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承嗣和張忠志都是吃過段珪璋苦頭的人,張忠志只剩下一柄護手鈎,田承嗣的膝蓋剛才被段珪璋削去了一片皮肉,痛猶未過,段珪璋高呼酣鬥,他們雖然把他困在核心,兀自感到心驚膽戰。薛嵩本來受傷不輕,這時也迫得和隨他一道來的兩個軍官加入戰團。薛嵩是安綠山的親軍統領,這兩個軍官是他的副將,武功略遜於張忠志,在安綠山帳下,是第五、第六名好手。
沒多久,一隊撓鈎手開了到來,共是十二個人,撓鈎長達一丈有餘,十二個撓鈎手分佈四萬,伸出長鈎,鈎段珪璋的雙腳。
段珪璋大喝一聲,一劍削斷了兩柄撓鈎,但那些撓鈎從四面八方伸來,削不勝削,終於給一柄撓鈎勾住了腿肚。段珪璋撲通一聲,坐在地上,田承嗣大喜,舉刀便斫,猛聽得段圭璋又是一聲大喝,咔嚓聲響,竟然把那柄撓鈎折為兩段,鈎尖還嵌在肉中,另半截帶着淋灑鮮血的燒鈎,被他奪了過來,隨着喝聲,猛的向田承嗣擲去。田承嗣驚得呆了,薛嵩急忙將他一掌推開,但聽得“呼”的一聲,那半截撓鈎從田承嗣的頭頂飛過,擦破了他一片頭皮,餘勢未衰,那名勾傷了段珪璋的撓鈎手,恰好被擲回來的自己的那半截撓鈎撞正胸口,登時跌了個四腳朝天!
段珪璋拔出斷鈎,渾身浴血,坐在地上,兀自神威凜凜,狂揮寶劍,但聽得一片斷金戛玉之聲,震得眾人的耳鼓都嗡嗡作響,又有三柄撓鈎給他削斷!
安祿山看得心膽俱寒,説道:“我身經百戰,還未見過這樣兇悍的人!”薛嵩早已退下,這時站在安祿山旁邊,説道:“他已不能走動了,調弓箭手來射他,立即可以要了他的性命!”安祿山點點頭道:“也只有如此了。怎麼弓箭手還不來呢?”一面吩咐手下去催,一面嚷道:“宇文都尉,不必和他硬拼了,弓箭手馬上就來!”
宇文通集眾人之力,仍然未能把段珪璋擒下,深感面上無光。這時,先前圍攻段珪璋的六個人,也只有他一人未曾退下。
段珪璋又受了兩處鈎傷,宇文通咬一咬牙,正要鼓勇上前,將他活捉。就在這個時候,忽聽得外面嘈聲大作,有人吶喊,有人奔跑。安祿山初時以為是弓箭手來到,一聽那驚喊的聲音,奔跑的聲音,卻又不似,正在驚疑不定,忽聽得在門口把守的一個軍官大叫道:“不好,不好!起火啦,起火啦!”
安祿山方自一驚,猛聽得又有幾個聲音同時喊道:“捉刺客,捉刺客!”就在這時,守門的衞士忽如遇到巨浪衝擊一般,發一聲喊,紛紛後退,有幾個來不及避開的,已給人推倒地上。
外面衝進了兩個人,一個穿着軍官的服飾,另一個卻是十六七歲的少年。這兩人衝了進來,當者披靡!安祿山第一眼瞥見是個軍官,心中稍寬,喝道:“什麼事情,慌慌張張的胡衝亂闖?”話猶未了,猛聽得那軍官大喝一聲,儼如舌尖上綻了一個春雷:“安祿山,你敢害了我的段大哥,我就要你的命!”聲到人到,他來不及驅散衞士,便躍了起來,呼的一聲,從眾衞士的頭上飛過,那些撓鈎手正自伸出長鈎,被他凌空撲下,刀光閃處,一片斷金戛玉之聲,震耳欲聾,幾柄撓鈎,同時給他削斷!那少年貌不驚人,身手卻也不弱,刀斫、掌劈、腳踢,施展了全身解數,眨眼之間,把近身的衞士殺得個七零八落,還有幾個撓鈎手也給他踢翻了。
田承嗣失聲叫道:“南霽雲,你好大膽!”這兩個人正是南霽雲和鐵摩勒!
