接著道:“天下的武術招式和它的用法,看起來簡明,但練起來就不易了,換句話說,我推出一掌,你們也學著我的樣子推出一掌,但用在什麼部位、角度,方向適當,以及力道的輕重緩急如何支配,你們就沒有我這樣在行,更沒有我這樣精湛了。更重要的,武功裡含有真力的,出式需要快速,這又不是表面的花拳秀腿可以比擬的,你們兩位的功夫還不錯,就是差了點兒火候,喏!我再使一招‘極目滄波’給你們看,你們招子放亮,好生學著!”

    傻在那裡的兩個黑衣蒙面仁兄正在滿頭露水,搞不清對方蘆葫裡賣的什麼奇藥,仇恨已雙掌猛展,又是一記“極目滄波”。但是,他出招之下,勢子非但不慢,反而更快得有如電光石火,在月弧的迷幻中,掌影飛激流瀉,縱橫穿射,挾著排山例海、撼天動地之威猛,將那兩個黑農蒙面人罩於掌下。

    於是,兩個肉做的軀體有如兩根細弱的蘆杆掉進了急湍的旋渦裡,那麼不可抑止的翻騰摔撞著,一對銀跋拋上了半空,只是眨眼之間,兩個人已血肉模糊橫屍於地,甚至連一聲喊叫都未及發出。

    須知仇恨的功力,他吸收了紫陽真人全部真元,又偶獲儒俠孔達一半功力,及紅花客數十年之功力。泰山數年苦練,復得義父駝俠指點,這幾年來,每日都在鑽研“武林帖”上的秘籤,更是一日千里,目前即使帖上的原有創始者本人,看見他的發揮,也會歎為觀止了。

    搓搓手,這才緩步走到愛妻——魏葦、雪兒面前,道:“這裡事情已了,我們也可以走了。”

    金陵——鐘山巍巍,龍盤虎踞。

    金陵——曾為六朝金粉的故鄉,各朝多建宮室於此,雖經屢次兵變戰禍,這巍巍的石頭城依然屹立無恙,歷史的目浪不斷沖刷,洗去了歲月,卻留下了更多的記憶的歷史陳跡。

    波光潔渺的玄武湖,曾經是三國東吳訓練水師的基地,當年叱吒水上的健兒俱已白骨成土,而湖水依舊是那樣的清澈,夏至千田葉蓮,秋來一池殘荷,誰會想到明媚的風光中,曾經倔起無數的英豪呢?

    當年吳宮秀麗江南,而後僅存駝鈴禾黍,往日的“南樓風月”、“北海琴樽”,已是故壘蕭蕭,竟至“山園故國閡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了。

    華燈初上,五匹健馬疾馳“連雲客棧”,這一行五人,正是從揚州趕來的仇恨父子及鎮遠鏢頭徐鶴等人。

    關山萬里,僅憑一面之雅的拜訪,便急急趕來幫場,這份清天高誼,對徐鶴來說,將是永銘心志,而仇恨那古道俠腸,更是難能可貴了。

    幾人風塵僕僕,未曾漱洗,便一直來到後面一層跨院精舍,只見榻上躺著一對年約四十多歲的鏢師,兩人均奄奄一息。

    仇恨看了一眼,回首對駝俠道:“義父可曾看出一點端倪?”

    駝俠邵松審視傷者一陣後,道:“內側傷者似是中的‘毒煞掌’,外側這位則中了‘攝魂掌’”。

    仇恨微微一笑,道:“義父果然好眼力,孩兒也曾懷疑,只是不敢遽下斷論,經爹這一指定,當必千真萬確。”

    他倆父子談笑,一旁的總鏢頭徐鶴夫婦及副總鏢頭譚季芳早已嚇出一身冷汗,須知這“毒煞掌”與“攝魂掌”乃是一對老魔頭的獨特武功,傷者不會超過四十九日,傷者初期,僅只暈迷,時而會發出瘋言瘋語,最後輾轉哀嚎到七七四十九日才斷氣。依輩份論,該是百毒天君的師叔,風聞這對魔頭早已物化,想不到他的絕學,今日竟重現江湖,不幸的是“鎮遠鏢局”居然首當其衝,看來要想追回失鏢,是沒有指望了。

    只聽得駝俠邵松道:“恨兒,觀此兩人傷勢,已經超過了初期,要不趕快治療,俟進入腦部,便是大羅天仙降臨也難救得,吾兒不妨一試任重老兒秘技,先把兩人救醒,或許從他們口中能夠找出一點頭緒。”

    仇恨道:“孩兒謹遵爹的吩咐!”

    只見他從身上取出一個白金小盒,啟開盒蓋,取出一束銀針,分別紮在兩個傷者“巨闊穴”、“丹田穴”、“中極穴”、“膻中災”、“陰交穴”、“鳩尾穴”、“璇璣穴”“幽門穴”等處,隔衣認穴,既快又準,針針透衣而入,針針均露出針頭,這份功力,總鏢頭徐鶴除自嘆不如之外,更體會出“江山代有人才出”這句話,以往之自豪,不如說是井底之蛙。等此事一了斷,即解散鏢局,攜妻挈子過一段林泉生活,以娛晚年。

    他這種打算,正從內心蔭起,只聽得仇恨道:“總鏢頭,請準備兩個瓷盆應用。”

    徐鶴正準備前往,副總鏢頭譚季芳已應聲而出。須臾,譚副總鏢頭已取來兩個瓷盆。

    仇恨望了徐鶴一眼,道:“總鏢頭,稍時仇某與義父為這兩位逼毒的時候,請總鏢頭與這位潭兄分執兩人右手,見其中指暴脹之際,即用利器割破其中指尖端,將毒血注入瓷盆,千萬不可潑出,免留餘禍。”

    徐鶴靜靜聽完,道:“老朽與譚兄弟謹遵吩咐!”

