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燕又最歡喜,又是驚奇,説道:“你怎麼知道?”
厲南星道:“潭裏的魚是隨着瀑布衝下來的,你注意到了沒有?”公孫燕道:“這又怎樣?”厲南星道:“魚在瀑布中決難存活,可以推想決不是在山上衝下來的,我這幾日留心觀察,隨着瀑布流下的魚,最高也不過是在離地三丈多的高處出現,在這個高度以下,水量突然加大,水流的色澤也稍微深暗,這是兩股水流會合在一起之時才會發生的現象。因此我推想瀑布後面,定然另有一處活水水源,咱們只須探明這股活水的水源通向何處,就可找到出路。”
厲南星精通水性,公孫燕是在長江邊長大的,水性雖不如他,也不很弱。當下兩人施展輕功,爬上三丈多的高處,以“燕子穿簾”式躍進瀑布,果然穿過了一道水簾。發現了瀑布後面別有洞天。
那是一個山洞,有一股活水從洞中流出,好在洞中的水並不很深,僅是齊腰而已。公孫燕在厲南星幫助之下,走出了這個狹長的山洞,果然發現了一條出路,從山的另一邊鑽出,重見天日了!
金逐流聽到這裏,笑道:“我那天到桃花谷中尋找你們,也曾發現這條瀑布,可惜我沒有跳進去看,卻想不到瀑布後面別有洞天。”
厲南星按下去説道:“我們脱困之後,本來想找你的。但在路上一打聽,西昌的義軍已經撤退,大涼山的義軍基地亦已遷移。我們無法打聽到義軍的消息,只好暫且放棄尋找你的念頭。公孫燕怕她爹爹牽掛,要我與她南歸,也好請她爹爹報仇。但我們沒有去紅纓會,先到了此地,這卻是始料不及的。你已經見過她的爹爹,內裏原因。想必你是應該知道的了?”
金逐流道:“你們在南歸途中;已經知道了公孫舵主遭受暗算之事。”
厲南星道:“不錯,我們知道了有人冒充我重組天魔教,公孫燕的爹爹又受了傷,權衡緩急輕重,回去探病之事可以從緩,這個冒名行騙之徒,則非馬上揭破不可,因此我們就先來這裏了。我想以公孫宏老前輩的功力,陽浩的修羅陰煞功縱然能夠今他受傷,也決不能致他死命,這一點傷公孫宏老前輩自己就可以醫好。”金逐流道:“你料得不差,公孫前輩最多在十天半月之後,便可恢復如常。”
厲南星道:“我離家之時,家母曾給我一幅天魔教總舵的秘密地圖,本來她是要我來查探那裏刻有百毒真經的大鐘的下落的,順便叫我察視一下舊址,給我這幅地圖,後來我知道百毒真經已給李敦取去,銅鐘亦已毀了,我一直沒有來,想不到這幅地圖如今卻派上了用場了。”
金逐流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有恃無恐。這麼説來,公孫姑娘想必是在這地道出口之處等候你了?”
厲南星道:“不錯,我叫她在外面把風,一有危險,就躲入地道,出口之處是後山一個僻靜所在,也是藏有機關,外人決不會知道的。史姑娘呢?”
金逐流道:“她扮作守夜的更夫,如今裏面已經鬧得天翻地覆,她在外面,不知給人發現了沒有?”此時他們已經走到接近地道的出口,金逐流如有所覺,忽地“咦”了一聲,説道:“外面似乎有兵器碰擊之聲!”
且説史紅英在外面打更,天上下着米粒般的細雨,寒風冷閒之中,史紅英如是心急如焚,遲遲不見金逐流出來,不如他在裏面怎麼樣了?過了是差不多相近一個更次了,仍然聽不到有什麼動靜,史紅英不敢擅自離開,只好等待。
正自等得心焦,忽見有四個頭目模樣的人,兩人一邊,從莊玄兩邊向她走來。史紅英心頭一凜,想道:“巡夜的頭目剛才只是一人,何以如今增到四人之多?”感到有點不妙,但又怕打草驚蛇,誤了大事,一時間躊躇未決,不敢出手。
哪知史紅英不敢出手,對方已是先下手為強了。
陡然間只聽得呼呼風響,那四個人間時出手,四枚暗器一齊打來,配合得恰到好處,史紅英的前後左右,都有暗器封着去路,不論躲向哪一方,都是難免受傷。
史紅英一聽這暗器破空之聲,就知來的都是高手。她的長劍尚未出鞘,空手只怕接它不住。
好個史紅英,劍未出鞘,身形一轉,披着的斗篷已是抖開,霍的一個“鳳點頭”,鬥逢飛舞,登時變成了一面盾牌,四枚暗器竟然給她的一張斗篷盡數盪開。
這一下行藏頓露,那四個人紛紛喝罵:“這小子果然是奸細!”“什麼小子,她是史家賤婢!”“我道是誰,原來是六合幫吃裏爬外,謀害兄長的妖女!”“陽老前輩神機妙算,果然所料不差!”
