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美,祝賀你!”
“哎呀,是樸前輩!”
“哈哈!快進來!”
樸載佑左手提著碩大的蛋糕盒子,右手提著果籃,笑呵呵地走了進來。
11月5日,在電話中得知貞美懷孕後,載佑專程來祝賀。
喻寧正坐在床邊給貞美做指壓,貞美的頭擱在他的腿上。
“怎麼回事?”
“偏頭痛。”
“很疼嗎?”
“嗯,就像腦袋裡有隻啄木鳥在啄蟲子一樣。不過,喻寧按摩一會兒,啄木鳥的喙就不那麼尖利了。”
貞美的偏頭痛一星期發作一次,以前吃止痛片就能控制,現在因為懷孕,不能隨便吃頭痛藥,只好通過按摩減輕疼痛。
喻寧用拇指輕輕摁著貞美的太陽穴,抬頭看了一眼拖了把椅子過來坐在床前的載佑。
“喂,我給你打電話都多久了,怎麼現在才來?聽說嫂子懷孕了,還不立刻飛過來?”
“別提了!最近因為大學教授的工資實行能力制還是年薪制的事,搞得人心惶惶,你以為離開漢城那麼容易啊?說真的,比逃離人猿星球還難!現在能來也是因為你們倆的臉老在我眼前晃,實在受不了了才放下一切趕來的。”
“幾天不見,你越發會說話了啊!今晚別走了,我心情不錯,允許你躺在貞美身邊。”
“是啊,樸前輩,別走了!”
“呵呵!怎麼感覺像到了愛斯基摩人的世界啊?你這傢伙不是說我親貞美一下也會沒命的嗎?你們的盛情我心領了,但今天一定得回去。”
“這麼來去一陣風似的,又何必來這一趟?啊,喻寧,用力揪頭髮!嗯……好多了。”
“聽說你懷孕了,我能不來嗎?這是人類的勝利啊!就算不能來採訪,漢城至少也要派我做特使來問候一下吧。”
載佑習慣性地掏出煙,忽然看見喻寧的眼神,恍然大悟,把煙盒放回口袋,說:
“知道了。臭小子,你這個爸爸當得還不賴啊!”
“我叫你準備的東西準備好了嗎?”
“當然了,你催得那麼急,我能不帶來嗎?沒結婚的傢伙性子真夠急的,孩子都有了,申請表還說要就要,這麼超速,真該讓警察好好管管你。”
“申請表?什麼申請表?”
“哦,我叫載佑把結婚登記申請表捎來,我們倆的根據地都在漢城,我又沒法回去。”
“原來是這樣啊!是因為這個原因你才叫樸前輩來的呀。哎,真拿你沒辦法!”
“貞美你說得太對了,我也說這件事不必著急,可喻寧那傢伙一刻也不肯等。”
“小子!這是對孩子的基本禮儀。孩子也是有感覺的,它知道我和貞美是未婚同居,在裡面一定很焦急,又不能說話。而且,這個問題解決了我才有臉繼續面對貞美呀!”
“哎呀,瞧這傢伙嘴咧成什麼樣了!貞美,到你生孩子的時候,這傢伙一定會變成青蛙嘴的,要麼就是河馬嘴。”
“你呀,怎麼還是那麼貧?真不知道你是怎麼當教授的。”
他們很久沒見了,一見面就開起玩笑來,嘴一時也閒不住。
喻寧去廚房煮咖啡。
“貞美!”載佑伸出手,替貞美把掉下來的一綹頭髮攏好。
“嗯?樸前輩。”
他把嘴湊到貞美耳邊。
“喻寧那傢伙有什麼地方對你不好嗎?快告訴我,小聲點兒。”
“有啊。”
“嗯!是嗎?”
“他差點兒殺了我。”
載佑眼睛瞪得像銅鈴似的。
“什麼!怎麼回事?那傢伙對你很兇暴嗎?”
“嗯。”
“不管是什麼,快告訴我!我會讓那傢伙徹底改掉壞毛病的!”
“吻!”
“吻?”
載佑回頭看著正在做咖啡的喻寧,大聲喊道:
“你用吻折磨貞美了嗎?還差點兒害死她!你這個壞傢伙!”
“是啊,小子!”
“你,你,無恥的傢伙!貞美,到底怎麼回事?”
“喻寧他太……嗯,用他的嘴唇緊緊壓著我的,我簡直沒法呼吸,差點兒被憋死。這不是開玩笑,是真的!”
“居然有這樣的事!該怎麼處置那傢伙的豬嘴呢?又不能捆在柱子上,又不能割下來。”
喻寧端著咖啡走回來。
“樸前輩!什麼時候你帶喻寧去趟整形外科吧!光把嘴唇整薄點兒就行了,他的嘴唇太厚太大了,感覺像鍋蓋。”
“啊……的確,看來貞美你真的不好受啊!”
“是啊,一吻就至少一個小時,我的嘴唇哪兒受得了啊?看,是不是腫了?”
