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南亦是知己知彼,白萬雄想誘他近身搏鬥,他當然也不會上這個當的。兩人一攻一守,各有擅長,李思南縱橫刺擊,始終保持八尺左右的距離,企圖在進攻中找尋對方的破綻,但由於不敢太過逼近,急切之間,倒是攻不破對方的雙掌交錯的防禦。
陽天雷和白萬雄自顧不暇,剩下來可以保護餘一中的人就只有一個白千勝。楊婉眼看大仇得報,滿懷歡喜的向那間屋子殺去,喝道:“姓餘的奸賊,你跑不了啦!”
餘一中嚇得面青唇白,顫聲說道:“白公子,你救我一救,我保舉你做蒙古的大官。”白千勝道:“大人不必擔心,我給你把這潑丫頭拿來便是。”
楊婉的外貌像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子,白千勝心裡想道:“這丫頭縱有幾分本事,諒也不是我的對手。”哪知楊婉長得清秀文弱,劍法卻是十分凌厲。交手不過數招,白乾勝已是感到難以應付。
此時陽天雷和孟少剛這一對也漸漸分出了高下。陽天雷已經把“天雷功”發揮得淋漓盡致,只聽得呼呼轟轟,沙飛石走,園子裡的樹木都給震得樹枝動搖,樹葉籟籟而落!但孟少剛如穩如盤石似的,兀立在驚濤駭浪之中,絲毫不為所動。
激戰中孟少剛猛地喝道:“原來你的天雷功亦不過如此,領教了!”劍法一變,登時反守為攻,颯颯連聲,渾身上下,竟似閃起了千百道冷電精芒,逼得陽天雷眼花撩亂,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
高下漸分,但孟少剛要想取勝,也還不易。
陽天雷畢竟也算是個頂兒尖兒的高手,以功力而論,並不在孟少剛之下,他退了幾步,接連拍了幾掌,居然還有守有攻。
陽天雷心裡想道:“久戰下去,只怕我是定要吃虧的了。”百忙中抽眼向白萬雄那邊望去,只見白萬雄也是像他一樣,只有招架之功,陽天雷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他是希望白萬雄可以勝得李思南,那時只要白萬雄與他聯手,他就有把握可以打敗孟少剛了。
希望斷絕,陽天雷戰意消沉,孟少剛卻是運劍如風,如鷹翔隼刺,越戰越顯精神!心裡想道:“看來是用不到百招開外了。”
陽天雷和白萬雄尚有招架之功,白千勝的形勢可還要比他們危險得多。楊婉急於報仇,每一劍都是進手的招數。峨嵋派的劍法本來是以奇詭見長,白千勝並非以劍術見長,焉能抵擋得住?楊婉左一劍右一劍,劍光交叉穿插,劍劍指向白千勝的要害。白千勝不由得冷汗直淌,到了最後,竟是擋一招退一步,不知不覺已給楊婉逼上臺階。眼看就要退無可退,只有躲進那間房子了。
房子裡的餘一中嚇得冷汗直流,想衝出去,卻又不敢。本來他是在這間房子裡審問粘、速二人,此時當然是停止審問了。
叮叮鐺鐺之聲不絕於耳,這是楊婉和白千勝鬥劍的聲音,白千勝每擋一招就退一步,餘一中每聽得叮鐺一聲就禁不住心頭抽搐一下。心跳的聲音好像擂鼓一般,似乎比外面鬥劍的聲音更密!他用顫抖的手關上了房門,雖然他自己知道這是毫無意義的動作,因為楊婉手中拿的乃是明慧公主所贈的寶劍,這柄寶劍有斷玉削鐵之能,兩扇房門如何能夠攔得住她!但只盼能把這令人心悸的鬥劍聲關在外邊,關不住,聲音小些也是好的。
可是楊婉把他最後的一絲幻想也打破了,雙劍交擊的叮叮鐺鐺之聲不但繼續在“衝擊”著他,而且越來越是清楚、響亮!一片連珠密般響得他的耳鼓隱隱作疼!楊婉已經把白千勝逼上臺階,逼他退到房門口了。
粘不罕哈哈笑道:“餘大人,你也知道害怕了麼。”
餘一中火紅了眼,拔出了佩刀喝道:“你們可別得意,我現在還可以殺了你們!”
