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屠龍向楊婉偷襲的時候,褚雲峰也忽地喝道:“什麼人躲在這裡,還不給我滾出來!”
幸虧有褚雲峰這麼一喝,楊婉這才發覺屠龍撲來,連忙使個“風颳落花”的身法,恰好及時的避開了屠龍的一招殺手。
屠龍心裡好生著惱,想道:“褚雲峰武功很是不錯,怎的人卻這樣糊塗,這不等於是提醒了他嗎?”他要倚仗褚雲峰,不便口出怨言,只好說道:“褚兄,快來結果這廝,不要管他是誰了!”
原來楊婉在跟石璞上山之時,早已換了男裝,扮作一個普通的嘍兵,又用阿蓋給她配製的藥粉,塗在臉上關係上的表現宗派主義,在反對經驗主義的同時著重反對了,變化了面貌,因此在黯淡的月光之下,屠龍一點也看不出這個相貌平凡的嘍兵就是他要找尋的楊婉。
楊婉恨不得一劍殺了履龍,倘若只有屠龍一個人,她非和屠龍拼命不可。但現在她卻不能不顧忌與屠龍在一起的褚雲峰。褚雲峰的本領遠遠在她之上,只要他一出手,她根本就沒有和屠龍拼命的機會。楊婉心想:“小不忍則亂大謀,還是趕快逃出去,揭破他的奸謀要緊!”
屠龍豈能容她逃走,一掌打空,後招立發。本來楊婉的輕功是較他高明的,但因給他制了先機,急切之間,竟是化解不了他的攻勢,連拔劍抵擋也沒空暇。
楊婉的內力當然不及屠龍,此時無暇拔劍,只能施展騰、挪、閃、展的小巧功夫東躲西閃,間中用精妙的點穴手法還擊,但在屠龍掌力籠罩之下論述。現存《二十二子》、《諸子集成》等版本。,終是大大吃虧。還幸屠龍日間中了一支毒龍鏢,雖然立即服了解藥,此際已是並無妨礙,但功力也不免打了兩分折扣,楊婉這才能夠抵擋了十來招。
屠龍是以閃電般的小擒拿手法向楊婉撲擊的,十來招不過片到時間,但在這片到之間,屠龍已是疑心大起:“怎的此人的身手似乎我曾相識?他一定不是個普通的嘍兵,普通的嘍兵決沒有如此本領!”
褚雲峰道:“待我來取這廝性命!”人未到,掌先發。楊婉心裡暗暗叫苦,只道自己難逃一命。不料褚雲峰的劈空掌力打來,楊婉只覺好似給人輕輕推了一下似的,反而是屠龍“哎喲”的叫了起來,腳步一個踉蹌,竟然向一旁斜竄三步,方能穩住身形。楊婉藉著那股劈空掌力的一推,一個“細閥巧翻雲”倒縱出丈許開外,立即施展輕功飛跑。
褚雲峰道:“對不住,屠兄,可是我的掌力誤傷了你?”上來扶住屠龍。屠龍一見楊婉的輕功身法,這才驀然驚覺,知道這個嘍兵是誰了。屠龍本來就要去追的言,闡發“技”與“道”的關係。對於真、善、美的關係及,此時褚雲峰卻又恰好上來扶他,抓著了他的手臂。
屠龍給他氣得啼笑皆非,連忙叫道:“你抓著我幹什麼?趕快去抓那臭丫頭才是!她就是楊婉呀!我沒受傷。”
褚雲峰賠笑道:“對不住,我真是糊塗了。其實我應該想得到的,以你屠兄的功力,雖然受我掌力波及,也是不會受傷的。好,好,咱們趕快去追!”
屠龍給他歪纏了片刻,此時楊婉早已跑出梅林了。
楊婉跑出梅林,鬆了口氣,忽地心念一動,不覺又起了一個疑團,想道:“奇怪,以褚雲峰的本領,他若要用劈空掌力傷我,豈能誤傷了屠龍?他那股掌力倒好像幫忙我逃跑似的。這是什麼緣故?”
