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虹劍客不分辨倒好,愈辯愈糟。真如冷哼一聲,聲色俱厲地說:“你還敢強辯?單打獨鬥你每一招皆用全了,妄想將他置於死地。獨鬥失敗,竟想倚眾圍攻,你心目中哪有堡主在?”
飛虹劍客直流冷汗,不敢再辯,惶然道:“在下該死,道長請包涵……”
真如哼了一聲道:“堡主早已傳下手示,要本堡的人迴避銀漢孤星,如敢放違,堡規從事。你說吧,該怎辦?”
接著轉向清風子冷笑道:“道友,你呢?你雖未出手,但你並未阻止董施主,沒錯吧?”
清風子苦著臉說:“三天前貧道與他交手,他並未通名號,誰知道他是銀漢孤星?副堡王傳下堡主的手示,要堡中的人蒐集天下各種奇異兵刃備用,貧道獲悉玉蕭客的玉蕭是人間至寶,因此盯上了玉蕭客。只是那傢伙警覺萬分,神出鬼沒飄忽不定,浪費三月光陰,好不容易探出他已到了洛陽,在嵩縣碰上銀漢孤星帶了玉蕭,卻不是玉蕭客,硬在不成,被他所擊敗,心中的確不是滋味,貧道不否認懷有報復的念頭,因此知會尚施主調集入手與他決戰。但董施主一揭開他身份之謎,貧道曾加勸阻……”
飛虹劍客硬著頭皮說:“好了好了,在下願負一切罪過,這就返堡向堡主領責,夠了吧?”
真如籲出一口長氣,說:“這件事貧道也有責任,銀漢孤星一到我便認出是他,我該出面排解的。這件事咱們就別提了,免得你們認為貧道與銀漢孤星有交情,而故意與兩位為難,希望諸位爾後留心些,千萬不要存有報復的念頭。”
北邙山由於附近古陵墓甚多,東西綿亙百里左右列為禁區。嚴禁採伐狩獵,因此林深草茂,松柏參天,而且丘陵起伏,溪澗縱橫,任何角落皆可藏身,雖是青天白日,也不易追逐。
青袍人的輕功提縱術,比仲孫秀高明得多,開始追逐本就相距有二十步左右,只片刻間,便拉遠至三十步以上了,再往林深草茂處一鑽,不久便失去蹤跡。
杜弘追趕仲孫秀,相差更在百步以上,追了兩三里,方追上在樹林中亂竄的仲孫秀,老遠便叫:“小妹,不要追了,小心暗算,那是什麼人?”
仲孫秀跌腳道:“這傢伙逃掉了,可惜。怪!他的藝業竟然日進千里,令人大惑不解呢。”
“到底他是誰?”
“黃泉鬼判尚彪!”
杜弘一驚,急問:“你是說,他是唯一出了生死門的那位尚彪?”
“是他。”仲孫秀斬釘截鐵地說。
“沒看錯?”
“絕對錯不了,是他。”
“哦!真是可惜。斷魂谷的慘案,我一直耿耿於心!我要見見那位心狠手辣神秘莫測的朱堡主。”
“黃泉鬼判是唯一走出生死門的人,投效了朱堡主。”仲孫秀接口。
“所以被他逃掉極為可惜,不然可在他身上找出朱堡主的線索來。”
“咱們再搜。”
“好,小心些。”
他們一走,混世魔王怎跟得上?早就扔在後面裡餘,找錯了方向,錯過了。
整整搜了一個時辰,兩人不得不失望地停止搜尋。杜弘說:“天色不早,該回去了,咱們回頭去找清風子和飛虹劍客,他們是一夥,這條線索不能放過。”
“對,他們定然都是朱堡主的人。”
杜弘恍然退:“你說黃泉鬼判的藝業進境神速,定然是堡主處練成了當日出生死門所獲的拳功劍訣。那位南總管說練功一年,便可練成前往行刺仇家。依我猜測,黃泉鬼判並未完全練成,無法勝任行刺重任,只配派出江湖走動,謀奪天下的神奇兵刃。”
仲孫秀不解地說:“朱堡主財力雄厚,人才濟濟,而且善用大量奇毒,居然無法報仇,但不知他的仇家是誰?他這位仇家,難道真那麼難以應付麼?”