段珪璋因為不願連累朋友,將事情瞞着南霽雲,但鐵摩勒卻是個機靈的孩子,早就將南霽雲的地址,牢牢記在心中。他口頭上答應段珪璋這一晚不出寺門,等候段珪璋回來,但段圭璋一走之後,他就偷偷去找南霽雲了。
南霽雲這一晚和李白有約,約好了黃昏之後在賀知章家裏相會,鐵摩勒找到南霽雲的住所,已是將近三更,他還沒有回來,鐵摩勒只得在他的房間裏留下字條,再到賀知章家裏去找。原來他和李白喝酒暢談,談得高興,忘記了時間,鐵摩勒到了賀家,他們尚是酒興未闌。李白見慣了江湖俠士的行徑,鐵摩勒穿着夜行衣突然闖入,他也毫不驚駭,還拉鐵摩勒一同喝酒。
鐵摩勒哪裏還有心清喝酒,急急忙忙將事情告訴南霽雲,南霽雲一聽,酒意全都醒了,立即向李白告辭,三步並作兩步,趕來救人。可惜還是遲了一步,史逸如已經自殺身亡,段圭璋亦已受了重傷了。
田承嗣是給南霽雲殺得喪了膽的,一見他來,雖然一面大呼大喊的給自己壯膽,卻實是不敢和南霽雲接戰,一面呼喊,一面連連後退。這時,安祿山也顧不得對“欽使”的禮數,顧不得什麼“大帥”的體面,緊緊捉着田承嗣的手,由他保護,慌慌張張的立刻退入後堂。
薛嵩也是給南霽雲殺得喪了膽的,但他沒有田承嗣的及早見機,又因傷得較重,這時還未退下,南霽雲喝道:“姓薛的,酒樓上那一架打得不夠痛快,再來,再來!”聲到人到,掄起寶刀,倏的就劈到他的面前。薛嵩此際,即算沒有受傷,也不敢硬接他這一刀,急忙虛晃一劍,轉身便逃。張忠志搶來援救,斜身進鈎,南霽雲一招“雁陣排空”,橫刀一削,張忠志的護手鈎早已給段珪璋削斷了一柄,但聽得“咣”的一聲,剩下的這柄護手鈎,又給南霽雲削為兩段,變成了雙手空空,無可抵禦。南霽雲見他們兩人身上都染有血污,忽地將已劈出的刀勢煞住,一聲喝道:“我寶刀不殺受傷之人!”一個“鴛鴦雙飛腳”踢出,左腳向薛嵩的背心一蹬,左腳向張忠志的腰脅一踹,薛嵩給踢翻出一丈開外,張忠志也變成個滾地葫蘆。
宇文通在這混亂之中,想先把段珪璋殺了再説,他左筆剛桃開了段珪璋的寶劍,右筆正要插下,猛覺金刃劈風之聲,南霽雲的刀鋒已戳到了他的背後。宇文通一個“盤龍繞步”,反手一招“橫打金鐘”,刀筆相交,火星飛濺,宇文通的判官筆是精鋼所鑄,給他寶刀一磕,也損了指頭般粗大的一個缺口,手臂痠麻,不由得蹬、蹬、蹬在退三步。可惜段珪璋這時已不能走動,宇文通從他身邊掠過,段珪璋一劍橫掃,只差三寸,沒有削去他的膝蓋。
南霽雲無暇理會宇文通,急忙將段珪璋抱了起來,叫聲:“大哥!”段珪璋雙眼一睜,叫道:“南兄弟,是你來了!”忽地一口瘀血噴了出來,登時暈了過去!他以寡敵眾,激戰了一個時辰,已是遍體鱗傷,筋疲力竭,不過全仗着口氣,強力支持而已。現在,他看見了南霽雲,精神一鬆,真氣立散,饒是鐵鑄的人兒,亦已支持不住。
宇文通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見南霽雲救了段珪璋,心中反而歡喜,想道:“你背了一個人,我就不怕你了!”提筆又上,雙筆一分,交叉穿插,左筆橫拖,虛點南霽雲手少陽經脈的“中浮”“曲池”“少府”三穴,右筆卻向段珪璋垂下的腳背‘地户穴”戳下。幸而南霽雲一心一意只是在保護段珪璋,對自己的安危反而置之度外,宇文通攻向他的虛招,他根本就不招架,刀鋒下撤,將宇文通那一筆盪開。待到宇文通要把攻向他的那一招招數化實之時,南霽雲已衝出了幾步。
宇文通哪裏肯舍,如影隨形,急忙追上。南霽雲喝道:“好狠呀你!”腳尖一點,突然躍起,宇文通雙筆在他腳底穿過,説時遲,那時快,南霽雲一刀便劈下來!