但此際她已是無暇推敲這個緣故了,她必須立即揚聲報警,叫大家來捉拿奸細。於是她跑上高處,捏著嗓子,尖聲叫道:“褚雲峰是奸細,屠龍也是奸細!快來捉拿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楊婉雖然有點懷疑褚雲峰剛才的舉動可能是暗中助她。但因他親口說出他背後的“當家人”是陽天雷,而且又和屠龍約好了要同惡相濟,因此她也只能把他當作奸細看待了。
楊婉在用“傳音入密”的內功報警之後,便即溜回她在哨所的房間,不再出頭。
只聽得大寨裡號角嗚嗚吹起,片刻之後,四處都是人聲腳步聲,有幾個人還到她這座哨所詢問,有沒有看見屠、褚二人經過。楊婉從他們的口中,知道屠鳳已經親自下令,務必要拿獲這兩個人。
喧鬧了一個更次,才漸漸靜止下來,楊婉沒有離開哨所,卻不知他們是否拿獲褚雲峰和屠龍了。
第二天一早,楊婉剛接了班,一個人獨自在哨崗的時候,石璞悄悄地走來找她。
楊婉喜道:“我正想找你,你卻先來了。”
石璞道:“昨晚叫喊捉拿奸細的是不是你?”
楊婉道:“不錯。我在梅林聽到了他們在偷偷商議。”
石璞道:“屠龍是奸細我們並不懷疑,但褚雲峰也是奸細,這倒是大出我們意料之外。”
楊婉道:“是呀,當時我也幾乎不敢相信我自己的耳朵。還有一個也是來作奸細的呢。”
話未說完,石璞忽地插口道:“是不是飛龍山派來的那個使者?他是奉了竇安平的命令,前來謊報軍情的,是麼?”
楊婉怔了一怔,說道:“咦,你怎麼也知道了?”
石璞微微笑道,拿出了一封信來,說道:“這封信也是你寫的吧?”
楊婉詫道:“什麼信?”石璞道:“在李思南房中發現的這封信,信中揭發了飛龍山的奸謀,我以為是你寫的,怎的你不知道?那麼倒是我猜錯了。”
楊婉更是奇怪,說道:“請你給我看看。”拆開信一看,信中的內容果然和她想寫的差不多,筆跡甚為嫵媚,但柔中寓剛,看得出是男子假冒女子的筆。
楊婉笑道:“這可真是奇怪了,不瞞你說,我倒是的確寫了一封信,和這封信的內容差不多的,但昨晚我卻未得機會投入李思南的房中,咦,你看,這封信還在這裡呢。”
石璞看了楊婉所寫的信,再聽了楊婉講述昨晚的所見,不覺也是大為詫異,說道:“你看見褚雲峰從李思南的房間裡鑽出來,難道,難道那封信竟是褚雲峰寫的不成?但你又說褚雲峰乃是奸細。”
楊婉道:“是呀,所以我覺得奇怪極了!褚雲峰與屠龍用他們自己人的暗號聯絡,跟著又密謀篡寨主的位子,這都是我親眼看見,親耳聽到的。”又道:“當時我看見褚雲峰從李思南的房間裡鑽出來,我還以為他是想謀刺南哥,但現在你給我看了這封信,我卻不能不有點懷疑自己的想法了。”
石璞道:“或許是第三個人?”
楊婉道:“褚雲峰拿著了沒有?”
石璞道:“沒有,他和屠龍都跑了。”
楊婉道:“如果他是暗中幫忙咱們的,他何不說明真相,卻要跑呢?”
石璞道:“是呀!我也是這麼想。”
楊婉道:“此事終有水落石出之時,暫且不必管它。但這封信南哥和屠鳳他們都看過了吧?”石璞道:“都看過了。”
楊婉道:“那麼你們準備如何對付?”
石璞道:“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由李思南與孟大俠前往飛龍山。”楊婉詫道:“為何明知是個陷阱,要往陷阱裡跑?”
石璞笑道:“計劃雖是原來的計劃,但也微有不同。雖然明知是個陷阱,但李盟主和孟大快決定將計就計,仍和飛龍山偽使者一同回去。”
楊婉道:“飛龍山那個使者呢?”
石璞道:“那個使者還矇在鼓裡,以為我們已中了調虎離山計呢。”
楊婉恍然大悟,說道,“我明白了,南哥此去,為的是要查真相。”
石璞道:“不錯。你很聰明,一猜就著。思南兄新任盟主,飛龍山的人不會認識他的,他以盟主的身份暗中前往,拿到了竇安平與蒙古私通的憑據,便可當機立斷。有孟老前輩助他,要制服竇安平料也不難。”
楊婉道:“好,這樣我就可以放心了。”
石璞笑道:“我告訴你一件事情,你更可以放心。我和思南兄已經談過了,他對你實在是情深一片,當他知道了你受了委屈之時,悔恨之情溢於辭色,他還說要對你負荊請罪呢。”
楊婉面上一紅,說道:“你和他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但我現在還不想見他。”其實她昨晚在梅林偷聽,只是聽見了一半。
石璞笑道:“那也好,讓他從飛龍山回來再說不遲。否則他知道你在這兒,恐怕是不願離開你了。”
楊婉道:“你出來久了,你先回去吧,有事情我再找你。”
話猶未了,只聽得孟明霞的聲音叫道:“石大哥,石大哥!”
