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逐流本來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見文道莊好像瘋狂的野獸一般,連聲獰笑,向他猛撲,也是不禁有點心悸。忽覺對方攻來的力道好像潮水般的從四面八方湧來,金逐流施展天羅步法,都避不開,登時就似一葉輕舟,在驚濤駭浪之中掙扎,禁不住搖搖晃晃。
金逐流大吃一驚,暗自想道:“奇怪,怎的他的氣力突然增強了這麼多?”原來在走火入魔發作之前,一個武功高明之士,陷於瘋狂的狀態,身體蘊藏的潛力就會全部發揮出來。但這卻是“迴光返照”的現象。
出紅英眼光一瞥,見金逐流被攻得好像招架都招架不住了,痛癢相關,不覺失聲驚呼。高手搏鬥,哪容得稍有分神?陽浩猛的一個肘捶撞出,逼退了欺身進劍的公孫燕,倏地化為“龍爪韋”抓下,“嗤”的一聲,撕破了史紅英的一條袖子。
金逐流並不知道文道莊已是“迴光返照”,心裡只是想道:“我不能令紅英為我擔心!”當下抱元守一,使出了一套大須彌劍式,這是一套防守得非常嚴密的劍式,創自天山派的始祖凌未風,後來金逐流的父親金世遺得了天山派掌門唐曉瀾所傳,又加以改進的。使出這套天下無雙的防禦劍法,可以抵擋武功比自己高明得多的強手,加上金逐流有玄鐵寶劍,使了這套劍法,防禦的力量比用普通的刀劍何止倍增?因此他雖然並不知道對方是“迴光返照”,但採用的戰術卻恰恰對了。雖然仍是隻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文道莊的強攻猛撲,一時間卻也難奈他何,形勢比剛才穩了許多。
文道莊猛攻了數十招之後,漸漸成了強弩之末,金逐流鬆了口氣,朗聲說道:“紅英,我對付得了,你不必為我擔憂!你們打發了陽浩這老賊,再來助我不遲。”
陽浩以一敵三,稍佔一點上風,但久攻不下,亦是心急。本來他以為文道莊很快就可以打發金逐流的,此時不禁大失所望,暗自想道:“金逐流這小子武功極是邪門,分明敗象畢露,不知怎的,轉眼之間,卻又給他穩住了。萬一文道莊打不過地,這可糟糕!”此時形勢,只要任何一方的一個人先行獲勝,就可以幫助同伴,掌握全局。陽浩害怕文道莊剋制不住金逐流,更是要急於求勝了。
史紅英放下了心,凝神對敵,厲南星、公孫燕氣力未曾恢復,三人之中,以她功力較高。陽浩頻頻使出殺手,都給她化解開去。公孫燕避開正面,採用繞身遊斗的戰術,劍走輕靈,乘胺抵隙,專襲陽浩的要害穴道,她與厲南星不懼陽浩的修羅陰煞功,敢於欺身進襲,也給了陽浩很大的威脅。
陽浩強攻不下,不由得心急如焚,暗自想道:“奇怪,為什麼還不見他們來呢?”要知他們惡鬥了已將半個時辰,後山的地道出口之處,距離前山不過數里之遙,按理陽浩的手下應該是早已聽到聲音,趕來的了。
殊不知陽浩固然著急,厲南星卻比他更為心焦。此際,金逐流的形勢雖是較為好轉,但也不過勉強穩住而已。表面看來,還是文道莊佔盡上風的。
厲南星十分珍視金逐流對他的友誼,心裡想道:“逐流這次為了我不惜冒險犯難,深入虎穴,探查真相。我豈能讓他傷在文道莊的手下?”此時他的氣力已經恢復了五成,集合三人之力,當然可以幫忙金逐流取勝,但必須先把陽浩擊敗才行。
厲南星情急之下,一個欺身搶進,冒險急攻,給陽浩找到了破綻,只聽得陽浩一聲大喝,五指如鉤,抓著了厲商量的肩頭!
