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兒道:“聽說是一位姓秦的少年英雄!”
此言一出,恍似晴天打了個霹靂,不但封妙嫦登時面色灰白,公孫燕的雙眉也豎了起來,情急之下,衝口而出的就問:“秦什麼?”
李虎兒怔了一怔,心想:“難道她和那姓秦的有什麼關係不成?”當下答道:“我只知道他是姓秦,什麼名字我可不知道了。我們是聽得雲莊主嫁女的消息就起來的,並沒有收到他的請帖。”
張鵬飛比較贛道,還沒有覺察到公孫燕的面色已變,說道:“聽說這位姓秦的少年英雄曾經幫過水雲莊很大的忙,今年春天,秦嶺的羅大魁到水雲莊搶親的事想必你已知道,那羅大魁就是給姓秦的殺掉的,我們飲馬川和跳虎洞都曾受過羅大魁的欺負,那次搶親之事,我們又趕不及給雲莊主幫忙,是以這次喜酒,我們雖然沒有請帖,也該去向他道賀和致謝了!公孫姑娘,你們又是上哪兒?這位雲莊主素來好客,和貴會又曾經有過一份交情,你若是肯駕臨水雲莊,雲莊主一定十分高興。”
公孫燕“哼”了一聲,說道:“遲早我會到水雲莊的,不必你代雲龍邀客。”
張鵬飛碰了個釘子,莫名其妙。李虎兒心知不妙,忙道:“好,公孫姑娘既是另外有事,我們先走了!”當下連忙上馬就跑,連厲南星和封妙嫦的姓名都顧不得請教了。
公孫燕十分著惱,說道:“封姐姐,你別難過,我和你到水雲莊去找秦元浩算帳去!”
封妙嫦此時猶如萬箭鑽心,難堪之極,忍住了淚說道:“我還去水雲莊做作麼。”
公孫燕道:“找秦元浩理論去呀!這樣負心的漢子,你縱然饒他,我也不能饒他!”
封妙嫦不禁眼淚勞眶而出,說道:“燕姐,你別這樣,我只怨自己命苦,可怪不得秦元浩。我們本來就沒有婚姻之約,怎能禁止他另配高門?求求你顧全我的顏面,別去鬧了!”
公孫燕仍然憤憤不平,說道:“沒有婚姻之約他也應該知道你對他的情意呀!哼,你還給他辯解,若是依我的性子,這樣負心的男子,我不殺他,也要打他兩記耳光。”
厲南星嘆了口氣,說道:“天下不如意事常八九,情場的變化,更是往往出人意料之外。婚姻不可強求,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封姑娘說得對,過去的還是讓它過去吧。”
公孫燕道:“依你之見,這件事咱們是撒手不必管了。”
厲南星搖了搖頭,說道:“姑娘,你別孩子氣了。”
公孫燕撅著小嘴兒道:“你說這是一件小事,值不得你這位大英雄伸手去管麼。”
厲南星苦笑道:“不是這個意思,但這是旁人管不了的事情,而且也還有比這件事情更緊要的呢。”
公孫燕道:“你是指咱們前往西昌這一樁事?”
厲南星道:“不錯,到西昌去幫忙義軍打滿洲韃子,這件事情不是更緊要嗎?天下不如意事常八九,既然是難以挽回的事,那就只好拋開不管,也不必再去想它了。”厲南星深感同病相憐之苦,這幾句話,其實是說給封妙嫦聽的。
封妙嫦點了點頭,道:“厲大哥說的是。”
公孫燕道:“那麼咱們今晚還進不迸城歇宿?”
厲南星笑道:“既然來到這兒,難道還在野外露宿不成?從隴縣也有一條路到西昌的,咱們明天一早就走,但卻不必到水雲莊了。”
公孫燕心裡想道:“你不管我偏要管。好,且待到了隴縣,我再見機行事。”
一行三人進入隴縣縣城,我了一間客店投宿。在他們進去的時候,已經有兩個客人先在那兒。這兩人都是柏貌粗豪的漢子,看來也是江湖人物。
踏進店門,剛好聽得年紀較小的那個問道:“此去水雲莊怎麼走法?”
