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園。一座佔地數十畝的小莊園,園裡遍值桃樹和李樹,初春桃花、李花綻放時節,那粉紅與純白的小花朵似互相爭豔,又似互相輝映。純白的李花在粉紅桃花的襯托下益加清純白潔;而粉紅桃花在白色李花中,越發顯得豔麗迷人。
小莊園有座小精舍,是初春到此踏青、賞花的最佳休憩場所。
晨曦,凌雲霄站在廳外的廊上引頸而望:心焦如焚地期盼裴總管能趕快到來。
他在廊土來回地走了數次,按著急急地穿過廳堂,走進後院的房間。
房間的床上睡臥著昏迷不省人事的凌瑛楓。他生到床緣低視小弟片刻,抬手輕撫著小弟的頰側,一會抬頭轉首透過敞開的窗戶望向那兩座並列在桃樹、李樹下的土墳,輕喃自語道:“娘、姨娘,請你們一定要保佑楓弟平安無事。”
這時,曉青來到房裡,輕喚:“大少爺。”
凌雲霄倏然回神,急聲問:“裴總管來了嗎?”
“不,還沒。是小婢煮了清粥和小菜,請您去用早膳。”
凌雲霄現在唧有心情去理吃不吃早飯的事,只是光在這裡急也不是辦法,只好起身說:“我去外面看看裴總管來了沒有。”語畢,大步走出房間。臨出門前卻又停步回頭吩咐:“你去熬點雞湯,等會如果楓弟醒了,可以給他喝。”
“小婢這就去辦。”
兩人相繼離開後未久,一個黑影宛如輕煙般由窗外飄了進來,落在床側的地方,赫然是個美豔絕倫的女子。
嶽-瑤佇立床邊片刻,輕輕地在床緣坐下,垂眸凝視面容蒼白憔悴的他,抬手以纖指撫過他俊顏的每一寸,美眸中透著無限憐惜,輕聲嘆息。
“唉!你怎麼又受傷了?還傷得如此重呢?”話畢,忍不住又輕嘆一口氣,嶽-瑤探手進被中,幫他把會脈,按著抽出玉手,探手入懷取出一顆蠟丸。她毫不遲疑地剝開封蠟,一股清香霎時滿溢室內。這藥丸是離開家門時,爹給她的“還命金丹”,只要還有一口氣在,“還命金丹”都能讓人起死回生。
她手拈金丹移至凌瑛楓唇邊欲讓他服下,卻猛然發覺此刻昏迷不醒的他,根本無法吞服藥丸。
心念一轉,將金丹含在口中,舒臂輕輕地抱起他,低頭覆上他那略為冰冷的雙唇,丁香巧舌輕輕巧巧地探進他口中,按著將口含的金丹渡送至他口中,更以舌尖使個巧勁將丹藥推入他咽喉,滑進他腹中。
動作完成後,四片膠合的唇分開,她輕輕地放下他,一張俏臉不禁輕泛赧紅。
待看見他左肩上的傷,嶽-瑤遲疑片刻,拿出一個隨身小錦囊,從裡面取出一個象牙制小盒子放在床緣,按著將他扶起讓他輕靠在自己身上,抬手就欲解開他襟前次扣,卻於這時下意識感到遲疑,是否該不該這麼做?當視線移注他蒼白的面容時,立刻拋去那不切實際的雜念,迅速地解開衣錮、拉開衣衫:當那健美的胸膛微露時,她俏臉上的酡紅不由加深幾許,芳心亦不受控制怦怦狂跳起來。
但當那還泌著血水的傷口呈現眼前時,不禁今她心口湧起一陣強烈的痛楚,美豔的嬌顏亦浮上駭人的熱氣,她不會放過那個傷害他的人。一定不會的!
嶽-瑤掀開小盒子,用小指指甲沾點藥粉敷在他後肩傷口上,不意伏在她懷裡,仍不省人事的凌瑛楓,竟不由自主地痛哼一聲。
“忍著點,這傷藥的藥性雖強,但卻能立即止血生肌,你的傷口很快就會癒合了,知道嗎?”雖然明知凌瑛楓根本聽不見,但她仍語氣輕柔,像個細心呵護小寶貝的慈母般。
嶽-瑤再輕挑一指甲藥粉敷在他的傷處,取來布條重新包紮傷處,拉上衣服扣好釦子,將他輕輕放倒床上躺好、拉上被子,最後收起小盒子:待看見他額頭竟已滲出細細的汗珠,遂掏出絹帕輕柔地拭去汗珠。
前廳。
凌雲霄在廳外的廊上一直來回跺步,偶一抬頭正好看見裴元堂的身影出現在小莊院的入口,他立刻迎了上去。
“裴叔,您怎麼現在才來?我都快急死了,楓弟的情況一直未見好轉!”
