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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肖小俠回頭向漁礁翁問道:“老師兄!方才過去的兩個人,你老認識否?”

    漁礁翁剛搖搖頭説道:“老漁久不涉足江湖,江湖上新崛起的人物.都眼生得緊。不過,方才兩人的馬上功夫,可以斷定他們不是尋常的人物。小師弟可曾注意,兩人其中還有-個斷了左臂的人嗎?”

    肖小俠心裏一動,忽然想起一個人,正待説出。

    突然,蹄聲又起,兩騎去而復返,風捲殘雲般的奔到肖小俠身邊,霍然一勒馬繮,駿馬長嘶豎立,馬背上飄然落下兩入,點塵不驚,叉手而立。

    漁礁翁在一旁呵呵地説道:“好俊的身法啊!可惜這兒不是馬戲場。”

    兩個人之中,那位五六十歲的老頭子,擰眉瞪眼地對漁礁翁喝道:“老鬼!休要找死,回頭再讓你知道厲害。”

    説着轉面向肖小俠冷笑説道:“姓肖的!你還認得老夫嗎?”

    肖小俠方才心頭一轉之間,早就想到這位於癟的老頭子是誰了。可是這會子卻故意地昂頭説道:“江湖上的魑蛙魍魎,小爺哪裏記得許多。”

    那者頭子氣得臉皮發紫,冷哼一聲説道:“小狗休要猖狂,老夫這隻左臂,舊賬要加倍償還,你想裝馬虎眼,也得看清楚是什麼人。”

    肖承遠小俠要在平時,斷然不會如此惡言講話,只是因為發現對方是黑風幫的人,頓時怒起心頭。尤其來人又是大茅山傷臂逃走的鬼手林旭,更是痛恨這種反覆無常的人。

    當下不屑一顧地説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黑風幫的林大堂主.記得在大茅山承林堂主一掌之讓,曾誓言從此斷足江湖,怎麼?今天又耍算舊帳嗎?”

    鬼手林旭當時只氣得把牙咬得吱吱直響,右手掌一仲,陡然箕張,正待施展鬼手陰功。

    轉而一念:“大茅山已經領教過了這小狗的功力,一條左臂只是在他舉手之間斷送。如今雖説自己功力又進-層,但是,是否敵得過,還不敢説,何必小不忍則亂大謀?”

    當下吐氣散功,冷峻凌厲的一聲冷哼,説道:“小狗!老夫不與你一般見識,有種的咱們還走着瞧。”

    旁邊那人緊接着上前拱手説道:“在下黑鳳幫壇前護衞魔劍手成天慶,奉幫主之命,遍走天下邀約肖小俠於重陽日到敝幫總壇,一了雙方積怨.在下幸在此地會遇小俠。”

    説着從身上掏出一張大紅的請帖,雙手遞上。

    肖小俠對鬼手林旭,主要是因為鬼手林旭既狂妄自大,又陰毒無比,所以才立意使之難堪。這回一見魔劍手執禮甚恭,便不再太為己甚。

    肖小俠素來對人謙恭有禮,即使對敵對之人,只要不使卑劣手段,都以禮相待。

    魔劍手也是黑鳳幫中有頭險的人,既然如此按禮相見,肖小俠自然也不能失去禮數。

    當下立即雙手一伸,接過那張大紅的請帖,並且微笑着説道:“請成護衞回去上覆貴幫幫主……”

    言猶未了,突然漁礁翁在旁邊,一聲斷喝:“小師弟快放手!”

    幾乎與這喝聲是同時的,右手單掌疾推,一股強勁無比的掌風,“嘶”的一聲,將肖小俠手中拿的大紅請帖,撕成兩半,化作逐風的蝴蝶,隨風而去。

    肖小俠暗自一怔。

    鬼手林旭卻在一旁呵呵冷笑道:“你這老頭是誰?就你有幾分見識,也遲了一步。”

    説着轉面向肖小俠冷笑説道:“肖承遠!你等着吧!明年的今日是你週年忌辰。再見啦!”

    接着一拐魔劍手的肘,説道:“成護衞!你大功告成!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冤氣已泄!走啊!”

    鬼手林旭真是滿心得意,喜笑顏開地揮舞他那隻僅有的右手。

    那分得意的樣子,像是得到了不世之寶。

    魔劍手成天慶也自仰天哈哈一笑,説道:“姓肖的!你在洞宮山的威風到哪裏去了?……”

    言猶未了,突然人影,-閃,漁礁翁掠身而過,右手鐵笛一橫,攔住馬頭,截住二人的去路,老頭子只氣得白髮直豎,怒不可遏地叱道:“兩個惡賊!你們在這份紅帖子上耍了什麼把戲?要不從實説來,你們自忖可逃過老漁的的鐵簫之下?”

    鬼手林旭正在得意洋洋之際,沒有想到漁翁打扮的糟老頭子,竟以一種奇快的身法,截住去路,而且口氣凌人,筒直不把他兩個人放在眼裏。

    鬼手林旭到底是老奸巨滑,久歷江湖,當時心裏一寒,頓時想起數十年前聞名武林的人物,果真是此老與姓肖的同行,只怕今天這事,有幾分棘手。

    略略一頓,便順手一扯魔劍手成天慶,暗地示意,表面上不動聲色,沉笑問道:“老頭子你可要放明白些,黑鳳幫的鬼手林旭與魔劍手成天慶,豈是好惹的人物。你家堂主今天有事,不願與你這老頭子哆嗦!要不然,哼!哼!……”

    説着一拐魔劍手,兩人雙腳一點,閃電飄身,落在馬背上,立即一勒繮繩,駿馬揚鬃長嘶,展蹄就向老漁身上衝去。

    漁礁翁冷哼一聲説道:“惡賊!今天我老漁要讓你跑掉了,那還了得。”

    人在説話,身子卻是一個倒縱,一式“倒穿金波”,不僅閃開衝來的雙馬,而且落在馬前一丈開外的地方。正好在此時雙騎潑刺刺地衝到,漁礁翁微錯身形,霍然雙掌齊翻,大喝一聲:“給我回去。”

    聲發勁至,陡地兩股勁道,頓成一陣罡風,直向馬上的鬼手林旭和成天慶身上撞去。

    漁礁翁內家功力,已臻化境,平時只要隨意一掌,千兒八百斤的石頭,都得震翻七八尺。今天老漁氣憤已極,雙掌齊翻,提足八成真力,這股脱手而出的狂飆,真是駭人。

    鬼手林旭和魔劍手成天慶兩人,也都是江湖上響叮噹的人物,黑風幫中一流的好手,武功都是佼佼者之流.尤其鬼手林旭自從大茅山被肖承遠小俠廢掉一條左臂之後,更是苦練他獨門的鬼手陰功,如今的武功,更不是昔日吳下阿蒙。像他們這種人.如柯不識得厲害?

    當下一見漁礁翁叱聲穿身趕過奔馬,便已驚詫不已.再一看雙手推來,勁道有如山崩地裂,暴雨狂風。兩人心裏更是驚惶,哪裏還敢硬接?

    特別是鬼手林旭此時越發斷定這個老頭子,就是當年武林人人敬畏的二老一神尼中間的漁礁翁,更是肉跳心驚。

    兩人一見勁風擅來,立即高蹬飄身,藉一蹬之勢,後退八尺。

    漁礁翁憤怒發掌,還只是阻止他們的逃走,如果真的要取他們的性命,鬼手林旭與魔劍手成天慶,只怕已經落得逆血攻心,肺腑移位而死。

    漁礁翁雙掌逼退兩人之後,一聲冷笑,如影隨形、寬衣飄飄落在二人面前,説道:“你二人若是再想逃走,休怪我老漁不留情!”

