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任的欽差有如落水狗;但梁剝皮不是落水狗。
畢竟,他仍是皇帝面前的紅人,在陝西八年,把陝西颳得民窮財盡,遍地哀鴻,三次激起民變,血流漂杵。直接死在他手下的大小官吏,不下五十名之多,其他無辜的百姓的死傷可想而知,直接破家的恐怕不止上萬戶。每年,他呈獻給皇帝的金銀珠寶,數量多得令皇帝也大感意外,難怪皇帝把天下各地的官吏罵得一文不值,把常管天下稅收的戶部大員,逐一撤換、革職、叱責、甚至打屁股;這一班不知道拼命增加稅收的糊塗官要來何用?還是那些派出去的太監靠得住。
召回梁永,當今皇上心痛得不得了。因此,聖旨直接下達給陝西、河南、山西、京師四地的方面大員,必須全力保護欽差的安全,務必安全護送到京,任何地方出了意外,地方首長鬚負完全責任。因此這四省的大小官員人人自危,只好盡所有的力量,與各地衛所配合,出動可動用的衛軍、丁勇、巡捕民壯,沿途警戒嚴密防範利客,鬧得民怨沸騰,雞飛狗走。
從西安至潼關;三百餘里大道上不見行人。
末牌正,空前絕後波瀾壯闊的大軍,到達高聳入雲、雄偉壯觀有如天闕的潼關門外。那是秦王府三衛中的西安右衛,先行官所領的一千二百名騎軍。
潼關衛本身。也派出了一千二百名步軍列隊相迎,軍容壯盛,一個個盔甲擦得雪亮。
潼關成了一座死城,家家閉戶雞犬皆不敢放出亂走。
三十餘名船伕的家屬,皆被集中監禁在碼頭的一座貨棧內,如果渡船在河中出了意外,這百餘名男女老幼全得在碼頭砍頭水葬。
整整三天,欽差的人馬終於平安到達彼岸。對岸風陵關,早就戒備森嚴,斷絕交通。
次日一早,陝西巡撫顧其志,御史餘懋衡,方隨同護送的數千名官兵,如釋重負地返回西安。這段路本發生意外,陝西與潼關衛的文武官員,儘管把梁剝皮恨入骨髓,但也不得不感謝老天爺保佑。
潼關衛解禁,但碼頭仍然關閉,只許旅客東西往來,不許過河北上。梁剝皮離開風陵關的第三天,碼頭終於開放,恢復往昔的風貌,渡船開始在波浪起伏的河口往來。
梁剝皮過河後的第二天晚間,潼關仍在封鎖狀態中,但居民已可外出走動,崗哨已撤除大半,街道上已不見荷槍佩刀的官兵,僅偶或走過一隊巡邏的兵勇。碼頭的戒備仍然森嚴,三艘渡船與兩艘正在大修的渡船,皆由官兵嚴密看守,嚴防有人盜船偷渡。
夜市雖未完全恢復,客店與茶樓酒肆皆已恢復營業。梁剝皮人馬太多,渡船往返不便,三天方將人馬全部送過彼岸,這三天中,居民真是吃盡了苦頭。因此,不論軍民人等,無不滿腹怒火,怨氣沖天,街頭巷尾咒罵之聲不絕於耳,有些人更肆無憚忌地站在河邊向對岸破口大罵,公然大罵皇帝是昏君王八蛋,站崗的兵勇不但不加干涉逮捕,反而跟著起鬨附和。
鴻賓酒肆中,掌燈時分已有了六成座,都是本城的常客。
店夥計周阿牛(狂劍榮昌)和吳十一(符瑞),他倆是看到關樓降下禁旗時返店的,午間方返回鴻賓樓上工。
近窗口一桌,食客是在碼頭打野食的馮柱子,受僱收渡船錢的陳三,在稅所負責驗貨的許兌,大型渡船的捆載夫衛武,小型渡船號稱第一把手的飛錨渡夫朱印,與馬市的二手經紀尤金寶尤二爺。
六個人已有了五七分酒意,飛錨夫朱印的嗓門特別大,一口喝了半碗酒,一開口就是他的口頭禪五字經:“他孃的渾球!
那位三八羔子說的,說是太監都是沒卵子的娘娘腔廢物,鬼話!那狗孃養的梁剝皮,就比我所看到的任何旅客都強。”
吳十一送來兩壺,笑笑說:“老朱,你看到他了?”
“他孃的渾球!轎子上了船,他能不出來?船一翻,他豈不要困死在轎裡面?當然看到他了。”
“五輛車,五乘轎,完全相同,每車每轎都有一個梁剝皮,也可能是木人,你怎知你看到的梁剝皮是真的?”
“他孃的渾球!”朱印的口頭禪衝口而出:“尖腦袋、高顴骨、豬眼尖嘴、白面無鬚,完全與傳聞中的說法一樣。而且那十個保護他的人,都稱他為公公,當然是他。”
“你又怎知道他強?”
