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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暗中那人突然揚聲一笑,道:“老小子你終於想明白了。”

    聲調一落又起,道:“是和尚不假,但可不是什麼“佛門高人””藍衣人眼珠微轉,問道:“和尚可是少林弟子?”

    暗中那和尚道:“少林廟大,規矩太多,我和尚不慣受拘束,沒福當少林弟子,少林也不會得要我這個不守清規的和尚。

    藍衣人眉鋒一皺,道:“這麼說,你和尚是特為少林幫拳來的了?”

    暗中那和尚一聲冷笑道:“老小子你別做夢了,少林寺四大長老,四堂主持,十戒十僧,五百僧眾,加上那年紀雖輕而實功冠全寺的玄知掌教,就憑這些,人家少林還需要幫拳的麼?你老小子帶來的人手雖然不少,雖然個個都是江湖好手之流,但如果真正放手拚起來,你老小子能夠討得了好麼,何況人家還有一張尚未露面的王牌呢,那張王牌一出,我和尚包準你老小子要吃不了兜著走!”

    話講得夠明白,也夠清楚。

    顯然,這位隱身暗中自稱不是“佛門高人”的和尚,對少林寺和藍衣人今晚所率人手的實力,均皆瞭如指掌!

    藍衣人略一沉忖,雙目忽地閃過一絲疑芒,問道:“少林和尚未露面的那張“王牌”

    是誰?”

    暗中那和尚道:“這是人家少林的秘密,我和尚本來不該多嘴,不過,你老小子既然問了,我和尚如果不說,你老小子一定會以為我和尚是危言聳聽,在故作驚人之語嚇唬你老小子的了!

    聲調一頓即起,問道:“老小子,你可記得三十年前那位手託鐵缽,行腳四方,江湖惡徒聞名喪膽的和尚麼?”

    藍衣人心中一驚!道:“你說的是那位功高不測,滿手血腥的鐵缽僧?”

    暗中那和尚道:“不錯,少林尚未露面的那張“王牌”正是他!”

    藍衣人目閃疑芒地道:“聽說他出身並非少林,因他手下太過狠辣絕情,從不留人絲毫餘地有違佛門弟子慈悲為懷的本旨,致使少林大悲掌教心生惱怒,乃有誅除他以維佛門清譽之意,如今又怎會得……”

    暗中那和尚笑道:“當年少林大悲掌教為維護佛門清譽,雖曾確有誅除他之意,但因他所殺之人,無一不是江湖大奸大惡不赦之徒,是以結果大悲掌教以無上佛法渡化了他,將他引進了少林,閉關坐了枯禪直到如今,老小子你明白了麼?”

    藍衣人眼珠轉了轉,問道:“如今他已經出關了麼?”

    暗中那和尚道:“還沒有,不過為期已經不遠,最多不會超過三五天。”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有關鐵缽僧的事,今晚我和尚多嘴告訴了你老小子,可不準轉告訴別人,否則我和尚準會剝你老小子的皮,信不信由你!”

    至此,藍衣人不禁驚透了頂,心中也凜駭至極!

    半晌之後,突又目射疑芒的問道:“和尚你究竟是那位高僧,既非為少林幫拳……”

    暗中那和尚道:“我和尚是小廟看不上眼,少林古-又沒福進,是誰,你老小子不必問,反正和尚就是和尚。”

    藍衣人眉鋒暗皺了皺,道:“那麼你和尚此來是?……

    暗中那和尚道:“沒有別的,特地化緣來的。”

    藍衣人道:“如此說來,你和尚是存心在此等著老夫的了?”

    暗中那和尚道:“我和尚雖然大廟沒福進,小廟看不上眼,也總還有個破山洞可以參參禪,要不是等你老小子,我和尚來此古柏林中作什,難不成找涼快,喝露水麼?”

    藍衣人忽地嘿嘿一聲冷笑道:“和尚,你既是存心等著老夫來的,想必已知老夫是誰,也當知老夫並非是個什麼好侍候的主兒吧!”