    鬼手林旭接着問道:“你是漁……”

    漁礁翁呵呵笑道:“我是漁礁翁又待怎樣?你們兩個賊崽子趕快把方才搞的鬼説明白,我老漁已經多年不曾傷人性命,不要讓我老漁為你們兩個賊崽子破戒。”

    鬼手林旭一昕果然是漁礁翁,此老一管鐵蕭威鎮數十年,今朝碰上,只怕是難討好處。

    轉而一念:“姓肖的小子已經中毒無救,這老鬼的武功,也只是耳聞,方才一掌雖然厲害,也未見得比自己高明出多少。不如以自己的鬼手陰功和魔劍手併力而上,不言取勝,拼個脱身而走,諒來還不成問題。”

    漁礁翁一見鬼手林旭半響不答話,便冷笑道:“休要打壞主意,憑你們兩個這等下三賴的腳色,要想再出壞點子,就別想活着走出十步。”

    鬼手林旭忽然呵呵一聲冷笑,正待説話,眼前又是人影一閃,身形一停,有人説道:

    “憑他們這兩個人,不勞老師兄動手。”

    鬼手林旭一看,竟是肖承遠小俠氣定神閒地站在面前,看去分明是若無其事,這一驚可非同小可。

    回頭一看魔劍手成天慶,也是驚詫得兩眼圓睜,滿臉驚惶之色。

    兩個人一對眼神,似乎是在説:“怎麼?這份請帖上的毒藥,竟然對他無效?”

    肖小俠看在眼裏,笑道:“黑鳳幫要代師復仇,儘可光明正大的邀約我去當面了結,竟如此鬼魅伎倆,徒然遺笑江湖,你二人還有何話可説?”

    鬼手林旭一聽心裏想道:“事到如今,還有何話可説,先前個漁礁翁,合兩入之力,也許還敢於一試,如今連姓肖的也來了,在一對一的情形之下,只怕難以逃過三招。”

    想雖然是這樣想,人不到絕對無望的時候,是難以甘心束手就縛的。何況鬼手林旭苦練之後,鬼手陰功比以前更要厲害幾倍。

    心裏念頭一轉,霍地右手遽張,厲聲喝道:“小子!我跟你拼了。”

    騰身進步,右手閃電一伸,一式“吞雲吐霧”,五指齊出,直取肖小俠的右肩井穴。

    鬼手林旭此時以“背城借一”的心情,出手遞招,聲勢端的嚇人,五縷勁風,挾帶着透骨陰寒。直襲而來。

    鬼手林旭苦練數十年的陰風寒毒掌,再加上他最近苦練而成的鬼手陰功,一齊遭到指尖,只要讓他指尖劃到,陰寒透骨,就是再好的功力,也要落一個氣散功消,骨髓成冰。

    可是,棋差一着,滿盤皆輸。鬼手林旭雖然是提足全力拼命的撲去,看在肖小俠眼裏,依然是不堪舉手一擊。

    當下肖小俠等到鬼手林旭指風逼進,腳下頓踩“蒼虛縹渺步”,只見人影一晃,鬼手林旭早就撲個空,而且背後早就有一股掌風襲至。

    鬼手林旭哪裏還敢還招,身形前傾,腳尖用力,一式“寒鴨赴水”,伏地前衝五尺,奸險地躲過夾背一掌。

    剛剛右手觸地,吸氣縮腹收腿,一挺而起,肖小俠如影隨形,右手駢指如孰,閃電點向身後的“鳳眼”。

    鬼手林旭身形未定,哪裏還能躲過這一招,眼見得性命就在呼吸之間。

    魔劍手成天慶一看鬼手林旭命在垂危,已經來不及撲上前去解救,情急之際,手中長劍震腕脱手而出,直向肖小俠背心飛來,自己緊跟着點足滑步進身,右手單掌平胸,呼地劈出一掌。

    肖小俠右手剛出,已經發覺到身後金刃破空,霍地一聲長笑,左手向後圃臂一挽,讓劍鋒抓劍柄,右手旋身一推,正好迎向成天慶推來的一掌。

    只聽叭噠的一聲,魔劍手右臂一麻,腳下一個踉蹌,騰、騰,一連幾個倒退,才勉強穩住身形.再一看肖小俠含笑自如,左手倒握着一把青鋼長劍。

    魔劍手雖然捱了肖小俠隨意一掌,丟了一柄長劍,鬼手林旭卻因此而逃脱了一命之危,心有餘悸地掠身到魔劍手身邊,並肩而立。

    肖小俠微笑着指點鬼手林旭與魔劍手兩人説道:“不管你們兩個用心如何陰毒,小爺仍舊給你一個公道。你們兩人此時定是心有未服,不如合手並肩齊上,十招之內,我要是打不敗你們,一切事情都一筆勾銷,概不追究。”

    鬼手林旭在大茅山已經吃過肖小俠的苦頭,知道小俠所言,並非狂妄。

    魔劍手在黑鳳幫總壇,夜遇散花仙子單身獨闖,誤認是肖小俠,雖然當場落敗,魔劍手倒真是心有未服,如今肖小俠要他與鬼手林旭聯手合擊,只要十招,他覺得肖小俠太過於狂妄。

    剛才肖小俠露的那一手反背接劍,井非絕技,雙方互接一掌,魔劍手不曉得那只是肖小俠不過三成真力,隨意的一招,越發覺得肖小俠武功雖強,無論如何十招之內擊敗兩人,那是-個誇大渲染之詞。

    魔劍手成天慶上前一步,瞪着眼,寒着臉説道:“我魔劍手出道江湖十年,還沒有見過你這種狂妄之輩,就憑我魔劍手單人獨鬥,五十招之內,你擊敗我魔劍手,任憑你如何發落。”

    肖小俠毫不動容地説道:“我説過的話,不再更改,兩人齊上,十招之內便有分曉,而且我決不使用兵刃.”

    説着,左手一掉方才抓過來的青銅長劍,橫在面前,右手扣指蘭形,中指對着劍身猛然一彈,只聽得“錚”地一聲,嗆、嗆、嗆,半截青鋼長劍,掉在地上。

    魔劍手這柄青鋼長劍雖然不是神物利器,卻也是-柄上好寶劍,吹毛可斷,砍劍立折。

    如今在肖小俠手中,只是伸手一彈,就如同摧枯拉朽一樣,應指而斷,這分功力,簡直是駭人聽聞。

    魔劍手站在那裏,真是看得呆了。心裏上不住想道:“就憑這一手彈指斷劍,我成天慶與人家差之還甚,眼看這十招之數,諒來不是虛妄之言。”

    魔劍手雖然此時心存怯意,但是,大言已説在先,此時騎虎難下。回頭一看鬼手林旭,只見這老鬼此時倒平靜得很,對魔劍手點點頭,轉而又冷冷地對肖小俠説道:“尊駕功力果然了得,既然十招相約,少不得要領教領教絕招了。”

    話音剛剛一落,一遞眼色,魔劍手驀地一聲暴喝,人化撲地旋風,雙腿雙臂,掠地掃到,頓時-陣黃塵卷地面起,浚向肖小俠下盤,人在黃塵滾滾當中,雙手早抄起腿肚子上兩把手插子,左右插花,扎向肖小俠的“三陰蕉”。