“事不關己不勞心,管他是誰,咱們設法去找清風子和飛虹劍客。走!”
兩人回到上清宮,混世魔王的人已經走了,併力勸兩人不要再追究。杜弘並不提黃泉鬼判的事,更不提斷魂谷慘案的經過,立即偕仲孫秀下山,希望在城中找到消息。
已經是申牌初正之間,天色不早。兩人沿遼闊的小徑奔府城,遠出三四里,看到前面走著一個老村婦,手點柺杖提了只大香籃,一步一頓巍顫地也向府城趕,只能看到老態龍鍾的背影。
兩人毫無戒心,誰又想到一個進香的窮苦老太婆有鬼?道上不時有行人來往,每個人都得留意,那就不用走路了,疑神疑鬼寸步難行。
杜弘走在前面,毫無戒心地從老太婆的右側超越。老太婆的柺杖一晃,就在他超越的剎那間,杖頭突然噴出一團灰暗色的濃煙。
他毫無防備,本能地向側跳,叫道:“小心……”
“砰!”他重重地摔倒。
叫聲驚動了後面的仲孫秀,屏息暴退火速拔劍。
老太婆一聲狂笑,轉身杖首再伸,灰煙再噴。
路兩側人影暴起,躍出一二十名黑衣人,吶喊一串,紛紛搶進。
她知道要糟,向杜弘倒地處急搶。
老太婆一杖掃出叫:“你也留下啦。”
“當”她揮劍架杖,感到虎口發麻,劍崩偏幾乎脫手,被硬生生震飄八尺,不由心中一凜,對方的柺杖竟然是鐵製的。
老太婆已經夠可怕,再加上一二十名黑衣人圍攻,她決難支撐,也不可能帶了杜弘突圍。
除了逃走,她毫無希望。一咬牙,她決定暫且丟下杜弘,先脫身再說。留得青山在那怕沒柴燒?她如果拼死抗命,必定同落魔掌。她必須暫且殺開一條生路保全自己,再設法救杜弘,如不見機脫身,兩人同陷魔掌,那就一切都完了。
她必需留得性命,她是唯一目擊此事的證人,救杜弘的重責大任,全落在她身上,情勢已不允許她輕生。
老太婆再次先發制人,左手的香籃猛地向她擲出叫:“你也躺下!”
她怎敢接?奮身一躍,遠出兩丈外,撲倒在路旁的小溪旁,再向前滾翻便滾入溪下的草叢中沿下陷三丈的溪床向南狂奔。她心中在叫:“我得脫身才有機會救大哥,蒼天佑我。”
去請救兵的念頭,激發了她生命的潛能,居然縱躍如飛,達到了體能的極限,一躍三四丈,宛如勁矢離弦,將追的人遠遠地扔在後面。
老太婆是弓貞兒改扮的,站在溪岸高處,盯著她飛躍而逝的背影目定口呆,久久方喃喃地說:“老天!她……她是飛還是跑?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可怕極了。”
杜弘被一盆冷水潑醒,發覺自己正處身在一個以巨石砌成的石室中,燭光明亮,可看出室方廣約丈五六,每一塊五條高一尺,長四尺,可能寬度亦在一尺以上。
“我落在仇敵手中了。”他心中暗叫。
粗大的鐵鏈從室頂的石樑掛下,兩隻以六寸巨鎖釦住的腕釦環,扣住了他的手腕,將他吊離地面懸空掛著。身上不著寸縷,光條條地像是掛著一頭牲口。
室內是三尺寬六尺高的鐵葉門,鏽跡斑斑。室內乾燥。沒有毒氣。一包帶刀大漢把住鐵門,一名大漢手中們提著水桶,對他嘿嘿怪笑,問:“老兄,舒服麼?”