“他姐的渾球!船在波浪中顛簸,水花濺得有丈高,十個狗孃養的臉都嚇青了,渾身是水不住打哆嗦。而那個王八羔子坐在船上絲紋不動,臉上不住陰笑,手上還玩弄著兩枚鐵膽,磨動時吱嘎嘎怪響,鎮定得很。他姐的渾球!要不是我那燒鍋的和兩個孩子被押在棧房等殺頭,老子不一錨砸破他的狗腦袋,老子就不是人養的。”
“老朱,你一共看了幾個梁剝皮?”馬市經紀尤二爺笑問。
“三個。”朱印說:“他孃的渾球!”
“三個的長像全一樣?”
“不一樣。”朱印幹了碗中酒:“他孃的渾球!不過,全都剃光了鬍子,身材都差不多高矮、只是相貌不同而已,到哪兒去找十個相貌全同的人來充數?他孃的渾球!所以我知道那三八羔子是真的。”
周阿牛送來一碟小萊,便笑著說:“梁剝皮雖然是京都人。
但他不會玩鐵膽,只會玩女人的這個……”他拍拍胸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咦!你怎知道他不會玩鐵膽?阿牛,你並不傻嘛!”收渡錢的陳三拍拍周阿牛的肩膀說。
鄰座一位食客嘿嘿笑,接口說:“那個狗孃養的,是京都大大有名的,陰陽神膽沙罡,錦衣衛的世襲鎮撫。五丈內他的鐵膽有如催命符,發則中,是梁剝皮花重金請來,專門對付大刺客林彥的人。到了太原附近,就知道誰死誰活了。”
“他孃的渾球!誰敢和我打賭?”朱印的大嗓門震驚四座:“二比一,我賭大刺客林老一定成功,梁剝皮如果活著回到京師,算我輸了。十兩銀子賭五兩,誰來?”
周阿牛向吳十一暗中打眼色,不再套口風到鄰桌招呼去三更天,藍家的內室。
室內沒有燈火,六合瘟神與狂劍榮昌在低聲交談。
“幾經查證,梁剝皮的確不在了。榮老,你斷定那些所謂高手護衛親軍認識甚多。樂千戶是真的,但護衛親軍中許多熟面孔都失了蹤,可知定然暗中保護梁剝皮,用金蟬脫殼計走掉了。”
“我二十年前曾就認識陰狼宰森。”狂劍說:“他那雙令人渾身發冷的所謂鬼眼,是不會因歲月如流而改變的。我伏在路旁的草坑中看得真切,那傢伙像貌雖相似,但卻沒有鬼眼,所以知道他是假的。彥兒的消息,的確可靠。”
“要不是消息來得及時,我們的努力算是白費了。”六合瘟神嘆息一聲:“現在問題是,梁剝皮目下在何處?是否仍在西安?”
“他不會在西安。餘御史身邊,大劍山風雷四絕、鐵膽郎君、華山隱叟等人,正在追搜那些為虎作悵的江湖餘孽,梁賊怎敢在西安逗留,如果他敢留,那麼,他便失去了保障,他死了,陝西的官吏沒有責任,誰不樂意看他死?所以,他該是走在前面。”
“會不會走咸陽出延安?”六合瘟神說:“我在此地半年,每天往來的旅客皆在我的監視下,如果他走這條路,決難逃出我的監視下,何況我還有不少眼線?那惡賊是個怕死鬼,決不會帶三兩個人化裝易容偷溜;虎死不倒威,他不會窩窩囊囊溜之大吉的。”
“真糟!咱們竟然不知道他何時走的,也不知他往何處走的。他不會走咸陽出延安,陝北盜賊如毛,山道崎嶇,強盜們用滾雷木炮攻擊,千軍萬馬也保護不了他的安全,他怎敢走……哎呀!我想起來了。”
“想起什麼?”六合瘟神問。
“中州鏢局那趟鏢。”
“在店門我留意過三陰手。”六合瘟神說:“他們那些鏢局夥計輕鬆得很,不像是保護重要人物。他們是在鳳翔接鏢的,途經西安僅留宿一宵。我已經查過了,當天曾與稅站的人鬧得不很愉快,還是花了大把銀子打通關節,才能平安離開的。”
“那是掩人耳目的聰明手法,那些騾夫舉動沉穩,但幹起活來卻並不熟練。”
“但所有的人都很和氣,惡賊的人哪一個不囂張?”
“那是故意裝出來的。符老,你不是說過,曾看到那小廝將店夥推開嗎?”