楊婉吃了一驚,驀地說道:“糟糕,想不到她來找你。你可得給我遮瞞點兒。”
石璞道:“我在這兒,有什麼事麼?”
孟明霞走了過來,說道:“思南就要動身了,那封信是誰寫的,你可查到了線索麼?”心裡頗覺奇怪,想道:“他向屠鳳討了這封信,說是要拿去仔細琢磨,如怎的跑到這兒來和一個哨兵閒聊。”
孟明霞起了疑心,不禁對楊婉看多了兩眼,石璞說道:“這位是新來的弟兄,我來查問他昨晚有沒發現奸細從這兒逃過。”
孟明霞看了兩眼,心裡想道:“奇怪,這人倒好似在哪兒見過的?”要知楊婉雖然改了男裝,面貌也已改變,但身材體態是改不了的,尤其那對明如秋水的眼睛,孟明霞在那次和她會面之後,曾留下深刻的印象,故此一見便有似曾相識之感。但孟明霞卻也想不到會是楊婉。
孟明霞道:“你叫什麼名字,是石頭領引薦你上山的嗎?”
楊婉胡亂捏造了一個名字,說道:“我是前幾天投奔來的。”
孟明霞道:“這麼說,你們並非早就相識?”
石璞道:“他來的時候,是我接見他,考問他的武功,似乎還過得去,故此我叫他在這兒看守這座哨崗。”
孟明霞道:“石大哥賞識的人,本領想必是不錯的了。你練過些什麼功夫?”言語之中,竟有要試楊婉武功之意。
楊婉吃了一驚,說道:“我練的不過是鄉下人的把式,怎敢在孟女俠跟前獻醜?”
石璞心想:“可不能讓她起疑。”當下笑道:“你不是說思南兄就要動身了嗎?”
孟明霞知道李思南大約還有一個時辰才走,她本來想試了楊婉的武功才回去送行的,但因她是跑來催石璞回去的,如今石璞反過來提醒她,她自是不便再在這裡逗留了。
孟明霞心裡想道:“不錯,事有緩急輕重之分,此人看守這座哨崗,我什麼時候都可以找他。思南動身在即,我可不能阻誤了石璞與他話別。”其實她自己也是怕沒有時間與李思南話別,於是在聽了石璞的話之後,便即對楊婉說道:“你散值之後,請到內寨找我,我和屠寨主想看看你的功夫。你不必客氣,山寨里正需要有本領的人,你若是有真實的功夫,屠寨主是應該提拔你做頭目的。”
孟明霞走後,楊婉神思不定,暗自想道:“看孟明霞的神氣,分明她己是對我起疑。我在這山寨中恐怕是不能混下去了。”左思右想,終於想到了一個“走”字,“我何不也到飛龍山去?我現在這個模樣,南哥見了我也未必認得。我暗中跟隨他,小心也就是了。我的本領雖不及他,必要之時,也可以做他一個幫手。”
楊婉打定了主意,便即寫了一封告別的書信,在散值之時,交給接班的嘍兵,說道:“石頭領若來找我,你把這封信給他。我有點小事,要下山行一行,告兩天假。”那嘍兵笑道:“這點小事,何須稟告石副寨主,我找一位弟兄替你當值,也就行了。”
楊婉道:“我是石頭領差遣來這裡看守的,恐怕他會問起。”那嘍兵道:“好吧,倘若他到此巡邏問起了你,我就給他。”楊婉安排妥當,便即悄悄下山。
孟明霞與石璞回到大廳,只見眾人正在替李思南餞行,重要的頭目都已齊集,就只等他們二人了。
屠鳳道:“石師哥,你到哪兒去了,大夥兒正在等你呢。”
孟明霞笑道:“他去找一個哨兵聊天,不是我去催他,恐怕他現在還未回來呢。”
屠鳳惱道:“我以為你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出去巡查,怎的卻跑去和一個哨兵閒聊?”