公孫燕緊緊跟著厲南星,一見不妙,雙劍立刻便刺過去。兩方面的動作都是快到了極點,陽浩元暇抓碎厲南星的琵琶骨,掌心勁力一吐,便即移形換位,對付公孫燕的劍招。
幸虧陽浩的力道未能使足,厲南星像皮球一般地拋了起來,在半空中翻了兩個筋斗,跌下地來,居然沒有受傷,一個“鯉魚打挺”,又跳起來了。
劍光人影之中,只聽得陽浩喝聲:“撒劍!”公孫燕的兩口青鋼劍化成了兩道銀虹,飛上半空。公孫燕的身子也跟著“飛”了起來,倒縱出三丈開外。原來她是給陽浩用大擒拿手法奪了雙劍的,好在她的輕功絕卓,劍一脫手,人即躍開。
就在此時,只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沉聲喝道:“誰敢傷害我女兒?”
這一喝有如睛天起了個霹靂,陽浩心頭大震,不由自己的退了幾步,顧不得再向史紅英攻擊。其實那人只是聲到人還未到,陽浩若是敢於乘勝攻敵的話,史紅英決擋不了他全力的一擊。但陽浩一聽,已知此人是誰,只憑此人的聲威,已是足以把他嚇退有餘!
原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紅纓會的總舵主公孫宏。
而且還不僅是公孫宏而已,和公孫宏一同現身還有一個人,這個人竟然是武林公認的天下第一高手江海天!陽浩抬頭一看,看見了江海天,更是心驚膽喪。
公孫燕喜出望外,叫道:“爹爹,孩兒沒事!”公孫宏抓著她的雙手,好生詫異,說道:“你一點都不覺得冷麼。”公孫燕笑道:“陽浩的區區修羅陰煞功豈能傷得了我,孩兒正打得發熱呢。”
公孫宏看出女兒果然沒有中毒的跡象,不由得大感奇怪,心裡想道:“以燕兒現在的內功造詣,至少須得再練十年,方能抵禦陽浩的修羅陰煞功。難道她有什麼奇遇不成?這此不必管了。但她既有抵抗寒毒的本領,我倒是可以假手於她,叫陽浩這廝受個大大的折辱了。”
公孫宏想不出緣故,便不再問,當下哈哈一笑,說道:“不錯,陽浩這點微末之技,也想拿來欺負人,當真是太不自量了。打下去他當然不是你的對手,我其實是不必為你擔心的。”
公孫燕握著父親的雙手,忽覺掌心有股熱力傳來,片刻之間,流遍全身,四肢百骸無不舒暢。原來公孫宏是以本身真力,為女兒打通奇經八脈,幫助她內息運行。這是一種最上乘的內功,所注入的內力雖然不能保持長久,但在一兩個時辰之內,公孫燕的內功卻是遠勝平時。
公孫燕深深吸了口氣,只覺氣達重關,渾身精力瀰漫,無處發洩。不禁大喜叫道:“南哥,快來!”
厲南星在半空中翻了兩個筋斗,跌下地來,試一運氣,知道了自己並沒有受傷。喘息過後,便上前與公孫宏相見。
公孫定向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哈哈大笑,公孫燕莫名其妙,撅著小嘴兒道:“爹,你難道還不認識南哥,怎的這樣看他?”公孫宏笑道:“燕兒,你不知道,爹的確是上了一次大當,把一個冒名的天魔教教主,當作你的南哥了。”
厲南星聽得金逐流談過此事,當下說道:“這都是陽浩這廝搗的鬼。那個冒名之徒,是他的師侄,其實也是個可憐蟲,一切都得聽他的擺佈的。”
公孫宏道:“好,陽浩這廝如此可惡,待會兒你去教訓教訓他吧。不必生氣。”
公孫宏與女兒歡聚傾談,好像壓根兒就不把陽浩放在眼內。陽浩僵在一邊,既不敢動手,又不敢逃走。他深知公孫宏的武功勝他十倍,逃走不成,只怕更受凌辱。
陽浩無可奈何,只好把心一橫,說道:“公孫老兒,你武功遠勝於我,但也無須把我如此奚落。好,死在你的手上總還值得,你要如何,只管來吧!”
