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個從來不懂風花雪月,不喜文人水墨的大男人,卻沒有錯過一場她在臺北舉辦的畫展,甚至還會跑到國外看她的畫展。
他汗顏地承認,他根本就不懂她的畫,內心只覺得,是她的畫,所以連畫也沾上了她的氣息,令他莫名的陶醉。
在學校的時候,他連一句話都沒有跟她說過,他就是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她就像一朵輕盈的落花,不足一提,卻佔據了他心口的位置。
你是不是喜歡我的妹妹?惡女這麼問過他。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這種不由的想去保護她,想去寵著她的感覺,是否就是喜歡?最可怕的就是她離開後,他還循著她的腳步,偷偷地關注她。
他是一個行得正,坐得端的大男人,沒有這樣偷偷摸摸地為一個女人牽腸掛肚,這種思念的感覺就是喜歡嗎?
童家的女主人逝世得早,男主人童飛宇一人照顧三個女兒,對幼時遭遇不幸的小女兒尤為寵愛,單哲典那時候還想不通,這樣的一個男人,為什麼會主動找上他。
畫面一轉,單哲典腦海裡浮起了那日的場景。
“單先生。”
即使面對的是一個長輩,單哲典心懷尊敬,卻話也不多,點了點個頭。
“我想委託你親自出馬保護我的小女兒。”童飛宇直截了當。
單哲典輕佻了一邊的眉,據他所知,童家人脈廣,要保護一個人,怎麼會動用他這個小小的保全公司?
童飛宇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強硬地說:“單先生,你願意嗎?”
單哲典沉吟片刻,“為什麼?”
童飛宇看著前面的男人,兩眼直視著他,絲毫不畏懼,在商場上,敢這麼盯著他看的男人真是少之又少,“那得問單先生對小女為何這麼關心了?”
即使人不在女兒身邊,童飛宇沒有任何疏忽,對女兒們的生活一清二楚。
單哲典沒有驚慌,早在他有意接觸有關童子璇的事情時,他就發覺有人跟蹤他,沒有惡意,他想應該是童家的人。
童飛宇望了他一眼,誘惑地開口:“既然這麼關心我女兒,為什麼不接下這個工作?”
單哲典有點被打動了,童飛宇說的沒錯,他很心動,他很想知道她的任何事情,即使他知道所有有關她的事情,卻越發地渴望跟她接觸。
人心變得貪婪,他無法控制,他了解她的一切喜好,阻止不了自己想跟她進一步的接觸,也許,他想,跟她接觸後,那種渴望也許會慢慢地淡掉。
“單先生,我不是要你做出什麼承諾,而是我相信你會是保護我女兒的最好人選。”童飛宇緩慢地說。
確實,為了童子璇,他會盡最大的努力保護她,“童先生,我想知道你需要保鏢的理由。”
童飛宇欣賞他的靈敏,和盤托出,“最近公司內部有些變動,存在著未知的危險。”
這也是有錢人的可悲,金錢,權勢都掌握在手裡,卻也將自己最愛的親人置身於危險之中。
“我想,我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接下這個工作了?”童飛宇心急地確定。
單哲典嚴肅地點點頭。
他在想什麼?
坐在河邊,本來畫著風景的白紙上,突然一張不苟言笑的臉一躍而上,童子璇注意到他不像以往那般的嚴肅,眼神盯著不遠處的河邊。
橫橫豎豎,一筆一劃,童子璇沒有花過多的時間,便將那不同與往日風情的男人畫了下來,等她回過神時,她才羞赧。
她從來沒有畫過除了家人以外的人,她的畫一直是以風景為主,她一直認為人無法誘引出她想畫的衝動,因為她在人的臉上看見的盡是一些負面情緒,貪婪、自私、輕蔑……是她角度的問題嗎?是因為她的殘障,所以她看人的角度只能看到這些嗎?