裴元堂見他焦急之色溢於言表,只是拍拍他肩頭要他寬心。
“我去配了上好傷藥,相信給二少爺內服、外敷後,很快就會痊癒。”他雖是這麼說,但心裡實則沒太大的把握。
“這樣我就放心了。”
兩人相偕進入大廳,正要穿過廳堂往後院行去之際,裴元堂突然止步,雙目注視前方。
凌雲霄察覺到他的異狀,也順勢往前方看去,待看見小弟房間裡有個黑衣人坐在床緣時,直覺反應就是那人想對小弟不利,心裡一急就想去救他。
“楓弟……”
“別妄動。”裴元堂伸臂攔住他,十分冷靜地說:“我們先看清楚再行動。”
“是。”
再仔細多看黑衣人一眼,凌雲霄與裴元堂同時轉首看向對方。凌雲霄遲疑著說:“裴叔,那個黑衣人好像是個女子,應……應該沒有危險才對。”
“大概吧。”裴元堂怎會不知二少爺花名遠播,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常常有女子悄悄地到淞濤山莊打聽二少爺的事,沒想到這黑衣女子竟尋到這裡來,還真是神通廣大。
裴元堂見那女子似乎正在替二少爺蓋被,略加思忖,朝大少爺一點頭。“我們進去看看二少爺吧。”
凌雲霄一愣,遲疑著說:“這樣會不會貿然了點?”
裴元堂見大少爺真是老實得可以了,只得揚揚手中的傷藥,笑笑說:“我們不是要幫二少爺敷藥嗎?”
凌雲霄這才猛然醒悟。“對、對,我們要趕快讓楓弟服藥、敷藥才行。”
兩人遂穿過廳堂走住後院的房間。
房間裡的嶽-瑤聽見了腳步聲,立刻暗中運功警戒,怕有人要對心上人不利。
一會,門外出現面露尷尬笑容的一老一少。嶽-搖看見門外的兩人是凌雲霄和裴元堂時,立刻散去功力,綻開一抹嬌美的笑靨。
“兩位是凌大哥和裴總管吧?敝姓岳,是瑛楓的朋友。”
凌雲霄和裴元堂看清屋內黑衣女子的容貌後,皆因驚豔過度而微微失神。好個冷豔無雙的佳人呀,沒想到這世上竟有這等絕色美女!
裴元堂畢竟見多識廣、為人老練,很快就回神笑呵呵地說:“原來是嶽姑娘,來探望我家二少爺嗎?”
嶽-瑤既不掩飾、也不做作,大方地笑答:“是啊,我聽說他受傷到這裡來養傷,所以來看看他。”
凌雲霄這時也已回神,只是僵硬地笑笑。“那個……打擾了,我們是來替楓弟換藥的。”
“我想不用麻煩了,我剛才已經喂他吃了丹藥,也幫他換過傷築了。”
凌雲霄與裴元堂相視一眼,忙走近床邊探視,只見床上的凌瑛楓呼吸均勻,連原是蒼白如紙的臉色也泛上淡淡的酡暈,顯見傷勢正逐漸好轉中。
兩人驚訝之餘再互視一眼,心裡明瞭這美姑娘可能給他吃了什麼靈丹妙藥,所以才能恢復得如此神速。
裴元堂向大少爺使個眼色,笑說:“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告退了。”語畢轉身離開。
凌雲霄本也轉身隨後離去,但一個念頭促使他停下腳步轉回身,一陣欲言又止,最後微垂下頭不敢與她對視,只是吶吶地說:“那個……楓弟就麻煩你了。”
語畢,一張俊臉迅速泛紅,轉身快步離去。
還真是一個老實人呢!才講句話就腮酡耳赤。嶽-瑤不由得多看他一眼,回眸瞥見床上的凌瑛楓,暗想相較之下,此刻躺在床上的這個傢伙,不但嘴巴壞,臉皮更是比城牆還厚,沒有什麼話是他不敢說的。
不過,那張俊美絕倫的臉蛋,總令人不由自主地產生幻想和期侍,壞嘴巴是令人恨、也令人愛:那帶著奇幻魅惑力的黑眸更是讓人無法抗拒,唉!這傢伙天生就是要來擒俘女人芳心的。
