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送無常的身法可真快,歐陽昭等三大高手,竟然都來不及阻止,已見不到他的影子,像煞一陣清風,一飄即逝。
歐陽昭一跌腳道:“讓他走了,真是當面錯過。我不信他肋生雙翅!”說著,一拂袖,就待騰身追去。
青衫秀土舒敬堯也飄身而起,搶到前面,攔住了歐陽昭的勢子,道:“空急無用,總要從長計議。”
歐陽昭此時五心如焚,叫道:“有什麼從長計議的。就算他是三頭六臂,羅漢金剛,我也不能讓他逍遙世外,忘記了敏妹妹的這段血仇!”
這時,在一旁的玄玄玉女羅冷芳,早已抽噎飲泣,聞言不由微微地嘆息了一聲,搖頭道:“暗送無常不但功力奇絕,而且有縮骨長筋的功夫,加上他的天地指,數盡武林,恐也難以找到對手,只怕敏兒的仇,是報不得了!”說完,泣不成聲。
歐陽昭聽在耳內,氣在心頭,一抖手中闢毒追魂寶旗,另手拍的胸膛哨哨作響,既氣又憤地道:“前輩!敏妹的這筆債,包在我歐陽昭的身上,不用你老人家勞心,更不須任何人援手,我若不討回這筆血債,江湖之上,從此沒有我歐陽昭這一號!”
玄玄玉女羅冷芳哼了一聲,不屑地道:“又是有你,以前的諾言如今怎麼樣了,你不是說,要在一月之內,交給我一個活生的江敏嗎?”
她這句話出口,歐陽昭心如刀扎。一則,他確曾有此諾言,二則,他此刻的心情,並不比玄玄玉女羅冷芳的好受。
江敏與歐陽昭有夫妻之實,而且是歐陽昭唯一的江湖愛侶,比翼鴛鴦。一旦死別,自然也不下於玄玄玉女羅冷芳的師弟之情。
如今聽羅冷芳這等言語,心中的難過可想而知。一時說不出話來,愣愣地如痴如呆,雙眼盯在她的臉上,幾乎要冒出火來。
青衫秀士舒敬堯一見,生恐又是一場不愉快,連忙道:“君子報仇三年不晚,這也不爭在一朝一夕,所以……”
歐陽昭哪裡聽得進耳,不等他說完,大聲對著玄玄玉女羅冷芳道:“好!前輩!你等著我用事實答覆你的話好了!”
話音未落,蜂腰一擰,人已陡穿三丈,略一點那燒焦了的斷竹枝,又是上射丈餘,直去了五丈,快如閃電,疾似流星。
他雖然耳聞身後青衫秀土舒敬堯連聲喊叫,卻只是充耳不聞,一口氣直向沙洲的岸畔奔去,搶到前些日子來時上岸的碼頭。
但見,人煙寂寥,枯蘆斷葦,分外使人有淒涼之感。
幸而離岸不遠,有幾隻無人的小船,橫浮在水面,一起一伏的,隨著浪花不停地動盪著。
歐陽昭這時巴不得插翅飛到天柱山,三招兩式地毀了暗送無常摘心送到江敏的墳前,再讓玄玄玉女羅冷芳看上一看。
天柱山,(在今安徽省桐潛境內,又稱天柱峰,相傳有神仙出現,相距巢湖不遠。)在萬山叢繞之處,終年雲鎖霧封,人跡罕至。
歐陽昭一個人,形隻影單,心情不佳,更加顯得寂寞。
這一天,他已到了天柱山下的一座小鎮,日色雖然尚早,但由於要打探上山的道路,以及預備些許口糧,因此就找了一家客店住了下來。
等到向店家一打聽,歐陽昭不由作了難了。
原來天柱山卻是橫亙數百里的一片荒山。其中的峰嶺甚多,主峰雖叫做天柱峰,但也迤邐百十里。
偌大的天柱山,自己又沒有問明暗送無常一個確切的地方,要到何處去找他?
歐陽昭不由猶豫起來。自己不但與玄玄玉女羅冷芳誇下海口,賭了氣,而且也與暗送無常有十日之約,萬一十日之內找不到他,豈不又落下話柄。
想著,心中十分焦急。
但是,憑你如何焦急也是枉然。只有叫店家叫了酒菜,打算飽餐一頓,權且耐性住上一夜,天明進山,縱然是走遍天柱山的千峰萬嶺,也要把暗送無常找到,替已死的江敏了此血仇。
他獨自一人自斟自飲,正是酒入愁腸愁更愁。喝著,喝著,不由益發地感到一陣苦悶,唉聲嘆氣。
忽然,眼前陡的一亮,店門前多了兩個人,兩個同這山村野店極不相配的女子。
一個略微胖些兒,身材也高一點,但生來彎眉杏眼,嫵媚天成,一顰一笑卻都十分動人。穿著一身上等質料的黑衣衫裙,雲鬢蓬鬆,雅淡宜人,厚厚的嘴唇,含著半嗔半笑的,倒十分逗人喜愛。
另一個略為瘦小,上身一件橘紅白點的衣衫,下面卻是同樣花紋油綠的裙子,雪白的皮膚,眉梢眼角,也露著一層笑意。
這兩個女的站在店門口,不進,也不走,四隻眼睛都落在歐陽昭的身上,滴溜溜轉個不停,把歐陽昭打量了個夠。
歐陽昭一時反而不好意思,低下了頭。但心中卻想,看樣子她倆似乎是名門閨秀,怎會到這荒涼的山裡來?
想著,不由又斜著眼對那兩個女的多望了幾眼。
誰知,那兩個女的,一見歐陽昭這等神色,相互地望了一眼,全都噗嗤一笑,又湊在耳邊呢呢喃喃的,不知說些什麼。
歐陽昭更加尷尬,不由紅起耳根,一時抬不起頭來。
幸好,這時店家卻迎了上去,畢恭畢敬地哈腰含笑,對著那兩個女的低聲道:“二位仙姑許久沒照顧小店了,請坐。”
那個瘦小的姑娘朱唇乍啟,露出一排雪白的貝齒道:“給我們灌五斤上好的酒。”
而那個微胖的卻道:“妹妹,忙什麼?好容易下山一次,先吃完了再說。”
瘦小的一個抿著嘴似笑不笑地說:“貧嘴!萬一誤了事,可怎麼辦?”
胖的那個嘴唇,一翹,眼神一斜,雅聲雅氣地道:“膽小鬼!
會那樣快嗎?老祖宗也不過是才回山,點子最少也要在三天以後才能來,你著什麼急?”
“說不定人家前腳跟後腳地追蹤而至也不一定!”
“呸!老祖宗不是說過十天以內嗎?”
歐陽昭聽她們一問一答,不由心上一動,私忖:這不正是指著我與暗送無常之約說的?
此時,那兩個女的已進店就座,就在歐陽昭的對面,隔著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那小店的店家,似乎對這兩個姑娘特別一點。光是擺上的杯盤碗筷,就透著不同,比別的桌上精細清爽,送酒送菜,分外殷勤。
歐陽昭覺得奇怪,暗地地打量著。
然而,那兩個女的,舉動飲食並無二樣,只是從她們言語行動上瞧,那胖一點的多一些男子氣,不太拘束,瘦一點的斯文一點,但一對眼睛明如秋水,不停地對歐陽昭掃過來。
看情形,兩人必都有一身功夫,明露著隱隱的勁力。
客店荒村,歐陽昭不便當面打探這兩人的來歷,只是暗暗留心。
那兩個女的只吃到日色將要西沉,才算盡興,隨手將一錠銀子向桌上一丟,提著一大葫蘆酒,說說笑笑地走出店門。
臨出門之時,兩人都回頭對著歐陽昭嫣然一笑。
歐陽昭這時,也正眼直直地目送她們出店,六目相投,不由又是一陣面頰發燒。
歐陽昭如夢初醒,終於忍不住了,叫道:“店家,店家!