這一招用得兇險之極,宇文通料不到南霽雲揹着一個人,還居然敢跳起來用“力劈華山”的招數,不由得大吃一驚,急忙一矮身軀,避過刀鋒,硬生生的將攻出去的雙筆收了回來,筆尖剛好頂着刀板。只差三寸,險些就要給削去頭皮。
南霽雲這一劈之勢剛猛之極,宇文通敵不住他的神力,只得使出“燕青十八滾”的招數,滾將出去,雖然沒有剛才薛嵩那麼狼狽,卻也變成了個滾地葫蘆。
南霽雲身形未落,雙腳先行踢出,砰、砰兩聲,又踢翻了兩個衞士,大聲喝道:“避我者生,擋我者死!”寶刀舞起一片銀光,奪門便走。眾衞士見他如此兇猛,誰敢阻攔,瞬息之間,已給他衝到門口。
這時,滿天都是融融的火光,原來這是鐵摩勒所點的火。鐵摩勒是在強盜堆中長大的,熟諳黑道的伎倆,隨身帶了火種,潛入了安祿山的府邸,便在三四處地方點起火頭,好趨混亂中逃走。
這一來,眾衞士忙着救火,府邸裏亂成一片。那一隊弓箭手雖已趕了到來,但滿園子人影幢幢,狂奔疾跑,弓箭手怕傷了自己人,只敢張弓,不敢放箭。
鐵摩勒哈哈笑道:“今晚雖然殺不成安祿山,卻也出了一口鳥氣!”宇文通大怒,一筆向他點去,鐵摩勒反手一刀、這一刀用的是段珪璋所教的劍術招數,甚為古怪,宇文通的武功雖然比他高出許多,也禁不住心頭微凜,不敢輕敵,轉過筆鋒,橫架金刀,斜點腰脅。鐵摩勒這一刀可實可虛,一見宇文通以守為攻,立即一晃便收,斜身一躍,抓起了一個衞士,向宇文通擲去。宇文通不敢傷安祿山的手下,只好將那衞士接了過來,輕輕放下。只見鐵摩勒一溜煙似的,早已穿過人叢,笑聲不斷,追上了南霽雲去了。宇文通氣得七竅生煙,窮追不捨。
哪知鐵摩勒這一把火,有利卻也有弊,驪山離宮的衞士,看見火光,紛紛趕來,南、鐵二人剛殺出重圍,迎面便碰見這羣衞士。
南霽雲叫道:“你們來得正好,快快幫忙救人,裏面還有幾個刺客未曾拿下!”他穿着軍官服飾,那些衞士一時給他唬住,未敢即行動手。南霽雲身法何等快疾,換了一個方向,揀個衞士較少的一方,倏的就竄了過去。
那幾個衞士方自一驚,忽聽得宇文通和令狐達的聲音同時喝道:“這兩個就是刺客!”宇文通從後面追來,令狐達在前面攔截,原來今晚正是他在離宮輪值,那些衞士就是他帶領來的。
南霽雲手起刀落,劈翻了兩個衞士,奔上山坡,竄入樹林。鐵摩勒卻被一個衞士追上,這衞士精於地堂刀法,抄小道繞過鐵摩勒前面,忽地從斜坡上滾下來,雙刀霍霍,卷地而來,削鐵摩勒的雙足。
鐵摩勒武功雖然不弱,對敵的經驗還少,不懂得應付這種地堂刀法,一時給他纏着,脱不了身。説時遲,那時快,另外兩個衞士又追了到來,一個揮舞鐵錘,一個使用雙銅,都是沉重的兵器。
南霽雲剛竄入樹林,回頭一望,見鐵摩勒受困,一聲喝道:“摩勒,這寶劍給你!”拔出段珪璋那把寶劍,反手一擲,寶劍化成了一道長虹,“唰’的一聲,從那個使雙鐧衞士的前心穿入,透過後心。鐵摩勒早有準備,飛身跳起,趁着那衞士“撲通”倒地的時候,他陡的在半空中翻了一個筋斗,頭下腳上,一伸手便抓着了劍柄,將那柄寶劍拔了出來。他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快如閃電,使鐵錘的那個衞士驟見劍光飛來,嚇得心服俱寒,哪裏還顧得及和他搶奪寶劍。
鐵摩勒搶了寶劍,精神大振,俯衝而下,信手一揮,使地堂刀的那個傢伙,正自斫來,被他寶劍一揮,雙刀斷為四段。鐵摩勒轉過劍鋒一戳,又點中了使鐵錘那個衞士的手腕,轟隆一聲,那柄大鐵錘亦已跌落,滾下斜坡。
南霽雲大喝道:“令狐達,你不要命,儘管追來!”這一喝震得樹葉紛落,林鳥驚飛,令狐達心驚膽戰,登時如奉了聖旨一般,停了腳步,宇文通在後面叫道:“你們上呀!”
令狐達搶過一個衞士的弓箭,張弓搭箭,向南霽雲射去。他猶有餘悸,手指顫抖,這一箭與其説是射南霽雲,不如説是為了應付宇文通才發的,箭發出去歪歪斜斜,哪能射中。
宇文通這時已經趕到,見狀大怒,奪下了令狐達的弓箭,自己來射,他的功力與令狐達自是不可同日而語,強弓一拽,硬弩穿空,帶着尖鋭的嘯聲。
鐵摩勒就要追上了南霽雲,聽得弓弦聲響,他怕南霽雲背了個人,閃射不便,便跳將起來,揮動寶劍,給他撥打弓箭,哪知宇文通這一箭急勁異常,結果雖然他給撥落,鐵摩勒的虎口亦已震裂!
宇文通怒道:“好,你這小賊礙手礙腳,先把你殺了再説。”“嗖”的一聲,第二枝箭跟着發出,逞向鐵摩勒射來。鐵摩勒這時已面臨懸崖,前無去路,忽地大叫一聲,和衣便滾下去!