“瑤瑤……”
嶽-瑤被喚得一呆,愕愣中本能地問道:“什麼事?”語畢,才發現他仍是雙目緊閉,但雙唇微動似在夢囈,不覺現出無奈的表情看著他。
“搖搖……我喜歡你……我是真的喜歡你……瑤瑤……”
這話聽得嶽-瑤既心驚,又感覺甜蜜,本能地轉首四望,看是否有旁人在附近,見無人才心安,更是俯身低頭在他耳邊輕罵:“笨蛋,連作夢都講這種肉麻兮兮的話,我不准你再說了。”
沉睡中的凌瑛楓似聽得到這警語般,只是雙唇微動卻不再發出聲音了。
嶽-瑤不覺露出滿意的笑容,亦在他耳畔輕語一句:“我也喜歡你。”
☆☆☆
近午時分,凌瑛楓轉醒,當他看見床緣背對著他坐著一個黑衣女子,而這女子恰是他朝暮想念的伊人時,立刻翻身坐起輕喚道:“瑤瑤。”
嶽-瑤本是望著窗外清幽宜人的景色,神情恍惚地想著心事,乍聽喚聲霎時回神,回身著見他已甦醒並坐起,柔聲問:“你感覺好一點了嗎?”
凌瑛楓感覺整個人精神飽滿,左肩傷處也不大痛了,微笑答:“已經差不多了。”按著黑眸含情脈脈注視著她。“你怎麼會來這裡?”
那閃爍著奇幻魅惑神采的黑眸,幾今嶽-瑤無法移開視線,待勉強移開視線後冷冷地說:“你說呢?”
凌瑛楓想了想,露出得意的笑臉。“我知道,我們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嶽-瑤聞言冷冷地睨他一眼,她就知道不該對這個厚臉皮的傢伙這麼好,應該讓他躺在床上乖乖閉嘴個幾天才對。
凌瑛楓見她微露不悅的神色,黑眸一轉,傾身向前故意癱貼在她背後,雙臂輕舒將她圈繞在懷裡,在她耳邊輕喃道:“別生氣嘛,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所以才特地到這裡來看我的,對不對?”
嶽-瑤突然被他擁住,初時感到一驚,又聽他這般肉麻的話,忍不住就想掙脫他的環抱。“你做什麼?趕快放開我啦,不放開的話,我一掌斃了你。”
“別這麼狠啦。”凌瑛楓對她貼黏得更緊。“人家現在全身無力,只想靠在你身上休息一下而已嘛。”
嶽-瑤聞言便不再掙脫,只好把背部借他倚靠,冷冷地間:“你這次又怎麼受傷的?是誰傷你的?”
凌瑛楓長嘆一口氣。“大概是我正走黴運吧!接連下了三天的兩,害我一步也不能出門,好不容易昨天下午放晴,我就想去找你,哪知出門走到一個叉路口,我想走大道太慢了,就想抄捷徑穿過樹林較快,誰料淫賊正巧在那林子裡幹壞事,他趁機逃掉之後我就被追捕他的人誤當是淫賊了,還好當時我聽見暗器的破風之聲,及時轉個方向,才撿回一條命:不過卻沒能完全躲開,所以左後肩就捱了一鏢。又幸好有高人相助,替我引開追兵,否則我不但小命不保,恐怕到時候還得背上“淫賊”的大黑鍋了。”
“那個人太過分了!竟然不辨是非就出手濫傷無辜。”嶽-瑤忍不住為心上人抱不平。
哪知,凌瑛楓卻以極其寬容的語氣說:“他的做法並沒有錯,只是錯認目標罷了,而我又剛好黴運當頭而已。”
他如此理性的思考方式,今嶽-瑤感到驚奇,似乎對他又有更深一層的認識,轉念間遂放棄為他報仇的念頭。
一會,凌瑛楓鬆開手,兩個貼黏的軀體分開,看著她美豔迷人的側面,想起上次被她所誤傷後,她特地送來丹藥給他服用的事,遂開口問:“你這次是不是又特地拿傷藥來給我服用?”