    暗中那和尚嘻嘻一笑道:“那是當然,“千山雙怪“古浩古斌,成名四十年前,威震天下武林,江湖中鮮有人不知“千山雙怪”古氏兄弟的難惹,難纏,難鬥!”

    原來這先前在少林古-自稱“金令使者”第五的藍衣人,竟是那已經遁世多年,昔年威震天下武林的“千山雙怪”老大古浩。

    古浩一聽暗中那和尚竟能一口道出他的名號來歷,心中不由又是一驚!臉色陡地一變,挑眉道:“你和尚既能識得老夫,想來必定是位熟人了?”

    暗中那和尚笑道:“古大怪,你可別會錯了意,我和尚和你可從未見過面,也不是什麼熟人!”

    古浩雙眉一皺,道:“如此你和尚是……

    暗中那和尚道:“我和尚是經人指點告知的。”

    古浩道:“那人是誰?”

    暗中那和尚道:“是你們古氏兄弟的熟人。”

    這話,說了等於白說,不是熟人怎會知道他古浩的來歷!

    古浩道:“老夫請問那位朋友的姓名?”

    暗中那和尚道:“少時自當告知。”

    語聲一頓,接道:“說了這半天,我和尚應該和你古大怪談談正題了。”

    古浩道:“你和尚有什麼正題要和老夫談?”

    暗中那和尚道:“向你古大怪化個緣。”

    古浩心念一動,道:“和尚你在此處等著老夫,就只是為向老夫化緣的麼?”

    暗中那和尚道:“不錯,我和尚是受人之託,特地在此等著你古大怪化緣的。”

    古浩道:“你和尚是受誰之託?”

    暗中那和尚道:“也就是你們古氏兄弟的那位熟人。”

    古浩微一沉思,道:“和尚,你化的是善緣還是惡綠?”

    暗中那和尚笑道:“你古大怪以為?”

    古浩道:“那位託你和尚向老夫化緣之人,既是老夫兄弟的熟人,想必總不致於是惡緣!”

    暗中那和尚道:“不錯,他託我和尚化的正是善緣“。”

    古浩冷笑一聲道:“和尚,老夫問你,化善緣“應該怎麼化法?”

    暗中那和尚道:“化緣首要心誠意正,尤其是化“善緣”,更應該……”

    忽然恍有所悟地語音條頓,哈哈一笑,道:“古大怪,你果真不簡單,夠厲害,我和尚向來生平喜歡做圈套讓別人鑽,想不到今天……”

    古浩接口道:“和尚別廢話了,請出來面對面的談談吧。”

    暗中那和尚嘻嘻一笑,道:“醜媳婦總得要見公婆面的,沒話說,我和尚只好……

    古大怪,你鎮定些兒個,我和尚可要出來了,別讓我和尚的怪樣子嚇著了你!”

    聽這話意,雖然開玩笑說的,但是,古浩卻認為話中有因,立刻可就留上了神,暗暗疑神沉氣以待對方的現身。

    話音中,五丈開外的林深暗處,卻如幽靈般地飄現出一團圓球似的黑影,電閃之間,已停在對面丈餘之處。

    身現,竟是個身材矮胖腕腫像只大肉球,光頭,娃娃臉,一雙豆眼,兩道長而細的白眉毛,朝天鼻子,顎下卻長著一部漂亮的銀鬢,長過胸腹,身穿一龔破破掛掛,油光發亮的齊膝黑市僧衣,光看兩條上下一般粗,黑毛叢叢的肥肉腿,腳上穿著一雙前露著腳指頭,後面沒有後跟,”空前絕後”的黑布僧鞋。

    那長像,那尊容,滑稽而且難看,真絕!令人一見就忍不住要發笑。

    那襲僧衣,更是令人不敢領教,簡直滑稽透頂!