速不臺喝道:“你敢!”粘不罕卻冷笑道:“好,你要殺我麼?好,很好!那就斫來呀,朝著我斫來呀!哈,哈,你沒有膽量,連這點膽量都沒有嗎?”
粘、速二人是給陽天雷用重手法點了膝蓋的麻穴,下半身癱瘓,站不起來,但還可以說話,手也還會動,不過氣力卻是使不出來了。
餘一中武功平庸,見他雙手會動,心裡不能不害怕幾分。要知粘、速二人都是蒙古一等一的摔角高手,只怕一刀斫不著他們,就會給他們反奪了去。那時雖然站不起來,有刀在手,亦是可以取自己的命。
餘一中拔刀在手,不敢斫下,更加慌了!他害怕粘、速二人那兩雙惡狠狠瞪著的眼睛,不由得一步步的後退,退到了屋龜,躲在屋角里哆哆嗦嗦!
楊婉把白千勝逼到了房門口,冷笑說道:“你要給餘一中賣命。那就成全你吧!”房門已經關上,白千勝退無可退,而且即使能夠退入房中又怎麼樣,餘一中是幫不了他的,結果還不是給楊婉甕中捉鱉,手到擒來!
白千勝叫道:“女俠,饒——”一個“命”字尚未出口,楊婉已是唰的一劍刺著他的手腕,白千勝長劍墜地,嚇得魂飛魄散,慌忙伏地一滾,從臺階上直滾下去。
楊婉報仇要緊,無心取他性命,當下便舉起寶劍,劈那兩扇房門!
那兩扇房門雖然是堅厚的木頭做的,卻怎禁得起寶劍的劈刺?只聽得“咔嚓”一聲,裂開了一道縫,“咔嚓”一聲,又裂開了一道縫!躲在屋角顫抖的餘一中,已經看得見從門縫中插進來的那一把明晃晃的寶劍了!
餘一中驀地想起十多年前把李思南的父親李希浩活埋的情景。那時李希浩雖然病得很重,但還沒有斷氣,他把泥土剷起來,一鏟一鏟的泥士蓋在李希浩的身上,淹沒了他的手,淹沒了他的腳,最後淹沒了他的頭。他現在閉起眼睛,還好像看得見李希浩被活埋的慘狀。
當然那個時候他是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悲慘的,恰恰相反,那時候他的心中是充滿快意的,“沙”的一鏟,“沙”的又是一鏟,讓李希浩慢慢抵受死神的磨折,他卻在一旁欣賞,這是多麼痛快啊!
但現在他體會得到李希浩當時的感覺了!“咔嚓”一聲,門上裂開了一道縫!“咔嚓”一聲,又裂開了一道縫!楊婉寶劍劈刺房門的聲響,不正是和他當時鏟士活埋李希浩的音響相似麼?他的眼睛沒瞎,但已感到眼前是一片黑暗了。
“李希浩後來還得以僥倖逃生,我恐怕是沒有這個幸運了。唉,活報應!活報應!”
餘一中正在死神的陰影之下顫抖,忽聽得一個好似熟悉的聲音叫道:“白莊主,白莊主!餘大人還在這裡嗎?”隨即聽得李思南的聲音叫道:“咦,這不正是明慧公主?屠龍,你好大膽,快把公主放下!”