他知道處境險惡,好漢不吃眼前虧,淡淡一笑道:“不錯,還撐得住,老兄,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一座古墓。咱們借住了。”
“哦!借住在古墓內?真絕。”
“比住茅房適意多了。”
“那麼,這裡仍在邙山?”
“你猜對了,這是麻屯附近。”
“你老兄貴姓大名?”
“那家麒。”
杜弘心中叫苦,說:“哦!你是駝煞羊化及的姨侄。”
“咦!你居然知道在下的底細呢。”
“昨晚咱們不是見過麼?”
“見你的頭鬼,昨晚在下就在此地睡大覺。”
“咱們有仇麼?”
那家麒丟下水桶,冷笑道:“這不關在下的事,六煞是死在仙人山的匪徒手中,我姨丈雖下落不明,但並未死,咱們是替玉蕭客辦事的,等他回來後,你向他理論好了。天快亮了!他該來了。”
真是玉蕭客,他死定了。
“誰用迷否把在下弄來的?”他問。
“不知道,只知是玉蕭客帶的一個大閨女。你好好養神,安靜些,別給咱們找麻煩。”
那家麒一面說,一面偕把門的大漢出室而去。
鐵葉門閉上了,他仔細打量四周。
四壁光滑,前面壁孔中插著支木棍,棍頂釘著一塊小木板,上面擱著燭臺。地面堆放著鋪平的麥秸,大概是睡覺的地方。之外,別無長物。
他身上光赤,不由暗暗叫苦,連靴子也被脫掉了,想找一根小木籤撥開扣鎖也無能為力。
試試運氣,還好,氣門未被制住,全身的經脈無恙,對方並不想制他的經脈,反正他逃不了。
可惜,他不會縮骨功。
“我得設法脫身,而且必須在惡賊回來之前脫身。”他不住地想。
腳步聲入耳,他叫苦道:“晚了,這惡賊來了。”
門格格怪響,門開處,弓貞兒笑盈盈地出現在他目前,嫣然一笑滿臉春風地說:“杜爺,你……”
他淡淡一笑,泰然地說:“是的,沒想到。我感到奇怪,你為何要救仲孫姑娘?其實你不該連在下也制住的,那時你儘可引發任何禁制,在下並不知今師屋內機關。”
弓貞兒臉一紅,說:“那天在你走後,我……我才……”
“你才決定跟隨玉蕭客?”
“是的。本來,我要割斷他的手腳大筋,再救醒他施火葬……”
“但卻被他的英俊相貌所迷,不忍心下手,救醒他之後,被他的花言巧語所動。”
“唉!果然不出所料。”他後悔不迭地說。
“不要怪我,杜爺。”
他長嘆一聲,苦笑道:“看你春色眉黛,羞人答答嬌豔欲滴,而且開了臉,定然是與玉蕭客給了合體之緣了。”
弓貞兒羞得轉首他顧,頰紅似火,扭泥地說:“杜爺,你……”
“他娶你麼?”
“是,……是的。”
“你們拜過天地?可有三媒六證?”
“這……他說以後再辦……”
“可憐!”地嘆息著說。
“可憐?你說什麼?誰可憐?”
“你。”
“杜爺,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那位焦師姐怎辦?”
“師姐拋棄了他嘛!”
“弓姑娘,你何不問問他,他這一生中,曾經糟蹋了多少女人?”
“杜爺,謠言不可信……”
“你最好去問問仲孫姑娘。”
“仲孫姑娘水性場花,她不是姘上了你麼?這也能怪他?”貞兒不悅地問。
他幽幽一嘆,說:“在下與仲孫姑娘兄妹相稱,我認識她不足一年。玉蕭客在六年前,便已強佔了她的身子,三天之後,便將她送給紅葉山莊的少莊主一筆擎天。弓姑娘,你與那風流無情漢也快活了三天吧?”
“你……你胡說!”弓貞兒大叫,但神色已暴露出她心中在恐懼。
杜弘抓住機會,往下說:“這次他到嵩縣,要搶蕭家的二小姐,住在城中與一個叫郝寡婦的女人打得火熱,最後把郝寡婦弄成白痴。算算看,哦!恰好也是三天,可憐!”