“對……晤!真是有點可疑。”
“他們走了快十天,這時該已到了洛陽。事不宜遲,這是唯一的線索,咱們追。如果證實我們錯了,咱們就走彰德趕到前面去,在娘子關以東太行山麓全力以赴。”
“好,明天就走,在路上再計議,爭取時辰。”六合瘟神斷然作了決定。
杜東主的馱隊,以正常的腳程向東又向東,過了一天又一天,沿途平安無事,一切順利。
這天傍晚.馱隊浩浩蕩蕩進入滎陽縣城。縣城很小,客店容納不下這批大主顧,因此出城在東門外廢濟橋與通濟橋之間的悅來老店投宿。
悅來老店佔地甚廣,。是本地頗有名氣的老店。中州鏢局與這家老店有交情,老主顧當然受歡迎。
此至開封僅有三天腳程,每一程皆不超過百里,所以大家都顯得情緒輕鬆。尤其是三陰手張世群,從鳳翔千里迢迢接下這趟鏢,沿途未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故,眼看就快要到家了,心情愉快在所難免,因此安頓畢,帶了一位手下到店側的如意居,找老朋友敘舊。
如意居是一家小酒肆,店主姓祖,名祖訓。四五年前曾經在江湖鬼混,當過小鏢師.幹過護院,做過打手,混了個吃八方的綽號,收心後開酒店讓八方的人來吃他了。
天快黑了,城門已關,但東城門外不受夜禁的管制,大官道左右成了市集,這裡比城內熱鬧多了。
這種小酒肆不賣菜餚,僅有些燒滷、醬菜、乾果等等下酒的小菜,也不賣麵點,所以傍晚食客不多,生意旺的時間是起更以後的事。
初冬時節,天黑以後寒風凜冽,那徹骨的露風颳在臉上,真像刮刀般徹骨冰涼。掀開厚重的門簾,店堂的暖氣一湧,令人渾身舒泰。
三陰手摘下風帽,衝櫃上肥頭大耳的吃八方哈哈一笑,倚在櫃上說:“吃八方,你好,好像又長了幾分膘。怎樣,生意好嗎?”
“哦!呵呵!老張,別捱罵了,你這張嘴可真會損人。”吃八方拍拍三陰手按在櫃上的手背笑:“回來很快嘛!看你春風得意的勁頭,大概走這趟鏢很順利,沒捱上寶刀利劍毒藥鏢,算你走了狗運。裡面坐,請你喝兩杯,當然賬要你付。宏生兄,”吃八方轉向三陰手的手下打招呼:“沒碰上什麼風險,很乏味是不是?放心啦!下次保證你會碰上大場面,要砸中州鏢局招牌的毛賊多得很呢。”
兩人的口都沒遮攔,可把內側另一副座頭的幾個食客惹笑了。
吃八方走出櫃外,親熱地挽了三陰手在角落上的座頭就座,命小夥計送上兩壺酒幾味小菜,一面替兩人斟酒一面低聲說:“老張,有件事在道義上我該告訴你,不知道你愛不愛聽。”
“狗嘴裡長不出象牙,有事你就說啦!”三明手笑說:“反正你要說,不管我愛不愛聽,是嗎?”
“朋友嘛!好歹我都該說,是不是?”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好像很嚴重似的。”
“不算嚴重,與你這趟鏢有關。”
“哦!真的?那就是嚴重了,怎麼一回事?”
“你這趟鏢,是保貨還是保人?”吃八方語音更低。
“保貨。”三陰手直截了當答覆。“府城豐源寶號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向是要錢不要命,有錢也不怕在不到人,只要保住了貨,去了幾個人隨時可以另僱。老實說,這次押貨的是二東主杜恆,他的身價嘛,還不配一個打悶棍的小蟊賊出手。
他本來就是豐源可有可無的閒人,名義上他是二位東主之一,其實只是擺個樣子而已。
豐源的大東主徐瑜春吝嗇得很,他被綁架的話,徐東主不會花一兩銀子把他贖回來。你問這些“那就怪了。”吃八方搶著說。
“有什麼可怪的?”
“有人傳出話,要請杜東主上山去涼快涼快。”
“什麼?消息那兒來的?”三明手吃驚了。
“昨天滿天星駱大麻子跟蹤一位財神爺,跟到夕陽樓,親耳聽到那位財神爺向一個身材高大,滿臉病容的人說,要那人轉告橫山雙怪,弄走社二東主時要避免與中州鏢局衝突。駱大麻子嚇得要死,原來他所跟蹤的財神爺,不是花花公子,而是一個可以指使橫山雙怪的江湖人,慌張地逃出城來藏起來了,因為他掏走了那人的一隻很名貴的如意錢袋;駱大麻子的三隻手頗有名氣的。”
“哼!原來是橫山雙怪兩個傢伙作怪,諒他們天膽也不敢與咱們中州鏢局作對。”三明手傲然地說。
“話不是這樣說,強龍不鬥地頭蛇,何況雙怪並不是好相與的善男信女,貴鏢局犯不著把事情挑起來。好在你保的是貨,這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我可不輕鬆。”三陰手苦笑:“不錯,我保的是貨,但你知道,貨主跟在貨後頭,出了問題豈能彼此不相關?我能裝瞎子不加理會?在情在理我都不能裝聾作啞,除非雙怪不在我附近動手腳。”
“要是他們動手腳……”
“那就不是我就是他們。”
“你對付得了雙怪嗎?”