原來此時在堡中正是陽浩開始發現金、厲二人的時候,陽浩已經在調兵遣將了,但史紅英在外面尚未知道。
陽浩是個老謀深算的人,金逐流何以能夠逃得過守衞的耳目,潛入這堡壘來呢?他一加琢磨,立即料到金逐流在外面定有黨羽,至少有一個守夜兼打更的人是給金逐流的同黨替換。因此他派出的這四個人,當然就不是尋常的頭目,而是天魔教中第一流的高手!史紅英打落暗器的功夫,乃是史家的“沾衣十八跌”的家傳絕技,這四名高手,有三個人是曾經見史白都使過的,當然也就立即知道了史紅英的身份了。
這四個人喝破了史紅英的行藏,立即一擁而上。一個使的是厚背斫山刀,一個使的是水磨鋼鞭,一個使的是青銅鐧;最後一個卻是雙手空空,什麼兵器都沒有的黃衣老者。但在四個人中,卻以他的本領最為厲害。
黃衣老者後發先至,史紅英把斗篷一揮,使出了“夜戰八方”的招數,配合上獨門的“沾衣十八跌”的功夫,盪開了斫山刀和水磨鋼鞭,不料卻擋不住那雙手空空的老者,只聽得聲如裂帛,那張厚厚的斗篷,竟給這黃衣老者以鷹爪功硬生生地撕成兩片。
史紅英一個移步換形,喚道:“來得好!”陡然間,只見劍氣森森,白刃耀眼,一柄明晃晃的利劍已在斗篷裂開之處伸了出來。
黃衣老者想不到她出劍如此之快,慌忙一縮右手,左臂一彎,卻以肘捶攻去。只見寒光一閃,黃衣老者的長袖給削去了一截,幸虧他籠手袖中,劍鋒削得差了半寸,否則連他的手指也將割掉,史紅英也險些給他的肘捶撞中,蹌蹌踉踉的斜走兩步,拋開撕破的斗篷,左手解下圍腰的軟鞭。
這一招雙方各以凌厲的殺手攻撲,當真是險到了極點!史紅英固然是心頭暗措叫苦,只怕不能在這四名高手圍攻之下突圍;那黃衣老者也是不由得不吃了一驚,本來他的鷹爪手是連環三招的,給史紅英以凌厲的劍法,迫他縮手之後,第三招已是變為雙掌護身,不敢攻敵了。
使青銅鐧的那個漢子見史紅英似乎腳步不穩,以為有機可乘,喝道:“併肩子上呀!”一招“舉火撩天”,青銅鐧向上磕去,準備瞌開史紅英的長劍,青銅鐧就可以打碎她的琵琶骨;使水磨鋼鞭那個漢子和他一向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夥伴,兩人配合有素,水磨鋼鞭的漢子聽得他一打招呼,根本不用看他出的是什麼招法,便即使出一招“鐵梨耕地”,長鞭霍地來打史紅英的雙足。
一個是“舉火撩天”,一個是“鐵犁耕地”,配合得恰到好處,但若史紅英應付得稍微失宜,顧得了頭,顧不了腳,顧了腳,顧不了頭,那就一定要重傷在這兩人的鞭鐧之下了。
不料史紅英的腳步看似踉蹌,其實印是奇妙莫測的“醉八仙”步法!
她輕功超妙,鞭劍雙絕,這兩人配合得雖然極好,也還是難奈她何。此時她已解下軟鞭,以鞭對鞭,軟鞭一繞,纏上那人的水磨鋼鞭;以劍敵鐧,劍鋒一晃,偏旁一引,使了個“卸”字訣,輕描淡寫的就把青銅鐧撥過一邊去了。使水磨鋼鞭那個漢子沉腰坐馬,猛力一拉!