    魔劍手撲地滾身,滾得快,出手也快。

    肖小俠沒有想到他會滾身進招,專攻卜盤。以肖小俠的功力而言,兩隻腳迎招一踢,成天慶頓時就要落得撒手,停身,閉穴。

    可是,肖小俠不想在九招以前還手,要讓這兩個黑風幫的高手,輸得心服口服。當時一見魔劍手旋風般的滾來,立即硬提一口氣,肩不晃,平地硬拔一丈多高,閃開魔劍手一滾之勢和鬼手林旭的兩把手插子.幾乎與肖小俠拔空而起的同時,鬼手林旭一聲厲嘯,猛地跺腳而起,凌空兩丈,箕張着一隻右手,化式“蒼鷹搏兔”直撲而下。

    此人更快的是,從袖口裏飛出“滿天花雨”的畏毒蒺藜,像役把大傘從空罩下。

    鬼手林旭這一式“七擒身法’蜕化而來的“蒼鷹搏兔”,不僅是功力老到,而且姿態優美,尤其狠毒的是隨着身形而下的一把鐵蒺藜,如此一式三動,居高臨下,換過任何人,都難躲過這凌空搏擊的一招。

    肖小俠凌空避招,正是真氣將泄之際,鬼手林旭突然襲至,心裏暗叫一聲:“不妙!”

    腳下魔劍手又如風捲至,頂上又有鬼手林旭的卷擊,人在空中只不過是一瞬間的停留,斷難稍加考慮。肖小俠沒有想到,自己一時的疏忽,引來這樣一個緊張的局面。

    瞬間機緣,轉眼即逝。

    正奸此時魔劍手右手上探,匕首急刁肖小俠的腳踝。

    肖小俠人在空中將落之際,左掌從肋下疾翻一掌,呼地一聲,震飛一把鐵蒺藜。

    再趁着身形下落,右腿一掠,腳尖上勾,一式“剋星踢鬥”,只聽得“當”的一響,魔劍手右手血肉橫飛,匕首飛向五丈開外的草地上,肖小俠也趁勢藉力,縮腹、點頭、錯腰,身形整個後飄八尺。趁勢還疾翻右腕,吐氣出聲,推出一掌。

    肖小俠這招翻掌震落鐵蒺藜,踢腿刁飛短匕首,凌空落下,還順勢疾推一掌,無不恰到好處,功力頓見。

    尤其方才閃身退後,疾推一掌,正好鬼手林旭身形下墜,眼見小俠掌風掃來,只好就勢平展身形,撲跌地上,接連一路“燕青十八船’.骨碌碌地一陣滾,滾開一丈多遠。

    就是鬼手林旭如何的機靈,閃避得宜,仍然被肖小俠掌風掃及.左肩上一陣痛徹骨髓,頓時紅腫多高。

    肖小俠還不太為已甚,落地一掌之後.並沒有跟步進身、否則不出三招.這兩個黑風幫的高手,怕不早就橫屍濺血,魂落邊陲。

    鬼手林旭和魔劍手成天慶一路滾翻,從地上翻身挺立起來之後,面面相覷,知道自己與人家功夫相差懸殊,只要別人一舉手,便無法招架。此時兩人豪氣俱無,鬥志全消,垂頭喪氣地站在那裏,不知道如何才是。

    肖小俠看着兩人不再動手,便微笑説道:“二位用心雖毒,出手雖狠.但是,我有言在先,儘管二位全力施為,不以為怪。

    如今尚餘九招,靜等二位出手。”

    漁礁翁在一旁卻呵呵笑道:“小師弟留點力氣吧!咱們還要趕路,又沒有那麼多閒功夫和他們閒磕牙。”

    肖小俠朝着漁礁翁點頭笑了一笑,回頭説道:“有道是兩國相爭,不斬來使,二位卻也算是奉命行事,遍訪天涯惡遞毒柬的事,我也不再追究.”

    鬼手林旭和魔劍手成天慶一聽小俠口風,有放鬆自己之意,才大大地鬆了一口大氣。兩個人相對看丁一眼,默默無言地走向兩匹馬旁邊,正待拾蹬而上,忽然,肖小俠又喝一聲:

    “站住!”

    兩人此時有如驚弓之鳥,一聽肖小俠又喝令站住,只道是肖小俠又生悔意,要找自己麻煩。

    兩人竟不約而同,提氣一躍,掠身上馬,雙腿一夾,腳尖一點馬的前肋,只聽得那兩馬隨着一聲長嘶,四腿平伸,身軀一矮,箭也似的疾射而出。

    鬼手林旭和魔劍手成天慶都是一時情急而動,掠身上馬,抖繮奔馳,無不全力施為。而這兩匹駿馬,又都是百中選一的良駒,如此一竄,轉瞬已是好幾丈開外。

    可是,身後卻聽見肖小俠一聲叱喝:-話未交待清楚,二位就想走嗎?”

    鬼手林旭二人只顧低頭伏身,策馬狂奔,根本不理會肖小俠的講話。

    誰知道正在狂奔之際,一陣巨大無比的潛力,迎面堵來。這兩匹駿馬正跑得頭尾筆直,衝勁正大的時候,突如其來的遭受到迎頭一堵,頓時一揚前蹄,呼喇喇一聲長嘶,便把前衝之勢收住。

    鬼手林旭和魔劍手都雙雙被摔下馬鞍,還沒有站穩,遽然覺得“命門”大穴壓力一重,還沒有來得及回頭看,已經聽到肖小俠喝道:“處處刁滑狡詐,屢警不改,要不是要藉你們的嘴回去帶個口信,早就一掌震碎你們兩人的肺腑。”

    此話一些兒也不假,肖小俠此時正以雙掌分貼於鬼手林旭和成天慶的背後“命門”,只要掌心微一吐勁,兩天頓時就要口噴鮮血而死。

    就是鬼手林旭如何奸滑,魔劍手如何氣憤難忍,此時一動也不敢動地站在那裏。

    肖小俠説道:“我問一句答一句,若要再耍花槍,休怪手下無情。專程遍下毒柬,是誰的主意?”

    魔劍手成天慶答道:“百毒尊者!”

    肖小俠怒道:“你找死!死在眼前還如此任意編排謊言。”

    成天慶叫道:“百毒尊者現在黑鳳幫總壇,何言説謊?”

    肖小俠此時大怒,心裏想道:“這魔劍手真是個漢子,竟當面説謊,還言之鑿鑿,真可惡之極”。當時殺機一動,正待掌心吐勁,要魔劍手掌下喪生,以接受他説謊的報應。

    忽然.耳朵裏一陣蚊聲細語,説道:“小師弟掌下稍緩,其中定有蹊蹺。”

    肖小俠心裏一動,知道是漁礁翁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和自己講話。

    肖小俠心裏奇怪,老漁師兄如何知道自己要動殺手?而適時的加以阻止呢?

    想着禁不住抬起頭來向漁礁翁看了一眼。

    漁礁翁正望着肖小俠,笑眯眯地點了點頭。

    肖小俠心裏拴了一個疑問疙瘩,接着問道:“你們兩人如何知道追蹤到這西北邊陲?”

    成天慶答道:“水道入川,武林已經傳遍,川中又盛傳尋仇五鬼之事。川中既找不到,而水道又無蹤跡,自是沿西南山區,遠入邊陲了。”

    肖小俠冷笑了一聲,説道:“算你們聰明,也算你們倒黴,你們兩人回到黑鳳幫總壇回告你們的幫主,就説肖承遠料理完瑣事,自會登門拜訪,用不着如此派人走遍天涯海角,用盡千方百計。就是她不找我,我還耍找她算賬呢!話講完了,你們兩個趕快上路。”

    説着一收雙掌,撤身橫跨兩步。

    鬼手林旭自被肖小俠截回以來,心裏一直在七上八下捏着-把冷汗,自忖這一下可送定了命。等到一聽小俠放手讓路,才拾起這顆掉落的心,首先搶步認蹬上馬。

    肖小俠忽然又哈哈笑道:“二位追我到這西北邊陲,荒涼無垠的草原,總算是他鄉遇故知,待我送二位一程?”