“你……不要說了。”
“你不敢聽?”
“你……”
“要將一個女人弄到手,得花不少工夫,要丟,太容易了。送給別人不但可賺一份人情,又可免了後顧之憂。至於將人弄成白痴,更是容易,床第間男歡女愛雲雨情濃,女的愛得要死樂得發瘋毫無防範,一指頭便可解決問題……”
“住口!”弓貞兒花容失色發抖地叫。
“好,我不說了,反正三天恩愛,換來一生遺憾的人不是我。”
弓貞兒以手掩面,狂亂地叫:“我……我怎麼辦?”
“你已經樂了三天了。”他無情地說。
“求求你,別說了。”
“如果你不想被送人,不想做白痴,便該早作打算,這可是你的事。”
“我……”
“把我的衣服取來,咱們出去。”他單刀直入地說。
“可是……”
“你已經享樂三天了,殺了我,他也該走了,而你也該……”
弓貞兒似已下定決心,說:“你等著,我去取你的衣服,再把鑰匙騙來放你。”
“要快。”他說。
不久,她抱著他的衣服、劍、百寶囊,興奮地奔入,將衣物向下一丟,取出鑰匙說:
“他去追蹤仲孫姑娘,還未返回……”
鑰匙剛插入一隻鎖孔,一顆寒星突從門外射入。
“小心暗器!”杜弘大叱。
晚了,弓貞兒只來得及移動身軀,避過要害被擊,一把飛刀已貫入她的左助,身形一晃。
玉蕭客揹著手踱入,冷笑道:“弓貞兒,你竟敢出賣我?”
弓貞兒艱難地傳身來淒厲地叫:“你……你好……好狠……”
話未完,扭身便倒。
玉蕭客走近,冷冷地說:“也好,我正想將你送給那家麒,就讓你死吧,免得多費手腳。”說完,一腳踢在她的章門穴上。
“你……”弓貞兒叫,已說不下去了。
玉蕭客將她拖開,向杜弘怪笑道:“老兄,我不殺你。”
杜弘也呵呵怪笑:“杜某虎落平陽,你瞧著辦吧。”
玉蕭客取過鑰匙揣入懷中,說:“你把我的玉蕭送給清風子,我不追究。”
“大方。”
“你讓弓貞兒吊起我來放火燒。”
“可惜她未能放火,上了你的大當,賠了身子隨賠上小命,確是罪有應得。”
玉蕭客取下燭臺上的蠟燭,放在麥秸中,笑道:“因此,在下也要用火來超度你們。
瞧,蠟燭向下燒,一寸之下便可燃及麥秸,這間石室便將成為火海,你兩人可以做一對火窟鴛鴦了。哈哈!一寸燭需時半刻左右,你們還有半刻好活。在下要走了,不送你們啦!”
說完,舉步向外走。
弓貞兒渾身無力,尖叫道:“李郎,帶……帶我出……出去……”
“砰”一聲響,鐵門閉上了,傳入玉蕭客的得意狂笑聲,與弓貞兒的哭泣聲相應和。
杜弘急叫道:“弓貞兒,滾過來,必須把燭滾熄掉。”
弓貞兒有氣無力地說:“我……我僵了,我……我要死……死了,我無……無法動……
彈……天!”