史紅英吃不住這股猛勁,身向前傾,腳下仍然踏着“醉八仙”步法,順着崩傾之勢,唰的一劍,從那使青銅鐧的漢子所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波”的一聲,劍尖穿過這人的“護肩”,這人本來是想打碎她的琵琶骨的,反而幾乎給史紅英刺穿他的琵琶骨。幸虧他的“護肩”乃是三寸多厚的皮革所制,史紅英的劍尖刺入了一寸有多,尚未穿過,那黃衣老者又已撲上來了。
史紅英陡覺勁風颯然,不用回頭,已知是本領最強的那個黃衣老者在她背後攻到,當下跟不得傷這使青銅鐧的漢子,立即反手一劍,化解了對方“鷹爪功”的拿手絕招!迅即軟鞭抖開,放鬆了那使水磨鋼鞭的漢子,身形一飄一閃,軟鞭以“風颳落花”的招數掃出,恰恰又掃開了從側面斫來的一柄厚背斫山刀。
以史紅英的本領,若然是單打獨鬥,這四個人都不是她的對手。但在他們聯手圍攻之下,史紅英卻是有點應付不暇,情知久戰下去,定要吃虧,心裏想道:“不知逐流在裏面怎麼樣了?但我如今已經給人發現,那也無須顧忌打草驚蛇了。”當下便即用“傳音入密”內功叫道:“逐流,快來!”她哪裏知道,金逐流此時已是和厲南星在那地道之中,“傳音入密”也傳不到他的耳朵,
這四人乃是天魔教中一流高手的身份,覺得以四人圍攻一個女子,已是有失體面的事,既然勝算在握,為了保持身份,自是不願再向堡中求援。
那黃衣老者連使幾招極為凌厲的擒拿手法,把史紅英逼得東躲西閃,得意洋洋,哈哈笑道:“你那相好的姓金的小子早已在裏面束手就擒啦,你喊破了喉嚨也沒人來救你了。你要見這姓金的小子,只有乖乖的放下兵器,跟我們進去吧!”
話猶未了,忽聽得暗器破空之聲,跟着一個銀鈴似的聲音冷笑道:“還有我在這裏呢!用不着金逐流親自動手,我和史姐姐就可以將你們接班妖人收拾。”
使厚背斫山刀的那個漢子在四人之中氣力最大,身法卻是最笨,聽得暗器破空之聲,腳步尚未邁開,只覺腰間一麻,已是給一枚錢鏢打中,哎喲叫道:“好丫頭,你、你敢暗算……”“老子”兩字未能吐出口來,已是“卜通”倒下。這枚錢襟正好打中了他的愈氣穴!
説時遲,那時快,只見一個黑衣女子,手持雙劍,旋風般的殺了到來!史紅英又驚又喜,叫道:“公孫姐姐,你、你,原來……”公孫燕笑道:“不錯,我尚未報仇,還捨不得死呢!”圍攻史紅英的這四名高手,看見公孫燕突然來到,不由得都是大吃一驚!他們並非是害怕公孫燕,而是害怕她的父親——在武林中聲名僅次於江海天的紅纓會總舵主公孫宏!
那次公孫宏在此誤遭暗算,中了毒又受了修羅陰煞功之傷之後,仍然能夠只憑一雙肉掌,獨自一人就闖出了天魔教總舵,那一仗殺得天魔教上下人等,人人都是膽戰心驚!生怕他傷好之後,就要趕來報仇。
此時他們看見公孫燕來到,心中都是不免如此想道:“公孫宏這老兒決不會讓他的女兒獨自來的,一定是地的傷已經好了,哎呀,説不定這老兒就躲在一旁,看咱們是怎樣對付他的女兒呢!”
説時遲,那時快,公孫燕已是旋風般地撲到,雙劍矯若遊龍,左一招“大漠孤煙”,劍直如矢,指向那青衣老者的咽喉,右一招“長河落日”,劍勢如環,圈住那個使厚背斫山刀的漢子。
青衣老者嚇礙連忙叫道:“我對令尊素來欽敬,不敢得罪姑娘。姑娘有話好説!”但公孫燕出劍何等之快,這青衣老者話猶未了,只覺脅下一麻,已是給公孫燕刺中了穴道。本來以這青衣老者的功夫,雖然不及公孫燕,但也相差不遠,至少可以鬥到百招開外的,只因心裏一慌,鬥志消失,這就冷不防的一個照面便着了公孫燕的道兒了。
使厚背斫山刀的那個漢子,本領較弱,但卻是陽浩的心腹,膽子也較那青衣老者大些,是以當公孫燕的左手劍向他刺來之時,他立即就使出剛猛的刀法招架,心裏想道:“就算公孫宏這老兒來了,我也得把她的劍打落再説,總不能平白讓她傷了。”
公孫燕一劍劍中那青衣老者的穴道,説道:“看在你欽敬我爹爹的份上,饒你不死!”跟着一聲冷笑,左劍一圈,圈着了那人的厚背斫山刀,右劍抽了出來,唰的就從圈中刺進,冷笑説道:“你這廝無禮,我可不能饒你了!”