那兩個姑娘是你們鎮上的?”
店家聞言,面露怯意,溜到店門外,向上山的路上瞧了一陣,才低聲道:“我們鎮上一共不到二十家,除了農家,就是獵戶,哪有這等花朵一般的人!”
他說話的聲音十分低,好像怕別人聽去,神秘的樣子,透著三分好笑。
歐陽昭奇怪地道:“那她們是哪裡來的,好像同你們認識?”
店家愣愣地道:“認……認識……”
歐陽昭見他吞吞吐吐的,不由急道:“你說怕什麼?她們人又不在這裡!”
“這……這……”
“這什麼?你怕?”
“嘿嘿!嘿嘿!”
歐陽昭越覺必有奇巧,也越要問個明白,一拍桌子焦急地道:“店家,你是怎的?說!”
店家似乎無可奈何地道:“好,好……”
口中應著,人又跑到門前張望了一下,然後才湊在歐陽昭的耳邊道:“她們不是人呀!”
歐陽昭一聽,不由也是一驚。幾乎跳了起來,雙手一按桌子,忙不迭地道:“呵!她們是山精鬼怪?她們明明是……”
店家聞言,臉色登時蒼白,連連搖手道:“罪過!罪過!
她們是天柱山的仙姑,老祖宗手下的人!”
歐陽昭越發迷惑,追問道:“老祖宗?什麼叫老祖宗!”
店家的神情更加緊張,吞著口水道:“乃是山上的大羅神仙,誰也沒見過,只是聽說,這兩個仙姑卻時常在鎮上露面,所以……”
歐陽昭心知此乃愚婦愚夫的妖言,哪裡會去聽這等神話鬼扯,怕店家又扯出一大段附會的荒誕不經的謠傳,因此,連忙搖手攔住了他的話道:“她們住在這山上?”
店家連連點頭道:“據獵戶們說,常在天柱峰左近的寶鬥谷碰見她們騰雲駕霧……”
歐陽昭不覺一笑:“好了,好了!喏,這是酒菜錢,拿去。
我也會騰雲駕霧,你看!”
他說著陡運功力,起勢掠起一陣勁風,快如飛鴻地向店外射去。
店家不由一愣,驚呼起來:“哎啊!我的媽呀!”
歐陽昭不管店家的驚駭,出了店門,徑向萬山叢中深處奔去。好在此時日奄西山,荒村中早已沒了人跡,盡力而為,向適才那兩個女子的去處全力施展,閃電也似地瀉去,一刻不停。
約有半個時辰,歐陽昭已到了四環皆山的茂林之中。然而,卻不見那兩個女子的半點影子。
難道她二人真的會騰雲駕霧不成,不然以我這快的身法,前後相距不過是兩句話的時間,她們怎會便去個無影無蹤呢?
想著,正待再展輕功前進。
驀然,一聲銀鈴似地輕笑,起自身側不遠處。
以歐陽昭耳目之靈,如何分辨不出,一旋身形口中喝道:“什麼人?”
他的人也撲上前去。
恰在此時,那笑聲之處,也射起兩條人影,幾乎撞了個滿懷,同時嬌叱一聲:
“眼瞎了嗎?亂闖亂撞的!”
歐陽昭也不由一愣,斜地一閃七尺,二條人影擦身而過,正是那小鎮上購酒的兩個女子,瘦小的那個還提著個大葫蘆。
胖些兒的那個現身落地,眉毛一揚,手插著腰,含有薄嗔地道:“擅闖天柱山,黑夜之間,追我們兩個女的,你安的是什麼心?”
歐陽昭不由玉面一紅,一時嚅嚅地道:“你……你準知道,我是……是追你們嗎?”
瘦小的那個口齒似乎比較伶利,上欺一步,一手提著葫蘆,一手指著歐陽昭,振振有辭地道:“你還要強辯!是我們請你來的不成?”
說完,把酒葫蘆往近身的樹叉上一掛,捋了捋袖口,認真地道:“說!要是有理,饒你一死。不然,哼!休想出山!”
另一個胖一點的,也捏起粉拳,在眼前晃了一晃,接著道:“對!天柱山是好來的嗎?這兒可不是茶館酒樓,書場戲院,由著你說進就進,說出就出!”
歐陽昭不由被她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激怒起來。
他這一發怒,比先前的靦腆神色迥然不同,侃侃言道:“天柱山不是私人的亭園,誰家的產業,有什麼來不得!”
“哦。你還嘴硬!”
微胖的一個說著,對略瘦的一個一使眼色,人影一動兩人左右分開,四掌振起,作勢欲發。
歐陽昭朗朗一笑道:“我知道你們有三兩手鬼畫符的功夫。反正沒事,逗逗樂子也好!”
兩個女的一聽,火就大了。
胖的一個鼻子裡哼了一聲,俏皮地道:“好小子!要你嚐嚐魔家雙姝的手段!”
“魔家雙妹?”
歐陽昭心中不由一動,身子一撤,雙手護胸連搖道:“慢來,慢來。你們口稱魔家雙妹,是魔家四將的什麼人?”
瘦小的那個不由一愣,偏著頭道:“你口問魔家四將,倒要察察你的來歷,先說出來龍去脈,不然可是自誤!”
胖的那個面有疑雲地道:“憑你小小的年紀,也配問魔家四將,不要充人物亂提字號,偏偏碰到姑娘的手上,這可算是你冒充錯了!”
歐陽昭不屑地道:“我何必冒充,我是來找魔家一門的岔子的!”
“如此甚好!報上名來,只要過了我們雙姝這一關,我們帶你去!”
歐陽昭盈盈一笑道:“老實的說,不是強龍不過江,暗送無常約我來的。”
兩個姑娘聞言,互望了一眼,然後齊問道:“你叫歐陽昭?”
歐陽昭心中不由一喜,自豪地道:“正是。你們……”
那胖的一個口直心快,忙不迭地搶著道:“我叫美華,她叫小咪,乃是大小姐手下的人,外號並稱魔家雙妹。早就知道你要來了,可沒想到你來得這樣快。”
魔家雙姝的美華說完,對著歐陽昭眼神一拋,又對著小咪神秘地一笑。
那瘦些兒叫做小咪的對美華道:“老祖宗的眼光還真不錯,看樣子也滿神氣的,不知功力如何?”
美華吃吃地笑道:“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功力卻也不差,要同大小姐比,只怕就不行了。”
小眯聽完前上幾步,湊著美華的耳畔唧咕了一陣。
歐陽昭不知她們搗的什麼鬼,朗聲道:“老祖宗是誰?你們搗的什麼鬼?”
魔家雙姝並不答言,同時點頭道:“就這麼辦!”
說著,各振雙掌,又不約而同地叫道:“走出我們魔家雙姝的二十招,自然帶你去見老祖宗,不然,你只好夾起尾巴滾出天柱山去!”
她二人說完,也不等歐陽昭答話,一左一右,奮掌發招。
歐陽昭心想,這真是活見鬼!這魔家雙妹的神情之間,分明沒有敵意,為何又一定要動手過招呢?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魔家雙姝的四掌齊發,勁道已至,不容他多想,也就一抖雙臂,貫功運力,同時揚聲道:“如此,你們小心了!”
言出招隨,左右分施,一招野馬分鬃分取雙姝。他這一招的手法雖然平常,力道卻自不弱。
誰知,雙姝的身法奇怪,看是左右分施,等到自己掌勢發出,她二人忽的.一閃一晃,眨眼之間變成了前後合擊。
這樣一來,歐陽昭所發力道不但落空,而且由於雙掌分開,前後變成了不守之地,露出了空隙。
而魔家雙姝的四隻粉掌夾起四道勁風,早已連擊拍至。
這等鬼怪身法,歐陽昭不由猛吃一驚。眼看雙妹一味欺近,百忙中,平地上拔兩丈,總算險險躲過。
雙姝之一的美華,冷冷一笑道:“原來不過如此!”