掌櫃的說道:“從南門出去,一直向南走,走到山腳,再拐向東,有一條村子,那就是水雲莊了。”
年長的那個說道:“你記緊明早天色未亮,就要叫我起來。我們是要在中午之前趕到水雲莊的。”
掌櫃的說道:“客官,你請放心。我哪能誤了你們到雲老英雄家裡去喝喜酒的這件大事。”
夥計把這兩個客人帶走之後,公孫燕問道:“水雲莊離這裡不遠吧?”
掌櫃說道:“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大約有四五十里路程。明天起個早,中午時分總可以趕到的。你們也是到水雲莊喝喜酒的嗎?”
公孫燕道:“不,我只是問問而已。因為水雲莊雲莊主的大名我是自小就聽熟的了。”
掌櫃的笑道,“是呀,這位雲莊主有小盂嘗之稱,這兩天從這兒經過的客人可真不少呢。所以我才以為你們也是去喝喜酒的。”掌櫃的因為他們這個小地方有這樣一位江湖聞名的人物;此言語之中,頗是引以為榮。
就在此時,客店門口,又有一個客人經過。厲南星和封妙嫦正在面向著掌櫃說話,沒有看見這人。這人在門前站了一站,臉上似乎露出甚為驚詫的神情,低低的“噫”了一聲,就匆匆忙忙地走開了,公孫燕只道是個找尋旅店的過路客人,雖然覺得他的動作有點奇怪,也不怎樣放在心上、
厲南星要了相鄰的兩間房間,兩個女的,同住一間。封妙嫦進房之後,關上門,低聲說道:“燕姐,你可不許胡鬧。”
公孫燕笑道:“你放心,你當我真的是小孩子麼。”心裡卻在想道:“你遇上負心的男子,你自己不便出頭,我不替你出頭,那還成什麼好姐妹?”又想:“好在秦元浩是明天才成婚,也許他還未知道封姐姐對他的情意,待我去和他一說,說不定還可以挽回。”公孫燕是自小給父親寵壞了的,為人熱心,對事情也看得太易,常常有些古怪的想法,她自己以為不是“小孩子”,其實卻還是未脫孩子氣。吃過晚飯,厲南星因為明日還要趕路,一早就睡。封妙嫦滿懷心事,卻是輾轉反側,難以人寐。
待到將近三更時分,公孫燕忽地輕輕推了封妙嫦一下,說道:“封姐姐,你別想了,睡吧。”
封妙嫦道:“你別管我,你先睡。”
公孫燕笑道:“你睡不著我也睡不著。我要你睡了我才放心。封二姐,乖,聽我的話,睡吧!”突然伸手一指,點了誇妙嫦的昏睡穴。封妙嫦做夢也想不到公孫燕會點她的穴道,給她一點就著。
公孫燕笑道:“封姐姐你別怪我,待我天亮回來,說不定你就要多謝我了。”她用的不是重手法點穴,只須過兩三個時辰,穴道就會自己解開的。
公孫燕換上了夜行衣,推開窗子,悄悄地溜出去,她的輕功甚為高明,厲南星睡在鄰房,絲毫也沒知覺。
公孫燕展開了超卓的輕功,四五十里路程,一個多時辰便已趕到,只貝雲家大門張燈結綵,果然是辦喜事的模樣。但因此時三更已過,預先到來道賀的客人也早已睡了,大門已經關上,並無看門的人。公孫燕側耳一聽,靜悄梢的也沒聽到什麼聲息。
公孫燕心裡想道:“這件事可不能明來,應該找到了秦元浩,和他一個人說。”驀地想起自己並不認識秦元浩,可怎麼樣找他呢?但既然來到,也只好進去再想辦法了。哪知剛剛跳進院子,立即便有人喝道:“什麼人,不許動!”
頓然間,在花樹叢中,假山石後,跳出了七八個人。其中有兩個魯莽的漢子,已然出手,一個打出暗器,一個持刀斫來。
公孫燕揮袖一拂,啪啪啪三聲,把三枚透骨釘都打落。待到那漢子把刀斫來,她亦己拔劍出鞘,一個轉身,剛好迎上。只聽得“當”的一聲,那一緬刀,也飛上了半空。她用的是個“絞”字訣,把那人的緬刀絞脫了手,立即說道:“我不是打架來的!”