    鬼手林旭一聽,又不知道肖小俠打何主意,心裏正在嘀咕不定之際,背後一股潛力如湧而至,逼得兩匹駿馬,勒繮都停不住,直奔了十丈左右,背後才悄失丁這股推力。

    肖小俠在他們離去之前,露了一手“九天玄門大乘神功”的無形罡氣,使得鬼手林旭和魔劍手成天慶服服貼貼地兼程趕回黑風幫總壇。

    肖小俠目送兩騎走後,回頭一看,漁礁翁正在用鐵簫撬起方才震飛的那份金紅的請柬,似乎在察看什麼.便走上前去問道:“老師兄!你方才如何覺察到這份請柬上有毒呢?”

    漁礁翁呵呵笑道:“論功力,小師弟你已經超過了二老一神尼的全部絕學;如果説差,那只是差點火侯。論機智應對,你也是進步良多。銀髯叟者兒告訴我,小師弟是個敦厚謙恭少言的人,可是方才對那兩個壞東西,你的口才卻凌厲得很,老漁只能説你進步了。”

    肖小俠一聽,不禁滿腔飛紅。

    漁礁翁接着説道:“若説有何欠缺之處,小師弟的江湖經歷尚不夠.對於江湖上重重風險,看來是一竅不通。”

    肖小俠不禁臉上越發的紅了,怪不好意思的望了漁礁翁一眼。

    漁礁翁似乎沒有看到肖小俠那滿面飛霞的玉臉,依然嘆喟一聲説道:“人心險惡,令人難以想像。方才魔劍手遞請柬給你的時候,嘴角雖然是謙恭有禮,神情卻是透着焦急,惟恐你不伸手來接;可而那個鬼手渾球卻是微微露着詭秘的笑容。最使人易於看破的,魔劍手一雙手的膚色,較之旁人不同,分明是塗了一層藥,如此對照起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不用説,這請柬上有了花樣。”

    漁礁翁一口氣説了這麼一大段,分析得頭頭是道,肖小俠一則佩服漁礁翁見解超人;再則也心驚江湖風險的難防。

    不過肖小俠又有一點不解,問道:“小弟如何沒有絲毫中毒的現象呢?”

    漁礁翁笑道:“老漁健忘,已經白擔了不少心事,小師弟如何也這等健忘?一顆“朱仙果”的效力,雖不敢説抵得上不壞之身,百毒不侵那是絕對事實。”

    肖小俠這才恍然,覺得自己倒把這件事忘記了。

    不過有一件事情使肖小俠所不能釋然放心的,那便是百毒尊者的問題。便向漁礁翁問道:“老師兄也以為這張毒柬是百毒尊者的主意嗎?”

    漁礁翁倒是收斂起笑容,認真的點點頭。説道:“這份請柬看不出異樣顏色,聞不出異樣的味道,確實是奇毒無比,除了百毒尊者能有這分能耐,老漁還想不起第二個人。”

    肖小俠不禁有些茫然,問道:“方才排五毒陣相擾的呢?”

    漁礁翁呵呵笑道:“自然是百毒尊者喲!”

    肖小俠大惑不解,黑鳳幫總壇洞宮山,和這西北邊陲,相差何止千里?百毒尊者如何能身居二地?

    漁礁翁望着肖小俠疑惑的面孔,笑道:“小師弟不要疑心,百毒尊者絕不會分身術。洞宮山和青海草原上,確是各有百毒尊者其人,所不同的是真假而已。”

    肖小俠覺得漁礁翁愈説愈離奇,連百毒尊者也有真假之分,這不是撲朔迷離嗎?

    漁礁翁又轉而嘆一口氣道:“此刻誰也不敢確定這事的真相,不久自有水落石出之時。

    走吧!邛崍之地,才是此行的要事,其他且當他閒事罷了。”

    肖小俠本來還想問一問關於“七星寶劍”的掌故,也許説起來與黃衫姑娘相托找人之事,能夠增添一些眉目。可是一看漁礁翁此刻連平時的笑容也收斂起來了,便難以啓口,好在來日方長,再説吧-

    時間先後竟遇到三番兩次的意外,此去邛崍還有不近的一段路程,中途難保常安無阻否?想到這裏,肖小俠自然沒有懼意,卻是感慨良多,“江湖行,風險重重。”

    口口口邛崍是-個引人人勝的地方,山巒連亙,森林茂密。山高而不惡,又綿延不斷,而且,時而流泉倒掛,岩石玲瓏,人行其間,不覺山行之累。

    偶有蔽不見日的樹林,樹林之內卻是自成世界。竟然毫無潮濕腐朽之積味,野草沒脛,閒花處處,時而糜鹿奔逐其間,鳴禽宛轉於林梢,令人樂而忘塵世之渾囂,有遺世獨立的感覺。

    肖承遠小俠和漁礁翁進入邛崍山境,自然放慢腳程,沿途瀏覽,長途跋涉之勞累,杳然不知所在。

    漁礁翁遙指着羣山環抱之中,笑顧肖小俠説道:“巫山論劍.老漁曾經走過一趟邛崍,再來時已經是數十寒暑,流光之易逝,叫人不能無感嘆之心。”

    肖小俠也笑道:“小弟這次遠來邛崍。再來時,又不知道幾易寒暑了。”

    兩人説説笑笑,不覺已經越過兩座山峯,穿過三處茂林,眼前突然現出一條婉蜒小路,直達羣山環抱中。

    漁礁翁説道:“清曇老尼姑從來脾氣執拗,個性固執.一趟降魔劍法之下.不知多少綠林高手,濺血橫屍,如今邛崍數十年不涉足江湖,料來已經不復是當年火氣。但是,邛崍的規矩還是不可廢。”

    説罷鐵簫一豎,行氣發聲,一闕“漁舟唱晚”,悠越幽揚,乍聽時簫聲鳴鳴,聲音不大,但稍一凝神,但覺羣山齊應,宛如仙樂天上來。

    一管長不逾兩尺的鐵蕭,竟能吹得萬山呼應,幽谷齊鳴,漁礁翁這份功力,也就可見。

    一闕“漁舟唱晚”終了,漁礁翁回頭對肖小俠笑道:“老尼姑的規矩,進入邛崍山境,就要通名報姓,小師弟也不妨入鄉隨俗,表明一聲。”

    肖小俠連忙答道:“小弟領邱老師兄的話,專程前來拜謁清曇老前輩,自是應該遵從規矩,通報入境。”

    漁礁翁呵呵笑道:“入鄉隨俗罷了,小師弟倒不必太謙,論起武林輩分,老尼姑還不是和我老漁一樣,只不過是痴長你幾歲罷了。”

    肖小俠連忙説道:“敍齒為尊,這是應該的。”

    説着話,當即兩腳幹行不丁不八,雙手抱拳當胸,朗聲發話,説道:“武林後學肖承遠,謹隨漁礁翁老前輩來拜謁清曇老前輩。”

    肖承遠小俠在説話的時候,逼住一口真氣,一字一句。宛如深潭投石,又如琵琶撥絃,叮叮噹噹,清清晰晰地傳到老遠,但聞羣山回應,有如干百人在呼喚,歷久而不歇。

    漁礁翁撫掌呵呵笑道:“小師弟這兩聲老前輩,真是用心良苦,難得呀!”