那小咪也道:“武林上傳言說他天上少有,原來是言過其實!”
歐陽昭人在凌空但可聽得真切,不由無名火起,懸空一擰蜂腰,朗聲喝道:“大膽丫頭!不知好歹,看招!”
雙掌曳起一片潛力,抖動之中,由上而下,分向魔家雙妹襲到。
這一招乃是歐陽昭旋風驚電掌式的精華,與先前的野馬分鬃相比,凌厲何止百倍,直如驚濤拍岸,怒潮排壑。
魔家雙妹居然也是大行家,乍見之下,同聲道:“這一招還有些意思!”
口中說著,也不敢怠慢,雙姝的身影一分,四掌挫處,拒敵卸力,閃身還擊,居然順理成章,儼然名家身手。
歐陽昭看在眼內,不由暗暗讚歎了一聲。
心想,這雙姝的口風裡,分明可以聽出,乃是魔家四將的丫頭,怎的會有如此功力?看來武林之中真是莫測高深,魔家四將一門,久不在江湖露面,卻原來竟有這等修為!
想著,展開自創的旋風驚電掌式,絲毫不敢大意。
魔家雙姝這時也此進彼退,攻守有序地聯手合擊。
三個人就在這窮山荒郊的半腰之中,一來一往的鬥了起來。
以歐陽昭的功力來論,雙姝乃是望塵莫及。但是,雙姝的身法奇幻莫測,忽東忽西,捉摸不定,兩條人影,如同穿花蛺蝶美妙輕盈。
歐陽昭看她二人的手法掌力上,不但不毒辣,而且有所顧忌,竟有玩笑的意味,毫無拚命的樣子。因此一時也未便驟下毒手,全力施為。
轉眼之間,已是二十招以上,眼看一彎新月,已由東方雲層裡露出,怕不已是初更時分。
歐陽昭心中已自不耐,高叫一聲,道:“再要糾纏,我就不客氣了!”叫著,人已暴射兩丈,開氣出聲,發出陣虎嘯龍吟的嘎然長嘯,清越悠揚,聲震之時群山響應。嘯聲甫落,人也凌空而下,抖擻精神,-掌勢一變,完全用快攻快打,招招貫上內力,式式採取攻勢。
這樣一來,魔家雙姝便吃不消了,雙口嚶然一叫,兩個人被歐陽昭的掌風逼得滴溜溜亂轉,如同走馬燈似的,守穴護位已感困難,慢說是進退有序,遞招施襲了。
歐陽昭的掌勢一經展開,如高山流水,長江大河,綿綿不絕,一瀉千里,忽然手式一緊,朗聲喝道:“丫頭,爾等小心了!”
兩聲鶯啼似的驚呼,人影乍分,魔家雙姝已彈身閃出丈外,四隻明亮亮的大眼睛,驚魂不定地瞧著歐陽昭。
歐陽昭一掌震退了雙姝,猿臂虛揮,沉聲道:“你們該知道了吧?說,暗送無常現在何處?”
魔家雙姝臉色突的一沉,厲喝道:“滿口胡言,不知道天柱山的忌禁嗎?”
歐陽昭仰天一笑道:“忌禁?那是你們天柱山的事,忌不到我頭上來!說!”
魔家雙姝互望了一眼道:“他太狂了,上!”
她兩人說著,又待震掌而上。
忽然,一聲鳳鳴似的清嘯,高吭入雲,發自谷底。
魔家雙姝同是一震,已經作勢欲撲的身子,也後撤一步,美華驚呼一聲道:“哎喲!小姐練功的時候到了。糟!”
雙姝之一的小眯,也忙不迭地道:“不要與他纏不清了。
走!”
說著,飄身一縱,抓起掛在樹叉上的葫蘆,起勢向那谷底瀉去。美華也不怠慢,起勢追蹤而起,慌慌忙忙,去勢奇疾。
歐陽昭要想攔住雙姝,並不為難,但他正要一個帶路之人,因此盈盈一笑道:“你們儘管走,我不難為你們。”說著,展起勢子,也尾追上去。
不料追到一半,前面的魔家雙姝突然剎勢落地,同時叱道:“窮追死跟怎的!不服氣改日再來過!”
歐陽昭不由意興悠然地道:“誰跟你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魔家雙妹同時呸了一聲道:“呸。無賴!你不是跟我們怎麼也向寶鬥谷走?”
“我是赴暗送無常的約會來的。”
“一派胡言,老祖宗住在前山。這兒是後谷!你騙人也要騙得像呀!”
魔家雙姝此言一出,歐陽昭不由一愣,前山、後谷把他弄糊塗了,又見她們的話似乎不假,一時不知進退,幽幽地道:“前山?前山什麼地方?”
“天柱山九峰一谷,誰都知道。這兒是一谷的寶鬥谷,老祖宗住在九峰的第九峰嶽常峰,你去吧!”
歐陽昭點頭道:“哦……”
然而,他忽然想到這等崇山峻嶺,要到哪兒去找,她們既是暗送無常的人,盯住她們不怕那老怪物不出頭。
想到這裡,不由調皮地道:“我不管什麼九峰十峰,找到了你們,就向你們要暗送無常這個人。”
那雙姝不由全急了。
小咪一拍手中的酒葫蘆,嬌嗔道:“誰跟你耍賴……”
語音未落,忽然,黃光一閃,雙姝的身後已多出一個人來,輕言細語地道:“小咪,美華,你們同誰說話?”
魔家雙姝頓時花容失色,面容大變,忙不迭地回身跪在當地,全都噤若寒蟬半聲不響,頭也不敢抬。
歐陽昭就著月色之下,但見說話的,乃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粉脂不施,但卻雅淡自然,一身杏黃的宮裝,越顯得高貴大方,超俗出塵。
那姑娘見魔氏雙姝不答,卻似沒見到歐陽昭似的,僅只在喉嚨裡哼了一聲,對著跪在面前的魔家雙姝道:“回谷!”
魔家雙姝聞言,由地上爬了起來,低著頭一聲不響,樣子懼怕已極,似乎是等著那姑娘先走。
這時,那姑娘才眼角一斜,對著歐陽昭瞟了一眼,一抖長袖,就待騰去。
歐陽昭乍見,忙道:“姑娘,慢走,在下要借問一句。”
那姑娘略一遲滯,大大方方地道:“客人前來天柱山有何見教?”
那說話的端莊靜宜,哪兒像一個草莽的武林中人,就是貴族大戶的千金小姐,也沒有這份靜嫻婉淑。
歐陽昭心中暗自讚美,也收起武家的豪情,略以拱手為禮,瀟灑地道:“請問有一位人稱暗送無常的武林前賢,與姑娘怎樣稱呼?”
黃衣姑娘這時才打量了一下歐陽昭,喃喃地道:“噢。他乃我家三代忠僕,你找他有事?”
“他與我有天柱山之約,我是赴約而來,即欲一見!”
“哦。你是神劍鎮八荒歐陽丹大俠之後?叫歐陽昭的就是你?”
黃衣姑娘說著,一對明亮亮的大眼睛連在歐陽昭身上打料了幾眼,從頭到腳,瞧了個仔細。
歐陽昭好生奇怪。心想,暗送無常這怪物,原來都已有了安排,不然為何天柱山的上上下下全都知道我是歐陽昭。
想著,只好微笑道:“正是在下,煩請姑娘要暗送無常出谷一見。”
那姑娘柳眉一掀道:“他住在第九峰,相距甚遠,你明日再來吧。”
說完,手中的杏黃羅帕一揮。
那廂的魔家雙姝見姑娘的羅帕一揮,各展勢子,直向谷底落去。
黃衣姑娘直等雙姝的身形消失,展顏一笑,皓齒初現道:“行將再見!”