那些人叫道:“咦,原來是個女子!”“我還只道是秦嶺的遺孽呢!”有一個人冷冷說道:“焉知秦嶺的遺孽之中就沒有女匪?”
公孫燕怒道:“胡說八道!秦嶺羅大魁那幫匪徒,給我做聽差還不配呢!你們敢說我是女匪。哼,哼,我本來不是打架來的,但你們一定要打架麼,我也可以泰陪!”
這些人都是雲莊主的門人弟子,看這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口氣竟是如此之大,都嚇了一跳。雲龍的二徒弟林崗是這幫人的首領,當下按著劍柄問道:“那麼你是為了何事而來,可能見告?”
公孫燕一想,事情已經鬧開,也只好和他們明說了。於是說道:“把新郎叫來,我有話和他說!”
眾人聽了,都是不禁大為奇怪。林崗道:“新郎已經睡了,你要見他做什麼?”公孫燕道:“我當然是有事才來找他,睡了也要把從被窩裡拉出來!”林崗道:“好,請姑娘稍候,我這就去拉他。”
林崗正想進去報告師父,水雲莊的莊主雲龍已經聞聲而出。得知有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要找他的女婿,也是大為奇怪。
公孫燕道:“這位是雲莊主麼?請恕晚輩私闖貴莊,驚動了前輩了。”她從這些人的言語之中,已經知道來的何人。雲龍是她的父親同一輩份的,公孫燕自是不敢無禮。
雲龍打量了公孫燕一下,說道:“不錯,老夫正是雲龍。請問娘貴姓大名。”
公孫燕道:“晚輩複姓公孫,綽名一個燕字。我爹爹是紅纓會的舵主公孫宏,雲莊主想必知道:“
此言一出,雲龍也不禁大吃一驚,說道:“原來令尊就是公孫宏麼?雲某對令尊仰慕已久,又曾受過貴會的恩德,難得姑娘光臨,請恕小徒無知之罪。”
公孫燕道:“好說,好說。我沒有通名求見,本來是我不該。因有件急事,也就顧不了這許多了。”
雲龍驚疑不定,說道:“哦,請問姑娘駕臨,有何貴幹?”
公孫燕道:“聽說令媛明天出閣,是麼?”雲龍道:“不錯。”公燕道:“我就是為了此事而來。請你叫令婿出來,我和他當面說,就會明白的了。”
則剛說到此處,雲龍的女兒和女婿都已趕到來,雲龍道:“你過來,這位公孫姑娘要見你們。”公孫燕要見的本來只是他的女婿,但云龍卻不放心讓他們單獨談話,因此把女兒也拉上了。
公孫燕道:“這位是雲中燕姐姐嗎?好,你來了更好,咱們可以三面言明。”
雲中燕疑心大起,醋氣勃發,冷冷說道:“你找他做什麼。”
公孫燕道:“我勸你不要嫁他的好,他是個負心漢子!”
雲中燕氣得玉容變色,冷笑說道:“好呀,大師哥,原來你早就有了相好的姑娘,卻瞞著我,不讓我知道!”
新郎又驚又急,連忙說道:“公孫姑娘,此話從何說起。我和你可是素不相識的呀!”
公孫燕怔了一怔,頓足說道:“你討什麼便宜?我當然和你毫無瓜葛,我說的是封妙嫦。難道你敢說你和封妙嫦也是毫不相識麼?”
新郎皺了皺眉頭,說道:“封妙嫦是什麼人,我連她的名字都沒聽過!”
公孫燕怒氣上衝,說道:“你倒賴得乾乾淨淨。好,你是秦元浩不是?”
新郎愕然道:“哦,現在我有點明白了,你要找的人是秦元浩,是麼?”
公孫燕詫道:“你不是秦元浩?”
新郎笑道:“我倒是姓秦,但秦元浩可不是我!”
雲龍道:“他是小徒秦少陽。秦元浩是武當派掌門人雷震子的高足。公孫姑娘,你要找的是誰?”