嶽-瑤略略遲疑,便大方承認:“是啊,藥已經讓你吞下去了。”
“那……這個……”凌瑛楓現出一副不解貌。“我有點好奇,我一直昏迷不醒,你究竟是怎麼讓我吞下藥丸的?”
“我……”嶽-瑤想不到他會問這個,忍不住粉頰一陣發燙,她哪能老實說出藥丸是她嘴對嘴吐哺餵他服下的?待看見他好奇欲知的神情,立刻心生一計:“這還不簡單,首先捏開你的牙關,再把藥丸丟進你口中,然後就用手指將藥丸往喉頭裡戳,我就戳、戳、戳,這樣就戳進去了。”她邊說還邊豎指連連比著鐵進去的動作。
凌瑛楓聽著她的話、看著她的動作,感覺真像有個人用手指鐵進他喉頭般,不禁抬手輕撫咽喉,忙出聲阻止她再說下去。
“夠了、夠了,你不要再說了,我覺得好痛苦。”語畢,更暗暗慶幸當時的自己不省人事。
嶽-瑤見他被自己的話唬住了,表面雖是面無表情,但心裡卻笑翻了,忍不住就想再多嚇唬他一下。“所以說,你下次若再受傷的話,我照樣把藥丸塞進你嘴裡,然後就這樣戳、戳、戳。”
“拜託,你不要再說了。”凌瑛楓靠上去趴伏在她背上,求饒道:“我感覺有點噁心了。”
嶽-瑤只是抿嘴一笑,原來他也會撒嬌求饒,初次有種佔上風的快感,真的很有趣,總算有點明白他為何老是喜歡用嘴巴佔人便宜了。
☆☆☆
翌日。
凌瑛楓趁著曉青尚在準備祭品之時,拉著嶽-瑤來到親孃與嫡母的墳前。
他站到墳前,將嶽-瑤摟近身邊,似介紹般笑著說:“娘,她叫嶽-瑤,是我的心上人喔,她很漂亮對不對?你喜不喜歡?”按著又自答說:“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的。”語畢,看向另一座墳:“大娘,您一定也這麼認為,對吧?”
這番話卻聽得嶽-瑤羞紅了一張俏臉,轉眸睨他一眼,這個臭傢伙真是死性不改,老喜歡把肉麻當有趣。
雖然所面對的是兩座上墳,但嶽-瑤仍不免有醜媳婦見公婆的羞怯感覺,忍不住輕啐一聲:“真是的,老是愛說些不三不四的話。”
“才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話,我說的可是心裡的真心話呢!”凌瑛楓說完湊上唇在她耳畔輕語:“真心話若不說出來,你怎麼會知道嘛,對不對?”語畢,還趁機在她粉頰上輕啄一下。
一聲輕啪響,嶽-瑤毫不客氣地在他頰上輕拍一下,輕罵:“討厭,你這人還真是厚顏無恥至極。”
“有嗎?”凌瑛楓摸著臉頰,故意曲解她的語意。“我每天早上都有洗臉啊,牙齒一顆也沒掉呀,怎麼會‘厚顏無齒”呢?”
嶽-瑤簡直快氣歪了,卻也無法拿他怎樣。
凌瑛楓見狀只是涎皮賴臉地說:“別生氣嘛,這麼愛生氣會老得快哦。看,我娘和大娘都在笑你了。”
面對如此伶牙俐齒、歪理連篇的他,嶽-瑤只有投降的分。
突然間,凌瑛楓似想起什麼似的,轉身著著嫡母的墓碑說:“大娘,我告訴你喔,大哥快要娶親了,嫂嫂是個賢淑溫婉的大美人兒哩、您看了一定會喜歡的,也許今天該叫大哥帶她來給您瞧瞧的。”語畢又說:“說不定您早就回家偷偷瞧過了,萱萱嫂嫂很不錯,對不對?”
喔!他實在是……嶽-瑤忍不住螓首微搖,垂眸低視地面暗歎一口氣。
凌瑛楓說完這段話,擁著嶽-瑤轉身朝精舍走去。“我們去看著曉青準備好祭品了沒。”
嶽-瑤任他輕擁著,也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你大娘對你很好嗎?”