文道莊此時已是陷於瘋狂狀態,公孫宏與江海天二人他是認得的,但卻不知道害怕了。他聽了陽浩的說話,忽地也哈哈大笑起來,手舞足蹈地叫道:“陽浩,你這老渾蛋不可搶我的對手。公孫宏,江海天,哈哈哈哈,你們來得正好,我要殺掉你們為我兒子報仇!你們所有在場的人,通通都得斬盡殺絕,為我兒子報仇!”
文道莊手舞足蹈,看似不成章法,但舉手投足,隨意所之,卻又都是極厲害的殺手。江海天看了,好生駭異,心裡想道:“師弟的招數,確實是比我高明得多。假如我不憑功力取勝的話,只怕還當真對付不了這樣瘋狂的打法呢!”
金逐流看見師兄來到,精神大振,文道莊不依章法,他也自創新招,文道莊許多稀奇古怪的攻法,都給他隨意化解。不過,由於文道莊在走火入魔之前,氣力特別來得大,金逐流仍是不免要屈居下風。
公孫宏握了厲南星雙手,依法施為,不過片刻,厲南星本來是蒼白如紙的面上,現出一片紅光。此時剛好是陽浩開聲,向他挑戰的時候。
公孫宏放下雙手,哈哈笑道:“你是什麼東西,也配和我交手。燕兒,你和厲大哥替我廢掉他的武功吧!”公孫燕、厲南星齊聲應了一個“是”字,雙雙躍出。
陽浩心裡暗喜,卻佯作怒容,說道:“公孫老兒,你竟然自此小覷我!要是我失手打傷了你的女兒,女婿,你可怨不得我!”
公孫宏笑道:“諒你這點本領也傷不了他們,有什麼修為,儘管施展便是。倘若你在他們的手下能夠逃生,今後我也不會再找你的晦氣了。”
陽浩把厲南星稱作公孫宏的女婿,公孫宏並不否認,等於是默許了他們的婚事。公孫燕粉面嬌紅,芳心暗喜。
陽浩聽得公孫宏答應絕不出手,也是心中大喜,立即說道:“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公孫姑娘,你就和厲公子上吧!”
史紅英不知他們已得公孫宏之助,業已恢復了功力,正自躊躇,好不好上去和他們二人聯手?公孫燕笑道:“史姐姐,你和金大哥打文道莊,咱們比一比看誰先取勝,好嗎?”
史紅英見她說得甚有把握,心想:“一定是他們已有穩操勝券的方法,否則公孫舵主絕不會誇下海口。她和厲大哥是一對,既然公孫舵主這樣安排,我倒是不便與他們聯手了。”於是說道:“好吧,我只能盡力而為,要比是一定比不過你們的。”
文道莊怪笑道:“小妖精,你也來了!你有膽害死你的哥哥,就應該有膽量陪我的兒子。嘿嘿,史白都呀史白都,我給你報仇,請你在泉下給我的兒子主婚,我的兒子不要封妙嫦了,要你這妹妹小妖精!”史紅英斥道:“瘋子,別胡說八道!看劍!”一招“玉女投梭”,劍尖上碧瑩瑩的光芒指到了文道莊的後心!