公孫燕滿面通紅,這才知道自己認錯了人,鬧出了天大的笑話。
此時有若干賓客亦已到來,他們不知發生何事,只道是有主人的仇家闖莊鬧事,故此趕來助拳。公孫燕日間在路上遇見的那兩個人李虎兒和張鵬飛也在其中。
公孫燕羞得無地自容,見了這兩個人,不覺就把怒氣發洩在他們身上,說道:“都是你們糊塗,為什麼你們說新郎是秦元浩?”
李虎兒忍住笑道:“姑娘你記錯了吧?我只說新郎姓秦,可並沒有說是秦元浩。”
公孫燕道:“你們說新郎就是殺掉羅大魁的那位少年英雄。那還不是秦元浩?”
張鵬飛比較爽直,先認了個錯,說道:“這是我的糊塗。我也像姑娘一樣,把你們兩個人錯當做一個人了。”
雲龍幫他解釋道:“是這樣的,少陽是我的大弟子,早已出師,這兩年都是在家的時候少,在外的時候多。今年春天,秦嶺這幫強人前來生事,少陽並沒在場,他是上個月才從小金川回來的。小徒的名氣當然比不上武當派的秦少俠,是以有許多不很相熟的朋友,可能以訛傳訛,把他們錯當作一個人了。說起來這也應該怪我,我因為不想驚動這些不大相熟的朋友,沒有給他們寄出請帖,弄得他們到了水雲莊之後,才知道新郎的名字。”
做新郎的秦少陽聽了,心裡當然是有點不大舒服。雲中燕則揪著他的耳朵,悄悄說道:“那些勢利的人只知道武當派有個秦少俠,但在我的心中卻是隻知有你!”吹氣如蘭,登時把秦少陽心中的悶氣吹得一乾二淨。
原來雲龍的確是想過把女兒許配給秦元浩的,但云中燕和她的大師兄早已有了私情,察知爹爹有此心意,不待爹爹開口,就先自表白了自己的心事。雲龍又暗暗試探過秦元浩的口風,知道秦元浩另有所屬,既然雙方都不願意,雲龍當然也只好算了。其實他也並非不喜歡秦少陽,否則他不會立秦少陽做掌門弟子;他之想把女兒許配給秦元浩,不過是報答秦元浩的恩德而已。後來他知道了女兒的心事之後,立即派人到小金川把他的大弟子叫回來成婚。
且說公孫燕在弄清楚真相之後,不由得臊得滿面通紅,只好向新郎新娘連連貽罪。雲龍笑道:“小小一點誤會,哈哈一笑便了,勿須芥蒂於心?難得姑娘來到,請姑娘留下來,明日同喝一杯喜酒如何?”
公孫燕道:“不知秦元浩是否還在貴莊?我想請他和我一同見封妙嫦,然後我們都來喝令媛的喜酒好不好?”
雲龍道:“秦少俠是在敝莊,不過他今天有點事情,出了縣城在還沒回來。”
雲龍的二徒弟林崗說道:“倚怪,秦少俠怎的到現在還沒回來?明天還要做陪郎呢。要不要派幾個人到城裡去找他?”
公孫燕心中一動,問道:“秦元浩今天出城的時候穿的是什麼衣裳?”