孟明霞道:“你不要說他,這個哨兵有點特別。”
屠鳳道:“怎麼特別了?”孟明霞道:“聽石璞說,他的武功很是不錯。我也曾留意了他的眼神,的確似是練過上乘內功的會家。還有一層奇怪,這人似乎是我曾經見過的。我卻想不起來。”
屠鳳道:“哦,山寨裡有這樣的一個人?一個來歷不明的褚雲峰已是鬧得滿天風雨,可不能再有第二個褚雲峰了。這人底細如何,非得查個明白不可!”
孟明霞望了石璞一眼,說道:“這人的來歷應是石大哥知道的,屠姐姐不必擔憂。”
屠鳳道:“他是什麼人,本領怎樣?來了多久了?”心裡有點奇怪:“石師哥何以一直沒有告訴我呢?”
石璞說道:“我也沒有怎樣盤問過他,只知他是一個父母雙亡的苦人兒,並無親友可以倚靠,放此投奔義軍。本領還過得去,但似乎也不見得是怎樣高明。不過,或許是我看差了也說不定。好在孟女俠已約了他下午來見,你們若有疑心,到時可以仔細問他。”又道,“他是前天來的,我見你這兩天事情太忙,所以我就替你作主,才錄用了他,沒有告訴你了。”
石璞故意把楊婉的本領說得普普通通,那是為了不惹起孟明霞與屠鳳的疑心之故。“楊碗倘若是想瞞著自己的身份,孟姑娘試她武功,她自是不會抖出來。倘若她願意讓孟姑娘知道,那就是她的事了。師妹知道其中原委,想來也不會怪我。”石璞心想。
屠鳳心想,既然孟明霞約了此人,要查問此人來歷,也就不必忙在一時。是以聽了石璞的解釋之後,雖然覺得他說得不夠清楚,卻也不再問下去了。
李思南問道:“昨晚那個首先發現奸細的人,可知道了是誰麼?”
石璞道:“還未知道。”李思南道:“這倒是奇怪了。此人既然舉發奸細,何以過後又不來向寨主稟報?”
屠鳳道:“盟主你放心前去飛龍山,這裡的事,不必牽掛,我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李思南道:“我並非放心不下,只是覺得昨晚之事,接二連三都是令人百思莫解。那封信是誰寫的,現在也還未知道。”
孟少剛忽道:“石璞,你把那封信交給我。”接過了信,仔細再看一遍,好像用心思索的樣子,過了一會,才收起來。
屠鳳道:“孟伯伯可看出了什麼破綻?”
孟少剛道:“這書法倒像是我一個老朋友的筆跡,不過此人已經隱居多年,決不會到這裡來的。這封信暫且由我保管,有機會見了此人,我再問他。”
屠鳳問道:“那人是誰?”孟少剛道:“是一個行事有點怪僻,不願意人家知道他的姓名的老前輩。”屠鳳聽得孟少剛這麼說,不便再問下去。
孟少剛沉吟半晌,忽地說道:“我看褚雲峰也未必就是奸細。”
孟明霞道:“爹爹何以見得?”孟少剛道:“我是依常理推測。倘若他是奸細,他費了這樣大的氣力不惜與淳于周作對,好不容易才取得了咱們的信任,他怎肯輕易離開山寨?”
孟明霞道,“可惜那個最先喊叫捉奸細的人找不著。我想他一定是有所見而云然,說不定就是見到了他和屠龍同在一起。要不然他不會把這兩個人的名字連在一起叫出來。”
孟少剛道:“即使如此,也未能解釋我所說的這個疑點。他明知道咱們會重用他的,他何必冒險在第一夭的晚上就與屠龍相會?讓思南和我離開山寨之後,他也做了大頭目,那時名正言順的與屠龍見面不可以嗎?屠龍在自己家裡養傷,他們在山寨裡碰上了談幾句話,那也是很普通的事情,誰也不會注意。”
屠鳳道,“孟伯伯說得有理,但何以他在昨日比武之後,就匿不露面?又何以他受了冤枉,仍不出來辯白?如果他不是奸細的話。”
孟少剛道:“這兩樁事情我也猜想不透。我不敢說他一定不是奸細,我的意思是應該慎重一些,不能只憑一個人說他是奸細,就判定他是奸細。”
屠鳳道:“這個當然。如果今後在山寨裡發現了他,我們也不會那樣魯莽,不問清楚就向他動手的。”
餞行酒喝過,已是近午時分,李思南便與孟少剛下山。石璞與孟明霞都沒有單獨和李思南說話的機會。
孟明霞等到傍晚時分,仍然不見楊婉前來找她,不覺起了疑心,便到那座哨崗找尋楊婉。
那個正在當值的老嘍兵說道:“孟女俠問的是那位新來的姓易的小夥子嗎!”孟明霞道:“正是,他到哪裡去了?”