南霽雲大吃一驚,説時遲,那時快,宇文通第三支箭又向他射來,南霽雲反手一刀,將這枝箭削斷。就這樣稍停一停,宇文通又已追上幾步,冷笑説道:“姓南的,你還想逃嗎?縱算你逃得了,這姓段的決計保全不了性命!為你設想,快快將這姓段的扔下來,我看在你是一條好漢的份上,可以網開一面。”
南霽雲大怒道:“宇文通,你上來,我與你決一死戰!”宇文通笑道:“我何須與你這臨死的叛徒拼命!好,我善言奉勸,你不肯聽,那只有陪這姓段的喪命啦!咄,看箭!”第四枚、第五枝箭連珠疾發,南霽雲揹着一個人,無法施展騰挪閃展的功夫,而且他不能只管自己,更緊要的還要照顧段珪璋。宇文通箭箭對準他所背的段珪璋,登時將南霽雲鬧得個手忙腳亂,宇文通的連珠箭一枝接着一枝,射到了第九技,這一枝是射段珪璋垂下的腳撞。南霽雲彎腰撥打,宇文通乘勢又是一箭,南霽雲一隻手要箍着段珪璋,明知這一箭射到了面前,卻是無法閃避,只得將手臂一抬,用了一個“滑”字訣,箭桿貼着他的肌肉滑過,箭頭鏟去了他一片皮肉!
這時,南霽雲亦已被迫到懸崖,弓箭手亦已紛紛趕來,要是他立即扔下段珪璋,自己或許還可以衝開一條血路。但南霽雲是何等樣人,這想法他連想也沒有想過,就在這最危險的關頭,他猛地一咬牙根,心中叫道:“段大哥,咱們要則同生,要則同死,這兩條命交給天老爺啦!”心念方動,只聽得宇文通的弓弦一響,一發就是三枝,南霽雲猛地大叫一聲,左手緊抱着段珪璋,右手的寶刀盤頭一舞,步鐵摩勒的後塵,也在懸崖上跳下去了。
這一着大出宇文通意外,趕到懸崖旁邊一看,只見下面黑黝黝的不知有多少深。宇文通在惡鬥段珪璋的時候,也曾受了兩三處劍傷,雖然所傷不重,但面臨懸崖,卻是沒有這樣的膽量跳下去。心中想道:“他揹着一個人跳下去,九成必死無疑!”
南霽雲這樣的死裏求生,實在也是危險之極,幸好他有一把寶刀,利用寶刀插入峭壁,如是者接連三次,終於腳踏實地。
不過,南霽雲雖然脱險,但那懸崖峭壁,尖石如刀,他滑下來的時候,也給擦傷了十幾處之多,好在是他,若是換了別人,早已奄奄一息。
南霽雲站穩了腳步,立即叫道:“摩勒!摩勒!”叫聲未絕,只見一團黑影從茅草叢中爬出來,低低的應了一聲,接着卻是兩聲痛楚的呻吟。
南霽雲知道鐵摩勒是個非常倔強的少年,聽得他的呻吟,不禁吃了一驚,急忙問道:“摩勒,你怎麼啦?傷得很重嗎?”鐵摩勒咬着牙答道:“不算什麼,只不過手足都脱了臼。我的段叔叔,他怎麼了?”
南霽雲道:“你帶有火摺子麼?”鐵摩勒道:“有!”摸了出來,擦燃火石,點起火折,遞給南霽雲。
火光照耀下,只見段珪璋面如金紙,遍體鱗傷,血還在不住的向外淌。南霽雲心痛如絞,把段珪璋抱到山澗旁邊,撕下了一幅衣衫,給他洗淨了傷口,敷上了自己隨身所帶的金瘡藥。
鐵摩勒跟着也爬了過來,顫聲問道:“怎麼樣?還有得救嗎?”南霽雲面色沉暗,道:“血是暫時止了……”鐵摩勒迫不及待的再問道:“內傷呢?”過了半晌,南霽雲低聲説道:“幸好段大哥功力深湛,脈息還未斷絕。咱們得給他找個大夫瞧瞧。”鐵摩勒一聽,霍地坐了起來,瞪大了眼睛,嚷道:“這怎麼辦,哪裏去找大夫?”
南霽雲道:“你別慌,總有辦法可想。嗯,你的裏衣乾淨嗎,撕下來給我替他裹傷。”他和鐵摩勒這時也已是渾身血污,只有貼身的汗衫是未沾血漬的了。
剛剛替段珪璋包紮好傷口,只見頭頂上空的懸崖峭壁之間,有點點星星的火光,南霽雲伏地聽聲,只聽得有人嚷道:“我不信這三個傢伙還能活命,明日再來給他們收屍也還不遲。”另一個人立即罵道:“膽小鬼,你怕跌死你麼?你抓着我的腰,一個跟着一個爬下來吧!”又一個聲音道:“對,食君之祿,忠君之憂,早早找到那三具屍體,也好叫咱們的大帥安心!”原來有一隊衞士,正在縋繩而下!