房門已經開了一個窟窿,眼看楊婉就可以破門而入,但寶劍劈刺的聲音卻突然停止了。
原來正是屠龍把明慧公主押到了白家莊。
白家的僕人不是一般尋常的僕役,他們都是知道江南大夥孟少剛的威名的,孟少剛一動手,他們就知道主人走然難逃公道,早已逃跑一空。因此屠龍是未經通報了徑自進來的。
屠龍本來就覺得奇怪的了,一路進來,一路叫喊“白莊主”,進了後園,驀然發現孟少剛和李思南正在與陽天雷、白萬雄交手,他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
李思南這一驚也是非同小可,他是早已擔心明慧公主遭受屠龍的暗算,現在果然是給他不幸而料中!
李思南那麼一喊之後,屠龍倒是減少了幾分害怕了,心裡想道:“對呀,有這個最好的人質,為何不加利用?”
老奸巨猾的餘一中心思轉得更快,他吃了一驚之後,登時想到了主意,從窗口伸出頭來,叫道:“李思南,咱們來談一樁交易,怎麼樣?”
明慧公主叫道:“李公子,別聽他的花言巧語!”
餘一中笑道:“公主,你莫猜疑,我這次可是為了你好呢!我知道你不願意嫁給鎮國王子,是不是?說句公道話,他那副尊容,也的確是配不起你!”
李思南喝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耍貧嘴!”
餘一中道:“李公子,公主對你有情有義,我看你也捨不得她回和林的吧?”
李思南道:“你有正經話沒有?你再胡說八道,可休怪我不客氣了!”
楊婉搖了搖手,說道:“南哥,咱們何必與他一般見識。好,餘一中,你劃出道幾來吧,我們是想把公主留下!”餘一中道:“好,那麼這樁交易就可以做成功了。公主留給你們,但你們也得讓我回和林去!還有,陽國師和白莊主,你們也不許將他們為難!”
孟少剛冷冷說道:“屠龍,陽天雷是你的殺父仇人,你就甘讓餘一中擺佈,反而幫忙你的殺父仇人麼?”
餘一中叫道:“屠公子,你保我平安迴轉和林,我也保你終生富貴不盡!”
李思南朗聲說道:“屠龍,一誤不能再誤!只要你把公主留下,從今之後,悔改前非,重回正路,我也擔保俠義道會把你當作自己人看待。”
餘一中冷笑道:“屠龍,你是聰明人,你可要仔細想想。公主如今是在你的手中,他們當然是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李思南大怒道:“你這反覆小人,無恥奸賊,你當別人也是像你一樣麼?閉上你的烏鴉嘴!”
餘一中道:“好,我不說,讓屠龍自己說!”
屠龍聽了兩方的話,心中善惡交戰,但畢竟還是餘一中的話說到了他的心坎上。他暗自思量:“李思南恨我侮辱他的未婚妻子,在琅瑪山之時,就曾想殺我了。他難道當真肯饒我麼?他肯饒我,楊婉又肯饒我麼?我做出了這件事情,又有什麼面子再回琅瑪山?何況回到山寨裡也還不是寄人籬下?”
孟少剛喝道:“屠龍,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你怎麼說?”
屠龍心意已決,說道:“與蒙古和好,這是朝廷的意旨,小侄謹遵朝廷意旨,願聽餘大人的吩咐!”
孟少剛喝道:“殺父之仇你就不報了嗎?你還是人嗎?”
屠龍老羞成怒,說道:“這是兩件事情,不必扯在一起。小侄如今只知識時務者為俊傑,至於報仇不報仇,那是小侄以後的事情,老伯大可不必多管了。”
孟少剛氣得七竅生煙,罵道:“屠百城一世英名,想不到竟養了你這樣一個不肖之子!看在你爹爹傷上,今日我不殺你,但多行不義必自斃,終有一日你會遭到報應的。你回去仔細想我這句話吧。”
餘一中道:“閒話少說,如今已是言明,這樁交易,你們是做也不做?”
明慧公主叫道:“李公子,你不必顧我,只管殺這奸賊!”