那老嘍兵道:“他告假兩天,下山去了。”孟明霞道:“哦,他為了什麼事情告假?”
那老嘍兵道:“我不知道,不過他有一封信託我交給石副寨主。我想信中一定會說明緣故的。孟女俠,請你看這封信。”
楊婉雖然交代過這個嘍兵,這封信只能交給石璞,但這老嘍兵知道孟明霞是屠鳳最要好的朋友,石璞又是屠鳳的師兄,心想這封信交給孟明霞也是一樣,於是就不理會楊婉的吩咐了。
孟明霞接過了信,說道:“這封信是給石頭領的,我不便私自拆開,不過,我可以替你轉交。”當下就拿了這封信去找石璞。
孟明霞雖然不便把信拆開來看,但信封上的幾個字卻已映入她的眼簾,楊婉的字寫得十分娟秀,一看就知是出自女子之手。
孟明霞本身是個女子,對女子的體態特點自是比較容易識別,她今晨初見楊婉之時,因為根本沒有想到她是女子,沒有怎樣留心。此時從楊婉的字跡引起懷疑,仔細回想,這個“小嘍兵”相貌雖然醜陋,但眼如秋水,眉似春山,十指尖尖,柳腰嫋娜,膚色如玉。越想越覺得這“小嘍兵”不似男兒,除了面貌之外,身材體態,分明是個美人胚子。
孟明霞心道:“怪不得石璞當時的神色似乎有點慌張,原來他瞞著屠鳳,私自收藏了一個少女!哼,屠鳳對他這樣好,他竟敢如此,當真是豈有此理!”再又想道:“不對,不對。石璞為人老實,與屠鳳又是青梅竹馬之交,豈能如此輕易就移情別戀?內中一定另有蹊蹺!”
孟明霞滿腹疑團,拿著這封信去找石璞,恰好石璞也想來找楊婉,兩人在半路遇上。
孟明霞一見石璞就冷笑道:“石師哥,你做得好事!”
石璞怔了一怔,道:“霞姐,你說什麼。”
孟明霞道:“你不必瞞我了,我已經知道啦。”
石璞莫名奇妙,道:“知道什麼?”
孟明霞道:“那女子是誰?你為什麼替她遮瞞?”
石璞這才知道她說的是楊婉,心裡好生奇怪:“她是怎地看出來的?”
孟明霞把信一揚,說道:“這是她留給你的信,你拿去看吧。哼,這件事情,我勸你還是從實招來的好,否則我告訴屠鳳,只怕……”
石璞接過了信,滿面通紅,說道:“孟女俠,你別誤會,唉,你一定要知道,我只好告訴你了,她……”
孟明霞道,“她是誰?”
事已如斯,石璞只好實話實說,道:“她是楊婉!”
孟明霞吃了一驚,失聲叫道:“原來她還活著!”隨即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原來她是楊婉!”
石璞一面看信,一面苦笑道:“她有難言之隱,不願意讓李思南和你知道,但我卻也想不到她會突然離開山寨的。孟女俠,請你不要怪我,這、這……”
孟明霞道:“你不必說啦,我都明白了!”一個轉身,加快腳步,徑自去了。
石璞不覺有點替孟明霞難過,心裡想道:“事難兩全,總是難免有一個人要傷心的,早些知道,對孟明霞或者還會好些。”
盂明霞獨自回去,心中一片茫然。這件事太出乎她意料之外了,她須得好好地想一想。邊走邊想,越想越是心亂,不由得十分難過。
但孟明霞的難過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楊婉。“楊姑娘為何出走,不問可知,顯然是對我有很深的誤會了。事情既是由我而起,我應該找著她,向她表明心跡才對。”孟明霞心想。
屠鳳見孟明霞跑來找她,神色有異,不覺怔了一怔,說道:“霞姐,你可是有什麼心事?那個小嘍兵是什麼人,你知道了麼?”屠鳳早已知道她是去找那小嘍兵的,見她愁眉不展回來,只道此事與那小嘍兵有關。
孟明霞道:“那個小嘍兵就是楊婉。”
屠鳳也是大為驚愕,說道:“真的嗎?可真是意想不到!”