    古浩在心理上,事先雖已有了些微的準備,但乍然目睹到這副怪模樣,仍不禁被嚇得心中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他略走了定神,雙眉微挑,才待要縱聲大笑,譏諷對方几句時,腦際條忽想起那武林傳說中,六十年前的一位“佛門怪僧”來,不禁嚇得心中一顫,臉色突然大變,立刻將那幾欲衝口而出的笑聲和譏諷之言,硬吞回了肚子裡去,目射疑芒之色地望著怪和尚,腳下更是有點不由他自己的又後退了兩步。

    怪和尚一見古浩這種驚駭的神色,不由豆眼一翻,道:“老小子,你真沒出息。”

    古浩因為已經想起怪和尚的來歷,先前的那般兇狠,狂傲的勁兒,可全洩啦,有點攝儒地道:

    請問高僧可是那六十年前……”

    怪和尚忽地嘻嘻一笑,截口道:“什麼高僧不高僧的,我和尚只是個矮“野”和尚,老小子,你明白了麼?”

    古浩一聽這語氣,那還有不明白的,連忙躬身答道:“古浩明白了。”

    原來這怪和尚正是古浩心中條忽想起的那位六十年前的“佛門怪僧”“野和尚”。

    野和尚點頭一笑道:“你既然明白了,那麼我野和尚要向你化個善緣,你怎麼說?”

    古浩微一遲疑道:“這個……”

    野和尚豆眼一瞪,道:“怎麼?你不肯答應麼?”

    古浩條然抬首道:“不是古浩不肯答應,而是古浩根本一無所有……”

    野和尚截口道:“那你就不必管,只要你老小子點個頭,我野和尚包準化得成,而且對你古氏兄弟有益無損!”

    古浩沉思地道:“古浩想先聽聽是個什麼“緣”?”

    野和尚道:“如此,你是答應了?”

    古浩搖頭道:“古浩要先知道是什麼“緣”?才能考慮答應與否?”

    野和尚翻了翻豆眼道:“老小子,你可曾聽說過我野和尚化緣的規矩?”

    古浩一皺眉道:“古浩沒有聽說過。”

    野和尚豆眼凝注地道:“老小子,你這話沒有說謊?”

    古浩心頭暗暗一凜!搖搖頭道:“古浩不敢!”

    古浩他真的沒有聽說過野和尚化緣的規矩麼?自然不是,他嘴裡說著“不敢”,事實上他卻說了“謊”!

    野和尚何許人,當然也知道古浩是言不由衷,說的是“謊”話,不過,他並未當面揭穿他。

    點了點頭,嘻嘻一笑,道:“如此,我野和尚就告訴你好了。”

    聲調一沉,接道:“我野和尚化緣,向來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從不二價,從不容許考慮的,你明白了麼?”

    古浩早知野和尚化緣的這種規矩,只是故裝不知而已,如今野和尚這一說明,他不能再說不知,只得點頭答道:“古浩明白了。”

    野和尚道:“現在我等你一句話,你怎麼說?”

    古浩沉思地道:“高僧所化之“緣”,只怕古浩做不了主!”

    野和尚笑道:“這個你老小子儘管放心,我野和尚化的這個“緣“,你決對自己做得了主!

    古浩雙眉一揚,道:“高僧這話真的?……”

    野和尚豆眼一瞪,道:“老小子你大膽,我野和尚是何等身份年歲之人,豈有……

    古浩心中一驚!自知失言,連忙說道:“古浩一時失言,高僧原諒!”

    野和尚冷哼了一聲道:“那麼你老小子回話吧,如何?”

    古浩一身功力雖稱高絕,為當今武林罕絕高手之屬,可是對這位六十年前的一代“佛門怪僧,卻是實在惹不起,不敢得罪。

    無可奈何,只得點頭答道:“只要果真是古浩自己能做得了主的,古浩一定願與高僧結一善緣“!”

    野和尚陡地哈哈一笑,道:“老小子你要是早這麼說,不就結了麼!”