李思南心亂如麻,躊躇未決。他的父親受盡餘一中的折磨,死在異國,這殺父之仇,豈能不報?但他也知道明慧公主若給送回和林,以她的性格,倘若兄長逼她嫁給鎮國王子,她非自盡不可。而鎮國王子手握兵權,窩闊臺和拖雷又是勢必要逼她下嫁,李思南暗自思量:“我受過明慧公主的大恩,此恩又豈能不報?”
楊婉也是一樣心思,低聲說道:“南哥,我不敢勸你應承餘一中的條件,我的哥哥也是死在這奸賊的手上的。不過我曾受過明慧公主救命之恩,她回去即使不死,這一生也是毫無樂趣的了,只怕不死比死還要難受!我又怎忍見她如此,這怎麼好呢?”
李思南咬了咬牙,心裡想道:“我今日放了餘一中,以後還可以報仇,明慧公主給送回去,以後可是沒有機會再出牢籠了。”思念及此,心意立決,大聲說道:“好,今日我和你做這樁交易。日後你碰在我的手上,我可就不能饒你了!”
餘一中哈哈笑道:“咱們只說現在的事,以後的事以後再說。老實說,他日你若是碰在我的手上,我也是同樣的不能饒你的。”
李思南喝道:“屠龍,快把公主放下!”
屠龍道:“你讓餘大人先過來!”
李思南怒道:“豈有此理,我李某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豈像你們這樣的奸詐小人?”
屠龍冷冷說道:“你不相信我,又叫我如何相信你?”
餘一中道:“你們別吵,我有一個辦法,雙方到院外換人。如今我暫時留在你們這邊做人質,待到屠公子放公主的時候,你們同時放我,這樣你們該可以放心了吧!”
李思南道:“好,就這麼辦!”
陽天雷道:“白莊主,咱們一同走吧,請你備馬。”
孟少剛哼了一聲,說道:“今日便宜了你們這兩個老賊了。”
白萬雄笑道:“我這白家莊平白送給你們,說起來這樁交易還是你們佔了便宜呢。”當下叫兒子到馬廄挑選四匹好馬,餘一中這才放下了心,從房間走出來。
李思南扣著他的手腕,喝道:“不許亂動!”餘一中笑道:“反正你是要放我的,我又何必忙在一時?”李思南恨得牙癢癢的,卻是無奈奈何。
當下雙方走出莊外,停在路上。一邊是白萬雄父子和陽天雷。屠龍四人執著公主作為人質,一邊是孟少剛、李思南、楊婉三人執著餘一中作為人質,兩陣對圓,屠龍叫道:“雙方各自退後百步!”
李思南道:“幹什麼?”
屠龍說道:“我怕你們暗算,你們也未必不怕我們暗算。雙方各退百步之後,我數到一個‘三’字,大家同時放人。”
要知腕力再強,暗器也難打到百步開外,屠龍心想明慧公主是個女子,縱然精於騎射,跑起路來,未必快得過餘一中。開始放人之時,在百步距離之內,倘有一方暗算,對方也會發暗器的,彼此有所顧忌,當然是不敢的了。待到交換的人質跑過中間的界線,那時已是在百步之外了。”
李思南冷笑道:“你這小子真是滿腹機心,也罷,依你就是!”
當下雙方退後百步。屠龍解開了明慧公主的束縛,李思南也把餘一中放鬆,屠龍笑嘻嘻地說道:“可惜我沒福氣伺候公主,便宜了李思南這小子了。”跟著緩緩數道:“一、二、三!”數到一個“三”字,雙方同時把人質推出,明慧公主向李思南這邊跑來,餘一中更是使盡吃奶的氣力,拼命飛奔!