南霽雲道:“摩勒,你兩條腿部傷了麼?”鐵摩勒道:“不,只有一邊脱臼。”南霽雲拉着他的手腳,給他接好脱臼,隨即一劍削下一段樹枝,給他當作枴杖,沉聲説道:“摩勒,這是生死關頭,快跑!快跑!”
南霽雲背起段珪璋,鐵摩勒咬牙抵痛,提了一口氣,跟着南喬雲跑出山谷,兩人兀自不敢稍停,一口氣又跑了十多里路,遠遠望見,路邊有座孤零零的土地廟。
鐵摩勒撐着那根樹枝削成的枴杖,一口氣飛跑了近二十里的路,實已是超出了他所能忍受的限度,南霽雲聽他喘氣的聲息越來越粗,回頭一望,只見他一蹺一拐的,額角上黃豆般大小的汗珠一顆一顆地滴下來。南霽雲好生憐惜,凝神一聽,後面並無敵騎追來,心中想道:“那些人搜遍山谷,最少也得一個時辰。”便對鐵摩勒道:“小兄弟,難為你了,咱們暫且在這土地廟裏歇一歇吧。”
這間土地廟想是香火冷落,檐頭屋角都結着蛛網,但出乎他們的意外,在裏面卻有一個人!
就在土地公公的神座下面,只見一個衣衫襤樓的老漢,橫伸雙腳,枕着一根枴杖,睡得正沉,呼喀呼喀打着鼾,身邊有個紅漆葫蘆,發出酒香,地上還燒有一堆火,火苗已經熄了,餘燼未滅。
鐵摩勒道:“看來似是一個流浪江湖的老叫化。”南霽雲“唔”了一聲,仔細打量,見這老漢雖然衣衫襤樓,打了許多破綻,但卻洗得甚為乾淨,那根枴杖黑黝黝的,似乎也不是木頭做的。
鐵摩勒累得不堪,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坐了下來,可憐他的兩條腿已是麻木不靈,一坐下來,便連移動也困難了。
南霽雲躊躇了一會,只覺段珪璋的軀體漸漸僵冷,只得也坐了下來。鐵摩勒道:“可惜這堆火已經熄了。”南霽雲道:“待我來給他添幾根柴火。”在那叫化子的身邊還有幾根乾柴,南霽雲走到他的身邊,好奇心起,忍不住伸出手指,彈一彈他那根枴杖,只聽得聲音暗啞,非銅非鐵,亦非木頭,竟不知是什麼東西做的!
那叫化於忽然一個翻身,霍地坐了起來,罵道:“我化子大爺正睡得舒服,好小子,你為什麼吵醒我,哎、呀、呀!你、你、你是什麼人?”他睡眼惺惺,罵到一半,才發現站在面前的是個血人!
南霽雲賠罪道:“老大爺,我不是存心吵醒你的,我的朋友受了傷了,借這間土地廟歇歇。”那化子道:“怎麼受的傷?”鐵摩勒道:“碰上了強盜!”那老化子“哼:’了一聲,説道:“這世道真是越來越不成話了,離長安僅有三十多里的地方,居然也有強盜傷人。”鐵摩勒本來知道這話不易令人人信,但除了説是強盜之外,他還能説出什麼原因?幸而那叫化只是發了幾句牢騷,並未追問下去。
南霽雲這時亦已是力竭精疲,百骸欲散,不過比鐵摩勒稍為好一點而已,他暗地留神,只見那老叫化雙眼炯炯有神,絕不類似普通乞丐。南霽雲暗暗吃驚:“這老叫化不知是何等樣人,要是個壞人的話,我可沒有氣力和他再鬥了。”
那老者叫化打量了段珪璋一眼,説道:“貴友可傷得不輕啊!”南霽雲道:“是啊,那些喪盡天良的強盜劈了他十幾刀。”那老叫化道:“天氣很冷,貴友受了重傷,恐怕會加重病況。我幫你把這堆火再燃起來吧,大家暖和一點。”南霽雲見他甚為和氣,稍稍放心,説道:“多謝老丈。我正想向你討這幾根柴火用用。”
那老叫化道:“彼此都是落難之人,不必客氣。”頓了一頓,又笑道:“這幾根柴火不夠用。土地公公是應該保佑好人的,咱們不如就借他的香案一用吧,想他老人家不會見怪。”舉起那根黑黝黝的枴杖,“啪”的一下,登時把那張香案打得四分五裂,鐵摩勒道:“老人家你真好氣力。”那老叫化笑道:“老了,不中用了,不過,這張香案,大約年紀也很大了,所以輕輕一敲,它就嗚呼哀哉了!”