林蘭道:“穿的是一件新做的藍緞長飽。”
公孫燕“啊呀”一聲叫道:“這麼說來,秦元浩可能已見著我們了。我可得趕快回去!”她是個急性子的姑娘,交代了這幾句話,匆忙就跑。弄得水雲莊的一班人莫名其妙。雲龍只好叫幾個徒弟跟著,看看到底是什麼一回事情。
公孫燕猜得不錯,那個曾經在客店門外停留過片刻的“客人”,果然是秦元浩。
當時秦元浩因為看見封妙嫦和一個少年男子同在一起,是以沒有進去叫她。但走開之後,一顆心卻是無法安靜下來。
秦元浩還未知道金逐流給他強作媒人的事,但另有一個比金逐流更喜歡做媒人的人,已經到過武當山向他的師父提親了。這個人是丐幫的幫主仲長統。原來仲長統起初還是不贊同這樁婚事的,但自那次在徂徠山給金逐流說了一頓之後,他自己覺得理虧,於是索性趕在金逐流的前面,搶著先到武當派做媒。
秦元浩的師父雷震子覺得此事很是可笑,笑他還沒有問過女方就來作媒。仲長統講明瞭女方家長的身份,說道:“封子超是個壞蛋,但他的女兒卻是出於汙泥而不染。所以不必問女方的家長,只要他的女兒願意就行,那位封姑娘對令徒一片痴情,這個卻是老叫化知道的。現在就只看你這個做師父的反不反對了。”雷震子抹不開仲長統的情面,只好無可無不可地答應任從他們,不加干涉,雖然他的心裡其實還是不大同意。
婚事雖然還不能算是已經定下,但至少秦元浩是已經知道了封妙嫦對他的心意了。
這兩年來,秦元浩也是渴望得知封妙嫦的下落,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在水雲莊養了半年的病,第一次出隴縣縣城,就碰見了封妙嫦。
但更想不到的是:封妙嫦有另外一個男子伴著她。
秦元浩離開那間客店之後,心裡猜疑不定:“難道她已經結婚了?不然何以會與一個男了一同投宿?”“但也說不定那個男子與她在客店裡偶然相遇,雖然相識,卻非夫婦。”
秦元浩胡思亂想,一顆心不知往哪裡放才好,他在茶館裡呆坐了一會,不知不覺天色已黑,秦元浩驀地得了一個主意:“我何必在這裡胡猜,不如今晚偷偷去窺探一下,倘若他們是同房的話,那就是夫婦了。當然我可得謹慎一些,千萬不能給他們發覺。”
待到三更時分,秦元浩悄悄進入這間客店,其時恰巧是公孫燕剛剛溜出客店,兩人卻沒碰上。
這間客店總共不過十多間房間,秦元浩逐間前去窺探,他是自小練過梅花針暗器的人,只要稍微有一點光線,就可以暗中視物。這晚月色很好,秦元浩來到了封妙婿住的那間房間,挑破紙糊的窗子,悄悄張望。封妙嫦恰好是臉兒朝外,睡的正酣。秦元浩認出了她,緊張的心情鬆了下來,想道:“原來她和那個人還未曾是夫婦。”歡喜之下,一個不慎,縮手回來之時,碰著窗格,弄出了一點聲響。
厲南星睡在鄰房,聽得聲響,他是個行家,立即知道是有夜行人到了。
厲南星推開窗子,沉聲喝道:“什麼人?”他因為尚未摸清對方的底細,自是不好亂髮暗器。秦元浩的來偷窺封妙嫦,當然也是不便向他解釋,見他發現,大吃一驚。連忙逃走。
秦元浩這一逃,厲南星立即知道他是“心懷不軌”,正要去追,驀地心念一動!“不好,為何不見她們聲張?”她們二人的本領都很不弱,即使沒有發覺夜行人,聽得我的叫聲,現在也該有個動靜呀!”
厲南星驚疑不定,當下只好先入房中察看。推開房門,叫了聲:“公孫姑娘,封姑娘!”仍然聽不到回答。厲南星越發吃驚,也顧不得避嫌了。他走入房中,點亮油燈一看,只見床上睡的,只是封妙嫦一人。
厲南星是個武學行家,一看就知封妙嫦是給人點了暈睡穴,可是他卻不知這是公孫燕點的。當下慌忙給封妙嫦解穴,立即便問:“你,你可遭了那賊子的欺侮?”封妙婿揉揉眼睛,說道:“什麼賊子?咦,燕姐哪裡去了,你知不知道?”
厲南星放下了心,無暇向封妙嫦多問,便道:“好,我去把那賊子抓回來!”心想:“可能來的不只一人,封妙嫦給他們點了穴道,公孫燕本領較強,未曾受到暗算,先追出去了。哼,他們半夜三更,跑進女客人的房間,定是採花賊無疑!”
厲南星嫉惡如仇,立即便追出去!