    語鋒一頓,神色條地一肅,正容道:“我野和尚想渡化你老小子,退出你眼前立身的那個圈子,如何?”

    古浩一聽,不禁心驚膽怕,但仍沉著地道:“什麼圈子“,古浩不懂。”

    他古浩真的不懂麼?當然不!

    顯然,他是“反穿皮褸”“裝羊”野和尚豆眼條地一瞪,旋忽輕聲一嘆,道:“老小子你何必裝胡塗不懂呢。”

    語鋒一頓,沉聲道:“我野和尚要你捨棄你那金五“的身份,你老小子這總該懂了吧!”

    古浩的一顆心幾乎驚得從口腔裡跳了出來,徵楞的望著野和尚,半晌說不出話來。

    野和尚嘻嘻一笑道:“怎麼樣?想不到我野和尚知道這些吧?”

    古浩眼珠連轉,忽然恍有所悟地道:“適才之前,高僧也在少林寺中的麼?”

    野和尚點點頭道:“我野和尚和你前腳後腳進了少林古。”

    古浩道:“那麼羅漢堂主持玄慧和尚的傷是你……”

    野和尚搖頭道:“我野和尚雖然也有這種功力,但那卻不是我野和尚。”

    古浩駭然道:“那是誰?”

    野和尚道:“是你老小子兄弟那位熟人的小師弟。”

    野和尚此語一出,古浩不由頗感意外的神情微微一呆!

    既稱之為“小師弟”,不用說,其人年紀當必很輕的了。

    古浩心中思念飛轉電閃,卻是想不出來當今武林中有個什麼功力高到能夠療治“密宗大血印手”之傷的年青絕頂高手。

    別說是年青輩中了,就是老輩中人,除了眼前的這位“佛門怪僧”外,他也想不出來有那幾位有這等功力火候?

    他心中雖然有著不信之感,然而,這話出之於野和尚之口,他卻又不得不信,也不能不信。

    因此,他神情微微一呆之後,心中陡又想及另外一樁事情,遂即輕咳了一聲,目注野和尚問道:“那麼那大雄寶殿佛燈飛空之事,該是高僧的傑作了?”

    在古浩心想,此事除了野和尚之外,決無別人了?

    那料,野和尚的回答竟又出了他的意外。

    野和尚肅色搖頭道:“那也不是我野和尚。”

    古浩驚聲道:“難道又另有其人?”

    野和尚道:“不!是同一個人。”

    古浩神情不由又是一呆,滿臉盡是一片驚疑之色!

    野和尚突然肅容說道:“古大怪,回頭是岸,此際抽身退出那個圈子,為時尚還不晚!”

    古浩不答反問道:“高僧,古浩能先一聞那位熟人和他小師弟的名號麼?”

    野和尚微一沉思道:“這並無不可,你兄弟那位熟人的小師弟,此刻就在這座古柏林中,只要你古大怪答應我野和尚的善緣“,退出那個圈子“,要貝見他卻不是什麼難事,否則的話,恐怕……”

    語鋒一頓,條地沉聲喝道:“古大怪你若是聰明的,就應該領悟我野和尚的這番話,願你兄弟接納忠言,即日退出圈子,回返千山老巢去,必能終養天年!”

    古浩灰眉深皺,沒有立刻答話。

    野和尚豆眼一瞪,道:“怎麼樣?你還不醒悟麼?”

    一陣沉默,古浩灰眉條地一挑,竟然一聲冷笑道:“高僧善心古浩終身銘感,只是……”

    聲調微頓條起,道:“武林春秋輪流轉,奉其主終其事,老夫所為自問並無什麼不對,為何一定要退出“圈子”?”

    野和尚冷笑道:“好一個奉其主終其事“,如此,我野和尚問你,以你老怪兄弟昔日的威風,如今且已登風燭之年,放眼天下武林,誰能夠資格稱你兄弟之主,你又忠“的那門子事?”