    其實這的確正是肖承遠小俠為人謙虛恭謹,而又機智遵生的表現。

    如果他要説是“隨漁礁翁師兄專程拜訪”。漁礁翁與清曇神尼同樣享譽武林,二老一神尼並列,肖小俠豈不是無形之中把清曇神尼拉向自己同輩中人。

    於是,就難怪漁礁翁要撫掌稱讚肖小俠這兩聲“老前輩”是用心良苦了。

    一闕簫聲和呼名通報之後,山徑依然杳無人蹤,白雲悠悠,空山寂寂,偶有微風從林梢拂過,帶來一陣陣沙沙葉落,為這深秋的山巒,添了一些聲音之外,這裏是靜得聽到自己的心跳。

    漁礁翁笑道:“通報姓名,你我就算是邛崍的賓客了,走吧!

    越過前面的山峯,自然就會有人來迎接。”

    説着一掠身飄悠悠地遠落兩丈開外,肖小俠也連忙展開身形,緊跟在漁礁翁身後,向山上奔去。

    這一座山峯高聳入雲.兩人一路宛如點水蜻蜒,騰越閃挪,不消盞茶功夫,已經登臨峯項。

    一登峯頂,眼前景色霍然大變。

    但見一片平原,約有二三十畝,雖在深秋季節,卻是葱綠一片,清新宜人。偶有數株矗天而立的丹楓夾雜其間,真是萬綠叢中,鮮紅數點,一幅絕妙的圖畫。

    但是,在這秀麗如畫的平原上,卻看不到有任何一間房屋。

    漁礁翁正待説話,指點給肖小俠看時.忽然,在一片葱綠叢中,一點灰影,如星丸彈出,直向峯頂而來。

    漁礁翁笑道:“人來迎接了。邛崍原無五尺應門之童,來人卻不知道是誰。”

    肖小俠眼看來人一路飛奔而來的身形,不禁暗暗警覺,來人的輕功,已經是臻於化境。

    從綠蔭叢中到達肖小俠所站的地方,也不下數十丈之遙。來人轉眼間這一路奔騰,已經到達二十丈以內的相隔,肖小俠已經清楚看去,來人是一位二十歲不到極其清秀的年輕尼姑。

    肖小俠剛一想道:“這位小師太年紀看去如此之輕,功力卻如此之純,清曇神尼可見一般了。”

    忽然,來人遠在八尺開外的地方,遽然煞住身形,微低着頭,雙手合掌當胸,清音麗質,珠玉其聲地説道:“奉家師法意,悟非恭迎貴賓蒞臨邛崍山。”

    漁礁翁此刻已收起了笑容,正蘑説道:“有勞法駕,老漁謹此致謝。”

    這位名叫悟非的年輕尼姑,合掌説道:“有此悟非為前輩引路。”

    説着轉身起步,灰色僧衣一帶風生,沿着彷彿可辨的山徑,宛如流水行雲,和方才來的時候,那種起落騰越,截然是兩種不同境界的輕功。

    可是,就在轉身起步的一瞬間,悟非那雙明澈如探秋潭水的大眼睛,對肖承遠小俠作了-個閃電一瞥。

    就在這一瞥的瞬間,肖小俠不由微微一震。頃刻之間,一種莫名其妙的情緒,翻騰而起,猛襲心頭。心裏閃電想道:“我倒忘記了,她是在邛崍山的呀!”

    肖小俠只是如此微微一頓之間,漁礁翁已經緊隨悟非尼姑遠去四五丈之外,回頭招手喚道:“小師弟!快來呀!這裏看來林蔭敝日,小徑可辨,稍一走錯,便久困不得脱身。”

    肖小俠沒想到這平坦的山谷裏,還有奇門的陣勢的設置,雖然絲毫看不出異樣,相倍漁礁翁的話,方之非虛。趕緊一斂心神,應聲答道:“老師兄請先行,小弟隨後就到。”

    説着話,猛一吸氣長身,凌空“八步趕蟾”,閃電追風般的緊迫而上。

    漁礁翁腳程自是不慢,肖小俠的輕功更是流星趕月勁弓疾矢,兩人跟在這位妙齡的尼姑後面,一點也不敢稍為鬆懈。但見她在前面灰衣寬裳,隨風飄拂,身形極其優美地向前疾奔。

    漁礁翁倒是沒有在意,肖小俠看在眼裏,心裏暗暗吃驚,暗自忖道:“斯人不過是數月不見,功力之精進,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令人要刮目相看了。”

    正在思潮奔馳之際,忽然聽到悟非尼姑清脆地説道:“請二位稍等,家師即刻出迎。”

    肖小俠正在神馳不已的時候,一聽講話,才趕緊地收住身形,前衝之勢一停,恰好落在悟非面前不到兩尺的地方。

    肖小俠慌忙退後兩步,抬頭一打量,悟非的一雙大眼睛,也正清澈如水的望着自己。

    肖小俠不由臉上微微一紅,抱拳低聲説道:“李姑娘……”

    悟非立即柔聲攔住説道:“肖施主!”

    這-聲“施主”叫得肖小俠宛如醍醐灌頂,趕緊拱手説道:“多謝小師太引導!藍玉珍姑娘託在下問候師太。”

    悟非忽然眼皮垂下,低喧一聲佛號,説道:“多謝藍姑娘!”

    漁礁翁在旁説道:“小師弟和這位小師大見過麼?”

    肖小俠頓時一陣慌張遲疑了一會,説道:“見過的!”

    悟非尼姑忽然一抬頭.合掌説道:“昔日小尼闖蕩江湖,曾與肖施主舊識……”

    漁礁翁哈哈笑道:“老尼姑!我們多年未見了!怎敢勞你前來迎接?”

    原來他們正在説話的時候,清曇神尼已經飄然而至。

    肖小俠聞聲向前一打量,面前站了位慈祥無比、清癯有神的老尼姑,趕緊上前落地一躬,説道:“晚輩肖承遠,專程拜見老前輩。”

    清曇神尼大袖一拂,身形飄向旁邊,復又合掌當胸,説道:“這位大概就是‘蒼虛秘笈’得主,玉扇老前輩的門下肖小俠了.老尼不敢當小俠如此稱。”

    肖小俠抱拳,立説道:“老前輩德戚並重,望重武林,晚輩武林後學,禮之不可廢。”

    漁礁翁呵呵笑着點頭説道:“好個禮不可廢,老尼姑也就不要太為已甚了。”

    清曇神尼微微一笑,説道:“如此佔在珍兒與小俠的慣稱,老尼倒是有僭了。”

    説着舉手肅客。

    漁礁翁和肖小俠剛一轉身走過一株數十合抱的古杉,眼前情形又突然一變。

    幾叢修竹,臨風搖曳,竹後幾叢茅舍傍溪蓋成。

    果真是竹籬茅舍,樸實無華,不像是武林高人清修之地,倒是像世外遺民避秦的桃源。

    一陣微風拂過,周圍樹濤陣陣,面前修竹沙沙。籬下盛開的金菊,若有若無的清香,使人塵念頓消。

    漁礁翁笑呵呵地説道:“老尼姑在如此人間仙境裏,數十年用功的結果,性命雙修,功參造化,比起我老漁整日飄泊水上,老漁只有嘆福薄了。”