也許真的是她的自我問題導致她看人的侷限,她啟蒙老師對此覺得非常奇怪,她明明人物畫非常棒,卻從來不見她認認真真地畫一張,只喜歡畫一些沒有生命力的石雕人頭?
可啟蒙老師不知道,童子璇是覺得害怕,將一張張可怕的嘴臉畫下時,她把人性看得很清楚,所以她很少畫人。
在她的畫展上,她的每一幅畫,只會給人帶來如沐春風的感覺,讓人感覺舒服,卻少了一種深刻。不能帶給人震撼的畫,稱不上真正意義上的好畫,她這麼認為,只是她不知道那種深刻,是什麼?
而現在……童子璇的臉越來越紅,她畫了一個人,一個男人,一個目光深遠,表情柔和的男人,他的臉上,沒有慾望,沒有她所認為的那些恐怖,可是,光看著畫,竟然就有了一種心猿意馬的感覺。
耳根子都紅了,她抬起頭望了一眼單哲典,沒想到正好對上了眼,她趕緊低下頭,耳邊聽到他踩在樹葉上的腳步聲。
“童小姐。”
“嗯嗯。”
“你身體不舒服嗎?”她的臉紅得不像話,單哲典帶著焦急的目光望著她。
“沒……沒有!”童子璇搖搖頭。
看了她好一會兒,確定她是真的沒事,單哲典的眼睛移到了她手中的畫紙,怔了怔。
童子璇發覺他的沉默,看了看他,發現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畫紙,她一緊張,捏成了一團,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地扭過頭。
他低低地笑了笑,“童小姐畫的是我?”
不是,才不是!她才不想畫他……
“嗯嗯……”她垂著頭乖乖地承認,誰叫他那時的表情這麼的誘惑她,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才一眨眼,他的臉已經被她畫在了紙上。
單哲典凝視著她可愛的髮旋兒,柔聲道:“可以送給我嗎?”
“都……都被我捏壞了。”童子璇嘟著小嘴說。
“沒關係。”
他堅決的態度不容她拒絕,她不好意思地把畫交到他的手上。
單哲典將皺著的地方攤平,好好地捲了起來,“謝謝。”這是她送給他的第一幅畫,雖然是自己半脅迫而來的,他主動忽略掉這一點。
“不用客氣。”童子璇始終低著頭。
單哲典微微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他知道,她不擅長與人交際,他才走近一點,她就這麼緊張了。
“小妹!”
兩人之間的曖昧情調立刻被童子琳這個不長眼的女人給打破了,單哲典又恢復了冷淡的表情,童子璇卻還太嫩,白裡透紅的臉頰透露她的羞意。
“二姊。”童子璇緩緩地吐了一口氣,二姊還未來之前,她真的要緊張死了,卻不知道為什麼。
“你們剛剛在說什麼?”童子琳的神情活像是要暴打小三的暴力大老婆。
童子璇尷尬了,“沒有什麼。”
“喂,單哲典,離我妹妹遠一點!”童子琳大呼小叫。
一旁的童子璇只得拉拉她的手腕,低聲道:“二姊,你不要這樣子。”
“哼!”看在小妹的面子上,童子琳不再得寸進尺。
單哲典的眼眸裡流溢著不一樣的目光,第一次主動跟惡女說話:“童子琳。”
“幹嘛?”總覺得單哲典的目光很奇怪,童子琳搓搓手臂,想驅逐那種惡寒。
“沒事。”單哲典好視力地看見遠處童家管家領著一個風塵僕僕的男人過來,暗忖他來得也太慢了一些。
“奇奇怪怪的。”童子琳側過頭,看著童子璇,“小妹,不是叫你跟這個怪人少接觸嘛。”
“二姊……”童子璇好無奈,他是負責保護她的人,她怎麼跟他保持距離,而且單先生對她很好呀。
“童子琳!”一道爽朗的嗓音傳了過來,童子琳傻眼,他怎麼會在這裡?