    好厲害的野和尚,硬的不行上軟的,高帽子扣上了。

    古浩雙眉挑而又垂,語調忽地一黯,道:“人各有志,豈能勉強,高僧你這番善緣“經,只怕是白唸了!”

    野和尚陡地震聲道:“佛雲:種因得因,種果得果,你古大怪如能接納我野和尚的善緣”,保你後福無窮,否則,你兄弟倆必將落得埋骨異鄉!”

    古浩雙眉一陣軒動,終於忽又黯然一嘆,頭一低,道:“那也只能算是命,古浩也只好認了!”

    野和尚心念一動,豆眼條然深注,道:“聽你這口氣,似有無可奈何,不得不認命的苦衷,是麼?”

    古浩條然抬首道:“君子重一諾,古浩不能毀信!”

    野和尚明白了古浩不能接納“善緣”的原因,也不禁微鎖長眉,默然不語。

    沉默半晌,野和尚話題忽地一改,道:“古大怪,你可知道眼前這少室山區,如今到了多少罕絕人物麼?”

    古浩臉色一變,旋即鎮定如常地冷冷地道:“罕絕人物古浩生平見過不知凡幾,稀鬆得很!

    野和尚豆眼條地一瞪,道:“如此說來,我野和尚也不在你古大怪眼裡了?”

    古浩心頭一顫!尷尬地笑了笑道:“自然,你高僧是除外!”

    野和尚嘻嘻一笑,又道:“那麼那南海雙仙“夫婦呢?”

    古浩不禁身心俱震!目芒深注地急問道:“高僧是說“雙仙“伉儷也已來到了此地?”

    野和尚豆眼奇光一閃,道:“他夫婦不但已到此間,老實告訴你吧,我野和尚便是受他夫婦之託,才向你古大怪化“善緣“的,否則,我野和尚才不願管你們兄弟的死活閒事呢!”

    古浩心頭不禁一陣激動,低首默然良久,始才抬頭問道:“如今雙仙“夫婦仙駕何處……

    野和尚接口道:“你想見他夫婦麼?”

    古浩領首道:“昔年“雙仙”夫婦傲遊白山黑水之際,古浩兄弟一時冒失,對他夫婦發生誤會,承蒙他夫婦手下留倩,這些年來古浩兄弟一直槐疚於心,今他夫婦既已駕蒞此間,理應前往趨謁謝罪!”

    野和尚聽得不由暗自領首,笑道:“如此,我野和尚向你所化的“善緣”……”

    古浩沉默-那,終於無奈的點頭道:“高僧既是受“雙仙”夫婦所託,那還有什麼可說的。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過,古浩目前還無法退離返回千山,倘必須稍假時日始可行野和尚點頭道:“那是當然,我野和尚明白你的心意!”

    古浩一笑道:“如今話已說明,有關拜藹雙仙“夫婦之事……

    野和尚笑道:“這個你儘管放心,我野和尚決不失信。”

    語聲一頓,話題條轉,道:“你且先見見魯大俠的小師弟,如何?”

    古浩目中異采一閃,道:“就是治好少林羅漢堂主持大師之傷之人?”

    野和尚點頭道:“正是,也是魯大俠師門的當代掌門人!”

    古浩道:“如此,古浩願意拜藹。”

    野和尚笑了笑,條朝長林暗處揚聲道:“我野和尚雖已唇焦舌破,總算功果圓滿,掌門人請現身一見。”

    三丈開外林深暗處,突然傳出一聲朗笑,緩步施施然地走出一位神俊美如玉,手提黑書箱,氣度高華自有一股懾人之威的黑衣少年。

    他,正是“天龍門”當代掌門人文玉旬。

    古浩心中不禁驀地一驚!暗忖道:“這黑衣少年好高的功力,隱身三丈左右之處,憑自己數十年的功候聽力,竟然毫無所覺……”

    他暗忖間,文玉旬已緩步從容地行近野和尚身側三尺之處,拱手一揖,道:“野大師,在下這裡謹代敝師兄致謝!”