“要到時候才知道。”三明手的語氣並不肯定:“我們有十二個人,我三陰手不是沒見過大風浪的人。謝謝你的消息,回頭我得準備準備。”
不久,三陰手與同伴帶了五七分酒意匆匆走了。
食客漸多,吃八方的注意力並不因客人多而被分散,他始終對近窗口那桌的兩個食客暗中留了神。那是兩個身材小巧的年輕人,黑油油的頭髮胡亂挽了一個懶人髦,臉色薑黃卻五官清秀,年歲不會超過二十,穿一襲寬大的夾襖,看不出任何異樣。但憑他江湖人的本能,他知道這兩位小夥子有能會替他帶來麻煩。
兩個小夥子比三陰手先到,叫了幾味小菜,一壺灑吃到三明手離開,似乎還剩下大半壺,兩人一直就在低聲談話,往鄰桌的人也無法聽到談話的內容。
果然麻煩來了,一個小夥子向同伴打手式,泰然自若地離座走近櫃檯,雙手抱胸往櫃面一靠,似笑非笑地說:“祖掌櫃,你和張大鏢師所說的話,在下都聽到了。”
話說得很悅耳,帶有兩三分京腔。這是說,那是不算標準的官話,決不是京師人。
“聽到了也好。”吃八方一臉笑意。“這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小兄弟,你的耳力真不含糊,但不知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當,有件事想拜託你。”
“小兄弟但請吩咐。”吃八方客氣地說。I“聽說你在開封闖了一段時間的道。”
“不錯,很潦倒。在那種大地方,沒有根底是不很容易混出個名堂來的。”
“你認識豐源寶號的人?”
“談不上多少認識,不過,我是在南關混的,豐源寶號就在南關,多少有點印象。”
“那麼,你對杜二東主所知不少了。”
“我對那繡花枕頭毫無興趣。”吃八方怪笑:“他除了吃玩嫖賭之外,恐怕一無長處了。”
“但這就不對了,他既然這麼沒有用,徐大東主敢讓他出來押貨。”
“他是跟出來玩樂的,擺個樣子而已,大權其實在總管奚夫子手中,他也懶得管事,也管不了。”吃八方臉色一變:“小兄弟,你不像是橫山雙怪的人……”
“不是,拜託你轉告張大鏢師一聲,他最好裝聾作啞,那樣他就會活得長久些,謝謝啦!”
兩個小夥子會賬走了,吃八方滿腹疑雲甚感不安。
“掌櫃的,快來看。”收拾碗碟的店夥訝然驚叫。
那是兩個小夥子留下的殘餚。四色小菜碟,每個碟留下一個用手指戳穿的小洞孔,碟竟然沒有其他裂痕。那盛酒的錫壺,也洞穿一個孔,行家一眼便可看出,那是用手指戳穿的。
兩隻酒杯,本來放在那兒是完好的,但店夥手一碰到,兩隻杯竟然崩坍成一堆碎砂。
吃八方只感到毛骨悚然,脊樑發冷,臉色灰敗,將一隻有洞孔的小碟藏入懷中,向店夥慌張地說:“不要聲張,我得去警告那張鏢師。橫山雙怪請來了可怕的內家高手。張鏢師要是不自量,後果就可怕了。”
悅來老店右鄰不遠,是另一家規模不大的小客棧平安。六合瘟神幾個人,是在午後落店的,各別落店,相互之間裝成陌生人。其實,他們昨天在鞏縣就追上了馱隊,早一天趕到滎陽佈置,要試探馱隊的底細,為免暴露行藏,故意在次日重新投店住宿。
三更天,店中人聲漸寂。六合瘟神溜入狂劍的客房,商量如何進一步控制情勢製造情勢,“告密信已放在縣太爺的房門口,明早他一開門,就可以撿到從門上掉下的告密信了。”六合瘟補低聲說:“榮老,你猜,縣太爺會相信杜東主從蘭州偷運寶石羚角麝香嗎?”