見字音落,人也一抖羅袖,展身循著山勢向谷底瀉下。
歐陽昭一見,不敢稍緩,一面追縱而起,一面叫道:“姑娘!我好不容易找到這裡,明日要我再找回來,只怕不太容易,無論如何,我要一見暗送無常,解決兩家的一點債務。”
黃衣姑娘聞言,不由奇怪地道:“債務?暗送無常數十年隱匿第九峰,從未踏入江湖一步,只數日前,才到巢湖一行,你與他有何債務?”
歐陽昭聞言冷冷一笑道:“姑娘!若此話不是欺人之談,那就是你為人所欺了。”
“此話怎講?”
“暗送無常前此曾以惡毒手法,點瘋了玉簫倩女柳薇的弟子,迷仙谷的吹簫引鳳凌瑤姬,又點死了玄玄門玉女羅冷芳的單傳二代弟子,銀衣玉女江敏,那江敏乃是在下……在下的紅粉知己,怎說不算樑子?”
“此話當真?”
“瘋的瘋,死的死,還假得了嗎?”
黃衣姑娘皺鎖黛眉,凝神想了一陣,終於搖搖頭道:“不會,不會!暗送無常的人我豈有不知之理,何況,他數十年來,確乎沒有離過天柱山一天,怎會到迷仙谷去害人。只怕是你誤會了。”
歐陽昭聞言,不由也皺起眉頭道:“姑娘!這又不是怎麼有面子的事,我訛詐你不成,最好請他出面,免得有所惑疑,也好叫姑娘相信。”
他說話的神色,未免失之急躁,由於過份激動,所以有幾分責難之意。
黃衣姑娘面有不悅之色,但口中卻道:“請問你有什麼確切的憑證嗎?”
歐陽昭道:“怎會沒有。瘋的死的,全是由於天地指力所傷,此其一;暗送無常在巢湖柳暗花明莊雖未直認不諱,但卻也算默認的承擔下來,此其二;他約我前來天柱山,必是有了結恩怨之意,此其三;有這三點,還不夠嗎?”
黃衣姑娘沉默不言,由著歐陽昭說下去,等到歐陽昭的話一停,梨渦微現地微笑說道:“這三點理由聽來雖好,但都不能成為鐵證!”
歐陽昭聞言,朗朗一笑道:“為何呢?”
“第一,暗送無常天地指,在我天柱山就有兩人有此功力。”
“啊——另一人是誰?”
“暗送無常的私教弟子,家祖父的書僮,笑面無常尹亮。
至於第二三兩點,更加不能據以論斷了。”
“若不是暗送無常所為,他焉有不辯白之理?”
“暗送無常的性情我焉能不知。他既然發現了江、凌兩位姑娘是傷在獨門的天地指之下,他何必多言,再說辯又何益。
何況,縱然是他私教弟子尹亮所為,他也有教下不嚴之過,豈能一推乾淨!”
黃衣姑娘娓娓道來,不疾不徐,歐陽昭也不由一陣沉吟,終於又道:“他約我前來天柱山,有何說辭?”
此言一出,黃衣少女忽然一改先前侃侃而談的大方神色,螓首低垂,面現紅暈,月光下益覺嫵媚。
歐陽昭見她一聲不響,不由追問一句道:“姑娘,為何不講下去?”
黃衣姑娘十分難為情,勉強地掙出一句:“要我講什麼?”
歐陽昭益發得意地道:“講我所提的第三點呀!他為何約我前來天柱山?”
那姑娘的兩頰緋紅,神情中,似乎嬌羞不勝,星眼微斜,嚅囁再三道:“你……到時自知……”
說完,竟不理會歐陽昭,一扭腰肢,霍地射起三丈,轉身而去。
“姑娘,你沒有說的了吧!想走,就得交出暗送無常!”
歐陽昭的話未落人先起,銜尾而追,如附骨之蛆,如影隨形,迫追不捨。
黃衣姑娘的勢子雖快,但也快不過歐陽昭去。
轉眼之間,歐陽昭不但追上了她,而且一疊蜂腰,凌空一個翻騰,反而由她的頭頂穿了過去,硬生生地攔在前面,大聲道:“姑娘!在下來此不易,暗送無常既然約了我,也不會失約吧!”
有人攔在前面,黃衣姑娘焉能不氣,收勢停身,落在一塊大石之上,粉面生寒,黛眉一豎,微慍地道:“夜闌人靜,你把我漢玉觀音魔掌珠當作什麼人?死追窮纏的!”
歐陽昭心中原來沒有什麼邪念,耳聞漢玉觀音魔掌珠之言,也不由想到男女授受不親,的確不應如此。
然而,他拋開父母血仇,師門大事,五旗盟的一家兄弟,以及自己江湖上的恩怨,前來天柱山赴約,焉能憑這兩句話打發得了的。
因此,端肅著面色道:“除了要請姑娘交出暗送無常之外,在下別無他意。”
漢玉觀音魔掌珠聞言,更加不悅道:“交出來!你好大的口氣,魔家四將雖死,魔家的功夫尚在,你須要三思而行,弓拉滿了可是要斷的,”
歐陽昭未便驟然翻臉,只是冷笑了笑道:“強龍難壓地頭蛇,我歐陽昭可不敢。但血債血還,只要暗送無常送我一個公道,其餘的爭強比勝,在下還看得十分淡泊。”
漢玉觀音魔掌珠也報之一冷笑道:“天柱山在武林中,一向不與人爭強比勝,你此番應邀前來,乃是……乃是……”
她欲言又止,似有隱衷。
偏生遇上了性急的歐陽昭,逼著問道:“乃是什麼?”
“乃是客位!”
漢玉觀音魔掌珠面上飛霞流丹,十分勉強地衝口而出,四個字說得特別重,好比吼叫一般,顯是被逼無奈。
歐陽昭不明所以然,以為魔掌珠是惱羞成怒,也一掀劍眉叫道:“少賣小姐架子!不管你們魔家的威風如何,也不管你同暗送無常弄什麼玄虛,今天我既來到天柱山,你們就別想安靜!”
漢玉觀音魔掌珠可真的大發嬌嗔道:“你不要咄咄逼人,有什麼大不了的,我魔掌珠全接了!”
歐陽昭尚未答言,黑暗之處,忽然有人接著道:“用不到。
孫大小姐,天柱山再不濟,也用不到要一個嬌滴滴的小姐打頭陣呀!”
話音固然冷漠,語意也微帶輕浮。
漢玉觀音魔掌珠雙眉一皺,由大石上閃身而下;嚴厲地道:“你到寶鬥谷來則什麼?”
歐陽昭耳聽漢玉觀音魔掌珠說話的語氣似乎已知來人是誰,但從言詞的森嚴,又像是對這人十分厭惡,不由心中大奇。
放眼望去,但見陰影之中,徐步走出一箇中年漢子。
那漢子卻是生得十分魁梧,臉上一層說不出令人害怕的笑臉,慘白白的,帶著一臉的邪氣,兩耳招風,左面耳根,有一道發亮的疤痕,通身青衫,束髮不冠,雙臂搖搖擺擺踱著不倫不類的方步,分明是庸俗之中裝成斯文的樣子。
他一面走著,一面對漢玉觀音魔掌珠斜著眼神道:“我是來保護你的呀!瞧,這不是正是時候嗎?嘻嘻!”
那副嬉皮笑臉的神情,令人作嘔。
歐陽昭不明來人的身份,未便發話,只是看著他覺得十分不順眼而已。
不料那漢子卻找上他來,寒著一張毫無血色的臉,陰惻側地道:“歐陽昭,你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今天你私闖天柱山,送上門來,可不要怪尹大爺心狠手辣了!”
歐陽昭與他素不相識,聽他自稱為尹大爺,心想,敢莫他就是漢玉觀音魔掌珠口中所稱的笑面無常尹亮?
想著便道:“閣下莫非是人稱笑面無常的尹亮?”
笑面無常尹亮陰陰的一笑道:“你知道就好了!”
歐陽昭見他那股味道,實在厭惡至極,但卻又道:“我在何處與閣下見過?”