文道莊反手一掌,背後就像長著眼睛一般,盪開了史紅英的劍尖,三指便扣她的脈門。竟是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大擒拿手法。
金逐流喝道:“休得逞兇!”玄鐵寶劍當頭劈下!文道莊雖然神智不清,但應付強敵卻是毫不含糊,反應極為靈敏,一個側身錯步,黑玉軟劍反彈削出,架住了金逐流的玄鐵寶劍,劍鋒一抖,光芒電射,居然又是一招非常凌厲的劍法,刺向金逐流脅部的愈氣穴。
此時文道莊的走火入魔已是快將發作,在此消彼長的情形之下,雙方功力已是相差不遠。文道莊架住了玄鐵寶劍雖然還是能夠反攻,但打向史紅英那一掌已是氣力不足了。史紅英手背一揮,化解了他的大擒拿手法,喝聲:“著!”立即便是一招“金針度劫”,刺到他的丹田。
文道莊叫道:“乖乖不得了,中幾,中兒,你的媳婦兒娶不成啦!”腳步踉蹌,宛如醉漢,但卻恰好避開了史紅英的這招殺手。史紅英滿以為這一劍可以致他死命的,不料竟給他古里古怪的在間不容髮之際閃開,心裡也是不禁駭然。不過文道莊在背腹受敵之下,刺向金逐流的一劍當然也是落了空了。
另一邊,厲南星與公孫燕並肩而上,亦已和陽浩開始交鋒。
陽浩不知他們的功力非但已經恢復,而且重勝從前,暗自思量:“我若重傷了這個丫頭,公孫燕這老兒雖是有話在先,只怕也是不會放過我的。女婿總是隔一層,對,我叫厲南星這小子受點輕傷也就是了。”
心念未已,哪知厲南星一劍刺來,勁力竟是大得出奇。陽浩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一覺不對,不覺大吃一驚!說時遲,那時快,公孫燕已是唰唰唰連環三劍,刺咽喉、削左肩、掛兩脅,殺得陽浩手忙腳亂。厲南星欺身進劍,陽浩橫掌一封,只聽得“嗤”的一聲,左肩已是給公孫燕削去了一片皮肉,原來他以八成的掌力盪開厲南星的長劍,已是無力兼顧公孫燕那奇詭迅捷的劍招。
公孫宏哈哈笑道:“連我的女兒你都打不過,還想與我動手麼。”陽浩忍著疼痛,說道:“公孫老兒,你知道我是看在你的份上,……”公孫燕冷笑道:“誰要你討好我的爹爹,你有多大本領,儘管獻醜吧!只要你在我的劍下能夠逃生,爹說過的話豈有不算數的?”
陽浩此時已是知道難以取勝,但心想要逃生總還能夠,當下喝道:“這是你們父女親口說的,可別反悔了!”雙掌齊出,突然使出了第八重的修羅陰煞功,全力向公孫燕攻去!
公孫燕笑道:“哈!狗急跳牆了!”厲南星道:“對付瘋拘,只有打之!”運劍如風,一招之內,連刺陽浩的七處大穴。公孫燕唰地一劍,從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三方面動作都快,陽浩的掌力未曾盡發,左肩又著一劍。但公孫燕卻也給他的掌力震得連退幾步,方能穩住身形。要知公孫燕雖然是不懼他的修羅陰煞功,但又得了父親的真力之助,但本身功力究竟還是稍遜一籌。
陽浩接連中了兩劍,幸虧都只是皮肉之傷,但也痛得難受。當下氣得哇哇大叫,拼命反撲。
厲南星笑道:“不能讓瘋狗跑掉,又去咬人。”公孫燕道:“它跑不掉的!”她和厲南星在桃花谷相處那幾天,相互切磋,早已練好了一套並肩對敵的劍法,剛才因為氣力不濟,難以配合,此際正好拿陽浩來一試身手。
厲南星的功力較高,從正面禦敵,化解陽浩的攻勢,公孫燕身法輕靈,劍如飛鳳,側襲敵人。兩人雖是第一次並肩禦敵,拿陽浩試招,但一攻一守,如也配合礙無懈可擊。公孫宏看得心花怒放,不住的捋須微笑,想道:“得此佳婿,夫復何求!”