“等一下……我怎麼越聽越不是滋味了,貞美,你是在向我炫耀你們夫妻倆的甜蜜生活嗎?事實上,我一個星期都未必吻老婆一次,就算有也連一分鐘都不到。”
“呵呵,你才多大年紀啊,怎麼那麼沒有激情?”
“對啊,樸前輩,怎麼會那樣?”
“你們……你們兩個壞傢伙!”
他們捧腹大笑起來。
載佑看著喻寧和貞美,心裡有說不出的高興。他沒想到他們兩個人竟然能把生活過得這麼有滋有味,而且,連孩子都快有了。晶瑩閃亮的目光和明朗快活的神色充滿他們兩個人的臉龐,這就是愛。是因為在蔚藍的大海、清新的空氣、翠綠的樹林裡營造出一個小小的世界,過著自己的生活,他們的臉上才有這樣的表情嗎?
喻寧和貞美看著載佑,也是同樣的心情。他始終不變地站在他們身邊,無論拜託他什麼事都盡心盡力做到,是真正的朋友。
載佑和喻寧說要去抽枝煙,走到屋外。兩個人坐在鞦韆架上。
載佑拍了拍喻寧的肩。
“小子,了不起啊!”
“喂,這種致辭應該說給貞美聽才對。”
“你也很了不起。這樣,你們就活得越來越有意義了。”
“是啊,我也這麼想,似乎現在眼前終於出現了一條通向未來的路,可以一直走下去,心裡真高興。”
“這樣真好。祝賀你們!”
“謝謝!”
“你母親呢?告訴她老人家了嗎?”
喻寧“噗”地噴出一口煙。
“當然。”
“她高興嗎?”
“這個嘛……似乎非常吃驚。”
“她老人家一定想了很多。”
“應該是吧。我媽說她會暫時關閉餐館,可能這段時間因為我的原因沒怎麼用心,出了些問題。”
“哦……她老人家心胸寬廣,這件事想明白後會讓你刮目相看的,不必太擔心!”
喻寧點了點頭。
“嗯……相信很快。我這個獨子要有孩子了,我媽心裡怎麼會不高興呢?要不是現在這種情況,她一定顧不上穿鞋子,當場跳起來手舞足蹈了。”
載佑伸出手在喻寧肩上拍了拍。
“那一天很快就會來的,一抱上孫子,所有的煩心事馬上就化為烏有了,老人家都是這樣的。”
“是啊,我也這麼想。”
“乖孩子!”
“好孩子!”
兩個人對視著笑了。
他們輕輕蕩起鞦韆,一人合抱的大樹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喻寧轉頭看著載佑。
“你該節食了,要麼做點兒運動。”
“你怎麼知道的?最近我肚子越來越大,快氣死了,我老婆總取笑我腰上長救生圈,這樣下去,恐怕遲早有一天會被人當成相撲運動員。對了,你的體形怎麼越來越好了?看上去一點兒肥肉都沒有,結結實實的,有什麼秘訣?”
“呵呵呵,你不知道嗎?”
“快告訴我!”
“完全是託貞美的福啊,要是你也一天把貞美抱起來放下十五六次,那些贅肉很快就會消失的。”
“呀哈,原來是這樣,貞美真是個寶貝!”
“你以為只有保持體形這一個好處嗎?要不要跟我掰手腕?”
“嘿,掰手腕你可是我的手下敗將。”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來,試試看!”
喻寧走到鞦韆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把胳膊肘撐在桌子上,張開手。
載佑帶著信心十足的微笑,在他對面坐下,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掌。
“哦,你的手果真比以前有勁。”
“別說廢話,來,開始!一,二,三!”
堅持不到一秒鐘,載佑就被掰倒了。
“嗯?怎麼會這樣?我不信!再來!”
“隨便!”
喻寧接二連三輕鬆地把載佑的胳膊掰倒,左手也是一樣。
“怎麼樣?我是鐵臂吧?”
“哈,真的是這樣。照理說,掰手腕一般人都掰不過我,你真不一般啊!這也是貞美幫你鍛煉出來的吧?”
“當然,你也該做點兒運動了,時常抱抱弟妹吧!”
“得了,我老婆看著挺苗條,其實偷著長了好多肉,不知道多重呢,我可抱不動。不管怎麼說,以後我得儘量避免跟你發生拳腳衝突。”
“哈哈哈哈,是吧?現在可不是以前了!”
“小子!瞧你氣焰萬丈的樣!”
喻寧和載佑重新坐到鞦韆上。載佑裝出一副沉浸在失敗的痛苦中的表情,把目光投向面前茫茫的大海,深吸一口氣,長長地吐出來。
“要是我也能每天呼吸這種空氣,就算不氣喘吁吁地抱著胖乎乎的老婆鍛鍊,也一定會生龍活虎的。這裡遠眺的景色簡直絕了,能不能在你的房子旁邊給我也建一所別墅?”
“沒門兒!小子,這兒的位置這麼好,地價連漢城也自愧不如呢,你傾家蕩產也不夠。”
“也是,我哪兒有錢在這兒蓋別墅啊?對了,那邊山腳下也是你的地?”