火堆裏添了乾柴,嘩嘩剝剝的燒起來。那老叫化道:“我這裏還有半葫蘆的酒,大家喝一點吧,提提神!”南霽雲道:“怎好叨擾你老人家的東西?”那老叫化大笑道:“我一生都是白吃白喝人家的酒食,要是像你這樣將你的,我的分得清清楚楚,我就不必幹叫化子這一行啦。來,來,來,喝完了老叫化再去討過。”南霧雲只得接過他的紅漆葫蘆,拔了塞子,聞了一聞,他是個老於江湖的人,聞得並無刺鼻的氣味,料想裏面不會混有什麼藥物,放心喝了一口,老叫化笑道:“酒還好麼?”南霽雲道:“好,好!很香,很香!”其實豈上很香而已,喝下之後,不過片刻,全身便暖和起來,比十全大補的藥酒更見功效,但舌尖卻又嘗不到半點藥味,南霽雲暗暗詫異,精神也恢復了幾分。想道:“這老叫化倒是個有心人,我錯疑他了。”
鐵摩勒隨着也喝了兩口,連連稱讚。那老叫化笑道:“你們倒是個識貨的人。這是老叫化好不容易才討來的百年老酒。讓你那位受傷的朋友也喝一口吧。”南霽雲這時已知道了這酒的功效,説道:“多謝老丈之賜,只是我這位朋友傷得太重,現在尚是昏迷未醒。”那老叫化道:“這容易。”捏着段珪璋的下巴,輕輕一下,就撬開了他的牙關,將葫蘆中的剩酒都給他灌了下去。
那老叫化在段珪璋的背心輕輕一揉,段珪璋忽地翻了個身,“哇”的一聲,一大口血狂噴出來,血色如墨,撲鼻腥臭。
鐵摩勒顧不得雙腿疼痛,霍地跳了起來,喝道:“你,你。你這是幹嗎?”原來他亦已看出這個老叫化是個異人,此際,他見那老叫化在段珪璋背心一揉,段珪璋便狂噴瘀血,一時之間,無暇思索,只道是這老叫化心懷不測,暗下毒手,是以大罵。但他剛退出一個“你”宇,便給南霽雲用眼色止住了,本來是要惡罵的,卻變成了一句問話的語氣了。
南霽雲道:“多謝老丈,他這口瘀血咯了出來,就不至有什命之憂了。”鐵摩勒這才知道那老叫化志在救人,好生慚愧。
南霽雲緊緊抱着段珪璋,在他耳邊喚道:“大哥,醒醒,小弟在這兒,你聽見我嗎?”段珪璋又一口血咯了出來,猛地叫道:“史大哥,史大哥,你別走、等等我啊!”“安祿山,安祿山,你,你,你好狠啊!我段珪璋死了化鬼也要抓你!”南霽雲嚇得慌了,連叫:“段大哥,是我,是我,你不認得我了麼?”段珪璋聲音漸漸低沉,仍然斷斷續續地叫史大哥,罵安祿山,就像發了高燒的病人的囈語一般。
那老叫化聽他罵出“安祿山”三字,跟着又報出了自己的姓名,雙目陡地發出精光,臉上現出詫異的神色,指着段珪璋最後咯的那口血道:“血色已變殷紅,不能再讓他再咯下去了。現在應該讓他酣睡一覺。”駢指如戟,輕輕點了段珪璋兩處穴道,段圭灣的囈語頓時停止,便在南霽雲的懷抱中,沉沉睡着了。老叫化這才吁了口氣,笑道:“幸虧還剩下這半葫蘆的酒給他化開了瘀血,要不然老叫化也無法救治。”
南霽雲是個武學大行家,看那老叫化剛才的點穴手法,雖似輕描淡寫,毫不着力,其實卻是玄功暗藏,深厚之極,所以才能抓緊時機,在段珪璋瘀血化盡,新血方生之際,立即將它止住。這手點穴止血的神功,南霽雲自問也有所不及。
這時南霽雲哪裏還有疑心,急忙説道:“多謝老前輩仁心施救,還請老前輩賜示高姓大名。”那老叫化笑道:“你不必忙着問我的姓名來歷。倒是我要先問你們,你們的仇人敢情不是什麼強盜,而是安祿山吧?”
鐵摩勒道:“錯,正是那該千刀萬剮的肥豬,將我的段叔叔害成這個模樣。先前我不知道老前輩是何等烊人,故此説了假話。還望老前輩恕罪。”那老叫化笑道:“你也沒有説錯,那安祿山雖然是三鎮的節度使,其實和強盜也差不多。”
鐵摩勒正要過來向他道謝,這時他已鬆了口氣,精神支持不住,猛覺膝蓋痛得有如針刺,原來是他剛才猛力跳起,扭傷了本來已經受創的關節,痛得他險些要叫出聲來。那老叫化道:“小哥兒,你別動。俺老叫化除了乞食之外,還懂得幾手推拿的手術,你若是信得過我,就讓我替你治一治吧。”
那老叫化的推拿手術果然神妙非常,給他在手足的關節上輕輕揉了幾下,再給他推血過官,鐵摩勒果然痛楚立失。鐵摩勒伸拳踢腿,喜哈哈地道:“你老人家真是妙手回春,靈效無比,現在我再打一架都行了!”