不過一會,只見雙劍盤旋飛舞,織成了一道光網,把陽浩罩在光網之下。陽浩嚴似受傷的野獸,左衝右突,總是衝不出去。此時方始知道,果然是連逃生也不能了。
江海天看得也是有點詫異,笑道:“公孫前輩,恭喜你調教出這樣一位本領高強的女兒。年紀輕輕,居然能夠破解第八重的修羅陰煞功!當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勝於一代。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公孫宏道:“江大俠過獎了。實不相瞞,她這抵禦寒毒的功夫,並不是我所教的。我還以為是厲少俠代令師傳授的呢。談到破解修羅陰煞功,當今之世只有令師能夠。想當年令師在嵩山千障屏大敗孟神通,那才是真正破解了第九重的修羅陰煞功呢!”
江海天怔了一怔,有點覺得奇怪,心想:“何以他在這個時候,竟有興致談論武林舊事?”想了一想,隨即恍然大悟:“原來他是借這機會,希望我提醒厲南星如何破解陽浩的修羅陰煞功。他是說過要廢掉陽浩的功夫的。”當下說道:“家師曾經言道,只要內功練到不懼寒毒,要破修羅陰煞功,那就是易於反掌了。今媛如今已是不懼寒毒,諒陽浩這廝逃不出她的掌心!”江海天說話之中,接連提了兩次“掌”字,厲南星聽了,登時心領神會。
原來凡是修羅陰煞功練到第六董以上的人,陰寒之氣必定是凝聚掌心,只要將他掌心的“勞宮穴”刺穿,就能將他的武功廢掉。
江海天不便明言,那是因為要讓小輩成名的緣故。同時他以武林宗主的身份,若是公然指點制敵的訣竅,也是有失身份。是以他只是反覆的用了兩個“掌”字,希望厲南星自己領悟。表面上他是在誇讚公孫燕,其實是說給厲南星聽的。不過,他這樣提醒厲南星,卻也等於是救了陽浩一條性命,因為厲南星廢掉他的武功,就用不著殺他了,陽浩倘若知道江海天的用意,那還是應該感激他的。
厲南星小時候也曾聽過金世遺打敗孟神通的故事,不過當時沒有怎樣留心,此時得江海天提醒,登時心領神會。暗自想道:“金大俠傳我正邪合一的內功心法之時,曾說過邪派高手的命門要穴,不外三處:一是丹田;一是下陰的歸藏穴;一是掌心的勞宮穴。金大俠當年如何破解孟神通的修羅陰煞功,我雖然是知而不詳,但如今江大俠一再說起一個‘掌’字,說到這個字時,聲音也特別大些。想必是教我刺穿他掌心的勞宮穴了。”當下欺身進劍,向陽浩掌心刺去,陽浩果然神色驚慌,連忙縮掌。
陽浩的武功非同泛泛,厲南星想一下子就刺著他的掌心“勞宮穴”,當然也是並不容易。
江海天一看厲南星如此出劍,就知他已領悟,於是不再理會這邊,回過頭來,看金、史二人和文道莊的惡鬥。
金逐流的功力與文道莊本來相差不遠,得了史紅英之助,大佔上風。
文道莊“呵呵”怪叫,忽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神態更是瘋狂!江海天吃了一驚,叫道:“師弟小心了!”
公孫宏笑道:“這廝雖是瘋狂,但亦已是強弩之未,如今又受了內傷,依我看來,他恐怕是命不久長了。江大俠難道還怕他反撲麼?”
江海天道:“老前輩說的不錯,看這跡象,他似乎已是走火入魔、性命難保了,不過他現在口吐鮮血,卻並非是因為受了內傷,而是他在使用天魔解體大法!”
“天魔解體大法”是一種極歹毒的邪派內功,使用的人在自殘本身、見血之後,功力可以陡增一倍。但使用這種功夫,極傷元氣,過後不死也將殘廢。是以邪派高手,只有在準備與對方兩敗俱亡的時候,方敢使用。
文道莊咬破舌尖,使出了天魔解體大法,果然攻勢大熾,金逐流的玄鐵寶劍都幾乎遮攔不住。史紅英更是近不了他的身。
公孫宏吃驚道:“既然如此,咱們也不用和他講什麼江湖規矩了。江大俠,由你出手,還是由我出手?”