尹亮未語先笑,然後慢條斯理地道:“在我沒說之前,有一句話要問你!”
歐陽昭爽朗地道:“什麼話?”
笑面無常尹亮不知為了什麼,臉色一寒,煞氣滿面地道:“為何你不遲不早,要與我同時出現在江湖之上,這不是同我姓尹的過不去嗎?”
歐陽昭一聽,不由失聲一笑道:“你這話我不明白1”
“不明白?哼!武林中山無二虎,天無二日,所有的風頭讓你出盡了,我尹某出來指望著揚名立萬,雄心勃勃,不料全給你佔去了先風!”
“這我歐陽昭也不明白,我也沒有存心出風頭,更談不上搶你的上風了!”
“你還要強辯!你一出來,把九派一幫都給震動了,自然人家都不留心我。而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毀了七大門派不少的二代弟子,卻不料這露臉的事,都算替你出了力,反而使你聲名大噪!”
歐陽昭聞言,又好氣,又好笑,不由道:“呸!虧你說得出口,你殘殺七大門派之人,使我背上妄殺無辜的臭名,至今尚未洗脫,不料是你這無恥之徒所為!”
笑面無常尹亮又絮絮叨叨地說道:“還有!段冰蓉、吳娟娟、凌瑤姬、江敏、卓小燕,甚至於銀蠍女施鳳英……唉!反正所有的武林少女都對你好,你憑了什麼?你!”
歐陽昭越覺這尹亮語無倫次,不由冷笑了一聲道:“你簡直喪心病狂!你……”
不料那笑面無常尹亮不以為羞,反而說得口沫橫飛道:“桃花運也不是這等走法,不料我那老鬼師父,偏生認準了你,要把我們這位如花似玉的孫小姐,嫁給你!你……”
他的一言未了,黃衫動處,漢玉觀音魔掌珠嬌叱一聲道:“尹亮!你這奴才瘋了嗎!”
羅袖拂處,直取笑面無常尹亮的迎門三穴,凌厲無儔。
誰知笑面無常尹亮,似乎早已防到了這一招,跨步連環,閃出七尺之外,仍然衝著歐陽昭道:“告訴你小子,別油蒙了心。肥水不落外人田,天柱山的花,只有天柱山的人才能採,外人妄動痴念,那是找死!”
歐陽昭尚猶自可,而漢玉觀音魔掌珠既羞且怒,連道:“反了!反了!”
笑面無常尹亮變本加厲,邪眉邪臉地道:“你這是什麼話,我雖侍候過你爺爺,那時我沒練成功。如今我這乾坤十指可不輸與你的魔家萬花掌,可說是門當戶對呀!”
漢玉觀音魔掌珠氣得只顧發抖,花容變色,一時不能聚氣凝神,愣在那裡如痴如呆,泥塑木雕的一般。
歐陽昭怒惱至極,振臂喝道:“住口!以奴欺主,你算是人嗎?”
笑面無常尹亮冷冷地道:“小子!你吃乾醋!”
“一派胡言!接我一招!”
歐陽昭喝叱聲裡,揮掌平地推出,掌勢如潮,竟取尹亮的前胸中庭大穴!
笑面無常尹亮揮掌拒敵,口中卻道:“你可比不上我的掌珠小姐了,我讓她是為了憐香惜玉,你這可是自討苦吃!”
論功力,笑面無常尹亮並不差到哪裡,雙掌揮處,已消去來勢,回招制敵一氣呵成,雙手十指如錐,陡向歐陽昭點到。
歐陽昭一生嫉惡如仇,耳聽尹亮一席欺主之言,雖無深仇大恨,也是恨不得三招兩式毀了他。
因此,一上手就以七成力道施為,旋風驚電掌前無古人,原是由旋風八式及劍絕哈顏完璧的掌式化來,溶兩大絕學於一爐,招式焉能不凌厲異常。
然而,笑面無常尹亮的乾坤十指正巧也是由暗送無常天地指演變出來的招數,也可說是絕學的精華。
這兩人的勢子一經使開,但見掌勢逼人,指風習習,越來越快,到後來只見掌山掌海指影如雨點似的,密密麻麻,分不出誰是誰來。
兩個高手,快打快攻,轉瞬之間,已是二三十招,冗自難解難分。
以掌上功夫來說,歐陽昭卻是佔了上風。
但是,有了詭怪指法的先入之見,未免有顧忌,隨時隨地,要防著那令人膽寒的乾坤十指,所以打了個平手。
這時,站在那裡氣昏了的漢玉觀音魔掌珠,心情略略安靜了下來,見歐陽昭久戰尹亮不下,從發招的守多攻少,心知必是對惡毒的指招有所畏懼。因此,一抖雙袖,高聲道:“歐陽少俠,你稍退,讓我來整頓家法,清理門戶!”
歐陽昭雖不願半途收招,但是,別人提到整頓家法清理門戶,以江湖的規矩來說,便不好再行堅持下去,只好推出一招,以進作退,躍出丈外,喝道:“小輩!你接受家法吧!”
笑面無常尹亮陰森森地道:“家法?除了魔家四將從鬼門關爬出來,有誰夠資格同我談家法!”
漢玉觀音魔掌珠怒道:“奴才!你忘了形了嗎?”
不料笑面無常尹亮臉上露出奸笑,毫無餘地地嬉笑道:“好姑娘,你要談家法也行,可得等到我倆洞房花燭之後呀!
世上哪有未圓房的妻室先管起丈夫來呢?”
漢玉觀音魔掌珠氣得兩眼冒火,揮掌揉身而上,口中叱道:“你這毫不知羞恥的禽獸!”
笑面無常尹亮一面閃身躲避,一面油腔滑調地道:“這有什麼好怕羞的,你自幼不知被我抱過多少回,你的什麼地方我沒摸過?這是假的嗎?”
這越發不像話了,歐陽昭不由皺眉搖頭。
只把個漢玉觀音魔掌珠氣得一言不發,勁風陣陣聲裡,一雙粉掌迎空飛舞,魔家萬花掌展開,化成一片掌影,真如萬花迎春,密密綿綿,捨命搶攻。
無奈那笑面無常尹亮存心逗樂子,全然不使出真功實學,一招也不硬接,一招也不著力,稍沾即走,俱是油滑的打法,偶而鑽空尋隙,卻專門看準姑娘家的羞恥部位捏一把,抓一把。
他不是在對招過手,全是在調戲胡鬧,仗著靈巧的身法,作盡了便宜,而且不住地咯咯發笑,存心可誅。
漢玉觀音魔掌珠縱有天大的本領,一時也無可奈何。
歐陽昭一見她已累得氣息不均,明知她並不是功力不濟,而是氣急攻心所致,時間一久,必落下風無疑。
須知,武家交手,最噁心浮氣躁。越是高手,越要沉著穩健,因為所謂功力修為,全在精、氣、神,三個字上下功夫。這三個字全靠著精力源源不絕,氣定如山,神守於舍,至於手、眼、身、法、步,不過是形之於外的制敵之術,其運用及力道全仗著一點真氣、元神、精力,三者的支配而已。
卻說歐陽昭對當前兩人的局勢,瞧料得十分清楚,因此,朗聲道:“魔姑娘,休要作惱,還是在下替你代勞吧!”
說著,一運功力,抖臂就待擁身而上。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金鐵之聲,久久不停,深夜空谷,使人不寒面栗。
不但歐陽昭為之一愣,勢子頓挫,連爭鬥甚烈的漢玉觀音魔掌珠同笑面無常尹亮二人,也不由撤招閃出七尺,注視著鐵鏈響聲之處。
鐵鏈的響聲劃過長空,隨著夜風越響聲音越大,分明漸來漸近。
隨著響聲大作,一個白點,迎風疾奔而來。
笑面無常尹亮乍見那個白點,臉上殺氣陡現,冷哼一聲道:“哼!閻王註定三更死,並不留人到五更!”