“他會信的。”狂劍榮昌信心十足地說:“不管是真是假,他都會派人徹底檢查,這一招夠狠的。咱們雙管齊下,不怕他們不上當。”
“明天我先走,到前面準備。如果證明他們真是豐源寶號的人,你們得加快趕來會合,以便兼程趕往娘子關。按行程,車轎該已接近太原府了,咱們的時間不多。”
“好,我們會加快趕去會合的。”
為免誤傷無辜,狂劍榮昌的作法是相當慎重的,所以安排雙管齊下的妙計,要摸清馱隊的底。一方面散佈謠言,說橫山雙怪要指劫杜二東主。一方面用無頭信向官府告密,讓官府大舉搜查馱隊的貨物車輛,就算查不出梁剝皮的贓物,至少也可搜出那些人的兵刃來。當然,如果不是梁剝皮,杜二東主也不會有損失,當然不怕搜查。如果是,惡賊就會原形畢露。
“你今晚要不要多幾個人分頭監視?”六合瘟神問。
“不必了,人多了反而打草驚蛇。”
天沒亮,客店便開始忙碌,旅客們紛紛準備登程,店門前人聲嘈雜,牲口-一準備停當。
杜東主的馱隊,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已經是黎明時分,健騾在店前的廣場集合,天氣雖然寒冷,天宇中濃雲密佈,從北面旋來的罡風其冷徹骨,但人與牲口皆顯得精神抖擻。
三陰手與十二位同伴皆顯得有點緊張,注意力全放在騾車旁準備上車的杜二東主身上。
他牽著坐騎偕了四位同伴在三丈外等候,留意是否有陌生人接近,只要有人膽敢衝進來向杜二東主下手,他就會拔劍阻擊。
可是,並沒有意外發生。
終於,總管奚夫子結算了店錢出店,店東客氣地親自送客。
帳房範老七舉手一揮,大聲吃喝:“大家準備,今天風大,可不要走散了。”
這不是廢話嗎?大官道又平又寬,怎會走散?
店門外還有不少準備上道的旅客,雜亂情形可想而知。車把式剛坐穩,杜二東主在兩名小廝的扶持下正要上車,街口匆匆奔來一個潑皮打扮的大漢,排開人叢往裡搶,來勢甚急。
早就留了神的三陰手心中一動,丟了韁一個箭步搶先在杜二東主身前。接著,兩名鏢局夥計左右齊上。
“慢來!幹什麼的?”三陰手沉喝,怪眼彪圓。
大漢不加理睬,直往裡衝。
兩名鏢局夥計不約而同進步出手,分別抓向大漢的雙手曲池,用上了挾制術。
大漢信手一分,兩名鏢局夥計同時大叫一聲,分向左右斜撞而出,震出立外幾乎摔倒。
三陰手吃了一驚,拉開馬步左掌一引,厲聲沉叱:“站住!
閣下好身手……”
賬房範夫子不知何時已擋在杜二東主面前,急叫:“張鏢師,不要緊,那是敝號從開封趕來報信的夥計,自己人。”
三陰手心中一凜,收勢讓開去路。一個夥計竟然信手一揮,便將他的兩名得力手下震退丈外,連他自己也沒有這份功力,怎不令他心中暗懍?
大漢急步左近,到了範賬房面前,急急地低聲說:“縣衙十萬火急臨時召集丁勇,捕房的人已經先一步出動,即將到來,聽風聲說是要包圍悅來老店,不許任何旅客離開。”
“哦!怎不早來稟報?”範賬房臉色一變。
侯知縣親自趕到衙門發令,臨時召集誰也不可能事先知道,事出意外,委實措手不及。
總管奚夫子到了,急急地說:“趕快動身,以免被波及,恐怕旅客中有不法之徒被發現了,咱們不能耽擱行程。”
“來不及了,真糟!”範賬房頓腳叫,轉向報訊的大漢:“你們這些飯桶!一定是被女人弄昏了頭,這麼多人竟然沒有一點用處,豈有此理!”
果然來不及了,街兩端已經巡捕們所扼守,正在趕散閒人。縣丞李大人官服齊全,領著兩位巡檢後面跟著二十名巡捕,進入店外的廣場。
“所有旅客聽清了,知縣大人臨檢,任何人不許擅離,違者嚴懲不貸。”一位巡檢大人亮聲大叫。
隨後到達的是丁勇,悅來老店受到包圍。
動身慢的旅客無不唉聲嘆氣,大嘆時運不濟,這一耽誤,決不是三下兩下便算以了結的。最少也得拖上半天工夫,耽誤一天行程,今天是走不成啦!
縣丞大人似乎早有主見,領著人到了騾車旁。杜二東主淡淡一笑,揮手示意命兩個小廝退至一分,長揖為禮說:“李大人親臨,想必公務急迫。請問大人為了何……”
“等會兒知縣大人也要來。”李縣丞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就是開封豐源寶號的杜二東主杜恆?”
“正是草民。”
“很好。勞駕,把貴店的管事執事等人都叫來。哦!你們。
的貨物都裝載好了?”