雙方都在急速的跑,可是卻又都在轉著心思。
餘一中心裡想道:“這次出來,我只不過替大汗收買了一個白萬雄,卻反了粘不罕和速不臺,大汗一定怪我辦事不力,倘若給他知道我也曾落在敵人手中,是用明慧公主把我換回來的,那時只怕我更是要吃不了兜著走。要想免罪,除非我能夠把公主捉了回去。”
想是這樣想,可是他一來怕未必打得過明慧公主,二來萬一時間稍為拖長,孟少剛、李思南一出,那時可就弄巧反絀了。不過,如果能夠迅速擒住公主的話,屠龍那邊有現成的馬匹,立即上馬飛逃,就大有機會可以跑得掉了。
明慧公主也在想道:“李思南費盡心力,方能找到這個報仇的機會,為了我的緣故,放了仇人,他縱然毫無怨言,我卻焉得心安?”
雙方各抱心思,越跑距離越近,大家的速度都差不多,剛好在中間界線碰頭。
餘一中在蒙古的時候,每逢見到明慧公主,總是少不免行參拜之禮的,此時雖說各在一邊,但習慣已成自然,碰頭之際,他見明慧公主的兩道銳利的目光盯著他,不知不覺的就拱手請了個安,說道:“公主,你好!”
明慧公主心念一動,低聲說了幾句蒙古話。兩方面的人都在百步開外,明慧公主壓低了聲音說的這幾句話,除了餘一中之外,誰都沒有聽見。但餘一中聽了,卻真是如奉綸音驚喜非常。
她說的這幾句話:“餘大人,請你把我拿回去。其實我已經是後悔這次出走,想回和林的了,不過,我不願意受屠龍這小子挾持。這功勞就送給你吧!”
俗語說利令智昏,餘一中本來就想把明慧公主擒回去的,只因顧忌她的武功,方始躊躇未決。此時聽得她自願回去,放心束手就擒,把這功勞送與他,餘一中自是喜出望外,無暇細想了。
機會稍縱即逝,明慧公主此時即將與他擦肩而過,餘一中無暇細想,立即一抓向她抓下。
其實像他這樣一個詭計多端的人,倘若是有充分的時間讓他仔細想想,他是不應該上明慧公主這個當的。
原來明慧公主是要引他先出手,才好將他拿下,幫忙李思南挽回敗局的。要知武林中人最重諾言,李思南已經答應了讓餘一中回去,故此必須引他先行出手,破壞交換的協定,然後將他拿下,這樣,理虧的才不是李思南這邊,而是餘一中咎由自取了。
餘一中不知是計,一抓抓下,明慧公主早有準備,立即雙臂一分,反扣餘一中的手腕,咕咚一聲,將餘一中摔了一個筋斗!
餘一中大驚叫道:“公主你,你不是說——”明慧公主豈能容他辯論,一足便踏下去,踏著他的胸口,喝道:“你這賊子敢欺侮我!”摔角是蒙古人擅長的武技,明慧公主雖然不是個中高手,也曾練過。她出其不意的用來對付餘一中,餘一中焉能抵禦?
可惜明慧公主也粗心一點,她制服餘一中太過容易,卻忘記了餘一中也是懂得武功,並非沒有反擊之力的。在這緊要關頭,她還好整以暇的指責餘一中的罪狀,就給了餘一中一個反擊的機會了。
餘一中胸口一挺,忍著疼痛,反拿明慧公主的足跟,明慧公主一腳踢去,餘一中著了一腳,但已經是跳起來了。
明慧公主的摔角技術不過相當於第三流的蒙古武士,餘一中有了準備,明慧公主就不那麼容易制服他了。明慧公主一個“圈手”壓他雙臂,餘一中以穿掌插入,反劈明慧公主的肘彎關節。
餘一中突然和明慧公主動手,大出雙方意料之外。白堅陽和屠龍剛剛撥轉馬頭,想來搶人,這一邊孟少剛和李思南已是一同躍出。
孟少剛人未到,暗器先發。他的“暗器”不過是隨手從地上拾起的一顆石子,但經他用“彈指神通”的功夫打出,卻不亞於一支籮箭,陽天雷連忙使出“天雷功”,呼的一掌拍去,那枚石子轉了一個方向,“卜”的一聲,正中屠龍的坐騎,那匹駿馬登時倒下。
孟少剛喝道:“好呀,陽天雷,你是不是要和我重決雌雄,分個勝負!”