漢玉觀音魔掌珠也悚然而驚,失聲呼道:“啊呀!是他!
怎的……”
話音未完,人就一躥而起,迎著白點奔了過去。
此時,那白點已相距不遠,歐陽昭更感到奇怪,疑雲叢生地道:“暗送無常!是暗送無常……”
他的話未說完,那白點已一瀉而至,鐵鎖啷哨,不是暗送無常是誰。
這時的暗送無常,臉色慘白,雙眼發紅,一身白色喪服,上面斑斑點點,染了不少血跡,更加淒厲怕人。
他手中的哭喪棒、招魂幡已不知去向,從頸子上起,一條鐵鏈,長長的,由肩上垂向兩邊,比手臂還長了二三尺,他用兩手四指握著,不住地搖抖,發出一陣陣的驚魂聲音。
漢玉觀音魔掌珠迎上前去,吃驚地道:“你……你怎麼啦?”
暗送無常的雙眼發直,不理魔掌珠之言,一躥丈餘,揮動手中的鐵鏈,厲如鬼吼地對著笑面無常尹亮叫道:“好小子!
我知道你準是到寶鬥谷中來了!”
笑面無常尹亮仰天一笑,十分惡毒地道:“小爺的行動你管得到嗎?老不死的!老祖宗的派頭收起來吧!倒不如改叫老殘廢,反而合乎實際一點!”
歐陽昭一聽,暗忖:這是什麼話,笑面無常尹亮乃是暗送無常的私教弟子,難道師徒二人翻臉成仇嗎?
那暗送無常鐵鏈抖得震天價響,聲音嘶啞地道:“尹亮!
老太爺把你撫養成人,老夫我傳你功夫,不料你這人面獸心的東西不止忘恩負義,而且恩將仇報,老夫我縱死九泉,也不饒你這衣冠禽獸,來!來!你毀了我吧!不然,我就毀了你!”
他說時,聲淚俱下,痛苦之情,昭然若揭,義憤之慨,溢於言表。
這時,歐陽昭才見到原來那暗送無常手中的鐵鏈並非是一條,乃是兩截,每一截的一端,都穿在他自己的肩胛骨上,似是穿刺未久,殷紅的鮮血,冗自向外滲著,順那鐵鏈滴了滿手滿身,令人毛骨悚然,心膽俱裂。
笑面無常尹亮狂笑聲道:“老廢物!你要毀我,那是今生休想,我要毀你,易如反掌,可是,我偏不毀了你,要讓你活著受一些罪!”
暗送無常一抖兩截鐵鏈,痛苦地向尹亮掃去,口中厲叫道:“以奴欺主,以下犯上的禽獸!我與你拚了!”
“嘻嘻!你成嗎?”
笑面無常尹亮也不還手,隨意側跨一步,輕而易舉地閃開。
須知,肩胛乃練武之人力道的樞紐,稍有不便,舉手抬臂便已不能,何況用兩根姆指粗的鐵鏈鎖上呢?
因此,暗送無常此時縱有天大的力道,至上的修為,也全已散功洩氣,怎能同功力與他一線之差的尹亮動手,只氣得他連連跺腳,咬牙有聲。
歐陽昭雖已明白了些端倪,可是弄不清詳情,眼看暗送無常這等慘狀,也不由產生一股同情之心。眼看他又要捨命揮動鐵鏈,作徒勞無功的一掃,就一閃而前,連連搖手道:“住手!說明了來!”
暗送無常垂頭喪氣,無力的雙手下垂,順著鐵練的尖端,一滴滴地流著血,雙眼盯在歐陽昭的臉上,哀痛欲絕地道:“少俠!老夫約你來此,想不到……”
他已淚下如雨,泣不成聲。
歐陽昭連連搖頭道:“是誰?是誰弄得你這等慘法?”
暗送無常強忍悲切,咬牙切齒地道:“還有誰?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好徒弟!算我暗送無常少年好殺的下場!”說著,邁過了歐陽昭,對那陰笑連連的暗送無常尹亮,惡狠狠地道:“姓尹的小子,從今天起,你不是我徒弟,你是栽培我暗送無常的天大恩人!你……”
嗆啷,一抖兩截鐵練又橫掃過去。
然而他此時流血過多,力道全無,已成強弩之末,那能奈笑面無常尹亮何呢?
歐陽昭見暗送無常已到了這步田地,把前來找場的事只好放了下來,暫時不提,卻勸勉暗送無常道:“你的傷勢不輕,能好好的將息,也不致於便斷送了這條命!”
笑面無常也冷兮兮地道:“是呀!誰叫你不安份,豈不是咎由自取!”
歐陽昭眼看他那種得意洋洋,不關痛癢的樣子,陰險得叫人生怒,不由喝道:“你與他有師徒之份,居然下此毒手!
於心何忍!”
笑面無常尹亮寒著臉色道:“此乃我天柱山之事,與你何干?”
歐陽昭原本已覺著尹亮太過絕情,先前未曾發作,不過是由於未明事體的真相,如今見尹亮竟然對自己如此無禮,不由勃然怒道:“我今天就要管管,尹亮!你不把事說明白,你師父就是你的榜樣!”
那笑面無常尹亮長長一聲狂笑,傲然道:“哦,那算你有種!”
歐陽昭厲聲問道:“你師父對你有何深仇大恨,你忍心下此毒手!”
“這個,嘿嘿,想我練功學藝之時,受了他不知多少拷打,無盡的折磨!”
“那是望你成名,此乃有恩之事!”
“好!就算如此,他為何把你約到天柱山來?”
“解決兩家的樑子!”
“樑子?分明是要把那如花朵一般的魔掌珠送給你!”
“一派胡言!”
歐陽昭說著,不由向那漢玉觀音魔掌珠瞧去。
見她此時已將搖搖欲倒的暗送無常扶在一塊大石上靠好,正在驗看他的傷勢。
笑面無常尹亮仿如沒事的人一般,踱了兩步緩緩地道:“老廢物數十年不入江湖,同你這胎毛未退的人有什麼樑子,你打算騙我尹亮,可惜我尹亮有一顆七竅玲瓏心!”
歐陽昭心中一動暗忖:難道暗送無常真的數十年不入江湖?那……想著,沉聲道:“在下乃是為了解決點瘋吹簫引鳳凌瑤姬,點死銀衣玉女江敏的一段血債!”
“啊!”
笑面無常尹亮耳聞歐陽昭之言,失聲一驚,人也陡地一震,霍地平射二丈,騰身到了暗送無常的身畔,厲吼咆哮道:“老殘廢,不冤枉吧,你洩了小爺的秘密,你說該不該死!”
歐陽昭何等聰敏,察言觀色,已瞧料了八分,也穿身而起,跟縱躍去,大聲道:“你敢動手?少俠我就要你的命。”一面取勢預防笑面無常尹亮陡下毒手,一面對喘息不已的暗送無常急急問道:“凌瑤姬、江敏二人之事,不是你乾的?”
誰知那暗送無常喘著氣,斷斷續續地道:“是……是我……誰說……誰說不是我……天地指……武林……之中……
並無……並無二家……”
歐陽昭不由垂頭喪氣,軟了下來。
因為,此來天柱山,目的在替江敏報仇,替凌瑤姬找場,順便探聽吳娟娟的下落,如今暗送無常的人落到這等慘狀,怎生報仇,怎生找場難道把一個奄奄一息行將就木的垂死之人一掌擊斃,就算報仇雪恨了嗎?
可是,那漢玉觀音魔掌珠卻睜起大眼睛,望著暗送無常不服氣地道:“你為什麼要承認這檔子事,你數十年未出天柱山一步,哪來的恩怨,你替人受過,這是何苦呢?”