使厚背斫山刀的這個漢子,在天魔教中雖然算得是個高手,在武林中只不過是二三流的腳色,公孫燕的劍法己盡得乃父真傳,狠辣奇詭,豈是他所能抵敵?只聽得“咔嚓”一聲,這人的一條手臂已給公孫燕斬掉,胸口也着了一劍,登時痛得暈了過去。
任公孫燕收拾這兩個漢子之際,史紅英也是當仁不讓,她像和公孫燕競賽似的,鞭劍齊上,一鞭打碎了那個使水磨鏡鞭的漢子的琵琶骨,跟着又一劍刺中了那個使青銅鐧的漢子。這兩個人也都倒在地上,要爬也爬不起來了。
史紅英歡喜得幾乎説不出話來,公孫燕笑道:“你想不到會在這裏見着我吧?聽説你做了六合幫的幫主,我還未曾向你道賀呢。”
史紅英道:“這些事慢慢再説,厲大哥呢?”公孫燕道:“有人冒他的名做天魔教的教主,他跑去找這個人算帳了。”
此時正是陽浩指揮黨羽包圍金、厲二人的時候,香堂裏面吶喊的聲音已是隱隱可聞。史紅英道:“我和逐流正是為了此事而來。嗯,你聽!裏面好像已經打起來,咱們趕快進去吧!”
公孫燕笑道:“不用進去,你跟我來,包管你見得着他們。”
話猶未了,只聽得好幾個聲音同時叫道:“捉奸細,快來捉奸細呀!”
公孫燕道:“快走,快走!咱們犯不着在這裏和他們硬拼!”
史紅英不知她的葫蘆裏賣什麼藥,只好跟着她跑,陽浩的得力手下,除了派出來那四個高手之外,其餘的人都在裏面,此際跑出來捉拿“奸細”只不過是幾個巡夜頭目,哪裏能夠追得上她們?
公孫燕跑在前頭帶路,不消片刻,正是到了後山,把追兵遠遠甩在背後,連呼喊聲音也聽不見了。
公孫燕停下腳步,自言自語道:“不錯,是這裏了。”
史紅英詫道:“你帶我到這裏做什麼?”原來她們立足之處,正是荊棘叢中。
公孫燕道:“這裏有一條地道,可以進去天魔教的內香堂,厲大哥和我約好,裏面倘若出了事情,他會從地道走出來的。”
史紅英這才明白,説道:“原來如此,但不知他們二人已經會面沒有?”
公孫燕道:“你若是心急,唯們也不妨進去看看,反正這裏沒有人,不怕泄漏秘密。”
公孫燕正要教她開啓地道的方法,史紅英忽地“咦”了一聲,説道:“好像有什麼聲息,莫非是……”話猶未了,只聽得衣襟帶風之聲,果然是有一個夜行人來了。
史紅英吃了一驚,心道:“此人不知是誰,輕功可是高明之極。”公孫燕喝道:“是誰?”陡然間一條黑影出現在她們的面前,陰惻惻地冷笑道:“原來是你們這兩個臭丫頭,好呀,今晚你們撞着了我。正好叫你們抵償中兒的性命!”
這個人不是別個,正是在西昌漏網的文道莊。他的兒子文勝中死在義軍之手,他立誓要為兒子報仇,看見義軍的人就殺。
史紅英知他本領了得,立即先發制人,唰的一劍就攻過去,刺他的左肩井穴。公孫燕斜身掠進,劍如飛鳳,與史紅英配合,刺他右肩。
他們二人的劍法都是以輕靈迅捷見長,不料她們出劍雖快,依然是刺了個空。
掌風劍影之中,只聽得“蓬”的一聲,一條粗如人臂的樹枝應手而折,文道莊的掌力排山倒海般的湧來,史紅英繞樹疾走,幸而沒有給他傷着,但見他如此聲勢,也是不由得暗暗吃驚。
文道莊狂笑道:“知道厲害了麼?”呼的一掌又向公孫燕打去。公孫燕回劍防身,但聽得嗡嗡之聲不絕於耳,劍尖竟是被掌力震盪得晃刻不休!