弓貞兒終於昏厥,人事不省。
燭火跳動,時光飛逝。
杜弘心中叫苦,大事去矣!他的目光,最後落在壁上的燭臺,心中一動。
他開始蕩動,兩來回便取得蕩勢雙腳逐漸接近了燭臺下又的支棒。
雙腳終於夾住了支棒,猛地一拉,支棒離開了石孔,燭臺掉落。
他收腿蜷縮,一雙腳靈活得像一雙手,將支棒送至口邊,利用牙齒吃力地啃咬。
不久,一端居然被他咬成小小的鑰匙形小棒。先前他已看過鑰匙的形狀,因此並無困難。他已渾身大汗,但仍能支持。
正在緊要關頭,燭火一跳,燃著了麥秸,夾雜地開始燃燒,濃煙大起,火舌上衝。
濃煙從鐵葉門洩出。外面,是三丈長的石砌通道,通道口是一扇草草釘就的木板門。
墓外,曉色朦朧。這是一座方圓約七八丈的古墓,荒草萋萋,四周全是高大的蒼松。墓前的墓臺已經倒坍,丈餘高的墓碑已被推倒四分五裂,可看出原有碑亭的遺蹟。長長的墓道,荊棘荒草從石縫中長出,已失去原來面目。墓道兩旁的石人石馬,皆散亂地倒臥在草中。仍可看到兩座半坍的神道碑,碑文已被苔蘚所侵襲不可分辨。
墓前方,十六名黑衣人雁翅排開列陣,中間站著一名虯鬚大漢,以及手握長劍的玉蕭客。
對面也有十四個人,中間三人是真如道長、混世魔王、仲孫秀。
微曦下,人影朦朧。真如道長向仲孫秀說:“仲孫施主,這裡就是駝煞的秘窟,你已找到他們的黨羽了。”
仲孫秀咬牙切齒地說:“謝謝道長成全,感激不盡。不錯,就是咱們要找的人。”
玉蕭客哈哈狂笑,笑完說:“在下找了你一夜,想不到雜毛老道競反而將你帶來了。小親親,你是想要和我重拾舊歡麼?可惜,在下已有了弓貞兒,你來晚了。”
混世魔王佛動著沉重的鬼頭刀,大聲道:“姓李的,把銀漢孤星放出來,咱們各走各路,不然,咱們拼骨。”
玉蕭客冷笑道:“井桐春,你的好朋友飛天夜叉呢?在下正要取你兩人的腦袋,今天你可送上門來了,你自己把腦袋砍下來奉上呢,抑是要在下親自動手?”
“你先把杜兄放出來,咱們再算帳並未為晚。”
玉蕭客扭頭瞥了墓門一眼,門縫中正洩出嫋嫋白煙,大笑道:“等片刻之後,在下便告訴你杜小輩的下落。”
真如道長沉聲道:“不要和他鬥口了,上吧!”
玉蕭客大踏步而出,豪笑道:“對,你們上吧,李某手中雖沒有玉蕭,用劍仍可打發你們,誰先上?”
仲孫秀挺劍欲進,厲聲道:“你這畜生!這次本姑娘必定殺你。”
“哈哈!我還不想殺你呢,還真想與你重拾舊歡,你知道麼哈哈……”
狂笑聲中。長劍一揮,“掙”一聲架開仲孫秀刺來的一劍立還顏色,回敬一招“靈蛇吐信”,閃電似的反擊仲孫秀高挺的酥胸。兩人搭上手,展開空前猛烈的狠拼。
混世魔王舉刀一揮,吼道:“娃兒們,上吧,等什麼?”
這一面,虯鬚大漢也舉刀一揮,雙方的人各找對手,立即瘋狂地展開生死存亡的惡鬥。
混世魔王奔向虯鬚大漢,一聲虎吼,鬼頭刀搶制機先,來一記“青龍入海”,攻下盤意在先奪取地盤。
虯鬚大漢向左虎跳,“錚”一聲沉刀封架。混世魔王這一招是小試鋒芒,試探性的襲擊,雙刀接觸,已試出對方的份量,揉身切入,大吼一聲,刀光一閃,入刀合成一體,斜撞而入,發揮了拼命單刀的無窮威力,行雷霆一擊。
虯鬚大漢再向側閃,來一記“迴風拂柳”以攻還攻。
豈知混世魔王棋高一著,扭身用刀背硬接,“鍾”一聲將對方的刀崩出,身形一轉,鬼頭刀隨勢滑出,刀光可怖地一掠而過。