“是啊。”凌瑛楓回憶著說:“因為我娘不會做女紅,小時候我穿的衣棠全是大娘親手縫製的,大娘所縫製的衣棠是既合身又漂亮……”話聲漸遠。
丟臉!真是太丟臉了。距土墳不遠處的大樹後,凌雲霄隱身樹幹後低著頭,抬手掩住口鼻,早知小弟曾替他向亡母說出那段肉麻兮兮的話,他就把耳朵塞住來個不聽為淨。
適才,他在園中散步時,無意中走到這裡,侍看見嶽-瑤和小弟兩人,本能反應就是先躲起來,免得壞了兩人獨處的氣氛,沒想到小弟竟會在娘和姨娘的墳前大說肉麻話。而那些話,他向來只敢放在心裡,小弟卻敢大聲說出來,真今他大嘆弗如。
在斜坡的草地上,嶽-瑤緊靠著凌瑛楓而生,兩人遠眺著斜掛天際的夕陽。
她凝視著他側面,悽嫣的餘輝映著他沉靜的面容,有一股脫俗超塵的飄逸氣息,美極了、也俊極了,今她無法移開視線,更深深愛戀不捨。
一會,凌瑛楓轉首凝目注視那迷人的嬌顏,突然舒臂將她輕擁入懷,更是低頭啟唇覆上那誘人無比的櫻唇,彷如從她口中吸到了那幽蘭般的清香;吸到了她靈魂深處那溫馨柔情的氣息。
良久,四片膠著的唇才緩緩分開。
嶽-瑤以纖指輕撫過他的額、眉、眼、鼻、唇至下巴,只想將他俊美的容顏深深地刻印在心版上。
“我……捨不得……離開你。”嶽-瑤語畢,輕伏首於他胸膛。
凌瑛楓低頭貪婪地嗅著她發上淡淡的香氣,閉目輕語低喃:“我也捨不得呀。”
“可是……我父命難違,我爹已是三番兩次來信催我該回去了。”嶽-瑤說。
“我瞭解。”凌瑛楓睜開雙眼,凝視前方問:“你什麼時候走?”
片刻,嶽-瑤才答:“明天早上。”
“明天我去送你一程。我……”凌瑛楓語畢頓了頓,張口說出個“我”字後又閉口不語。
嶽-瑤這時抬起頭正巧看見他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不覺秀眉微皺問:“你想說什麼?”
“這個……”凌瑛楓思忖片刻,輕嘆一口氣。“我回去想想,明天再告訴你吧。”
嶽-瑤注視他片刻點點頭。“也好。”
次日,嶽-瑤手拉一匹黑色駿馬的韁繩,與凌瑛楓緩緩並行,前行的詠荷和詠茜也各拉一匹紅棕色的駿馬,兩人更是頻頻回首看著凌瑛楓,也許這是最後一次這麼看他了。
“你昨天想告訴我什麼?現在可以說了嗎?”嶽-瑤看著他。
凌瑛楓沉默片刻才轉首直視著她問:“日後我可以去找你嗎?”
嶽-瑤聽了一愣,隨即停下腳步,半晌才問:“你說你要來找我?”
凌瑛楓肯定地微笑答:“可以嗎?”
“當然可以!”嶽-瑤秀眉微皺,不解地問:“只是……你為什麼會想要來找我?”
“因為……”凌瑛楓轉回頭低視地面,笑笑答:“我想將來若是走投無路的時候,至少可以去投靠你呀。”
嶽-瑤看見他那笑意中有著掩不住的無奈,也不想追問他原因,只是問:“你知道我家在哪裡嗎?”
“你說過了,你家住在懷玉山。”
“那你知道怎麼走嗎?”
“人說路長在嘴上,不知道我就問啊。”
嶽-瑤聞言不禁因擔心而緊顰秀眉。
凌瑛楓見狀就問:“該不會你家住在深山裡吧?那也沒關係,我可以向獵戶們打聽的。”
嶽-瑤聽了更是擔心不已,就算懷玉山上的獵戶們知道她家在何處,但沒有門道也是走不進“無極谷”的,因為在“無極谷”的四周已而上了重重機關和奇門陣法,不懂的人不是迷失在陣法裡被擄,不然就是喪命於機關之下。
思畢,她突然停下腳步,注視他片刻轉身從掛在馬上的行囊中,找出一卷羊皮巷。
“這個給你,這是如何走到我家的地圖。”嶽-瑤突然以十分慎重的語氣叮嚀。“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這地圖只能你一個人看,絕不可以讓第二個人知道。
嗯?”