    在二老一神尼之間,就數漁礁翁最是詼諧不拘小節,所以,彼此牧十年不見,依然是如此不拘禮數。

    清縣神尼微微一笑,並沒有答話,只顧讓客前行。

    進得茅舍,更覺得窗明几淨,一塵不染。

    在一間滿堆書籍的屋子裏,大家坐定之後,清曇神尼向漁礁翁説道:“者漁和這位肖小俠突然蒞臨邛崍山,想來必有重要事情相商,可否就請見告。”

    漁礁翁呵呵笑道:“老尼依舊是當年脾氣,我們千里而來,也不讓我們緩一口氣。”

    肖小供望着漁礁翁微笑着,轉而又向清曇神尼拱手説道:“晚輩系奉銀髯叟之意,專程前來……”

    肖小俠便將“蒼虛秘笈”出世,引起武林中久不問世的幾個老魔頭都已蠢蠢欲動,名則為“蒼虛秘笈”之爭,實則無異掀起武林一次空前浩劫。

    清曇神尼微笑點頭説道:“小俠與老漁來意,老尼已經瞭解。

    武林歷劫,我們這些老一輩的理應再入江湖,稍盡綿力,以盡本分,不過……”

    漁礁翁立即攔住話頭,呵呵笑道:“老尼姑你不能椎辭啊!

    當年巫山論劍,你這天下第一劍法威震羣魔,如今羣魔復出,老尼姑豈能不管?別説肖小兄弟專程受命而來,就是我老漁如此僕僕風塵,老尼姑豈能夠推得一千二淨。”

    清曇神尼微笑地看着,小俠頓時起身拱手而言,恭謹地説道:“老前輩想是定有高見,晚輩恭聆。”

    清曇神尼點點頭,轉面向漁礁翁正顏説道:“漁老不遠千里來,老尼豈敢矯情,説來慚愧,邛崍山數十載,不敢輕言清修之説,老尼靈台未淨,塵念未除,何止數次遠下邛崍山……”

    漁礁翁輕輕地“啊”了-聲。

    清曇神尼又接道:“肖小俠定然瞭然,悟非之來邛崍山,即為其中事實之一。”

    正説着話,悟非託着兩盞清香撲鼻的茶進來,輕輕放置以後,垂手便退。

    清曇神尼喚住説道:“悟非在此稍坐,老尼有事也不妨一聽。”

    悟非略有詫異地看了清曇神尼-眼,低聲應是,退到門口坐下。

    清曇神尼接着説道:“老尼所以如此説明,是向漁老證實,者尼並非託清修之辭,矯情若是。”

    漁礁翁倒沒有想到清曇神尼果然認真如是的説明她的心意,一時倒是不好再以詼諧玩笑的口吻,來説話了。只好嚴肅起面容,坐在一旁。

    清曇神尼忽然微微嘆喟一聲,説道:“不瞞漁老相告,自從巫山淪劍歸來,數十年的時光,確是致力於性命雙修,以求爾後能正道果。無如靈台未淨,塵緣未了,數十年心得寥寥。如此心法未成,而成功一道也毫無精進。”

    漁礁翁對於這位多年老同道,早年歸隱,參修上乘之學,竟然有如此艱辛一段,不禁深深寄以同情。

    清縣神尼略一思忖,接着説道:“近幾年來,老尼憤而下山,自忖內修不成,又何妨積點善德,三下邛崍山,遠入中原,發覺武林隱憂漸露,而關鍵就在‘蒼虛秘笈’上。”

    肖小俠一聽幾乎要跳起來,連忙接着説道:“老前輩之意,如若‘蒼虛秘笈’不出,這場武林浩劫尚不致來臨。”

    清曇神尼微笑搖頭説道:“表面上看來如此,實則近年來道消魔長,羣魔不甘久伏,即使‘蒼虛秘笈’不出,遲早也難免有一場正邪之鬥。”

    肖小俠連忙拱手説道:“老前輩仁者無敵,當不忍坐視魔道猖獗,仗劍降魔,為武林造永福,為後輩樹楷模,如此積德無邊,功稱極量,老前輩當不以晚輩冒昧陳言,而予斥責。”

    肖小俠這一番話説得慷慨激昂,言詞懇切,意藴中肯,漁礁翁在一旁只聽得不住點頭,接着説道:“老尼姑降魔劍法無敵天下,如能再出,羣魔剋星。”

    清曇神尼合掌低喧佛號,説道:“武功一道,永無窮盡之時,當年巫山論劍,僥倖能佔先,如今思之,猶有愧作。老尼近年來觀察所得,羣魔雖興.畢竟邪不勝正,肖小俠以‘蒼虛秘笈’所載之神功,當能以羣魔懾服……”

    肖小俠聞言猝然而驚,遽然而起,拱手待言,清曇神尼伸手作勢,止住肖小俠,接着微笑而説道:“懾服諸惡,掃藹羣魔,也決非單靠武功一項,所可以竟其功。以力服人,何勝以德服人?

    況且以老尼觀察肖小俠,只要秉心純正,當能遇事吉祥。”

    漁礁翁一見清曇神尼説了半天,仍然是毫無下山之意,不禁接道:“肖小弟即使武功蓋世,但是獨木難支,何況羣魔個個都是了得。”

    清曇神尼依然微笑不動,説道:“維護正義,消滅羣魔,是武林之盛.老尼決不置身事外,三個月以後,老尼當命悟非遠入中原,參與其事。”

    此語一出,漁礁翁肖承遠小俠,以及坐在門旁的悟非都遽然一驚,幾乎是不約而同的,都探身而起,齊聲輕輕地一聲陣“啊呀!”

    清曇神尼也站起身來,擺手微笑説道:“悟非前來,為師有話跟你説。”

    悟非緩緩站起身來,眼裏充滿着驚訝與疑惑。站到清曇神尼身前,呆然而立,望着清曇神尼。

    清曇神尼指着茶几上的兩杯香茶,説道:“按照你平日練功之勢,再照準茶杯來發掌,掌力只發不收。”

    漁礁翁和肖小俠卻瞳然不知道清曇神尼突然叫悟非練功發掌,是何用心,站在一旁,愕然地望着梧非。

    悟非似乎也摸不清楚恩師突然要自己發掌,是為何事?只好回過身去,面對着茶杯立即凝神一志,功行雙臂,圈肘翻掌,緩緩地向茶杯推去。

    手掌推出,既無掌風,又無勁道,几上的茶杯更是無異樣。

    悟非手掌推出一半,中途停住不動。

    清縣神尼此刻臉上掛着微笑,對漁礁翁和肖小俠看了一下,轉面又向悟非説道:“撤掌。”

    悟非聞言,立即雙掌一收。

    就在這雙掌一收的瞬間,几上的茶杯“譁”地一聲,萎然而化,茶流滿地,兩隻茶杯,粉碎得竟沒有一塊蠶豆大的瓷片。

    漁礁翁不禁叫出聲來。

    肖小俠也不禁脱口叫道:“這是‘無形掌’法。”

    悟非此刻臉上頓時流露出興奮、喜悦、辛酸……交織成一個無法形容的神情。

    清曇神尼點頭説道:“肖小俠眼光不錯,這正是‘無形掌’。”

    漁礁翁驚道:“久聞‘無形掌’已經失傳數十年幾近百年,老尼姑幾時得此秘傳?”

    肖小俠轉身向漁礁翁説道:“這是李姑娘……”

    説到此處,霍然停住,眼看着悟非一身緇衣,剃光的頭,哪裏還叫得下“李姑娘”呢?