史紅英見勢不妙,連忙揮劍搶攻,説時遲,那時快,文道莊的第三掌又至,適才那兩掌威猛之極,這一掌打出,卻是無聲無意,史紅英怔了一怔,陡地心中一凜,只覺那股掌力有如暗流急湍,力可吞舟。幸虧史紅英輕功超卓,一覺不妙,立即便是一個“細胸巧翻雲”倒縱避開。閃避得雖然巧妙,但胸口也好似受了巨錘一擊似的,五臟六腑都幾乎翻了轉來,原來文道莊已是用上了“三象神功”。
史紅英又是吃驚,又是詫異。她並不是沒有見識過文道莊的“三象神功”,在西昌之時,她也曾與文道莊單獨交過手,當時雖是敵不過他,但在十數招之內,也還抵擋得住,遠不若今晚的吃力,只不過兩個照面,就幾乎傷在他的掌下。史紅英心想,怎的相隔還未有三個月,他的三象神功竟然精進如斯。
史紅英有所不知,原來文道莊所練的“三象神功”乃是一種介乎邪正之間的內功,可以有兩種練法,走正宗內功的路子來練,功力只能漸進,但卻精純,而對身體沒有妨害;倘若走邪派的霸道路子來練,見效極快,但對身體卻極為有害。
文道莊的火候距離爐火純青的境界尚遠,本來不敢用邪派的方法練功的,但在他的兒子死後,他一心只想報仇,已是陷於半瘋狂的狀態,竟然不擇手段地走最霸道的路子來練“三象神功”。大功告成之後,方始發覺已有走火人魔的預兆,多則一年,少則半載,就將成為廢人。他業已走入魔道,自是不知後悔,發覺了有走火入魔的預兆,更是急於要在這一年半截之內,殺盡仇人了。這次他來徂徠山,就是想與陽浩聯手,計劃怎樣把他心目中的強仇大敵一一除掉的。
史紅英這幾個月與金逐流朝夕一起,得益不少,尤其在正宗的內功心法上,得了金逐流的傳授,已有小成,是以雖然感到吃力非常,也還可以勉強抵受,當下運氣三轉,氣沉丹田,胸口的痛楚登時消失。
公孫燕劍法極為精妙,但功力不足,比之史紅英尚要稍遜一籌。在文道莊的三象神功猛攻之下,史紅英勉強可以支持,公孫燕卻已是感到氣也透不過來了。
此時公孫燕正站在地道的出口,盼望金逐流與厲南星出來。遲遲不見,心裏大為着急。
當下虛晃一招,繞樹而走,稍梢鬆了口氣,連忙發出一串長嘯。
她發嘯的用意當然是向金、厲二人報警,文道莊卻以為是她催促父親快來的訊號,心裏想道:“公孫宏這老兒料想不會讓她女兒獨自來此,堡中有吶喊廝殺之聲,想必是這老兒已在裏面和陽浩他們打起來了。這老兒若是趕來助這兩個丫頭,倒是有點棘手。”
公孫燕燕甚是機靈,察覺文道莊怔了一怔,掌力也似平稍微減弱一些,立即猜到了對方的心思,叫道:“爹爹,快來!”
公孫燕原是想擾亂對方的心神,只盼能夠多支持一刻便有轉機。哪知她不叫喊還好,一喊出來,反而激使文道莊必須痛下殺手了。
文道莊猛地一聲獰笑,陰惻惻地説道:“即使公孫老兒來了,我也不懼。但你卻已是不能活着等到見你的爹爹了!”
猛聽得“轟隆”一聲,文道莊一掌劈倒了一棵樹,公孫燕正在這棵樹的後面,幾乎給它壓着。
地道的出口是一片長滿荊棘茅草的荒地,只有這一棵樹可以用來掩蔽,樹一倒下,公孫燕的輕功已是難以閃遊。文道莊呼呼的連發三掌,竟是隱隱挾着風雷之聲!
史紅英鞭劍齊施,長鞭纏足,短劍欺身而進,冒險攻他的上三路。這一招是她家傳劍法的精華所在,劍尖顫動,同時攻他的三處要害。左刺胸前的“乳突穴”,右刺他的琵琶骨當中的“肩井穴”,中刺他小腹的“愈氣穴”。而以刺“肩井穴”為主,其他兩處作為陪襯。
這一招殺手劍招凌厲非常,文道莊不得不暫時放鬆公孫燕,一個轉身,大怒喝道:“先斃了你這臭丫頭!”掌力奔雷閃電般的倏然而至,劍光登時又被震散,有如波心蕩月,閃起了千點銀光,又如黑夜繁星殞落如雨。
就在這個當兒,史紅英只覺肩頭微痛,“嗤”的一聲,右肩的上衣已是給文道莊撕破!原來文道莊是要抓碎她的琵琶骨,以報復她劍刺自己的肩井穴的,史紅英在間不容髮之際,恰恰避開,同時公孫燕亦已快劍疾攻,她這一招也正是攻敵之所必救的精妙劍法。
三方面動作都是快如閃電,文道莊來不及向史紅英追擊,一個轉身“錚”的一聲,彈開公孫燕的青鋼劍!迅即化指為掌,劃了半道弧形,雙掌同時擊下,又是一招“雷電交轟”!