厲南星剛才走入封妙嫦房間的時候,正是秦元浩跳上屋頂之時。他看見厲南星進入封妙嫦的房間,不禁心裡一酸,暗自想道:“他們即使不是夫妻,至少也是情侶了。唉,我可不能讓他們追上!妙嫦倘若見著我,她會怎樣想呢?這,這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秦元浩的輕功比厲南星稍遜一籌,但因為他先跑了一程,厲南星在急切之間,卻是追他不上。
且說公孫燕從水雲莊匆匆趕回,見一個少年男子在路上飛跑。秦元浩是換上了夜行衣的,公孫燕看了看好像是日間所見的那個男子,但還不敢斷定。
公孫燕叫道:“喂,你是什麼人?”話猶未了,只聽得厲南星已在後面揚聲叫道:“快截住他,他是採花賊!”
秦元浩暗暗叫苦,心裡想道:“我的確是半夜三更在封妙嫦的窗外偷看,這採花賊的嫌疑如何能夠向她的情人解釋明白?唉,趁著妙嫦未到,跑得脫還是跑了的好!”
哪知公孫燕的輕功甚是了得,秦元浩扭頭一跑,腳步未曾站穩,公孫燕又已攔在他的面前,喝道:“站住,我有話問你!”
秦元浩叫道:“姑娘,我不是採花賊!”身形一閃,轉過一個方向又跑。
公孫燕道:“你不是採花賊何必心慌?”厲南星叫道:“先把他抓著再說!”公孫燕一想不錯,免得認錯了人,又鬧出笑話。
公孫燕如影隨形地跟上,喝道:“你是什麼人,快說,否則休怪姑娘不客氣了!”
秦元浩道:“我是過路的客人,我有緊要的事,姑娘,你饒了我吧!”
公孫燕道:“胡說八道,你不說實話,就是不行!”追到背後,一指就點他的後心。
秦元浩無可奈河,只好反手一抓,以攻為守的解開公孫燕的一招。
公孫燕年紀輕輕,但因是武學名家之女,見多識廣,和秦元浩拆了幾招,看出了他是武當派的家數。
厲南星追了上來,說道:“公孫姑娘,你把這賊子交給我吧。”他自忖可以抓得著秦元浩,但卻不願意以二敵一。
公孫燕道:“且慢,你是不是要跑回水雲莊去的?”
秦元浩吃了一驚,道:“你怎麼知道?”
公孫燕道:“那麼,你是不是秦……”話猶未了,只見封妙嫦氣喘吁吁地跑來,叫道:“燕姐手下留情,他,他是秦元浩!”封妙嫦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只當是公孫燕去找秦元浩的晦氣,從水雲莊打到這兒來了。
厲南星大吃一驚,說道:“什麼,他,他是秦元浩?那麼他為什麼點了你的穴道?”
公孫燕“噗嗤”一笑,說道:“封姐姐的穴道是我點的。”
秦元浩滿面通紅,向封妙嫦一個長揖,說道:“祝你們白頭偕老。我今晚只是想見你一面,並無惡意,你可以讓我走了吧?”
封妙嫦茫然道:“你說什麼?你是水雲莊的嬌客,應該是我祝賀你和雲姑娘白頭諧老才對。”
公孫燕哈哈大笑,急切間也不知向誰先說才好,當下只好叫道:“他不是新郎!”笑過之後,才加以解釋道:“我到過水雲莊了,新郎名叫秦少陽,是雲莊主的掌門大弟子。封姐姐,你們這一場誤會可真是鬧得大了,連我也鬧出了笑話。”
秦元浩詫道:“請問姑娘貴姓大名,你我素不相識,何以你到水雲莊找我?”
公孫燕一面笑,一面說道:“我叫公孫燕,我是你的封姐姐的好朋友。她以為你做了雲家的女婿,可是她害羞又不敢去向你問個明白。沒奈何我只好替她去了。”
秦元浩又驚又喜,心道:“原來她還沒有變心,要不然她不會害怕我做了別家的女婿。但卻不知這個人和她又是什麼關係?”