    頓時脹紅了臉,吶吶不能成言。

    清曇神尼低喧了一聲佛號,説道:“緣之一字,勉強不得,‘無形掌’為武林失傳之秘,悟非在五老峯所得,老尼不過從旁指點而已,悟非今日之功,已得八成,若以此行江湖,當不難傲視武林。雖則比起‘蒼虛秘笈’的神功,要稍遜色,但是,他日肖小俠力鬥羣魔之時,尚不失為有力之一助。”

    漁礁翁這時候才知道清曇神尼早就用心良苦,決不置身於此次事外。

    肖小俠更是內衷感激,抱拳躬身説道:“老前輩古道熱腸,晚輩銘佩無涯。”

    清曇神尼正色説道:“肖小俠毋乃自謙,‘蒼虛秘笈’神功,可望無敵於天下,悟非之受命代老尼前往,只是證明老尼決不明哲保身,而置身於事外。”

    肖小俠不禁臉上一紅,漁礁翁也呵呵笑道:“老尼姑還是當年老脾氣,還計較着老漁這沒摭攔的口麼?”

    清曇神尼低喧一聲佛號,説道:“出家人妄動無名,罪過!

    罪過!”轉面又向悟非説道:“去到丹房取兩顆‘冰心蓮實’來。”接着又説道:“邛崍山慣例,不能久留嘉賓,老尼無禮,少不得要向二位道別。”

    漁礁翁知道清曇神尼居處,從無外人擅入,自己以老同道的關係,蒙她接待,已經破例,自是不便久留。何況此行任務,總算沒有空走。

    當即起身向清曇神尼笑道:“老尼姑你不下逐客令,我老漁也要走丁。命裏勞碌奔波,無法消受清福。”

    清曇神尼也不挽留,此時正好悟非從後面丹房出來,用-個瓷盤子,託着兩顆雪白晶瑩的蓮子。

    清曇神尼笑道:“嘉賓蒞臨,無以為敬,邛崍山自產之‘冰心蓮實’,奉贈一顆,尚望笑納。”

    肖小俠正待筮手辭謝,漁礁翁卻伸手拿起一顆,丟進嘴裏,笑呵呵地説道:“小師弟!

    吃了吧!老尼姑吝慳有名,今天旨送兩顆‘冰心蓮實’,説不定我老漁還是沾了你的光,你要是不吃,這份人情也是預定了的。”

    漁礁翁如此一説笑,肖小俠倒是弄得尷尬,不知道伸手的好,還是不取的為是?

    清曇神尼似乎根本就不理會漁礁翁的説笑,只是對肖小俠説道:“冰心蓮實雖然不是珍品,卻也是稀罕難得一見之物,對於驅熱避毒,養神益氣,極有幫助,肖小俠不必拘禮。”

    肖小俠這才稱謝取來服下。

    漁礁翁早已走出門外,叫道:“快走吧!日已偏頂,少時出得邛崍,還有一大段無人的荒涼山道,趕不上宿地,又要餐風露宿了。”

    肖小俠也立刻向清曇神尼告辭。

    清曇神尼走到門口,便停住不前,合掌當胸説道:“悟非代老尼送客出山。”

    漁礁翁早就走出多遠,肖小俠還在躬身辭謝時,清縣神尼已經閉眼垂眉,端立在門內,寶相莊嚴,狀若入定。

    此時悟非已經站在肖小俠身旁,肖小俠一躬落地,轉身向悟非説道:“有勞李……小師太,在下不安。”

    悟非若有所動地嘴唇微微動了一下,立即轉身一掠而出,穿過修竹,越過神杉,追趕上漁礁翁。

    肖小俠也隨在後面,展開身形,直向來時峯頂奔去。

    三個人一路土都默然不作一聲,各自飄風閃電,流星趕月,疾朝峯頂而上.將到峯頂之際,漁礁翁忽然一收身形,向悟非説道:“不勞小師太遠送,代我老漁向令師致意。三個月以後,小師太遠下中原,當能在洞宮山黑鳳幫總壇相會。”

    肖小俠此時再也忍不住,向悟非拱手説道:“李姑娘!容在下放肆,略抒一言.藍姑娘入川,曾道及金陵鐘山之麓奪寶經過,五老峯上奇遇情形,在下有生之日,當銘刻於心。唯望姑娘貝葉峽經,得證正果,在下乃能滅內愆。”

    悟非想不到肖小俠會如此説了這些話來,當時心裏一震,千種情緒,驟襲心頭。不禁想道:“當年如果能得到伊人一句好話,死也心甘,如今……”

    低頭一看一襲淄衣.頓時心冷,不自主地退後一步,合十當胸,説道:“當年之事,不提也罷。肖施主如遇到藍妹妹時,請代為致侯。貧尼就此告別了。”

    這一句“貧尼”,差一點是聲淚俱下,頓時一掖灰衣,忽轉騰身,奔下山峯而去。

    肖小俠佇立而望,不覺良久,悵然喟嘆一聲。

    漁礁翁突然也嘆聲説道:“此女好像是江湖上傳言的散花仙子,如今能跳出紅塵,覺昨非而今是,難得!難礙。”

    肖小俠忽然想起方才的一幕,這位老師兄也看得清清楚楚,不禁赧然説道:“小弟尊敬她能苦海回頭,才略表謝意,老師兄不以小弟冒昧與失禮吧!”

    漁礁翁説道:“做人但問存心正大,一切但求心實,小師弟秉心光明有何失禮與冒昧之處?‘情’字一道,只要能夠止乎禮,男女之間,除去情愛,又何嘗不能有友愛之存在?”

    肖小俠萬沒有想到漁礁翁會説出如此嚴正堂皇,而又別具慧心的高見。

    漁礁翁又接着一陣笑呵呵,朗聲説道:“老漁這點大膽狂論,行之武林尚可,方諸城廊鄉村,老漁難逃碎剮之罪。”

    肖小俠此時倒是感慨萬端地説道:“老師兄超人之見,小弟敬佩無地。為人但問存心.且情愛與友愛,只要存心可對天日,則斷然有別,何患人言……”

    漁礁翁呵呵大笑説道:“好了!好了!我們一老一少站在這曠野峯巒,暢談男女,天下之荒唐,莫甚於此,日已近黃昏,趕路要緊。”

    肖小俠略一回味方才的話,自己幾時如此狂放,暢論情字?

    也不覺的一笑不言。

    兩人正得展開身形,奔回原路.忽然肖小俠低聲説道:“老師兄,你看前面有人來了。”

    漁礁翁留神一看,果然數十丈外,有兩條人影在樹林中閃動,雖然彼此相隔過遠,看不清楚來人是何等人物,但是從那閃動的身形看來,兩人是身負極高武功的高手.肖小俠頓時掩住身形,向漁礁翁問道:“老師兄!邛崍山境向不準閒人進入嗎?”

    漁礁翁也掩住身形説道:“清曇老尼姑有此怪癖,以她天下第一劍的名頭,閒雜人等,無事確不願闖入邛崍。不過來人距此尚遠,不算擅入山境。”

    肖小俠説道:“來人身形極快,分明是武林高手,莫非是黑鳳幫又有幫手追蹤而來.”

    漁礁翁還沒有來得及答話,肖小俠已自身旁一躍而起,凌空拔起三四丈高,忽又一折身向前撲下。人在空中藉下降之勢,身形前飄何止七八丈遠,就在此一頃之際,對面卻傳來一陣呵呵笑聲,接着人影一閃,發話説道:“小兄弟!老化子哥哥來了。”

    肖小俠“啁呀”一聲,撲上前來,果然是雪地飄風宋允平宋老化子站在那裏,身後還站着薛明霞姑娘。

    老化子先舉手向後面騰身而來的漁礁翁説道:“老漁!我們又在這裏相遇了。”

    轉而又向肖小俠説道:“老化子藉樹林之便,遠遠看到你們,就料定是漁老和小兄弟。

    邛崍之行如何?”