    仇恨交代過後,即與駝俠分別上了臥榻,將傷者扶起坐好,手按“百匯”穴開始行功。總鏢頭徐鶴與副總鏢頭譚季芳遵囑各執傷者右手,瓷盆放在地上,一人拿著一支匕首應用。

    大約一盞茶久,傷者臉部黑氣逐漸下降,中指慢慢脹起,兩人連忙用匕首割破傷者中指,只見一股黑血,緩緩流入盆內,直至血現紅色,兩人才收功而超。仇恨取下傷者身上銀針,並取出兩粒丹丸,分別喂入傷者口中,始對總鏢頭徐鶴道:“總鏢頭,請找一僻靜之地,將這兩個瓷盆挖一深坑掩埋,切不可傾入溝渠或倒往河裡。”

    這些瑣事,自有副總鏢頭譚季芳去辦。

    仇恨和駝俠邵松替傷者運功逼毒,耗去不少精力,對他倆來說,雖無大礙,但由於傷者尚未醒轉,要問也無從問起,是以藉機調息。(缺二頁)

    以萬金相酬,並且答應貴局一項要求。

    屬下見此人對鏢貨雖有意強求,但尚無惡言,為不失風度,遂道:“兄臺差矣,既知敝局是保的鏢貨,貨物系僱主所有,敝局無權割讓,況行有行規,閣下體諒敝局苦衷,還望高抬貴手,另日由敝東主登門致歉!”

    “那中年文士雙眼一睜,道:‘好話已經說過,既然你們不識好歹,那是自己找尋死路。’”

    “但見他雙掌往外一推,冒出兩股黑飆,屬下同趙師父一招都末及施出,即栽倒當地不起,鏢貨被如何取走,屬下一無所知……”

    聽到這裡,仇恨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麼,轉過頭來,道:“總鏢頭,那貨主也受了傷,是否在客棧內?”

    徐鶴道:“在,在!”

    仇恨道:“我想過去瞧瞧,順便也予以治療。”

    徐鶴道:“如此有勞了,在下為仇大俠領路。”

    總鏢頭徐鶴引領仇恨和駝俠邵松來到另一精舍,只見房內空空的,床、桌、椅雖在,但床上哪還有受傷的病人,饒他經驗、見識兩豐富,也被這突來事件弄得六神無主,先只是單純的失鏢,如今又加上一條人命,而且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教他如何向貨主交代,如果失主來個一口咬定“謀財害命,毀屍滅跡”,這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徐鶴急得手足無措,急忙喊道:“店家,店家!”

    不一會,店小二聞聲而至,道:“客官,您有什麼吩咐?”

    徐鶴道:“這房間那位客人呢?”

    店小二道:“不是還躺在床上麼?”

    徐鶴道:“你自己看看,若是人在,我還問你!”

    店小二探頭往房裡一看,果然床上空空如也,頓時也著了急,結巴地道:“這……這……”

    徐鶴道:“好了,別這這這了,我問你,我們離開客棧之後,你有沒有到這跨院來查看過?”

    店小二忙道:“有,我們每天至少要查看兩次。”

    徐鶴又問道:“有沒有發現人不見了?”

    店小二道:“沒有!”

    徐鶴再問道:“你最後來查看跨院,是什麼時候?”

    店小二道:“今天早上。”

    “有沒有不相干的人進入這間跨院?”

    “沒……沒有!”

    “真的沒有!”

    “小的天大的膽也不敢欺騙您老。”

    仇恨跨前一步,柔和地道:“小二哥,你不要怕,天塌下來有我們替你頂著,絕不會連累到你們,你仔細地想一想,總鏢頭離開客棧後,有什麼人到過這跨院,或是有什麼人來拜訪過總鏢頭?”

    店小二想了一刻,道:“有,就是總鏢頭離開客棧的第三天,有過一個人來問我們帳房,‘鎮遠鑷局’的人是否住在我們店內。”

    仇恨道:“你可還記得這人長得什麼形像麼?”

    店小二不加思索道:“這人面色赤紅,兩道長眉斜飛入鬢,大耳環目,氣度不凡。”

    仇恨道:“你可認得此人?”

    店小二點頭道:“認得,此人就是東街賭場的帳房。”

    仇恨點了點頭,道:“我問過帳房後,還說了些什麼?”

    店小二想了想,道:“有,他說因為聽說鏢局出了事,鏢師也受了傷,站在江湖朋友的立場,特地前來探望一下,看看能否幫得上一點忙,既然鏢局沒有人在,只好改日再來,走前,還給了小的一錠碎銀。”

    仇恨想了一下,道:“沒你的事了,你回去吧!”

    店小二躬身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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