江海天道:“不勞前輩費心。”言下之意,當然是要自己出手的了。但說了之後,卻仍然是意態悠閒的在旁觀戰。
文道莊狂笑道:“金逐流,你有玄鐵寶劍,也不能傷我毫毛,我的武功天下第一,你服不服?哈哈哈哈,我的武功現在是天下第一了!你這小子若然不服,趕快把你的老子叫來,包管你的老子也不是我的對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狂笑聲中,雙掌起落如環,將掌力向四面八方反擊出去。金、史二人,展開了天羅步法,左避右閃,給他迫到離身一丈開外,兀自感到胸、口如受重壓,幾乎透不過氣來,哪裡能夠分神說話。
文道莊笑聲未已,忽地又似哭喪一樣地叫道:“中兒,中兒,你在九泉之下孤孤單單,好不淒涼!為父給你找個標緻的小娘子作伴,你歡不歡喜?鞭炮噼噼啪啪響,鎖吶的的打打吹。噼噼啪啪,的的打打。史紅英呀史紅英,你這丫頭好上花轎啦!”
陰惻惻地嚎叫好似利針一樣,“刺”得史紅英心裡發慌。說時遲,那時快,文道莊已是乘虛攻入,劍削掌劈,“咋嚓”一聲,把史紅英的軟鞭削去了一截。金逐流大吃一驚,連忙搶在史紅英面前,揮劍遮攔。但在文道莊排山倒海般的掌力之下,玄鐵寶劍竟是施展不開。金逐流使出了“千斤墜”的重身法,仍然有如一葉輕舟,在驚濤駭浪之中搖搖晃晃。
公孫宏深知江海天武學通神,他既然答應出手,那自是胸有成竹,不怕金、史二人受到傷害的了,但雖然明知如此,公孫宏仍是情不自禁地替他們二人著急。回頭一看,只見江海天仍是意態悠閒地袖手旁觀。
猛聽得文道莊一聲大喝,身子像旋風的打了一個圈圈,軟劍一彈,金逐流的玄鐵寶劍給他彈開,文道莊打了一個圈圈,恰恰轉到史紅英面前,五指如鉤朝著她的天靈蓋就抓下來!此時史紅英與他面面相對,只見他臉上肌肉變形,顯得十分可怖,史紅英不覺“啊呀”一聲,叫了起來!
公孫宏看見文道莊猛下殺手,叫聲“不妙!”無暇思索,不自覺的就邁步出去,但他剛一邁步,只覺得衣襟帶風之聲,在他身旁掠過,江海天的身法快得難以形容,眨眼之間,只見他已站在文道莊對面。而金、史二人,手攜著手,正在使出一個“比翼雙飛”的身法,脫出了文道莊掌力籠罩的圈子。江海天是怎樣救史紅英脫險的,竟然連公孫宏也看得不很清楚,公孫宏不禁面上發熱,暗自想道:“江大俠這武功天下第一的名頭確是名不虛傳!這也當真是一山還有一山高了!”
文道莊翻起一雙白滲滲的眼珠,盯著江海天,怪里怪氣地說道:“我認識你,你是江海天!你的師父不在中原,人家都說你的武功是天下第一。你敢和我打麼。”江海天冷冷說道:“武功是沒有第一的。我的師父雖然打遍天下無敵手,但這句話卻正是他一再和我說的。”
文道莊哈哈笑道:“誰說武功沒有第一,我就是天下第一。你怕了我是不是?哼,你怕了我,我也要打你,誰叫你殺了我的兒子,我要替兒子報仇!”此時他已是神智完全錯亂,見了什麼人都當作是殺子的仇人了。
江海天道:“我不怕你,我也不想殺你。”文道莊道:“你不殺我,我要殺你!”唰的一劍就向江海天刺來。
只聽得“錚”的一聲,文道莊那柄黑玉軟劍化作了一條黑龍,脫手飛上半空!公孫宏讚道:“好個彈指神通的絕頂神功!”