“是的,正打算就道。”杜二東主沉著地答。
“對不起,本官奉命要檢查你們的貨物,有關的貨單、稅據、貨物原產地碼單等等,都清交出來查驗。”
“李大人……”
“抱歉,公事公辦,貴寶號是正當商號,本官也不能為私,其他的事免談。”李縣丞堅決地說:“你叫人把貨物先卸下來,行李等物也先打開待檢,知縣大人一到,就開始檢查。”
這時,丁勇已完成包圍。其他的旅客皆在原地放下貨擔包裹待檢,誰也不敢擅自走動。
街兩端包圍線外,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議論紛紛,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變故。
李大人鐵面無私,杜二東主真有點措手不及。
總管奚夫子向範賬房一打眼色,向杜東主身邊靠。
騾車內,本來有一個黑臉膛,留了大八字鬍車伕打扮的漢子,正在堆放包裹,這時停止工作,向坐在前面車座上的趕車二把手揮手示意,然後跳下車來在旁抱肘而立,那雙白多黑少眼皮臃腫的怪眼中,露出不悅的神色。
二把手也跳下車,擠近奚夫子身側,嘴皮微動,連對面而立的朱大人,也沒聽到二把手口中有聲音發出。
“車上的東西先卸下。”一位巡檢定近車門說:“先檢查車輛,快!”
沒有人動手,所有的驟夫皆在牲口旁挽肘而立,面無表情。
“你們怎麼啦?”巡檢不客氣地向眾人大聲問。
總管奚夫子冷冷一笑,臉色變了,說:“等知縣大人到達,再檢查並未為晚。”
態度改變得有點出乎意外,李大人一怔,說;“咦!杜東主,你不是有意拒檢吧?”
“侯知縣何時可到?”杜二東主答非所問。
“你……”李縣丞一楞。
“他來時叫他到店裡來見我。”杜二東主陰森林地說,舉步向店門走。
李縣丞大怒,喝道:“站住!你好大的膽子。”
杜二東主不理不睬,兩位小廝左右跟上,兩名車伕也搶先在前面領路。
“反了!”李縣丞怒叫:“拿下這刁民!”
兩位巡檢也被激怒了,飛步搶出擒人。
斜刺裡閃出兩名騾夫,手出如電閃,旁立的人還沒看清是怎麼一回事,兩位巡檢大人已被兩騾夫用勒頸制臂術擒住了,連叫都叫不出來。
“放了他們!”杜二東主轉身叫,轉向驚怒交加的李縣丞說:“李大人,你千萬不要造次妄動,以免送掉老命,等候知縣到達,有什麼苦你可以向他訴。現在,管束你的人,等候知縣來處理對你們有好處的。”
兩位巡檢恢復自由,正想發威,但一看兩個擒他們的騾夫不住陰笑,硬把將發的威風壓散了,有點手足無措。
李縣丞不是傻瓜,知道大事不妙,也有點醒悟。一個普通商民毫無社會地位,怎敢在官員面前撒野?顯然,這些人決不是沒有來頭的可憐蟲,而且來頭必定大得出乎想像之外。
他的目光,掃向那些騾夫、幫閒、夥計、車把式。他發覺每一個人都神定氣閒,每個人都流露出一股令人心寒的驃悍殺氣。唯一慌亂迷惑的人,是中州鏢局的一群人。
三陰手簡直不知所措,被眼前所見的事實弄糊塗了,真要保鏢的恐怕該是鏢局的人,他三陰手恐怕連一個騾夫都擋不住。
“我真是瞎了眼了。”三陰手心中暗叫。
終於,縣太爺大駕到了。
縣太爺進了店堂,閒雜人等全被趕走,裡面只留下杜東主、兩個小廝、兩個車伕、奚夫子和範賬房等人。
不久,先出來的是縣太爺。
侯知縣是個好官,堂堂進士正途出身,平時精明幹練,甚著政聲,不貪贓不枉法公正廉明,說話鏗鏘有力。但出得店來,卻神色惶亂,大冷天竟然滿頭冷汗,臉色泛灰,腳下不穩。
“回衙,撤走所有的人。侯知縣似乎說得十分吃力,向李縣丞大叫:“不許擾民,退!”
虎頭蛇尾,就這樣,片刻間,店前恢復舊觀。
李縣丞滿腹狐疑,卻不敢多問,在進城時趕上了侯知縣,低聲問;“大人,到底發生了甚麼事?”