公孫燕平時不通世故,但這回卻是“懂事”得很,她知道秦元浩起了誤會,便道:“秦少俠,你和金逐流是不是好朋友。”
秦元浩道:“不錯。我正想打聽他的下落。”
公孫燕道:“好,那麼你們兩人也應該是好朋友了。你知道他是誰麼。”
封妙嫦接下去說道:“這位厲大哥和金逐流是八拜之交,我多虧他救了我的性命,否則今天就不能和你相見了。”
厲南星笑道:“你只說了三分之一,其實是你先救了我的性命,而幫了你的大忙的,也不是我而是這位公孫姑娘。”
公孫燕道:“你別給我臉上貼金,是我要封姐姐和我作伴,才把她拉來的。我不是幫她的忙,我是幫自己的忙。”當下咭咭呱呱地搶著把那日遇見封妙嫦之事說了出來,封妙嫦跟著也把與厲南星結識之事告訴秦元浩。
秦元浩這才知道是一場誤會,連忙向厲南星和公孫燕二人道謝。
公孫燕道:“我們三人正是要一道到西昌去找金逐流,你去不去?”說至此處,自己先笑了起來,說道:“我這是明知故問,封姐姐在這兒,只怕我不許你去,你也是非去不可的了!秦少俠,我一向喜歡和人家開玩笑,你別見怪。”
秦元浩誤會冰消,心裡早已是刮絲絲的,此時給她逗得笑了起來,說道:“公猻姑娘,你猜錯了。我可是要回水雲壓的呢。”
公孫燕道:“你當真不去西昌?”
秦元浩道:“明天我還要做伴郎呢,你知不知道?”
公孫燕道:“哦,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永遠不去呢。”
秦元浩一本正經地說道:“過了明天,我當然是要去的。”這回輪到他把公孫燕逗得笑了。
秦元浩道:“雲莊主十分好客,你們……”話未說完,只見林崗等人已經向著他們跑來。公孫燕笑道:“不必你替雲莊主代邀;邀客的人已經來啦!”
當下一行人同到水雲莊,第二日喝過了雲中燕的喜酒,厲南星、公孫燕、秦元浩、封妙嫦四人又即登程,趕往西昌。
秦元浩與封妙嫦經過許多阻撓方得一起,未婚夫妻的關係已經確定,一路之是自然是少不了情侶應有的睛春風光。儘管他們已經是在人前掩飾,也還是處處透露出來。厲南星觸景傷情,更增悵惘。
公孫燕看在眼內,好生納罕,心裡想道:“我以前胡亂猜疑,以為厲大哥是和封姐姐相愛,真是可笑,但厲大哥卻又因何悶悶不樂呢?”她懷著這個疑閉,一直到了西昌,還未曾得有機會去問厲南星。
這日,他們繞過了西昌,到了竺尚父這支義軍的根據地大涼山。
竺尚父的女兒竺清華和金逐流的師侄李光夏等人出來迎接,公孫燕見了竺清華,十分歡喜,笑道:“我特地趕來喝你的喜酒來啦,你們的婚事定了沒有?”
竺清華面上一紅,低聲說道:“沒有。爹爹的意思是要等到奪回西昌再給我們安排。”竺清華的性情和公孫燕一樣,是個純真爽朗的姑娘,故此在好友問她婚期的時候,她雖然是免不了有幾分女孩兒的羞態,卻還是照直說了。
公孫燕笑道:“那也快了,你爹爹武功絕世,又有這許多豪傑相助,小小一座西昌城還怕奪不回來。”
竺清華道:“你莫小覷了敵人,西昌的滿州將軍帥孟雄武功很是不弱,我的爹爹也曾受了他的暗算呢。近月來清廷又陸續向西昌增兵,說不定他們還會先來攻打我們呢,嗯,咱們別隻是顧著自己說話了,你這幾位朋友我還沒有請教……”
公孫燕笑道:“不錯。這裡有一位你的長輩,你應該先來向長輩行禮。”
竺清華一看,厲南星、秦元浩的年紀和她相差不了多少,封妙嫦則似乎比她還要年輕,不覺納罕道:“哪位是我長輩,恕我不知。”話猶未了,只見李光夏已經走了過來,恭恭敬敬地向厲南星行了參拜之禮,說道:“厲叔叔駕臨,小侄李光夏參謁。”原來李光夏與秦元浩是在江家只已相識的,秦元浩已經告訴了他厲南星和金逐流的關係。”