陽天雷見孟少剛已經躍出,哪裡還敢戀戰,忙再撥轉馬頭,一溜煙地跑了。屠龍更是嚇得魂飛魄散,幸而他們早就準備了一匹坐騎,跟著陽天雷逃走。
李思南喝道:“餘一中,這是你自尋死路,怨不得我。”唰地拔劍出鞘,便要來取他性命。
餘一中還想捉住明慧公主作為人質,可是他見了李思南明晃晃的劍尖,心膽已寒。明慧公主反手一推,扳著他的身子,香肩一聳,使出摔角中的“肩車式”,把餘一中摔出一丈開外。
他們是在一條倚山建築的小路上交手的,餘一中摔倒之處正是斜坡,一摔倒骨碌碌的就滾下去了。
恰好前兩天下過幾場雨,山泥鬆散,餘一中從斜坡上滾下去,立即引起山泥的倒塌!泥土像洪水般倒瀉下來,把餘一中推下,轉瞬間就淹沒了他的全身。
可是餘一中又不能即時斷氣,他還在掙扎,越掙扎越是難受,好不容易伸出頭來,眼耳口鼻全部塞滿了泥沙,掙扎了幾下,又像一個不會游泳的人被溺似的,沉下去。
餘一中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來,用盡了最後一點氣力揮動雙手,叫道:“李思南,我求求你趕快殺了我吧!”剛才楊婉劈門的時候他還只是“感覺”到被活埋的恐懼,如今則是真正嚐到了被活埋的滋味了。
李思南嘆道:“自作孽,不可活。好,我就成全你吧!”割下餘一中的首級,向天稟告:“爹爹,孩兒今日替你報了仇!”
楊婉把明慧公主扶住,只見明慧公主吹彈得破的臉上給餘一中抓傷了幾處。楊婉替她敷上了金創藥,緊緊抱著她道:“公主,你為我受苦了。”
明慧公主卻是露出笑容說道:“婉姐,我不是答應過你要幫忙你報仇的嗎?我的爹爹不肯殺他,如今總算是完成我的心願了。”
李思南得報大仇,自是免不了也要來嚮明慧公主道謝,但因怕楊婉見疑,表現出來的態度,反而不如楊婉和她那樣的親熱了。
明慧公主看見他們雙雙來到自己跟前道謝,心中卻是一片茫然,十分傷感,暗自想道:“我幫忙他們殺了餘一中,總算是了卻一件心願。但如今我已是有家難歸有國難投之人了,今後我將何去何從?難道就跟他們過一輩子嗎?楊婉縱然不討厭我,我自己也要避嫌啊!何況他們小夫妻恩恩愛愛,我一個外人,插在他們中間,也實在沒有意思。”
不過明慧公主雖然是這樣想,但一來因為無處可以安身,二來阿蓋和卡洛絲也還在琅瑪山上,她當然只好和李思南、楊婉等人一同回去了。
這日回到琅瑪山,上山之時,明慧公主看見叢林中隱隱現出一座廟宇,心中一動,問楊婉道:“這是什麼寺觀?住的是尼姑還是和尚?”
楊婉笑道:“不是你說,我都沒有留意呢,但你問這個幹嗎?”
孟少剛道:“你不問我,我倒知道。本來是和尚廟的,現在已變成尼姑庵了。裡面住的這位老尼姑,還是一個大有來歷的人呢。”
楊婉好奇心起,說道:“哦,這老尼姑是什麼人,何以她佔了和尚廟?”