公孫燕的功力比之史紅英尚要稍遜一籌,這一招“雷電交轟”乃是威猛無倫的殺手,文道莊已經把“三象神功”發揮得淋漓盡致,公孫燕如何能夠抵擋?
只聽得“當”的一聲,公孫燕的青鋼劍已是給文道莊打落!公孫燕身形急起,離弦箭般的向前疾竄,文道莊喝道:“哪裏跑!”如影隨形的一個起伏就追了上來!
眼看文道莊就要抓着了公孫燕的背心,猛所得又是“轟”的一聲巨響,震耳欲聾!地道出口處的那塊大石滾開,金逐流、厲南星一齊衝出。
史紅英受了掌力的震盪,不由自己的在地上打了幾個盤旋,此時兀是未能穩住身形。
金、厲二人都是大吃一驚,金逐流奔向史紅英,厲南星急忙跑過去擋住文道莊。
文道莊獰笑叫道:“還我兒子的命來!”雙臂箕張,左手是大擒拿手法,五指如鈎,向厲南星的天靈蓋抓下;右掌藴藏着‘三象神功’的威力,劈向他的胸膛。左腳同時飛起,踢他小腹!這一招三式全是拼了性命的打法。
厲南星吃了一驚,心想:“這人敢情是瘋了!”百忙中使出“天羅步法”,避開了文道莊飛腳,雙掌合抱如環,以柔勁盪開了文道莊的一抓。但文道莊向中路劈來的掌力厲南星仍是不能躲過。兩條人影倏分倏合,厲南星大叫一聲,陡地一個筋斗倒翻出一丈。“天羅步法”和大須彌掌式乃是金世遺親自傳授的上乘武功,厲南星用出這兩種武林絕學,竟然只是一個照面就敗在文道莊的手下,此時連金逐流都是不由得大大吃驚了!
史紅英甩開金逐流的手,急聲説道:“我沒受傷,你快去!”無須她的催促,金逐流已是一躍而起!
文道莊大喝道:“好呀,金逐流你這小子也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進,地獄無門你偏進來!好極了,好極了!還我兒子的命來!”
金逐流一溜煙般地滾到,閃電般的在地上打了幾個盤旋,文道莊雙掌快刀也似的劈下,狂笑聲中,金逐流陡然躍起,只在這一起一伏的剎那之間,他已是接連使出了七手怪招,把文道莊的剛猛絕倫的掌勢一一化解開去!
史紅英叫道:“使玄鐵寶劍,玄鐵寶劍!”
金逐流和文道莊交上了手,心中也是好生詫異,不解他的武功何以會忽然高了這麼多。
激戰中文道莊一掌劈下,金逐流“哎喲”一聲,倒在地上!厲南星失聲驚呼,正要跑上去,不料剛剛邁出一步,只覺胸中氣血翻湧,原來他剛才受了文道莊掌力的震盪,雖未至於受了內傷,但急切之間,氣息已是難以調勻,一雙腳都不聽自己的使喚了。
厲南星自知有心無力,暗叫“糟糕!”忽聽得史紅英笑道:“厲大哥不用擔心!”厲南星抬頭一看,只見金逐流已經跳起身來,手中拿着玄鐵寶劍,郎聲説道:“文道莊,亮兵器吧,咱們較量較量劍法!”文道莊手裏卻拿着一幅破布。
原來金逐流得史紅英提醒,但卻騰不出手來拔劍,因此只好用一個古怪的身法,佯作跌倒,伏地打了個滾,這才能夠抽空拔劍。文道莊身手何等矯捷,立即疾抓下去,撕破了金逐流的衣裳。不過這也在金逐流意料之中,算準了有驚無險的。此時他己拔劍出鞘,文道莊仍是空手,本來地可以憑着玄鐵寶劍的威力,立即進招,殺個文道莊措手不及的,但金逐流卻不願意有失名家風範。
文道莊領教過玄鐵寶劍的厲害,心裏想道:“幸虧這小子驕傲得很,否則給地搶了先手攻勢,今晚只怕難逃一敗。”
史紅英吃了一驚,叫道:“可惜,可惜!”文道莊大笑道:“可惜已經遲了!”笑聲中只見一道黑油油的光華已是倏地向金逐流捲去!
原來文道莊所用的軟劍也是一件寶物,那是百鍊精鋼化成的繞指劍,不用之時可以當作腰帶的,在西昌那次交手,文道莊用軟劍對付金逐流的玄鐵寶劍雖然不敵,但吃虧亦非常大。
厲南星叫道:“賢弟小心,這是毒劍!”原來文道莊在那次鬥劍敗給金逐流之後,重新用毒藥淬過軟劍。只要給他傷了一點皮肉,就會見血封喉。
金逐流心道:“怪不得他這把劍現出黑油油的光華,原來是‘喂’了毒的。”當下加多了幾分提防,但卻也傲然不懼,恃着玄鐵寶劍的威力,一招“五丁開山”,就劈下去!哪知文道莊已經練成了邪門霸道的“三象神功”,同樣的一把劍,在他手中已是大大的不同了!