孟明霞說了事情的經過,說道:“所以現在我要向你辭行了。山寨裡有石師哥和宋鐵輪夫婦等輔助你,少我一個人料想也是無關緊要。”
屠鳳不覺又是一愕,說道:“你要去找楊婉?”孟明霞點了點頭,說道:“只有如此,才能使得他們夫妻破鏡重圓。”
屠鳳道:“霞姐,你……唉,事情雖然是應該這樣做,但這可難為你了。”
孟明霞柳眉微蹙,忽地苦笑道:“你也像石璞一樣,以為我是愛上了李思南?”
屠鳳對她說道:“大家都以為楊婉已經死了,你就是愛上了李思南,那也不能怪你的。”
孟明霞嘆了口氣,說道:“你我相知多年,連你也對我有所誤會,那就當真是怪不得楊婉了。”
屠鳳知道孟明霞從來不說謊話,不覺有點奇怪,說道:“對不住,我以為你和李思南性情相投,你會喜歡他的。”
孟明霞道:“不錯,我也曾自己問過自己:我是不是喜歡李思南?我是喜歡他的。但這個‘喜歡’卻和你喜歡石璞的那種‘喜歡’不同,我是把他當作一個好朋友看待的,你明白嗎?”
孟明霞是個性格爽朗的女子,她所說的也的確是由衷之言。她對李思南很有好感,假如沒有楊婉,說不定他們的感情會發展成為愛侶,但在目前,卻還只是停留在知己的階段。
屠鳳笑道:“好,那我就放心了。”又道:“這位場姑娘也是有點小心眼兒,何必躲著咱們呢?其實只要她肯露面,即使有什麼誤會,那也是很快就可以弄得清楚的。”
孟明霞笑道:“這可怪不得楊婉,她的出身和咱們不同,想法怎會一樣?她是名門閨秀,自是難免有點矜持。像咱們這樣想說就說想做就做的草莽紅妝。只怕在楊婉眼中看來,才當真是不像個女孩兒家呢!”
屠鳳笑道:“話說得不錯,可我就是討厭一般女孩兒家這股扭扭捏捏的味兒。”
孟明霞又道:“不過,楊婉也是實在可憐,她劫後餘生,早已是無依無靠,唯一的親人,就只有一個李思南了,這也難怪她患得患失,多疑善妒了。”
屠鳳道:“霞姐,我最佩服你的就是這一點,你處處都能夠為別人著想。好吧,山寨之事你不必掛心,但願你找到那位楊大小姐。”
第二日一早,孟明霞便即下山,她對楊婉的心思摸得很透,料想她無處可去,一定是暗中跟蹤李思南。於是孟明霞徑自前往飛龍山,一路上打聽有沒有那麼一個相貌醜陋的“小嘍兵”經過。
這一日,到了一個縣城,天色已晚,孟明霞就進城中投宿。
不料找了幾家客店,都說沒有房間。孟明霞好生奇怪,在這兵荒馬亂的年頭,來往的客商極少,這個縣城又不是個交通要道,哪有間間客店都是客滿的道理?孟明霞心想:“難道因為我是個年輕女子,他們不敢收留我麼?”可是北方金國治下的風俗和南方不同,北方的女子和男子並無太大的分別,獨自出門的女子雖不如男子之多,卻也是司空見慣的。
孟明霞找到最後一間客店,明明看見店中冷冷清清,夥計都在閒著沒事情做,在帳房裡賭錢玩兒,但那掌櫃的仍然是板著臉孔道:“沒房間!”
孟明霞不由得生氣道:“你是怕我沒房錢給你呢,還是怕我來歷不明?你的店子分明沒有客人,為什麼不肯租給我住?我可以先交房錢給你,有什麼麻煩,也由我獨自承擔就是。”
那掌櫃的說道:“多少房錢也不租,來歷清白也不租!”孟明霞忍著了氣道:“為什麼?”那掌櫃的道:“不為什麼,是女的就不租!”
孟明霞幾乎忍不住就要發作,但轉念一想:“何必和小人一般見識?”再想:“我一路來,也曾投宿過幾家客店,何以唯獨這個縣城的客店不肯收容女客,想必其中走有緣故。看來他們乃是顧忌什麼,不肯對我說。”
孟明霞好奇心起,離開了那家客店之後,暗自想道:“客店不肯收容,我且先吃飽了肚子再說。酒店閒人眾多,說不定可以打聽到其中緣故。”
不料上了一家酒樓,那掌櫃的也道:“對不住,我們這兒不招待女客!”正是:
遭人白眼緣何故,豈因生是女兒身?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