凌瑛楓見狀用力一點頭。“我知道,我活著絕不讓第二個人碰這地圖;我若死了,就更不可——”
嶽-瑤連忙抬手塢住他的嘴,溫柔輕語:“不要說這種重話,我只是希望你小心保管它而已。”
凌瑛楓明瞭她對自己的深情摯愛,抬手輕撫她粉頰,靠上去在那點櫻唇上輕輕一吻,按著拿下她右耳垂上的紅玉耳飾。
“這個給我當個留念,讓我能時時睹物思人。”語畢,看了正在發愣的詠荷和詠茜一眼。“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就送你到這裡了,一路多保重了。”
這話聽得嶽-瑤心口一痛、鼻頭一酸,眼眶不禁泛紅,她強忍心痛和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強作堅強地說:“你也要多保重。”
凌瑛楓那點漆的黑眸中亦盛滿了不捨,綻開一抹迷人的淺笑。“等我,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嶽-瑤點點頭。“好,我一定等你。哪怕直到天荒地老,我都會等你。”
凌瑛楓沒有說話,只是微笑看著她。
嶽-瑤怕情緒一時控制不住,遂轉身躍上馬背,一踢馬腹驅馬前進。她不敢回頭再看他,怕因太過眷戀不捨而無法離去,但兩行情淚卻已沿腮而下,只是扯動韁繩,想藉著疾速奔馳吹乾兩頰的淚,不意兩頰卻更感冰冷。
詠荷和詠茜也翻身上馬,雙雙回頭道:“凌公子,我們走了。”
凌瑛楓微笑點頭。“再見,小姐就煩你們多照顧了。”
“是,小婢知道,再見了。”
凌瑛楓佇立原地望著漸行漸遠的三人,心裡不禁閃過一絲悲觀的念頭,真的能再見面嗎?世事是如此地難料啊!不過他旋即更堅定地想,他們一定能再相見的。
直至三人身影消逝於視線中,他才不舍地轉過身慢慢地往回走。
未久,一個身影從遠處的樹後現身,梅嵩譁看著踽踽獨行的凌瑛楓。
他方才行經此地卻無意中看見了兩人惜別的那一幕。心想,那個黑衣女子走了,雙方似都十分不捨的樣子,到底未來的情勢對小妹是否有利,他也不敢妄下定論了。
這日午後,淞濤山莊右廂房後方的綠竹亭裡,凌瑛楓坐在亭內的竹椅上,面前竹製的桌上置著一張素琴,他神情頗為怡然自得地撥彈琴絃,那清脆柔和的琴音,似春夢般短促易醒,又似朝雲般飄遊無蹤。
坐在斜對角的梅玉霜,一雙美眸痴痴地凝視著他,櫻唇淺含笑意,桃腮微醣酡紅。雖然她對他愛意頗深,但它的態度始終一如最初時般冷淡,兩人獨處時也不多話,頗今她感到不解,不禁納悶,是它的本性如此,還是另有原因?
然而,凌瑛楓只是垂眸著著琴絃,不發一語,兩人就這樣無言地對坐著。
良久,凌瑛楓突然開口輕喚一聲:“玉霜姑娘。”
梅玉霜被喚得心頭一驚,收回痴望的視線,細語含羞應答:“公子有事嗎?”
“我想我能明白你對我的情意,只是……”凌瑛楓正猶豫不知該如何才能不傷她的心。
梅玉霜以為他想對自己表達情意,不由得一陣鮮豔的紅潮浮上她的頰側,心裡更欣喜他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意。
“只是……很抱歉。我的心很小,只能容下一個人,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情意,請你原諒。”凌瑛楓以平靜而和緩的語氣說。
梅玉霜倏然抬頭,嫣紅的粉臉遽然色變,嬌顏霎時慘白一片,雙眸更是閃著驚駭與不解,本能地問:“為什麼要這樣說?”
凌瑛楓抬頭平視著她。“因為我心已有所屬。”
這句簡短之語今梅玉霜霎時清淚盈眶,似不信般的輕搖著頭,失去紅豔色澤的櫻唇微微發顫,似是十分吃力地間:“那個人是誰?”
“我所愛的女子,瑤瑤。”
那澄澈瀅然的眼眸、聲量雖不大但堅定無比的語氣和一臉認真執著的神情,在在顯示他是認真的,絕無虛假。
“不!我不信……”梅玉霜說完,起身掩面奔逃而去,似想揮去這惡夢般。
凌瑛楓停下手不再撫彈琴絃,目送她離去直至不見蹤影,起身走至欄杆邊望著下方的小池,看著池中悠遊的小魚兒,不禁神情一點,輕嘆一口氣。
他這樣傷害一個無辜女子的心,究竟是對還是錯?可是任由她對自己抱持著希望,將來是不是對她的傷害更大?