“不可問不許問。”侯知縣懼容絲毫未減:“把這件事忘了,忘得愈乾淨愈好,不要說了。”
“事情了結了?”李縣丞知道事態嚴重,心中不安。
“沒有,回衙後再嚴查今早那封告密函的來歷。還有,發兵橫山,給我把那兩個什麼橫山雙怪捉來法辦。”
橫山在城南二十餘里,發兵得趕早,因此,召集的巡捕和丁勇,立即奉命出城疾趨橫山,兵貴神速,行動緊迫。
馱隊匆匆就道,向東揚長而去。
今天與往常完全不同了。以往從未發生意外,所以每天以正常腳程,配合宿站從容不迫趲程,今天卻緊張起來,腳程加快,一個個埋頭趕路。
三明手的態度也有了相當程度的改變,舉動有點異常,經驗告訴他,將有不平常的事發生了。他對那位號稱花花公子的杜二東主,不僅是驚異,甚至懷有深深的恐懼。當他發現一個多少年來微不足道的人,原來具有極大的權威時,他怎能不驚異恐懼?他也就發現所保的這趟鏢,絕不是豐源寶號所說的四川土產,天知道是些什麼招災惹禍的東西?想起來就令他毛骨悚然。
平時,他派了兩個人在馱隊前面兩三里打前站看風色。今天,他派了三個人,距離縮短至一里左右隨時準備應變。
官道寬闊,車馬往來不絕,車馬過處,風沙漫天。兩側的田野空蕩蕩,。冬麥剛下種不久,田野一望無涯,附近星羅棋佈著一些村落、樹林,視野相當廣闊。
三位鏢師策馬小馳,那位叫宏生的年輕人一馬當先。前面路右出現一座茶亭,亭建在幾株大槐樹下面,兩匹鞍轡齊全的健馬桂在亭欄上,兩個戴皮風帽放下掩耳的高大人影,好像正在亭內喝茶解渴。
幹保鏢的人必須耳聰眼明,留意一切可疑事物。宏生這位年輕人相當機警,向同伴打出稍慢的手式獨自策騎向茶亭接近。
兩個喝茶的人喝過茶,恰好並肩出亭,皮風帽的掩耳掩住了耳口鼻,只露出一雙怪眼,反穿的羔皮襖下露出一段佩劍。
“呵呵!來得真快。”稍高的人怪笑著說,信手解開掩耳的絆帶,將掩耳向上翻,露出虯鬚如朝的口鼻部份,獅子大鼻紅彤彤十分搶眼。
已來至切近的宏生大吃一驚,一聲馬嘶,勒住了坐騎,坐騎不馴地左蹦右跳。
“橫山雙怪!”宏生大叫,左手向上一舉,打出了有警的手式。
三十步外的兩位同伴,同時策馬飛馳而上。
橫山雙怪已牽著坐騎,移至路側一躍上馬。
“你怎麼啦?”先前說話的一怪笑問,重新放下掩耳,好整以暇地繫上結,仍然只露出雙目。宏生等兩位同伴到達,方沉下臉說:“兩位是在此等候的?”
“是呀,天沒亮就到了。”仍然是打交道的一怪說話,語氣輕鬆。
“要等杜二東主?”宏生追問。
“等他是不錯,同時也是向中州鏢局致意。”
“你們知道擄劫杜二東主,就是與咱們中州鏢局正面衝突,向咱們中州鏢局挑戰嗎?”
“怎麼說,那是你的事,反正在下已經盡了道義,貴鏢局強出頭多管份外的事,後果你完全負責。想想吧,張大鏢師保的是貨,只要在下不動你的鏢,貴鏢局如果不甘心強出頭討公道,我保證你們決無好處。哈哈哈哈!回頭見。”
兩匹健馬騰躍而馳,向東絕塵而去。
三個鏢師真不敢追,宏生本來頗為自負,但也無法冒失地阻攔,三個人駐馬相候,等候馱隊到來。
馱隊一到,宏生便將所發生的事-一向三陰手稟明經過。
三陰手聽說只有橫山雙怪兩個人,膽氣一壯,但也將情形向總管奚夫子說了,最後好意地說:“這件事並沒有什麼大不了,不過為了安全起見,不管發生任何變故,請總管轉告杜二東主,不要離開騾車。在下幾個人,擋住橫山雙怪並非難事。”
“這件事實在令人感到奇怪,橫山雙怪根本沒有擄劫敝東主的理由。”奚夫子一面沉思一面說:“在侯知縣家中留柬告密的事,也來得離奇。就算雙怪誤聽謠言,認為貨物中有金珠寶石吧,那他們也應該劫貨,犯不著擄人。張鏢頭,你不認為每件事都反常嗎?”
“奚總管,貨物中是不是真有金珠寶石呢?”三陰手忍不住說出自己的心意。
“這件事你最好不加過問,與你無關。”
“這個……”
“於己無關的事,知道得愈少愈好。你做你份內的事,其他的事用不著你擔心。”奚總管第一次對三陰手說話不客氣,說完淡淡一笑勒住坐騎,等候騾車趕上來。
馱隊的速度愈走愈快,正常的歇息時間也取消了。奚總管告訴三陰手,要儘快趕到鄭州,在城市才能獲得安全,橫山雙怪天膽也不敢在城內興風作浪。
一陣好趕,已牌正未之間,已趕了三十里左右。
宏生仍帶著兩名同伴,在前面一里左右開道,突然拉開大嗓門向後叫:“左側方有可疑人馬,小心些!”