文道莊道:“你有神功我也有神功!”拋了軟劍,雙掌齊出,方圓數丈之內,登時沙飛石走,隱隱挾著風雷之聲,這是他畢生功力之所聚的一擊!要知他雖然神智錯亂,也知江海天是個最大的強敵,三象神功使出,已是把最後一點的精力都擠出來了!公孫宏心中自忖:“假如是我應付他這畢生功力之所聚的一擊,敗給他那是不會的;但要勝他,只怕也是很不容易。”
江海天兀立如山,動也不動。只聽得“波”的一聲,四掌相交,就像膠著了一般。
不過片刻,文道莊只覺掌心好似給利針刺穿了一個小孔,體中真氣源源不絕地從小孔噴出。登時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四肢無力,大驚失色,兩眼無神呆呆望著江海天。
但說也奇怪,他的真氣源源不絕的外洩,他的神智如漸漸的清醒起來。待到半點氣力都使不出來了,他也完全醒過來了。此時他雖然四肢無力,但卻有說不出的舒服!
江海天緩緩說道:“你死了一個兒子,就要到處找人報仇。你們父子殺了多少人,別人都來向你報仇,你怎麼辦?”
文道莊知道自己的武功已給江海天廢掉,聽了江海天這話,如受當頭一棒,不覺點了點頭,嘆口氣道:“不錯,我要人家給我兒子償命,我也應該給人家償命。江大俠,我打不過你,你殺了我吧!”
江海天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若從今改過向善,還可做個好人。”文道莊心灰意冷,說道:“如今我已是個廢人,活在世上,又有何用?”江海天道:“不然,不然。你的三象神功雖然是沒有了,至少還可以將這門武學傳之後人。”原來江海天廢了他的武功,但卻給他治好了走火入魔的死症。
修煉邪派內功的人,最怕的就是走火入魔,因為走火入魔之苦,苦不堪言,故此文道莊雖然失了內功,但得免除此難,也是心甘情願的了。他神智清醒之後,求生之念,油然而興,只好滿面通紅,向江海天表示感激。
江海天道:“家師當年也曾如此對待令叔,為的就是要讓貴派的三象神功不致失傳,我如今不過效法家師所為而已。但願文先生善體家師的苦心。”
公孫宏道:“文道莊,我不和你說客氣的話,我勸你以後好好選擇徒弟,依我之見,第一是教他做人,第二才是教他武功。你要拿你自己做面鏡子,免得你的徒弟再墜覆轍。”
文道莊滿面羞慚,說道:“多謝兩位大俠的金玉良言。”公孫宏揮了揮手,說道:“好,你記得就好。那你走吧。”
文道莊武功雖失,體力仍是不遜常人,當下折了一根樹枝當作柺杖,一步一步地走下山去。
公孫宏笑道:“江大俠,我真是佩服你的氣量,你不但醫好了文道莊身體的病,連他心上的病也要給他醫治,但願都能治好。”
金逐流、史紅英上前與公孫宏相見,說道:“賀喜公孫前輩,你老的身體已經完全好啦!”公孫宏笑道:“這都是多虧了你的師兄,否則我恐怕還要再過十天才能起床。”原來幾天前江海天到他家裡,知道他正以上乘內功治毒療傷,當下便以本身修習的純陽內功助他驅除寒毒。江海天少年之時曾服下奇藥天心石,練成的純陽內功正是寒毒的剋星。不過公孫宏之所以好得這樣快,這也是因為他的本身功力僅次於江海天而已,換了別人,就不行了。
金逐流向厲南星那邊望去,見他和公孫燕聯手,已是佔盡上風,穩操勝券,放下了心,笑道:“快了,快了,陽浩這老賊就要獲得和文道莊同樣的結果了。不過,有一事我卻覺得有點奇怪,陽浩的黨羽和天魔教的徒眾為何不見有一人來到?咱們在這裡已經不止半個時辰啦!”