    野和尚因生性滑稽談諸,嘻嘻哈哈,全無一點佛門弟子出家人的肅穆樣子,是以乃自號“野和尚”。

    可是,今兒卻奇怪,在文玉旬拱手一揖為禮致謝聲中,野和尚竟突然一改往常那嘻笑之態,神色肅然地雙掌合十道:“不敢當,些許微勞,理該效力,怎當得掌門之謝禮!”

    文玉旬淡淡一笑,隨即轉朝古浩拱手道:“在下深為慶幸古前輩能夠明智抉擇,承諾退出魔圈,此實為天下武林之大幸!”

    “千山雙怪”古浩古斌兄弟,為人雖極狂傲自負,但卻介乎正邪之間,生平作為也是善多於惡,而且是一以極重信義的豪雄。

    此際,古浩因已知對方年紀雖輕,但卻是“南海雙仙聖手書生”魯宗儀的小師弟,又是“掌門人”的身份,是以聞言連忙拱手答禮,訕訕一笑,道:“掌門人如此一說,倒令老朽慚愧汗顏無地了,若非令師兄魯大俠仁胸俠襟,不記老朽兄弟昔年那次唐突冒失之過,託請野大師出面苦口渡化,則老朽兄弟將來不知要落個如何……”

    語聲微微一頓,神態條然一肅,極其誠懇地接道:“老朽雖然痴長几十歲,早出江湖數十寒暑,但與令師兄魯大俠可是平輩,掌門人倘若不棄,認為“千山雙怪”兄弟尚還可交,便請改去那古前輩三字的稱呼,叫一聲“老哥哥,足矣!”

    話說得婉轉而誠摯感人,令人聽來心生激動。

    文玉旬雙目不由星採一閃,肅容說道:“老哥哥既如此說,文玉旬就從命了。”

    入耳文玉旬”三字,古浩心頭不禁猛然一震?雙目條射電芒,驚聲道:“少兄弟,你就是近來連挑黑虎堡,“五柳莊”,江湖傳說的“冷麵辣手神魔麼?”

    文玉旬劍眉一挑條垂,淡然一笑道:“挑“黑虎堡,五柳莊”,殺單俊邱庸確是小弟,至於“冷麵辣手神魔外號,小弟尚是首次聞聽,大概是哪些江湖好事之徒,替小弟起的外號!

    語聲一頓,搖了搖頭,忽地問道:“老哥哥,在你以為殺單俊邱庸,是不是就算得上辣手,應該被稱做一個“魔字呢?”

    這話,問得古浩不禁微微一徵!一時有點不知如何回答的遲疑地道:“這個……

    文玉旬劍眉微挑地道:“怎麼?老哥哥也認為是麼?”

    古浩心點念轉地道:“這就要看少兄弟殺他兩個的動機原因了!”

    語聲微頓即起,道:“以單俊和邱庸兩人在武林中的聲譽言,皆是受人敬仰的俠義之士,小兄弟突然殺了他兩個,火焚這一莊一堡,若無正大的動機原因,自是要被人視為辣手與“魔”了!”

    文王句淡淡地道:“他兩個如是確有該殺之道,便不是了,是不是?”

    古浩點點頭道:“那自然不是。”

    文王旬笑了笑,問道:“如此,以老哥哥看,小弟有沒有正大的動機原因呢?”

    古浩目註文玉旬沉吟稍頃,道:“以老哥哥看,單俊和邱庸他兩個必有該殺之道,換句話說,小兄弟和他兩個定必有什麼血海深仇大恨!否則……”

    語鋒微微一頓,目光條然凝注地問道:“是什麼原因仇恨,小兄弟能予賜告麼?”

    文玉旬神情略顯黯然地搖了搖頭,道:“請老哥哥原諒小弟目前實有不便言告的苦衷,不過,不久的將來,小弟當對天下武林有所交待!”