歐陽昭十分迷惑,不知他們如何攪不清。
笑面無常尹亮卻沉聲對魔掌珠喝道:“不知羞恥的賤婢,你是存心愛上了那小白臉不是,關你屁事!就算是小爺做的,又怕誰來。”
歐陽昭更加明白,雙掌一挫,沉樁作勢道:“怎麼?都是你乾的好事。”
笑面無常尹亮撤身後退兩步,仰天一陣狂笑道:“凡是與你這小子要好的女人,都莫想逃出爺爺的乾坤十指。哈,嘿嘿!”
歐陽昭勃然大怒,喝了聲:“好狠毒的尹亮,害師欺主,狂言不慚,不要你當場報應,天地間還有正義公理嗎?”說著,雙掌一分,旋風驚電疾拍而出。
笑面無常尹亮,一則不敢硬接,二則有意炫耀,掌式不用,一扭腰閃出丈餘,陰森森地一笑,揚聲道:“天柱山上,還輪不到你撒野。”
歐陽昭一招落空,毫不怠慢,挫掌抖臂,腳下連環上步,第二招又已發出。
誰知那廂的暗送無常吃力地叫道:“歐陽少俠,住手!”語音迫切,歐陽昭不自主地收招撤式,問道:“有何話講?”
暗送無常雙眼原本外突,此時更加淒厲怕人,支撐著道:“少俠,這小子乃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天地指本無二傳,讓我打發了他,不然的話,我死了也難以瞑目。”
這個老怪物好勝心切,明知此時自己已無能為力,但卻打腫臉充胖子,喘息了一陣又掙著道:“老朽的天地指,在江湖中闖蕩了半世,還沒遇見敵手,今天,唉!你若把尹亮毀了,老朽的天地指便落個功力不濟之羞,你若敗在他的手上,他為人心狠手辣,對師門尚且如此,焉能放過了你,豈不是我約你前來天柱山引起的禍源!”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暗送無常說話的心情沉重,詞意懇切。
歐陽昭放聲一笑道:“這個你放心,就算……”
他此時的話,實在難以出口。
因為,歐陽昭若是說不把笑面無常尹亮放在眼下,無形之中是藐視了暗送無常自認為宇內無敵的天地指,豈不使這垂死的老人傷心,若是說怕了尹亮,當著敵人的面前豈不露出怯意,焉是歐陽昭所願。
他沉吟了一下,只好接著道:“就算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吧!”
那廂的笑面無常尹亮,聞言輕蔑地一笑道:“這可不是賭運氣,沒有真功實學,只怕你難出天柱山。”
歐陽昭本想發作,但是暗送無常又用一隻手扯著他的衣角,乞求道:“少俠,老朽尚有兩事相托,無論如何要你答應下來。”說完,一對暴出的大眼睛,射著悲哀的企望之色,十分迫切,也使人無法拒絕。
歐陽昭只好微微頷首道:“你說說,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定不使你失望。是不是要我代你嚴懲劣徒,清理門戶?”
暗送無常連連搖頭道:“不,不!清理門戶,焉能仰仗他人。”
歐陽昭苦笑一笑道:“你此時……”
暗送無常搶著道:“我知道我此時已無能為力,但我情願死在我的天地指之下,也算是我苦練數十年不白練了,讓他尹大爺千秋萬歲。”
雖然他的話說得淒涼動人,但是,笑面無常尹亮卻只是陰惻而笑,無動於衷。
歐陽昭嘆息了一聲道:“好,你要託我兩件什麼事?”
暗送無常越加悲楚地道:“第一件,煩你將老朽的屍骨埋在天柱山第九峰,故主魔家四將的墳側,立一碑記,刻著:‘授徒不慎者戒’六個大字,也好讓以後的為師者,有所警惕,慎重選擇傳人,不要再走我這條路。”
歐陽昭不由鼻頭一酸,但卻點頭應道:“萬一你有三長兩短,我一定照辦!還有一件呢?”
暗送無常看了看飲泣的漢玉觀音魔掌珠,然後緩緩地道:“老朽十歲進了魔家,追隨著四將闖蕩江湖,揚名立萬,老太爺待我如同家人,不料傳到三代,只有小姐一點骨血,老太爺臨終再三囑咐,要我好生侍奉,偏生……唉!”
他說到此處,淚滴如雨,泣不成聲。
漢玉觀音魔掌珠也抹著眼淚道:“這時候你說這話做什麼?”
笑面無常尹亮恨恨地道:“老廢物,你打算出賣天柱山,有尹大爺在,你少打歪主意。”
歐陽昭怒叱一聲道:“姓尹的,你放心,饒不了你,天道好還,因果報應絲毫不爽。”
暗送無常不怒反笑,笑聲悽愴欲絕,緩緩地道:“尹大爺,你做做好事,讓我這老廢物把話說完好不好。”
說完,接連著喘了幾口長氣,又向歐陽昭道:“我家小姐自幼足不出戶,不知江湖的險惡,老朽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拜請少俠你照應,老朽有託孤之心,諒來少俠你亦必有全交之義,成全之德。”
“這——”歐陽昭不由語塞。
試想,自己孑然一身,許多孽債未了,天大恩仇未報,一無基業,二無定所,一身尚如浮雲飄萍,對這等重託,怎生答應。
另-廂的漢玉觀音魔掌珠哭得如怨如訴,如痴如醉,淚人兒似的。
“這個問題,不但關係魔姑娘的一身,而且牽扯到魔家四將的一門一派,並非在下推辭,以我這待罪之身,實在難以應承。”
暗送無常忽然大聲叫道:“少俠,你這是不答應?”
那廂的笑面無常尹亮卻冷漠漠地道:“老廢物,你把那小姐送給人家,人家也不要,你死就死吧,多操這麼多的心幹嗎?你死了一切由我做主!”
歐陽昭只氣得七竅生煙。
但暗送無常雙手四指死命的,牢牢地拉著他的衣襟,哀求道:“我曾在太老爺靈前指天誓日,要找一個武林中的傑才,作為太老爺的乘龍快婿,不但要功力蓋世,而且要人品德性二者兼備。”
歐陽昭忙抓著這一點道:“在下可以照這個條件代你物色。”
暗送無常哪裡肯聽,又絮絮叨叨地說:“原打算等到秋後,比武招親,不料……唉!”
此言一出,歐陽昭不由心中一動,忙道:“有了,我想起來了……”
誰知暗送無常自說自話,對歐陽昭的話如春風過耳,又已搶著道:“最近江湖傳言,你歐陽少俠,出自名門,師承三絕,功力蓋世,人品自不必說,而且任俠尚義,所以老朽我重入江湖,約來天柱,因此,請念老朽一片忠心為主,一片誠意對天可表,答應此事,老朽在九泉之下,也好向死去的太老爺們面前交待過去,也算盡這點心。”
暗送無常一口氣說到這裡,人的精神已頹廢不堪,扯著歐陽昭的一隻手,已經沒有了力道,只是扶在他的腿土,仰臉上望,滿面企求之色,等候著歐陽昭點頭應允,其情可憫其狀堪憐!
然而,對這種大事,焉能輕諾。
歐陽昭不由微微嘆息了一聲,幽幽地道:“以你忠心為主之心,我何嘗不能捨命全交……”
“少俠,你答應了?”
“不,無奈我委實不能堪此重託,豈不益發使你不安。”
“少俠,你……難道是鐵石心腸?”