公孫宏道:“你就會明白的了。”正想說下去,忽聽得史紅英驚叫道:“不好!”
金逐流大吃一驚,抬頭一看,只見陽浩正在飛身躍起,雙掌向公孫燕的天靈蓋拍下!這是一招拼著雙方同歸於盡的絕招!
原來陽浩並不相信公孫燕與厲南星省饒他性命,更不知道厲南星得了江海天的指點,刺他的“勞宮穴”,只不過想廢掉他的武功。他以為厲南星一定是要在廢他武功之後,慢慢將他折磨,終於難逃一死的。故此他把心一橫,趁著厲南星未曾得手之前,便要與公孫燕拼個同歸於盡。因為厲南星功力較高,他要殺厲南星不及殺公孫燕那麼容易。
只聽得一聲駭人心魄的呼叫,兩道銀光飛上半空,公孫燕斜掠出數丈開外,陽浩卻跌在地止,四腳朝天,血流滿面。
原來在陽浩雙掌拍下的當兒,厲南星已是刺著了他掌心的“勞宮穴”。陽浩的掌力震得公孫燕的雙劍脫手之後,真氣已是從“勞宮穴”洩出,後勁無力;是以雖然給他拍著肩頭,但如毫無妨礙。公孫燕躍出數丈開外,不過是本能的反應而已。其實陽浩武功被廢,已是無能為力的了。
而且公孫燕在雙劍給他掌力一震的那剎那間,劍尖劃過他的面門,也刺瞎了他一隻眼睛。
公孫宏把女兒扶穩,看出她並沒有受傷的跡象,這才放下了心,說道:“為父的也是大意點兒,累得孩兒受驚了。不過,這也是一個教訓,教訓我們,雖然在穩操勝券的情形之下,也是不可輕敵。”
厲南星罵道:“你這瞎了眼的狗賊,我本來是要饒你的性命的,你卻這樣狠毒!”
陽浩爬了起來,說道:“公孫舵主,你說過的話算不算數?”
交手之前,公孫宏是吩咐過厲海星和女止只廢掉他的武功,並沒有說要取他性命。
公孫宏道:“我說過的話,當然算數。”厲南星收劍入鞘,冷笑說道:“諒你今後也不能作惡的了,好,就便宜你這老賊吧。”
陽浩像文道莊剛才那樣,折下一枝樹枝,當作柺杖,就要下山,公孫燕恨恨說道:“這廝比文道莊還更可惡,同樣的結果,可真是便宜他了。”
公孫宏忽地喝道:“且慢!”陽浩大吃一驚,說道:“公孫老兒,你要反悔?”公孫宏道:“你怕什麼,我說過不取你的性命,你就是跪在我的面前,讓我殺你,我也賺汙了手。但你可不能一走了之,天魔教的事情還未了結呢,你請來了許多助拳的朋友,難道你不要向他們交代交代麼?”公孫燕笑道:“對,叫他去亮一亮相,也好叫那些妖孽知道他是怎麼個下場!”
陽浩恨不得有個地洞鑽出去,心裡自思:“如此受辱,倒不如死了還好!”但轉念一想:“這仇我是不能親自報復的了,但我的修羅陰煞功,也還可以傳給我的師侄,這一代報不了,下一代再報。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不能算完。”他比文道莊更為老奸百猾,當下決定了“忍辱負重”,就佯作感激涕零,說道:“公孫舵主,多蒙你不殺之恩,我當然應該聽你吩咐。”
當下江海天、金逐流一行人等遂與陽浩上山,轉過山坳,聽得一片喧鬧之聲。正是:
一念慈悲留禍患,從來惡草要除根。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