    古浩心念微動,又問道:“小兄弟這“不久的將來”,大概在什麼時候?”

    文玉旬微一沉思,道:“以目前武林所現的形勢而言,少則三月,多則半載,是時期矣!”

    語聲微頓即起,卻已改變了話題,問道:“老哥哥大概何時可能脫身返歸千山?”

    古浩稍一沉吟道:“因須略作安排,有十天半月時間,大概可以脫身登程了。”

    文玉旬點了點頭,默然稍頃,忽然目射奇光地道:“小弟有幾點問題,意欲拜問,老哥哥能就所知實情賜告麼?”

    古浩目光一轉,道:“小兄弟可是想問老哥哥現在所立身的“圈子”裡的事情?”

    文玉旬領首道:“除此之外,小弟還另有拜問之事。”

    古浩眉鋒微皺了皺,道:“小兄弟另外慾問者何事?”

    文玉旬臉容神情突然一肅,道:“小弟所欲拜問者,雖是另一件事倩,但很可能與老哥哥眼下所立身的那個“圈子”有著關連,而且關係極為重大,所以……”

    語鋒一頓,竟突又改變了話題的問道:“老哥哥可知少林玄一,武當元靈兩位掌門新近被殺之事麼?”

    此時此際,文玉旬突然提出此問,頗為大出古浩意外,神色不禁愕然一徵!皺眉點頭道:“小兄弟何故突然問此?”

    文玉旬未作解釋,繼續問道:“老哥哥知道掌殺那玄一,元靈兩位掌門的是誰麼?”

    古浩道:“聽說是個自稱宇文大俠之子,名叫宇文-的銀衫少年。”

    心念忽地一動,目射疑芒,深注地問道:“少兄弟,那難道是……”

    話到中途,條然憶及適才野和尚的那番話,少林羅漢堂主持玄慧大師之傷,顯系文玉旬所療治的,那大雄寶殿佛燈飛空之事,顯然也是文玉旬施展無上功力弄的手法,他怎會得是那掌殺玄一元靈兩位掌門的宇文-呢?這又怎麼可能呢?……

    因為條然憶及此點,遂即立刻頓聲上口,而未接說下去。

    “難道是”什麼?他雖末接說下去,但文玉旬已知他心中所疑,微笑了笑道:“老哥哥懷疑那銀衫少年可能就是小弟?”

    古浩道:“老哥哥確曾有此懷疑,不過現在又覺得不對了。

    文玉旬笑道:“可是因為小弟今夜竟與野大師同時在比現身,並暗助少林之舉而又覺得所疑不對麼?”

    古浩點頭道:“正是如此。”

    文玉旬微微一笑,旋忽正容說道;“那銀衫少年雖然確實不是小弟,但與小弟淵源極深,關係至密,而小弟所欲拜問老哥哥的另一件事情,也與昔年“天下第一堡”的滅堡慘案有關,如今宇文洵已經展開了復仇的行動,此慘案必須火速澄清,追查出當年陰謀造成此一慘案的主謀正凶,否則,必將禍延整個武林,後果亦定將難堪設想,所以,小弟衷心至祈老哥哥坦誠實答小弟所問的一切,設有什麼不便難言之處,也請切勿隱瞞絲毫,小弟願以項上人頭擔保,老哥縱有不是,亦保證老哥哥不受干連!”

    這番話,只聽得古浩心頭栗駭至極!

    文玉旬語聲一頓又起.,接看說道:“在未向老哥哥拜問之前,小弟想先聽老哥哥一句話,願老哥哥能點個頭,作千金一諾!”

    野和尚此際突然插口說道:“古大怪,我野和尚願作文掌門所言保證“的證人,你只管放心好了。”

    文玉旬感激地朝野和尚拱手一揖,道:“多謝大師。”

    話落,星目神光如電地注視著古浩,但卻未曾開口催問,靜待古浩點頭作“千金之諾”!