雙劍一交,只聽得錚的一聲,文道莊的軟劍彎曲如弓,但玄鐵寶劍卻也不能將它削斷。文道莊喝道:“看劍!”倏然間那柄軟劍彈了起來,刺向金逐流的胸口,金逐流平劍一墮,軟劍再次彈開,但迅即又刺到了他的肩井穴,金逐流以天羅步法遊開,解招反招,不過片刻,雙劍已是碰擊了十七八下!
最初幾下,沒有什麼。交手了十數招之後,金逐流只覺對方的力道逐漸加強,儼如一股股的浪潮衝來,一浪高過一浪!
文道莊的軟劍只有二指之寬,薄如木片,比起金逐流的玄鐵寶劍,簡直不成比例。金逐流以全力揮動玄鐵寶劍,初時還能把他的軟劍壓彎,到了後來,每一下重手法的劈刺,竟然都給他擋住。
到了三十招過後,金逐流的劍尖就像附了一塊大石似的,越來越覺沉重,劍法的靈活已是大不如前。
金逐流不由得暗暗吃驚,他是個武學的大行家,業已知道文道莊是使出隔物傳功的本領,想把他的五臟六腑震傷。金逐流暗自思量:“在中原的武林人士之中,隔物傳功的本領,當推史白都第一。但現在看來,這廝的隔物傳功,即使史白都復生,只怕也是不及他了!若不出奇制勝,久戰下去,定必吃虧。”
激戰中,金逐流連使幾個古怪的身法,每一劍都從文道莊意料不到的方位刺來,殺得文道莊也不禁有點吃驚,想道:“當今之世,若論招數的精妙,只怕連江海天在內,誰也比不上這個小子!”
但文道莊也是個武學的行家,在未摸清對方的路數之前,便即改變戰術,暫採守勢。金逐流的玄鐵寶劍劈得虎虎生風,卻總是劈所不到他的身上。在離身三尺開外,就給他的軟劍盪開。
厲南星等人看得驚心動魄,但公孫燕已是稍稍受了一點傷。厲南星和史紅英的氣力亦尚未頓復,自知插不進手去。硬要插手的話,反而會給金逐流增加困難。不僅幫不了,而且要變成他的累贅。
厲南星無計可施,只好索性閉目運功,免得觀戰分神。只盼真力早點凝聚,才可以幫得上忙。
雙方越鬥越緊,猛聽得文道莊一聲大喝:“好小子,且叫你也知道我的厲害!”雙劍相交,“嗚”的一聲,這一次不是軟劍壓彎,而是金逐流的玄鐵寶劍受不住對方的壓力,不由自己的要連連後退了!
原來這是因為金逐流的氣力已給他消耗了一半,故而玄鐵寶劍的威力也大大的打了折扣。”
厲南星本來是閉目運功,此時聽得公孫燕與史紅英的驚叫之聲,情不自禁地睜開眼睛來看,一看之下,也是不由得暗暗吃驚。再想靜心運功,已是不能了。
他們還未知道,金逐流此際所受的威脅還超乎他們的想象之上。
文道莊的劍是淬了劇毒的,雖然未能刺破金逐流的皮肉,但也令得金逐流受到了影響。
金逐流忽覺掌心有麻癢癢的感覺,原來在雙劍密如聯珠的碰擊之下,金逐流的玄鐵寶劍也沾了毒,毒質侵入他的掌心。
這是見血封喉的劇毒,幸虧金逐流沒有受傷未曾見血,尚無大礙,但是雖然如此,必須運功防毒,以免毒性蔓延。
此時他們已惡鬥了將近半個時辰,金逐流的攻勢受挫,本來就已是處於下風的了,再加上必須運功防毒,當然是感到吃力非常,顯得左支右絀。不過,文道莊究竟也還有些顧忌他的玄鐵寶劍,金逐流“天羅步法”的奇妙亦非文道莊所能相比,是以雖然處在下風,但在急切之間,也還勝他不得。
厲南星的功力不過恢復四五分,自知幫不上忙,正自着急。不料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又有一個強敵來到。
且説陽浩在裏面率領手下,包圍了那間屋子,過了半個時辰,不見金逐流出來回答,限期已到,便即喝令眾人,破門而入。
他不知道躲在屋子裏的金、厲二人早已走了,破門之際,如臨大敵,毒箭噴筒齊對準了門窗,大門撞破,裏面鬼影也沒一個,陽浩始知中計。
房中發現了地道的人口,但地道中的那兩扇石門已經給厲南星在裏面關閉,要鑿開石門,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陽浩並非笨蛋,當下便即想道:“這兩個小子決不會在地道中束手待斃,此時料想已經從地道的另一端出去了,他不知道出口之處,於是便是出去搜查,文道莊與金逐流高呼酣鬥之聲,從後山隱隱傳來,終於給陽浩找到了他們的所在。
陽浩也是個武學的大行家,一看便看出了文道莊已是穩操勝算,不禁喜出望外。要知他最忌憚的只是金逐流,厲南星、公孫燕、史紅英三人,他是不放在心上的。何況他以為厲南星,公孫燕受了他的修羅陰煞功之傷,一定還未痊癒。只須他一出手,不難將敵人一網打盡。當下哈哈笑道:“姓厲的小子,我以為你已經夾着尾巴走了,卻原來你還未逃出我的掌心!好,你就和這兩個丫頭一齊上來送死吧!”