虯鬚大漢胸口裂開,肺腑外露,重重地栽倒。
混世魔王像一頭猛獅,撲向另一名黑衣大漢,一聲怒吼,鬼頭刀無情地砍在對方的肩頸上,幾乎將對方砍成兩爿,長身橫跳丈餘,到了向真如道人遞刀的另一黑衣大漢身側,刀光再閃,斜掠而出。黑衣大漢雙腿分家,再被真如道長一劍刺入胸口,就此了帳。
混世魔王與所有的弟兄,皆是些曾與官兵交戰的驃捍巨寇,身經百戰,敢鬥敢拼的真正亡命徒。與郊山六煞這些在黑道上混的痞氓相較,簡直不可同日而語。片刻間,十五名六煞的爪牙便死傷過半,而混世魔王的十一位弟兄,只有兩人掛了彩,傷勢且不重。
唯一佔上風的人是玉蕭客,逐漸將仲孫秀逼得手忙腳亂,退抵半坍的神道碑下,左衝右突皆無法脫身,吃力地作困獸之鬥。
“錚”一聲,雙劍相交,玉蕭客猛地壓劍,劍尖緩緩移向仲孫秀的胸口,獰笑道:“小親親,你不是要知道銀漢孤星的下落麼?看看墓門吧,墓內冒出陣陣濃煙,裡面火勢猛烈,他與弓貞兒大概已變成焦炭了。”
仲孫秀全力推劍,如果她不能推開指向胸口的鋒尖,那就一切都完了。目下她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推劍借力向側方躍進,但隨之而來的迫攻就難以閃避。一是向前接近,乾脆貼身,雙方的劍便可交疊,鋒尖便會上指,不受威脅;如果雙方不以左手糾纏襲擊,那就必須推劍分開重行狠拼。她一咬牙,推劍迫進。
玉蕭客卻不讓她如意,劍一振,退了兩步,重新取得距離,將她震向後退,然後一劍追襲,兇猛地拂出。
她立腳不牢,“噗”一聲響,背部貼上了碑座,雖免了一拂斷腰之厄,但已被逼人死境。
玉蕭客跟進,鋒尖疾進,狂笑道:“刺你的肩井……”
驀地,身後有人叫:“玉蕭客,轉身。”
玉蕭客大駭,火速收劍側射丈外,倏然轉身,卻又後悔不迭。起初他聽到叫聲起自耳後,以為對方已經貼身,生死關頭自保要緊,所以舍了仲孫秀先求脫身自救。豈知對方遠在三丈外,根本不在身後,錯過殺仲孫秀的機會。
天色已經大明,朝陽將升上東方的地平線。
看清了對方的面貌,玉蕭客大吃一驚。再走神察看,半點不假,確是活生生衣履齊全的銀漢孤星杜弘。
不遠處,混世魔王與真如一群人,正圍攻六煞死剩下來的八名黨羽,即將收拾殘局。
墓門濃煙滾滾,裡面火勢正烈。
他探手入懷,不錯,鑰匙仍在,對方不可能脫身的。他丟了鑰匙,驚訝地叫:“你……
你是怎麼出來的?”
杜弘冷冷一笑,緩緩撤劍說:“在下已經出來了,現在要趕你進去。”
玉蕭客身形急動,左手疾揚,擲出了一把飛刀。
杜弘信手揮劍,“叮”一聲震飛了飛刀。
杜弘屹立如山,手中劍輕靈地揮灑,叮叮叮一陣急響,七把飛刀一一墜地,冷笑道:
“你忘了杜某是便暗器的祖宗。”
最後一把飛刀剛被擊落,玉蕭客到了,劍發“飛星逐月”,來勢奇猛。
杜弘信手揮劍,“錚”一聲清鳴,雙劍相接,喝道:“撒手!”
劍一絞,玉蕭客劍脫手飛拋。劍光一閃,拂過玉蕭客的胸口,胸衣應劍而裂,懷中藏著的一些金銀雜物灑了一地。
劍虹打閃,直迫胸口要害。
玉蕭客大駭,飛退八尺。
劍虹如影附形跟進,劍氣徹骨奇寒。
玉蕭客心膽俱寒,扭身急滾出艾外,大叫道:“接飛刀!”