    自古“英雄輕死重一諾”。

    古浩深知此刻只要微一點頭,對於文玉旬所有將要提出的問題,他便不能稍有不實之答。

    為此,他不禁有點為了難,有點不敢輕妄點首承諾。

    他所不敢點首承諾的。倒不是為了昔年“天下第一堡”滅堡慘案的問題,而是為了有關他目下立身的那個“圈子”裡的秘密問題。

    雖然,他已經接受了野和尚的“善緣”,答應退出“圈子”返回千山,但他不能背誓失信,洩漏那個“圈子”的有關秘密。

    因此,他為了難,雙眉深鎖,沉思不語。

    心念電轉,默然沉思了半晌之後,終於被他想出了個可以不須違背信誓的折衷辦法,說道:

    “小兄弟之意,如果僅係指昔年“天下第一堡“的慘案而言,老哥哥願意點頭承諾,若是包括所謂“圈子”裡的機密問題,老哥哥我為了曾立有信誓在前,實在不便點頭承諾,倘望小兄弟……

    文玉旬含笑接口道:“這個老哥哥但請放心,小弟之慾老哥哥作“千金一諾”者,本系指前者而言,至於後者,小弟雖亦將有所拜問,但老哥哥認為能答者答之即可,決不勉強,使老哥為難就是!”

    古浩目閃奇光地一點頭,道:“如此,少兄弟你請問吧,老哥哥當是知無不言,也言無不實!”

    文玉旬星目異采一閃,拱手一揖,道:“小弟這裡先謝謝老哥哥了。”

    古浩連忙拱手答禮,道:“少兄弟請勿再客套多禮。”

    文玉旬一笑,旋忽肅容問道:“老哥哥當年也參加了那場慘案沒有?”

    古浩搖頭道:“沒有。”

    話聲回答得有如斬釘截鐵,文玉旬不禁甚感意外地一徵!

    因為這話不像是言不由衷之一言,同時文玉旬也不相信以古浩的為人性情,既已作了“千金重諾”於前,對他這第一問,竟即“毀諾”不作實答!

    然而,事實上……

    古浩是何等老於世故經歷之人,文玉旬那一徵的神情,落在他的眼裡,那有不明白文玉旬心中所疑的道理。

    於是,他立即含笑問道:“少兄弟可是不信?”

    文玉旬道:“小弟怎敢。”

    語聲一頓即起,問道:“老哥哥當年難道沒有接到一張金色的怪帖柬麼?”

    古浩心中暗暗一凜:道:“接到了!”

    文玉旬星目深注,道:“那麼老哥哥怎會沒有……”

    古浩接道:“老哥哥於接到那張金色怪帖柬的當時,恰值發生一件意外事故,是以遲了兩天才和舍弟古斌動身上道,趕到杭州,已是慘案發生後的次日午後申牌時刻,“天下第一堡”已成了一片瓦礫餘燼!”

    文玉旬這才略釋心中所疑的,星目微轉了轉,又問道:“當時老哥哥體內是否也中了一種慢性奇毒麼?”

    古浩點頭道:“不錯,當時老哥哥和舍弟體內確是都中了一種慢性奇毒。”

    文玉旬道:“老哥哥既然遲到一步,“天下第一堡”已毀,老哥哥想來定必未能得到解藥,內心也是定然大感失望而十分沮喪的了!”

    古浩苦笑丁笑,道:“老哥哥與舍弟古斌在心情失望沮喪之下,只好準備離開杭城,先返回千山再另作打算,但就在這臨去之際,卻突生意外地,與一位從未會過面的武林朋友因一點小誤會而起了衝突!”

    文玉旬突然問道:“那是怎樣的一個小誤會?”

    古浩道:“說起來實在不值一笑。”

    文玉旬心中已有所悟地星目略一眨動,道:“那誤會雖然不值一笑,但卻全是由於對方一種有點近乎無理取鬧的舉動所引起的,對麼?”

    古浩點點頭道:“事情正是因此而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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