那老叫化卻板起臉孔,正色説道:“不成!體説不能打架,連動也不能亂動。你們兩人所受的傷也不輕呢,從脈象看來,你們似乎曾經從很高的地方跳下來,內臟受了震動,現在我只是治好你們的外傷,化開你們的瘀血,這內傷麼,還得你們自已調治。嗯,小哥兒,你懂得吐納的功夫麼?”南霽雲聽他道來,有如目睹一般,暗暗驚奇,這才知道老叫化不但武功深湛,而且醫術神妙。他只問鐵摩勒會不會吐納功夫,那是因為他早已看出了南霽雲是個深通內功的人。
鐵摩勒道:“懂得一點。”那老叫化道:“好,你們現在已經精神恢復,可以做一做吐納的功夫了。平心靜氣去做,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管,要做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地步。好,時間無多了,你們自己練功吧。”
南霽雲這才知道,這老叫化既不問他們的經過,也不肯説自己的來歷,原來是要讓出時間,讓他們儘快恢復功力。看來他亦已預防到安祿山會有追兵。
南霽雲內功深厚,做了一會吐納的功夫,已是氣機暢通,五臟六腑歸回原位,就在這時,忽聽得外面馬嘶人語,有人説道:“這廟裏有火光,咱們進去瞧瞧!”
南霽雲雖然已知道那老叫化乃是異人,這時也不由得心頭一震,他的功力尚未恢復,不知只這老叫化一人,能否擋得住他們?
心念未已,那一夥人已經進入廟門,果然是安祿山的追兵,而且為首的就是宇文通和令狐達!
宇文通除了邀同令狐達之外,還找了兩位大內高手作伴,這兩人一個叫牛千斤,一個叫龍萬鈞,雖然比不上宇文、尉遲,和秦襄這三大高手,卻也是名列內廷衞土四大金剛中的人物,武功在令狐達之上。那山谷只有一條出口,一路追來,終於給他們發現了南、鐵二人的蹤跡。
宇文通一馬當先,衝進廟門,忽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罵道:“哪裏來的一羣王八羔子,擾得老叫化在破廟裏也不得安靜!”
宇文通大怒,剛要發作,忽見令狐達面如死灰,抖抖索索地説道:“小輩不知道你老的大駕駐在這兒,小輩給你老請安。”
那老叫化雙眼一翻,冷冷説道:“令狐達你這小子倒抖起來啦,居然還認得我嗎?”枴杖一指,接着一聲喝道:“你這小子既然還認得我,應該記得我的脾氣,還不快給我滾出去!”
令狐達嚇得面無人色,連聲應道:“是,是!”扭頭便跑,宇文通怒不可遏,一把抓着了他,令狐達這才想起有個宇文通在他身邊,又羞又急又驚惶,滿面通紅,急忙説道:“宇文大人,這位老前輩是西嶽神龍皇甫先生!”
此言一出,宇文通也不禁陡然一驚。原來這個老叫化名叫皇甫嵩,喜歡遊戲風塵,名列江湖七怪之一,因他是華山派的名宿,行事又有如神龍之見首不見尾,故此人稱“西嶽神龍”。令狐達本來是黑道出身,大約在十多年前,有一次他隨師父打劫客商,他的師父心狠手辣,劫了財還想害命,碰巧遇見了皇甫嵩,他的師父捱打了三十枴杖。他那時名頭未響,在黑道上只是個二流的角色,皇甫嵩責罰從寬,只打了他五枴杖。雖然如此,他捱了那五下,卻足足養了半年的傷。
宇文通這時已踏進了廟門,廟中情景,一覽無遺,只見南霽雲和鐵摩勒正在打坐,段圭璋也正躺在地上。宇文通對皇甫嵩雖然有點畏懼,但獵物就在眼前,他豈肯就此放過?心中想道:“段珪璋已是垂死的人,南霽雲看來也受了重傷,這老叫化縱然了得,我和牛、龍二人聯手,不信就對付不了他。何況我所聽到的關於他武功的傳説,都是些耳聞之言,未必就真有那麼厲害?”
宇文通是一流高手,與令狐達等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語,他雖然懾於“西嶽神龍”的名頭了卻也並不怎樣畏懼。當下又踏上一步,抱拳説道:“皇甫先生,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在下無意打擾你老,只是奉了皇命,要捉拿欽犯,不得不來,但求你老讓在下交得了差。”宇文通平素目空一切,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用這樣客氣的口物與別人説話。
皇甫嵩卻不領他這個情,雙眼一翻,冷笑説道:“咦,這倒奇了。老叫化雖然有時不免強討惡化,卻從未做過推倒龍牀、打死太子之類的事情,怎的忽然之間變成欽犯了?”