杜弘並未跟蹤追擊,反而退出丈外,笑道:“你的飛刀早就用光,鬼叫什麼?拾起你的劍,再給你一次機會公平一決。”
玉蕭客怎敢再用劍?說:“在下不善用劍,劍非在下之長,不算公平。”
“你可以選用任何兵刀,附近有你那些黨羽留下的刀劍槍斧錘。”
“這裡沒有在下擅長的兵刃。”
“那就難了,你的玉蕭在下已經送給別人了。”
“咱們爾後再拼個你死我活。”玉蕭客厚顏地說。
杜弘哈哈狂笑,開始解劍鞘,連劍丟在一旁,說:“你別想,今天絕不饒你。來吧,咱們以拳掌決生死,你為何不放勇敢些,我不信你只會欺負女人。”
仲孫秀切齒尖叫道:“畜生!你怕死了麼?那就跪下叫饒命吧,你往日的英雄氣概到何處去了?”
混世魔王已到了一套,豪笑道:“哈哈哈哈!娃兒們,你們來看看這位白道英雄的嘴臉,保證可以消痰化氣多活幾年。”
杜弘也笑道:“李起風,是啊!跪下叫饒命吧,衝仲孫秀小妹份上,我會饒你的。”
玉蕭客委實受不了,一聲怒嘯,虎跳而進,猛地一掌劈出,“吳剛伐桂”來勢極為兇猛沉重,內力發如山洪,掌風已有裂石開碑的威力,三尺外潛勁便已及體,果然名不虛傳。
杜弘不敢大意,右移半步斜身迎招,左掌一拂,橫截對方的腕脈,右手同時攻出一記“雙龍戲珠”,探問對方的雙睛。
玉蕭客左手上抬接招封架,右手避招沉掌,反扣杜弘的肘彎,反應奇快。
杜弘抽主掌下拍,“啪”一聲雙手接觸。
拼了一掌,玉蕭客疾退八尺,右掌麻麻地,臉色大變。
一聲低嘯,杜弘搶先反擊,來一記“猛虎撲羊”,雙手兇猛地搭來。
玉蕭客用上盤手拆招,想崩架雙爪,便可乘機用“童子拜佛”的下半招制敵。以杜弘衝勢之猛,這一拍拆解應該毫無巳難,必可得手。
豈知如意算盤打錯了一遭,杜弘來勢奇猛,卻是虛招,不等四臂接觸。上身扭動飛腳便端。
“噗噗!”雙足兇猛地端在玉蕭客的左腰胯。
玉蕭客受得了,但馬步不爭氣,急退三步搖搖欲倒。
杜弘到了,掃堂腿發似奔雷。
“砰!”玉蕭客摔倒在地。
“起來!”杜弘長身而起,點手叫。
玉蕭客不站起,用上了滾地龍拳術,一滾一絞,雙腿絞擊杜弘的雙腳,凌厲萬分。
杜弘側跳避招,跟蹤扭倒貼地一腳疾蹬相送。
“噗”一聲蹬在滾動中的玉蕭客背脊上,玉蕭客滾勢劇增。
“哎……”玉蕭客叫,滾了三匝方狼狽地站起,背脊有點不易挺直了。
杜弘先一步躍起,撲上叫:“你這一招懶驢打滾高明極了。”
玉蕭客左掌一撥,右拳來一記“黑虎偷心”回敬。
杜弘變招接招,右手反掌拍中對方的右肘外側,左掌按在對方的右肋下驟吐,喝道:
“著!我不信你還能挺得住。”
玉蕭客斜飛丈外,哎一聲驚叫,砰然摔倒。
“起來!”杜弘叫。
剛爬身而起,“噗”一審耳門便捱了重重的一拳,只打得玉蕭客眼冒金星,站立不牢,雙手用“如封似閉”護住頭面與胸腹,向側跟蹌而退。
“噗啪!”雙手各捱了一記重擊,“如封似閉”不攻自破,已無力守護中宮了。
“砰噗噗!”拳掌著肉串大起,鐵拳鋼掌記記落實,分別在玉蕭客的胸腹開花。“劈啪!”是兩記正反陰陽耳光聲。
“噗!”肚腹這一記力道如山,奇重無比。
玉蕭客再也支待不住了,慘叫一聲,抱著小腹向前栽,口中鮮血湧出,昏天黑地,不知人間何也。
杜弘閃在一旁,“噗”一聲在玉蕭客的脊心劈了一掌,方退至一旁。
玉蕭客像頭受傷的枯牛,重重地倒在地上掙命。
杜弘拾劍佩上,向仲孫秀說:“小妹,人交給你了。”
仲孫秀走近,伸腳將玉蕭客的身軀挑轉擺平,咬牙切齒地說:“惡賊,你也有今天。”
玉蕭客喘息著叫:“小秀,寬……寬恕我,寬……恕我……”
“你寬恕過別人麼?”