厲南皇大怒道:“我正要找你算帳!”與公孫燕並肩一站,佔住了地利,以逸待勞。陽浩一掌拍出,寒風捲地,登時把方圓十丈之內,變得如同冰窟一般!
厲南星與公孫燕晃了兩晃,但卻連“噗嗤”也沒打一聲,倒是在旁邊的史紅英,給冷得禁不住牙關打戰。
原來他們二人在桃花谷中治好了修羅陰煞功之傷後,身體中已是自然而然的產生了一種抵抗寒毒的功能,不再怕陽浩的修羅陰煞功了。
不過,厲南星雖然不怕寒毒,但因氣力未曾慚復,仍是不免吃虧。陽浩的修羅陰煞功並非以掌力稱雄,但功力畢竟是在他們三人之上。
公孫燕絲毫不覺寒冷,知道對方的修羅陰煞功已是傷害不了自己,心中大喜,膽氣壯了許多。劍法一展,身似水蛇遊走,笑道:“陽老賊,多謝你給我扇涼,好涼快啊!”清脆的笑聲中,抖起了三朵劍花,連襲陽浩腰部以下的風市、環跳、維陽王處麻穴,史紅英的劍法和她同屬於輕靈迅捷一路,不用事先練習,自然配合得絲絲人扣。唰、唰、唰三劍連環刺去,劍尖點的是陽浩腰部以上的懸樞、中陵、崇明三處麻穴。
史紅英的內功頗有根底,這幾個月又得了金逐流以正邪合一的內功心法相贈,根基牢固。是以雖然感到寒氣侵膚,但卻也還可以勉強禁受得起。就像厲南星一樣,吃虧的只是氣力不加。
陽浩雙掌交叉拍出,左掌盪開了公孫燕的長劍,右掌以大擒拿手法,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逼退了史紅英,陡的一個鴛鴦連環腿,又解開了厲南星的招數,以一敵三,依然稍占上風。
雖然稍占上風,有一處穴道卻險些給公孫燕刺着,陽浩也禁不着心頭一凜:“奇怪,何以她們都不怕我的修羅陰煞功了?”他的獨門功夫失了功效,不覺有點怯意。正是因此,疲兵奮戰的厲南星、公孫燕、史紅英,才能夠和他逐漸打成平手。
他們這邊打成了平手,金逐流那邊的形勢卻是越發危險了。此時金逐流的真力已經給文道莊消耗了大半以上,文道莊的真力當然也有消耗,但不如金逐流之甚。他練的是極霸道的邪派內功,此時把三象神功發揮得淋漓盡致,步步緊逼,金逐流的玄鐵寶劍漸漸施展不開,雖然仍能揮動,招數使出,已是難以得心應手。
文道莊勝利在望,狂態畢露,哈哈笑道:“中兒,中兒,為父給你報仇,先殺金逐流這小子,再殺史紅英這臭丫頭,公孫宏的女兒和厲南星這小子當然我也不能放過。哈哈,哈哈,四條性命為你陪喪,你也該瞑目了。你若嫌不夠,我還可以把到妙嫦抓來,在你墳前焚化!”神情儼似瘋人,但那柄軟劍的力道卻是絲毫不減。
原來文道莊此際已是開始感到胸口一團火熱,這是走火入魔將要發作的預兆了!本來他的走火入魔是應該在三個月之後才發作的,只因這一場惡戰的觸發,使得他難以控制,不能不提前發作了。此時文道莊的神智已是漸漸模糊,只有一個念頭非常清澈,那就是要為兒子報仇。正是:
禍福無唯自召,無名妄動便遭殃。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