“看到那一排浮標木柱了嗎?一直到那兒。”
“啊哈,好大一片!”
“更廣闊的是大海,整個大海都是我的前院,真算起面積來可是個天文數字,簡直就是億金難買啊!”
“哈哈哈,這倒是實話。”
“那片海都是我的,你走的時候隨便帶多少都行,你是我的朋友,我絕不會多說什麼。”
“這麼慷慨啊!真讓我感動。”
兩個人說笑著,絲毫沒有忌諱。為什麼過了這麼多年,跟這傢伙說話時口氣還是絲毫沒有變化呢?這正是老朋友的可貴之處吧?載佑的目光掃過茫茫大海,慢慢轉向喻寧。
“你們不打算舉行儀式,光登記嗎?”
“不。這個問題我正想跟你商量呢。”
“要舉行儀式?”
“當然了,我也想看貞美蓋頭巾、穿婚紗的樣子。”
“跟你母親說了嗎?”
“還沒。我打算先定個計劃,正在考慮怎麼辦。”
載佑緩緩點了點頭。
去專門的禮堂辦不太合適,貞美畢竟躺在床上,最好避免繁瑣的儀式。邀請的客人也是一樣,不能隨便。能拋棄成見和固定思考模式真心誠意鼓勵他們、祝福他們的人並不多,幾乎沒有幾個,而且,那些時刻豎起耳朵尋找新聞的記者可能帶著攝像機潮水般湧來,那是貞美和喻寧絕對不願看到的事。
“貞美怎麼說?”
“她的第一反應是‘幹嗎要舉行儀式?那都是些表面的東西’,我就一個勁兒勸她,說想像別人那樣在家裡掛上婚禮的照片。”
“後來呢?”
“她被我說服了,同意舉行儀式了,但要求簡單點兒。”
“只有幾個人聚在一起?”
“是啊,你、我的家人,貞美那邊就是善美了,雖然不知道她能不能從倫敦回來。”
“你打電話問問!地點呢?”
“這兒。”
“這兒?”
“是啊,還有什麼地方比這兒更好呢?前觀無邊無際的大海,後依金燦燦的橡樹林,是不是?”
“那倒是。”
喻寧說時間定在11月20日,再晚天就冷了。
載佑心裡又高興又遺憾,他們本應得到最盛大的祝福,考慮到實際情況,只能舉行一個小規模的婚禮了。
他又點了一枝煙。
“可是……怎麼準備呢?吃喝的東西都得準備吧?你母親來嗎?”
“哦……應該會來吧。”
“我也相信會來……萬一她說不參加,你立刻跟我聯繫,我會派人來,哪怕提前一天準備。”
“有必要那麼麻煩嗎?我準備就行了。”
“那可不成!這些東西怎麼能由新郎準備呢?交給我好了。我認識一位怪脾氣神父,人品很好,可以請他來替你們主婚。你穿的禮服和貞美穿的婚紗就由你去江陵定吧,本來我也想替你們準備,但我提前一天來,很多事不方便,還是交給你好。11月20日吧?還有兩個星期零一天。別擔心!一切都交給我,全部從漢城搬來。”
載佑交遊甚廣。
“啊,對了,得帶我老婆一起來,別看她做飯的手藝不怎麼樣,把食物漂漂亮亮地盛到一次性盤子裡可是一把好手。”
喻寧心中湧起一股對載佑的感激之情,鼻子發酸。
“小子!還真有用得著你的時候!”
“你不就是為這才交我這個朋友的嗎?”
“聰明的傢伙!”
“有本事的傢伙!”
“本事?什麼本事?”
“貞美明明是在你我都永遠無法攻陷的城堡裡高高在上、全副武裝的公主,現在居然被你解除了武裝,可不就是有本事嗎?”
“弟妹聽到你這話又該生氣了,嗯,我得考慮一下怎麼利用這一點。”
喻寧摸著下巴,意味深長地看著載佑。曾被離婚風波搞得焦頭爛額的載佑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難道你……不會真的去告訴我老婆吧?”
“這要看你的表現了。”
“哼,那我告訴你,參加婚禮的客人少了一位。而且,我們夫婦倆一直是各管各的,不管去參加誰的婚禮,都是各送各的賀禮,我老婆比我給得更多。你一句話說錯,不但丟了個好幫手,還丟了一大筆錢。”
“隨便你!要是弟妹那天不來,我馬上就給她打電話,告發你對別人的妻子垂涎欲滴的惡行。小子,到那時,你就等著當離婚男人吧!”
載佑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
“噢!無情無義的傢伙!我真是交友不慎,居然把你這麼無恥的傢伙當成朋友。”
喻寧得意地笑了,轉向氣得直喘粗氣的載佑。
“你是不是該走了?”
“怎麼?已經煩我了?”
喻寧低頭看了看手錶。
“明天你就去我們家附近的婚姻登記處給我和貞美登記結婚,這是一項重要任務。還有,你知道吧?我可是個急脾氣,明天之內不把事情辦好,我馬上就給弟妹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