左側裡外,林側衝出兩匹健馬,越田野飛馳而來,塵埃滾滾,蹄聲震耳。
三陰手發出一聲警嘯,舉手一揮,坐騎奔出路左,向狂衝而來的兩人兩騎迎去。後面,四名同伴也四騎並出,雁翅排開列陣而進。
馱隊仍向前急進,速度再增。
雙方的坐騎都是良駒,片刻間便來至切近。
“勒住坐騎!”三陰手大喝,坐騎一慢。
來人正是在涼亭提出警告的兩個人,宏生稱他們為橫山雙怪。雙怪並不聽命,置若罔聞,鞭聲連連響,並騎狂衝而至。
三陰手已別無抉擇,一聲怒叱,錚一聲長劍出鞘,健馬重新飛馳前衝。
“哈哈哈哈……”狂笑聲震耳,雙方接觸。兩怪就在雙方衝錯的前一剎那,手中各飛起一條雞卵粗的粗麻繩,異嘯乍起,繩影暴張,宛若靈蛇飛騰舞轉。
“拍!”異響刺耳,三陰手連繩影也未看清,丈餘長的巨繩已連人帶劍纏住了三陰手。
“哎呀……”狂叫聲倏楊。
“砰匍……”五個人倒了四個,被兩根巨繩纏住、拖曳落馬。
只有三陰手一個人可以爬起,扭頭一看,三位被拉倒的同伴栽倒在麥田裡,好像昏厥了。唯一未受到攻擊的同伴,衝過了頭遠出五六丈外,正在兜轉馬頭往回衝。
“打!”三陰手狼狽地怒喝,跌得五官全是泥,雙目難睜,口被泥所封,喝聲的音量大打折扣。
雙怪已遠出四丈外,暗器不啻送行。
衝勢更是暴烈,兩匹馬對正第一輛騾車衝去,兩根巨繩輪動如飛,急速旋轉發出驚人的呼嘯聲。繩長丈八,與趕車的長鞭長度相等,用來攻擊高坐車座上的車把式,威力是相當驚人的。
馱隊速度加快,急急趕路。騾車兩側,多了八匹馱騾,八名騾夫形成護衛。
中州鏢局的另八名趟子手,八匹馬也迅速聚集,迎面截擊雙怪。
雙方眼看要接觸,雙怪兩騎突然左右一分,在狂笑聲中,擺脫了中州鏢局的人,分別衝向馱隊的首尾。
所有的驟夫皆冷靜地驅驟趕路,對沖來的雙怪無動於衷,毫無動手攔截的意思。這些人手中除了一根趕鞭之外,並不見另攜任何兵刃。
雙怪的健馬,從馱隊側方疾馳而過,居然沒向驟夫動手用鞭抽擊,騾夫也眼睜睜看他們衝近、並馳離開。
兩匹馬消失在路對面,消失在南面田野的盡頭。
路中靜靜地躺著那根把三陰手拉下馬的繩索,上面綁著一幅寫了兩行字的布帛,寫的是:“金珠寶石,見者有份。”
三陰手跌得暈頭轉向,憤怒如狂,也心驚膽跳。
馱隊經過一道上坡,兩輛騾車行駛在馱隊中段,所有的人皆神態從容,只有中州鏢局的人個個心中不安。
第一輛騾車是三匹健馬。一匹領隊的健馬驀地一聲馬嘶,領隊猛地一蹦,三匹騾也跟著騷動起來。騾是不會叫的,但發起性來卻不比馬差,一陣大亂。
兩名走在左右的騾夫,四倏鐵臂迅速抓住了絡頭,四條腿立地生根,硬把蠢動的健騾控制住,車廂跳了幾下便靜了下來,兩名騾夫的力道,駭人聽聞。
可是,領隊馬卻踣地不起,馬頸側方,一枝勁失幾乎穿透了馬頸。
哈哈哈哈……百步外上坡上傳出震天狂笑,兩騎士勒馬屹立在坡頂的小樹叢中仰天狂笑,是橫山雙怪。
三陰手帶著手下憤怒地策馬衝出,但雙怪已兜轉馬頭,在狂笑聲中絕塵而去,消失在東南角的田野裡。
馱隊不得不停頓,四名騾夫各乘一匹健馬,悄然奔入路兩側的田野,去向不明。
第二次受到襲擊,是在第一次受襲後半個時辰。這次由於馱隊急於趕路,速度增快,因此健騾被射倒,車廂也被波及,第二輛車竟然斷了右輪,幾乎翻覆。
雙怪仍然沿用故技,先是潛伏,箭射出後再現身.最後一走了之。
馱隊慢下來了,修車換騾耽擱了半個時辰。中州鏢局的人,被激怒得快瘋了。幸好,貨物並沒被劫走。
近午時分,秋隊進入項水鎮.快進入鄭州地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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