“黑大哥。”童子璇有禮地喚道。
童家與黑家兩家是姻親,童子璇的大姊是黑箬橫的小叔叔的未婚妻。
“阿哲,子璇。”馬馬虎虎打過招呼,黑箬橫直接竄到童子琳面前,咬牙切齒,“好你個童子琳!”
“黑箬橫,你是吃飽撐著,沒事跑來我家幹什麼?”童子琳明顯不歡迎他。
童子璇很是為難,皺著眉頭,往別墅走,反正他們兩個有事沒事都喜歡吵架,自己在那兒的話,反而是她自己會很無聊。
看了眼姍姍來遲的好友,單哲典快步地跟上童子璇。
“他們兩個就是很喜歡吵啦,不過他們的感情是越吵越好。”童子璇笑著解釋。
單哲典的額頭垂了三條黑線,她是壓根忘記他以前跟她同校,跟黑箬橫是好朋友的事情嗎?黑箬橫跟童子琳這一對歡喜冤家,他怎麼可能不清楚呢。
無法不鬱悶一下,她能記住黑箬橫,怎麼就記不住他呢!
單哲典慢慢吞吞地應了一個單音節:“嗯。”
“咦!”童三小姐似乎想起什麼,她記得某人好像上次說過,他跟二姊是同班同學……
童子璇不由地尷尬,“那個……不好意思哦,我忘記你跟我二姊是同學了。”
在知道他跟二姊是同學後,童子璇才釋懷,她就說,他長得很眼熟,只是她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具體時間、具體地點,她一點也沒有印象。
“嗯。”單哲典心口處泛起酸酸的感覺,他在她的腦海裡還真的是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童子璇傻了一下,才又道:“單先生,你是不是生氣了?”
單哲典看了看她稚嫩的小臉,一語雙關:“很少會有人對童小姐生氣的。”
童子璇剛退下的紅暈又染滿了臉頰,“那……只要你沒生氣就好了。”
單哲典扯了扯嘴角,重申:“我沒有生氣。”他只是自己一個人在生悶氣罷了。
“那就好。”童子璇放心地說:“單先生……”
“嗯,你不如直接叫我名字吧。”她總是尊稱他為單先生,他非常不喜歡,而且他私心地很想聽她喚他名字的聲音。
童子璇微微怔了怔,“那,我……”那她該怎麼叫他?單大哥?單哲典?還是跟黑大哥一樣叫阿哲?
“跟阿橫一樣叫我阿哲吧。”單哲典帶著期盼望向她。
“單……單……阿……阿哲。”童子璇彆扭地喊著。
“那我就直接喊你子璇。”她的名字好像在他的嘴裡排練了好幾回,他喊得輕輕鬆鬆。
“啊!好……好啊。”童子璇渾身都不自在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和一個只相處了幾天的男人,這麼親密地稱呼對方呢。
“子璇。”他的聲音有些高昂地喊了一聲,她沒有發覺他低沉的聲音比以往要高出了許多。
“呵呵……”童子璇乾笑。
單哲典噙著儒雅的笑,眉目清朗。
晚飯時分,單哲典如願地沒有看見童子琳,因為童子琳早就被黑箬橫給抓走了。
“二姊怎麼沒有說一聲就走了?”童子璇納悶地說。
“她留了一張紙條,你不要擔心。”單哲典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哦。”童子璇單純地相信他的話。
單哲典在一邊看著她細嚼慢嚥地吃著飯,童子璇邀他一起吃飯,他拒絕了,能跟她一起吃飯,當然好,可是會影響他的工作。
“阿哲,真的不跟我一起吃飯嗎?”被一個人這樣看著吃飯,童子璇覺得好像是被人監視一樣。
單哲典會心地頷首,“你慢慢吃,我去大廳那邊。”說著走到客廳與飯廳的交接處,與她保持一段距離。
童子璇吃飯很慢,就好像她做事一樣,慢工出細活,而且她不用快,不用急,因為她不用勤勞地工作,只要悠閒地過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