孟少剛道:“這一座藥王廟,本來是一位老和尚主持的。後來這老和尚死了,他沒有傳下徒弟,屠百城又在這裡開闢了山寨,外間的和尚也不敢來這裡做佛事,於是這座廟就變成了無人主持的荒廟。大約過了十年,方才來了一個尼姑,這尼姑法名了緣,年輕時本來是江湖上一個頗有名氣的俠女,後來不知什麼緣故,看破紅塵,做了尼姑。她是屠夫人的好朋友,她來之後,屠夫人請她留下來,於是這座本來是和尚主持的藥土廟就變成了尼姑庵了。”
別人當作是聽故事,聽過也就算了。只有明慧公主記在心上。
回到山寨,阿蓋夫妻得見明慧公主,喜出望外,孟明霞和屠鳳看見楊婉和李思南一同回來,也是有說不出的歡喜。這一番熱鬧也就不必細表了。但明慧公主卻似藏有心事,在一片歡騰的氣氛中,只有她未露笑臉。
第二天明慧公主忽然削了頭髮,來見屠夫人,請屠夫人代求了緣師太收她為弟子。
屠夫人大為驚詫,楊婉、屠鳳等人更是大感意外,眾人勸了又勸,但明慧公主執意要做尼姑,屠夫人也只好成全她的心願。卡洛絲與她情如姐妹,雖然沒有跟她削髮,也搬到藥王廟去陪她。至於阿蓋則仍留在山寨,等待回國的機會。
孟少剛回來之後,少不了要和眾人談起他在白家莊碰上陽天雷的事情。褚雲峰、谷涵虛二人是負有清理師門的責任的,聽得特別用心。
孟少剛講了他和陽天雷交手經過之後,對褚雲峰道:“雲峰,你不是要和你的谷師兄一同去見令師的嗎?”
褚雲峰道:“正是想請示盟主,我們可不可以暫時離開山寨?”
李思南道:“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確實的消息,蒙古的新大汗忙於整頓內部,今年之內是不會來侵犯中原的了。你們但去無妨。”
褚雲峰道:“既然如此,我們準備明天就動身了。”
孟少剛笑道:“你們多留一天好嗎?”
谷涵虛心念一動,說道:“孟大俠可是看出了陽天雷武功的破綻?請你老人家不吝指教。”
孟少剛道:“指教不敢,說老實話,陽天雷的‘天雷功’的確是厲害得很,我也沒有辦法破他。不過聽說‘天雷功’中有一招叫做‘雷電交轟’,兩人合使,威力極大,你們會麼?”
褚雲峰道:“我和谷師兄會面之後,曾經試過這一招,打敗了白萬雄。但卻不知能否抵敵陽天雷?”
孟少剛道:“你們試給我看看,不必顧忌,儘管向我打來。”
褚、谷二人同時發掌,果然是隱隱帶有風雷之聲,旁觀的李思南等人都覺得有點立足不穩。
但孟少剛只是晃了一晃,褚雲峰與谷涵虛各自退了三步。
李思南是曾經見過孟少剛和陽天雷交手的,不禁暗暗為他們擔心,因為陽天雷與孟少剛交手之例,數十招之內,仍是勢均力敵的。
孟少剛哈哈笑道:“好!我無法破得他的天雷功,你們卻是有辦法可以破的。”
褚雲峰半信半疑,說道:“這一招雷電交轟雖說是兩人合使,威力會大得多,但陽天雷抉數十年的功力,恐怕還是要勝過我們兩人吧?”
孟少剛道:“不錯,論功力你們當然是比不上他,但只要善於使用內力,還是有剋制他的辦法。陽天雷的掌力雖猛,卻有一個破綻,剛柔不能兼濟,不免難以為繼,假如碰上一個懂得他這一門內功心法的人,縱然功力稍差,只要守得住,數十招之後,便有擊敗他的希望了。”
谷涵虛道:“就只怕我們的功力和他相差太遠。”正是:
強弱懸殊何足畏,拼將熱血報師門。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