當晚,凌瑛楓站在窗前仰望高掛天際的一輪明月,思忖片刻轉身走至桌邊,經手撫著孃親的遺物琵琶,又從懷中掏出一隻紅玉耳飾,憶起愛人的一顰一笑,唇邊不禁漾開一抹溫柔笑意。
緬思片刻,他握緊手中的耳飾,黑眸閃過一絲堅定,轉身走回睡房從牆壁夾縫中取出那張羊皮地圖,被到圓桌邊展開地圖熟讀並牢記它,最後將它焚燬。
如此一來,它就不可能被第二個人看見了。
☆☆☆
“喂,霜妹,你到底在生氣什麼?為什麼繃著臉不說話?”
梅嵩譁緊隨著小妹匆匆回到紫煙山莊,當時他正和文浩宇、凌雲霄談些江湖軼事,哪知小妹卻突然跑來說要回家了,且扭頭就走,他也只好急忙告辭跟著回家。
梅玉霜帶著一顆受傷的心回到房間。她不懂,為什麼她的一片真心情愛會被拒絕?愈想愈傷心、愈想愈生氣,最後忍不住趴伏在桌上痛哭失聲。
這可把梅嵩譁和-兒給嚇壞了,-兒手足無措地看著少爺,又看看小姐。
梅嵩譁只得無奈地暗歎一口氣,上前安慰道:“霜妹,別哭了,受了什麼委屈告訴大哥,大哥幫你出氣好不好?”
梅玉霜沒有抬頭,只是抽抽噎噎地說:“凌……凌瑛楓說他另有心上人,不要我了……”
梅嵩譁只是一愣,並沒有太驚訝。沒想到凌瑛楓竟會如此坦白實言,不禁輕喃一句:“看來我的猜測並沒有錯了……”
他雖然想盡辦法去查證黑衣女子是否為凌瑛楓的愛人,但那黑衣女子卻是十分神秘,不論他如何打聽就是無法得知她的下落和來歷。
他話才落,梅玉霜突然抬起頭來,嗔怨地看著大哥問:“原來大哥早就知道了,為什麼要瞞著我?”
“我……”梅嵩譁這時才驚覺失言,只好實話實說。“我是見過那女子與凌瑛楓在一起,可是當時我又不好意思突然跑去問他們兩人是何關係,況且你也清楚,凌瑛楓的朋友以女子居多,再說我們也沒有任何理由限制他不能去愛別人。”
梅玉霜抬袖拭去頰上的淚水。“你見過那個女的?那她長得如何?比我漂亮嗎?”
梅嵩譁遲疑片刻才點頭。
“武功會比我好嗎?”
梅嵩譁搖頭。“我不知道。”
梅玉霜聽說那女子比自己還美,心中甚是不服氣,又問:“家世呢?”
梅嵩譁搖頭。“這個我也不清楚,得去問凌瑛楓本人才知道。”
梅玉霜咬著下唇,向來自視甚高的她,不容自己就此服輸,無論如何她一定要得到他,一定要!
梅嵩譁見小妹面露堅毅的神情,忍不住就勸道:“雖然那女子已經離開,不過凌瑛楓會拒絕你的情意,大概是他們已有了約定,既然如此,你何不放棄他?俗語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你何必……”
“她走了不正好是我的機會嗎?我只要先下手為強,造成既定的事實,就算他們已私定終身那又如何?她照樣奈何不了我。”
突然,梅玉霜神色間多了一股狠勁,那是一種不容自己失敗的堅定音意志。
梅嵩譁見小妹已被激起了好勝心,不禁又暗歎一口氣。“強求是一切痛苦的禍端。就算你強求得到他又如何?兩情相悅才是情愛的基礎,你一味強求真的會幸福快樂嗎?”
“我不管,我就是要他!”梅玉霜突然站起。“我這就去叫爹幫我完成這心願!”語畢快步走出房間-
兒沒有跟上去,只是憂心地看著少爺。“小姐她……”
“霜妹太任性了。”梅嵩譁搖搖頭,他不認為凌瑛楓會乖乖就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