公孫燕笑道:“這位厲大哥是金逐流的結義兄長,你還不應該跟隨光夏尊他一聲叔麼?嘿,嘿,我好在和他並無師門淵源,所以我只須叫他一聲大哥便行。你卻平白的要比我矮一輩了。”
竺清華笑道:“你還是從前那樣喜歡開玩笑的孩子脾氣。咳,真不知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其實你也都可以做新娘子啦!”公孫燕給她調侃了幾句,不由得也是否臉泛紅。竺清華笑道:“這倒奇了,你這樣厚的臉皮也會害羞。笑過之後,這才向厲南星行禮。
厲南星哈哈笑道:“哪有這許多講究?咱們各交各的,大家都以平輩論交,省得受了拘束,不更好麼?其實武林中的什麼輩份,也當真是拿起算盤也打不清的。”眾人聽他說得有趣,都不禁笑了起來。
進了山寨,竺尚父聽說厲南星是金逐流的義兄,有心試他本領,在他行禮的時候,輕輕用手一扶,厲南星只覺一股大力要把他提了起來,當下連忙用重身法穩住身形,但也只能屈個半膝,不能行參拜的大禮了。
竺尚父掀須笑道:“厲老弟果然名不虛傳,我聽說你和金逐流大鬧京城,當真是英雄出少年。”
厲南星謙虛了幾句,問道:“不知逐流來過了沒有?”
竺尚父詫道:“誰說他要來的?可還沒見著呀。”
厲南星道:“樵公孫舵主在揚州探聽到的消息,說是逐流和丐幫的一些人,早已離開了揚州。在北京的時候,我也曾聽他說過要到老前輩這兒,我只道他已經來了。”
竺尚父道:“或許他們在路上有什麼事情耽擱,過幾天就會來了。”
厲南星見不著金逐流,頗是有點感到意外。心裡想道:“他們這一幫人動身在我之前,為什麼還未到呢?難道逐流偷迸西昌去了?”
竺尚父似乎知道他的心意,說道:“自下有十幾個大內高手一到了西昌,兵力也比以前增強了幾倍,城中戒備森嚴,我正等待小金川方面的義軍來了,才好合兵攻城。若是沒有必要的事,咱們的人還是最好不要到西昌去。”厲南星本來想要求到西昌去打聽消息的,聽得竺尚父這麼說,也只好暫且作罷了。
過了幾天,仍然不見金逐流來到,厲南星甚是心焦,但是要遵守義軍的紀律,不能私自下山,只好在寨中等待。
還有一個悶得無聊的人是公孫燕。竺清華和封妙嫦都是有了未婚夫的人,雖然她們常常邀她一同遊玩,公孫燕卻是不便插在他們中間。公孫燕住在女營,和厲南星也是不能經常見面。不知怎的,她每當悶得元聊的時候,總是想見一見厲南星。但這心事她又不敢出口,竺清華與她親如姐妹,她也沒有告訴竺清華。為什麼會這樣呢?連她白己也覺得有點奇怪。在未結識厲南星之前,她本來是個不解愁悶為何物,成天笑口常開的姑娘。
一晚,公孫燕悶坐元聊,獨自到林中散步,忽聽得一縷蕭聲,如怨如恨,如泣如訴,從林中一處傳來。公孫燕想道:“厲大哥想必也是和我一樣,悶得無聊,一個人躲在林子舉吹蕭。但他為什麼老是吹這樣哀怨的曲子呢?”不知不覺就向蕭聲來處走去。
只見厲南星吹了一會蕭,忽地嘆了口氣”曼聲說道:“記玉關踏雪事清遊,寒氣脆貂裘。傍枯林佔道,長河飲馬,此意悠悠。短夢依然江南,老淚灑西州。一字無題處,落葉都愁。載取白雲歸去,問誹留楚佩,弄影中州?折蘆花贈遠,零落一身秋。向尋常、野橋流水,待招來、不是舊沙鷗。空懷感,有斜陽處,卻怕登樓。”
公孫燕不解詞中深意,但覺吟聲悽苦,比剛才那他吹的蕭聲還要哀傷。
正是:
舊夢塵封休再啟,此心如水只東流。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