“我……我對……對不起你,饒……饒了我吧,我……”
“你曾經饒過我麼?”
“小秀,發……發慈悲,今後找……我改過,我……我會跪著求……求你嫁……嫁給我……”
“太晚了。”仲孫秀慘然地說。
玉蕭客認為大有希望,繼續哀求道:“小秀,我……我們曾經相……相愛過,只怪我喜……喜新厭舊的該死本性害……害了我,我……我發誓改過……”
“住口!”仲孫秀悲憤地大叫。
她很難想像,這位有蕭在手時不可一世,受挫折時貪生怕死的可憐蟲,居然曾是她愛之至深想委以終身的人。
玉蕭客吃力地伸出顫抖甚劇的手,哀求道:“小秀,說……說原諒我,不……不要將我交……交給他……他們……”
仲孫秀向他投過鄙夷不屑的一瞥,拭掉眼角的淚痕,抬頭向天喃喃地說:“我瞎了眼,這個人是人間賤丈夫。”
說完,向站在一旁的杜弘深情地說:“大哥,他如果有你半分好,我過去所受的苦,也無怨尤了,可惜他只是個卑鄙無恥的畜生,我不得不痛恨自己咎由自取。大哥,我不屑殺他。”
杜弘向墓門旁一指,說:“我知道你不屑殺他,瞧,她會替你代勞。走吧,咱們離開這裡。”
墓門旁的碎碑下,坐著裹好傷的弓貞兒,手中有一把牛耳尖刀,叫道:“杜爺,你請放心,這次我不會再上當了,謝謝你,祝福你們。”
玉蕭客脊心被擊,下半身已經癱瘓,狂叫道:“小秀,小秀,補我一劍,不……不要將我留……留下,求求你……”
杜弘挽了仲孫秀,頭也不回地走了。
混世魔王向弓貞兒揮手示意道:“替在下多剮他兩刀,謝謝。”
在上清宮南面三里地的岔道口,杜弘促真如道長留步。
真如只好留步,互道珍重依依惜別。
杜弘說:“井兄,這次諸位辛苦了,大德不言謝,咱們後會有期。請代弟向恨地無環唐兄致意,小弟會永遠記得義薄雲天的朋友。”
混世魔王呵呵大笑道:“杜兄,不要放在心上,其實咱們恩義扯平,誰也沒欠誰的。日後如果有暇,務請光臨敝寨把盞言歡。仙人寨的山門,隨時為你而開。青山永在,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說完拱拳一禮帶了弟兄們大踏步走了。
仲孫秀在一套發怔,依依地問:“大哥,你不回蕭家了?”
他苦笑,搖頭道:“我回去做什麼?睹物思人,我受不了。小妹,這次謝謝你對蕭家的照顧,小兄心裡記住就是。你回去代向彭姑娘致上謝意,祝她早日康復。”
“大哥,你……你還在江湖流浪?”
“是的,人總該有所寄託,是麼?”
“你……你是何苦?大哥,過去的……唉!人不能活在回憶裡啊!你……”仲孫秀悽然地說。
“呵呵!”他笑,笑得有點蕭瑟,說:“小妹,放心,我會照顧我自己。男人,是不會被回憶所擊倒的。”
“唉!你這浪子,可憐可敬的人哪!”她嘆息著說。
他豪笑,挺胸邁步豪放地高歌:“從今四海為家日,笑傲江湖止歸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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