“我……我答應你一半。”
“——半?此話……”
“本年重九之日,武林中在黃山沉劍潭有一盛會,到時要舉出——位武功第一的高手,以決定少林的《金剛真經》、武當的《歸雲劍譜》屬誰,到時我一定按照你的意思,將魔姑娘託於那人,豈不完成了你的心願。”
歐陽昭說到此處,略為一頓,他見場子中的另三人全都傾神而聽,明知這三人的心情不同。
暗送無常一心一意等待歐陽昭的答覆,急於求得圓滿,以安垂死之心,而報敬主之義。
至於漢玉觀音魔掌珠,一半是羞,一半是急,不知自己的終身,究將如何,眼見唯一老僕,魔家的親人,落得這等下場,而且眼前的笑面無常尹亮,就是難過的一關,說個不好,就得受辱。
而笑面無常尹亮,不但貪財好色,而且圖名求利,耳聞有武林第一的尊號,又有真經、劍譜好得,不由砰然心動,冀想染指,因此也聽得出神。
歐陽昭瞧了瞧三人的神色,自是一目瞭然,又緩緩地道:“我所以說應承一半,那就是在重陽節黃山論功之前,在下願對魔姑娘盡點綿薄之力,負保護之責,誰要動她一根毫毛,除非先斷了我歐陽昭這口氣。”這話說得不亢不卑,但語氣如斬釘截鐵,認真誠摯。
不料暗送無常尚未答言,那笑面無常尹亮仰天打了個乾枯的哈哈,聲如破竹,梟噱也似地吼道:
“哈,哈哈,小子,你自顧不暇,居然敢管別人的閒事,不怕我尹太爺笑掉了大牙嗎?哈哈!哈哈!”
歐陽昭一軒劍眉,怒叱道:“尹亮,你少賣狂!”
笑面無常二次發笑道:“哈哈,我怎叫做賣狂?你保得了自己,已算萬幸。”
歐陽昭怒從中來,一抖衣角,撒掉了暗送無常的手,飄身欺近笑面無常尹亮,蓄功作勢,厲喝一聲:“你把我歐陽昭怎樣?”
笑面無常尹亮毫不在乎地道:“我不把你怎麼樣,只要魔掌珠受你的保護,前車之鑑就放在那兒,她自己會斟酌的,只要她敢!”
歐陽昭不知他的話意,沉聲道:“什麼前車之鑑?”
笑面無常尹亮,指手劃腳,十分得意地道:“黃山的江敏,迷仙谷的凌瑤姬,還有近在天柱山第一峰的吳娟娟……”
“哇!你說什麼?”
歐陽昭不由大吃一驚,還以為自己的耳朵聽得不夠真切,重又追問一句,身子也上欺一步,愣然發呆。
笑面無常尹亮暗地裡蓄功戒備,表面上卻裝成毫無所謂地道:“我說是還有現在天柱山第一峰的雷音神劍吳娟娟,她不也是對你好嗎?所以,她……”
歐陽昭心頭如同鹿撞,忐忑不安,搶著道:“她怎麼樣了?”
笑面無常尹亮,不疾不徐地道:“她到處打探你的下落。”
歐陽昭心中略略放下塊石頭。
他以為笑面無常尹亮,要以感情來影響自己,要逼自己不插手天柱山這檔子事,但也追問一句道:“我同她乃同盟姐弟,你休得信口雌黃!”
誰知笑面無常尹亮陰惻惻地道:“誰知那丫頭被我的三言兩語,真的找上天柱山來。”
這話,又使歐陽昭緊張起來。
他想起,在巢湖柳暗花明莊的瓣香小築林子內,曾聽五旗盟的金旗盟主掌劍雙絕東方浩等說過,吳娟娟要自己到天柱山一行,這話諒來不假。
因此,他焦急地問道:“她為何到天柱山來?”
笑面無常尹亮趾高氣揚地道:“容易得很,我只不過說,因為凌瑤姬、江敏受了瘋穴之傷,被人擄上天柱山,她果然信以為真,星夜兼程趕來。”
歐陽昭心知不妙,但投鼠忌器,生恐吳娟娟此時尚在笑面無常尹亮手裡,一旦翻臉,尹亮會把一股怨氣出在吳娟娟的身上。
因此,心中雖然又急又惱,面上卻反而變成了緩和,沉著地道:“噢!她的人現在何處?”
憑他歐陽昭如何的沉著,又奸又滑的笑面先常尹亮豈有看不出來之理,淡然一笑,也故作神色自若地遭:“現在天柱山九華的第一峰。”
“可否帶我前去一見?”
“自然可以。”
“如此請。”
“慢著,這兒的事,還須有個了斷。”
“老的已經成了殘廢,女的與你有同門之誼,還要怎生了斷?”
“我要你立誓不再幹預這一老一少的事。”
歐陽昭耳聞此言,心中一陣難堪,有心說不問此事,但適才已經答應過!在重九以前自己負保護之責,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白染皂,焉能在轉眼之間撒手不問,出乎爾反乎爾,日後傳入江湖,怎生見人。
要是翻臉說是問吧!此時不知吳娟娟的安危,萬一因此憤事,笑面無常尹亮一氣之下對吳娟娟有所不利,豈不是終身遺憾。
因此,一時不覺猶疑不決,難以啟齒。
笑面無常尹亮冷然道:“魚與熊掌,二者不可得兼,你是要吳娟娟,還是要魔掌珠?”
歐陽昭尚未答言,忽然,嗆啷!嘩啦!一陣鐵練響亮,白影疾撲而至。
原來是暗送無常伏在地上,是在蓄功聚氣,勉強有些力道,連人帶練,猛地掃來,出其不意,卻也使笑面無常尹亮大吃一驚。
歐陽昭一見,只好抽身退出丈餘。
那暗送無常一撲不中,連人帶練,卟通一聲,收勢不及,撲在一棵大樹之上,震得那棵大樹,咔嚓一聲,枝斷葉落。
漢玉觀音魔掌珠嬌呼慘叫道:“你,你這是何苦哩!”
笑面無常尹亮一閃避開之後,卻冷然道:“老廢物,這是你自己找死!”
暗送無常並不哼一聲,撞在樹上之後,一個騰身,二次向笑面無常存身之處撲到,捨命而為。
歐陽昭一見,連忙喝止道:“使不得,使……”
不等他的話落音,一陣血雨,射起一溜紅光,四下飛濺。
原來那笑面無常尹亮這一次不閃不避,一探雙手,凌空一抓。
那暗笑無常此時不過是一股氣憤激動而已,哪有什麼勁道功力,自然被他抓個正著,接著他又隨手一送,竟把個偌大的暗送無常拋在半空之中,血雨四射,兩截鐵練在空中搖動起叮哨之聲,淒厲欲絕。
又是吧噠一聲,幸而有一塊突出的山石,把去勢甚急的暗送無常的身子擋住,否則就直落到黑洞洞的深谷中去。
歐陽昭一見,心中無名火起,一指笑面無常尹亮喝道:“他縱有千般不好,乃是你的師傅,你怎好下此毒手?”
笑面無常尹亮已看出歐陽昭的心事,淡淡地道:“你要管這裡的閒事,還是要吳娟娟?”
這話明透著脅迫之意,換了別人,歐陽昭早巳發作,但從笑面無常為人陰險毒辣來看,還真怕吳娟娟遭了毒手,因此強忍下來。
笑面無常說完之後,又向梨花帶雨的魔掌珠走去,色迷迷的眼泛兇光,口中道:“我的大小姐,你瞧,我的功力配得上你的萬花掌嗎?”
漢玉觀音魔掌珠一抹眼沮,指著他罵道:“你這殺師欺主的奴才!姑娘與你拚了!”說著,一挫雙掌,揉身而上。
原來倒在大石上,奄奄一息的暗送無常,這時已悠悠醒來,滿頭滿臉血跡斑斑,傷痕累累,凸出的眼睛暴睜,雙手按地,驀地騰身躍起,從背後直向笑面無常尹亮砸了過去。
笑面無常尹亮前面應付魔掌珠,以為暗送無常已死,毫無防備,耳聞鐵練響聲,忙不迭地反身,但已自不及,被暗送無常整個身子砸個正著,蹌踉跌倒在地。
但他究是修為有素之人,倒地之後,右腿一抬,對準暗送無常的小腹一腳踢去。
啊!一聲石破天驚的厲叫,暗送無常的人震起老高,翻翻騰騰直向谷底落去,
歐陽昭叫了聲:“不好!”凌空一抓,已自不及,手掌撈空,但聽鐵練啷哨之聲,連番不絕,群山響應,倍增悽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