宇文通強忍住氣説道:“不是説你,我指的是這三位朋友。他們在安節度使家裏放火,又殺傷了許多內廷侍衞,我身為龍騎都尉,統率宮中侍衞,不得不請這兩位朋友到北街去問個明白。”
皇甫嵩搔搔頭皮,説道:“這可把老叫化弄糊塗了!”宇文通愠道:“我已説得這樣清楚,還有什麼糊塗?”皇甫嵩道:“你瞧他們傷成這個模樣,這位姓段的朋友,性命還不知能不能保得住呢!據他們説,他們是碰到了謀財害命的強盜,才給傷成這個模樣的。你卻説他們是欽犯,他們只是兩個大人一個孩子,就敢到安祿山家中殺人放火麼?哼,哼,這樣的事情我不能相信,除非你把聖旨拿出來讓我瞧瞧!”
宇文通怒道:“我瞧你是位武林前輩,才對你客氣三分,你卻和我歪纏!這案子是他們今晚剛做下來的,匆促之間,哪能請到聖旨?你瞧我的服飾,難道我這龍騎都尉,也是假的不成?”
皇甫嵩冷笑道:“難説,難説!如今的世道,就是有許多強盜冒充官府的。何況,你剛才説有聖旨,現在卻又拿不出來,分明是説假話。你既説了一次假話,老叫化就不能相信你!”
宇文通氣得七竅生煙,但他究竟是知道對方身份的人,正要按照江湖規矩向他挑戰,隨他來的那兩個大內高手已沉不住氣,皇甫嵩這十年來未曾在江湖上露過面,這兩個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名字。
皇甫嵩話聲未了,這兩個人已亮出了兵器來,牛千斤使的是宣花大斧,龍萬鈞使的是厚背金刀,一聲喝道:“憑你這老叫化也配着聖旨嗎?嘿,嘿!你要聖旨,這就是聖旨!”
皇甫嵩將枴杖一橫,但聽得“咣咣”聲響,震耳欲聾,皇甫嵩一聲長嘯:“這聖旨不頂事!”但見火花飛濺之中,牛千斤與龍萬鈞這兩個水牛般粗壯的身軀,已給拋出了廟門。
宇文通這一驚非同小可,要知牛、龍二人都是著名的大力士,所練的外家功夫剛猛之極,牛千斤那柄宣花大斧重達五十六斤,龍萬鈞那柄厚背金刀較輕,也有四十三斤,這兩件粗重的兵器斫在皇甫嵩那根枴杖上,縱使那根枴杖是鐵鑄的,也該斷了,然而現在皇甫嵩那根枴杖卻絲毫無損,反而是那柄宣花大斧和厚背金刀缺了一口,而且不過僅僅一招,牛、龍二人不但兵器毀壞。就連人也給拋出了廟門!宇文通這才知道“西嶽神龍”果然是名不虛傳,非但他那根枴杖是件寶物,他所顯露的這手借力打力的功夫,亦已到了上乘的境界。
宇文通面色鐵青,伸出手來,沉聲説道:“佩服,佩服!衝着老前輩的面子,這交情我宇文通就賣給了老前輩吧!”皇甫嵩拋下枴杖,笑道:“多謝都尉大人盛情!”坦然與他握手,宇文通是點穴的大名家,雙掌一按,他已使出獨門點穴手法,力透指尖,中指。食指、無名指三指齊下,點中了皇甫嵩手腕的寸、關、尺三焦經脈!皇甫嵩淡淡説道:“不必客氣,你請吧!”宇文通忽覺指頭所觸,儼如一塊燒紅了的烙鐵一般,十指連心,痛得他禁不住“哎喲”一聲,叫將出來。急忙鬆手,躍出廟門,走得狼狽之極,不過,比起牛、龍二人,他卻又好得多了。
鐵摩勒看得眉飛色舞,情不自禁地叫道:“痛快,痛快!打得好極啦!哎喲,喲!”原來他內功的根基還淺,正在氣貫丹田的時候,由於心情激動的緣故,真氣忽然走歪,幾乎窒息。
皇甫嵩眉頭一皺,責備他道:“你這娃兒怎麼不聽我老人家的話,叫你不要多管閒事,你偏要管!”一面責備,一面給鐵摩勒施展推拿的手術,幫助他把真氣納入丹田。
這時敵人都已逃走,破廟裏一片寂靜,皇甫嵩用枴杖撥撥火堆,似乎是在思索什麼似的,不時的望出門外,忽地自言自語道:“天都快要亮啦!”
南霽雲這時已氣透重關,功力即將完全恢復,他見皇甫嵩神情有異,正想和他説幾句話屋甫嵩忽然又站了起來,鄭重説道:“等下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你們兩位都不能多管!”這話他已經説過一遍,現在再説,口氣也比以前嚴厲得多。南霽雲心中一動,想道:“他為什麼要再三囑咐?難道還會有什麼意外的事情發生麼?”
正是:方喜追兵才擊退,一波未息一波生。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