    肖小俠説道:“説來話長,老化子哥哥和薛姑娘如何來到此地,石老伯和鳳姐姐他們呢?”

    肖小俠言猶未了,薛明霞姑娘站在旁邊止不住驚叫道:“怎麼?鳳姐姐和藍妹妹沒有到邛崍嗎?”

    肖小俠遽然一驚,連忙問道:“風姐姐和藍妹妹何時來到邛崍的?”

    老化子止不住跌足嘆道:“看來又有麻煩了。”

    漁礁翁呵呵笑道:“那兩個丫頭我老漁早就看出她們要出鬼主意,沒想到她們倒真的想到做到。”

    肖小俠此時心急如焚,又不便露於形色,只好問道:“老哥哥怎麼斷定他們是來邛崍?”

    老化子伸手從身上掏出字條,遞給肖小俠。

    肖小俠打開一看。

    “爹!孩兒和藍妹妹走一趟邛崍,歸程再返括蒼山總壇。請寬恕孩兒不辭而別。”

    下面落款是何雲風姑娘的署名。

    肖小俠看了半響無語。薛姑娘説道:“鳳姐姐和藍妹妹就在漁老前輩和承弟弟離開川中之日,即告失蹤。如果依照日期計算,應該已到邛棘。藍妹妹是熟途,斷不會走岔了的。”

    肖小俠此時仰面沉思.半響沒有説話.老化子接着説道:“這兩位姑娘武功出色,倒是不怕有險,只是兩個都是性情高傲的人,萬一遭逢宵小,豈不令人擔心嗎?”

    肖小俠忽然向漁礁翁説道:“老師兄知道邛崍周圍還有何高人住在此地?”

    漁礁翁搖播頭説道:“邛崍周圍數百里,沒有任何知名的武林高人。”

    幾個人面面相覷,一時竟找不出一處可能是兩位性傲膽大的姑娘會去的地方。

    此時,夕陽已經漸落山頂,暮靄蒼茫,漁礁翁和肖小俠行四人,只有先走出邛崍,再作道理。

    在川中奇門劍客的莊上,漁礁翁阻止藍姑娘一同前往邛崍,理由是:此去邛崍是不宜聲張,人多同行,難免招搖惹事。

    藍姑娘當時心有未甘,正待再説時,何雲鳳姑娘卻在一旁輕輕一扯藍妹妹的衣角,微微一示意。

    藍姑娘雖然不知道鳳姐姐是何用意,但是,她深知道鳳姐姐也是要前往邛蛛的,如今毫不申辯,定然有成竹在胸,便忍住不再講話.退到一旁。

    直等肖小俠和漁礁翁離去,石老幫主告別了奇門劍客,便取道長江,準備起船順流而下。

    當天晚上,何雲鳳姑娘便和藍玉珍悄悄地連袂出走。偏巧這夜月黑風高,兩位姑娘又是早有安心,竟把老於江湖的石老幫主和老化子瞞得風雨不透,揚長上道,直奔西北。

    本來像這種沒有月亮的深夜,天上又密佈厚雲,大地一片漆黑的時候.伸手都難見五指,眼前有人也難得看見.可是,兩位姑娘都是內功極為精湛的武林高手,即使黑漆如墨的夜裏,十步以內,若有風吹草動,仍舊難逃姑娘的眼光。

    當時鳳姑娘一拉藍妹妹,微微一停頓,突然一層身形,一式“黃雀撲蟬”,疾若閃電般的凌空撲到。

    指風剛一觸到,就昕對方低叫道:“鳳姑姑是我!我是青兒。”

    風姑娘鬆了一口氣,忍不住低聲笑罵道:“你這小鬼頭前來做什幺?”

    向青哧哧地笑道:“今天白天送承叔叔走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風姑姑和藍姑姑是不會隨着石爺爺回去的。”

    藍玉珍姑娘也走上來説道:“這孩子真是機靈透了頂。”

    向青説道:“鳳姑姑!你不是説過要教給青兒武功嗎?青兒這才偷偷地跟在後面,躲在船旁。”

    藍玉珍聽了叫道:“算你鬼精靈!躲在我們船旁邊,竟沒有一個人知道。”

    藍姑娘説着又轉向鳳姐姐問道:“鳳姐姐!小鬼跟上來了,你看怎麼辦?”

    鳳姑娘有沒有説過要教給向青的武功,她記不清楚。不過向青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的確是事實,心思敏快,説話靈巧。

    鳳姑娘沉吟了一會,轉而問藍妹妹説道:“藍妹妹你看該怎麼辦呢?小鬼這麼遠跟上來了,而且我們兩人的意思,唯獨有他能看得出,小鬼怪值得人疼的!”

    藍姑娘一聽,敢情鳳姐蛆願意讓小向青跟着去.自己倒是沒有意見,事實上小向青能跟着一起走,也添不了多少麻煩,當下便説道:“鳳姐姐你拿主意好了,你比我年齡大,江湖上經驗又比我老練,這次到邛崍,我只是聽你的。不過,青兒武功也不弱,人也挺機靈的,讓他隨着我們走,也礙不了多大事。”

    藍姑娘這幾句話,聽在鳳姑娘耳朵裏,真是舒適極了,當時便笑道:“藍妹妹什麼時候又學會了捧人,來捧你鳳姐姐?既然藍妹妹答應青兒隨着前往,那青兒還不趕快謝謝藍姑姑。”

    向青聞言在黑暗中跳起來,高興的不得了,説道:“藍姑姑!

    青兒謝謝你啦!”

    藍姑娘笑道:“別謝我!要謝謝你鳳姑姑。”

    風姑娘笑道:“好啦!奸啦!別再謝啦!我們還是趁早動身,要是讓他們知道了追上來,那可就是麻煩。”

    三人在黑暗中沿着大路一直向前奔馳,惟恐後面有人追趕上來,一路上不敢稍停。

    這一整夜的奔騰,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兩位姑娘跑得又快,一開始,小向青還跟着後面趕,到後來,簡直就跟不上,而且還累得氣喘不停。

    兩位姑娘索性一邊一個,單手一提,展開絕頂輕功,全力向前疾馳而去。

    道路愈走愈狹,也盒走愈是坎坷崎嶇不平,漸漸發現山道艱險萬狀,雖然是看不清楚遠處的情形,但是,就腳下情形看來,已經不是道路,而是懸空用鐵樁木材鋪設在半空巖上的道路,如若一失足,後果不堪設想。

    鳳姑娘忽然腳下一慢,説道:“藍妹妹!咱們還是慢點走吧!

    道路愈來愈險,誤打誤撞,也不知道走到哪兒了。”

    藍姑娘也覺得這一陣狂奔騰越,頗有累意,身上已經微微沁出汗珠,一聽鳳姐姐一説,便也立刻慢下來。

    此時道路太窄,三人無法並身而行,已經是變成了兩位姑娘一前一後挾着小向青。

    兩位姑娘腳步一慢,向青才緩過一口氣來,説道:“二位!”

    姑還是歇一會兒吧,差不多快一整夜的飛奔,就是石爺爺他們發現了,也追趕不上了。”

    兩位姑娘一聽,也頗有道理。事實上兩位姑娘一整夜的奔馳,都已經微聞氣喘,微透汗珠,那挾在手間的小向青,自必更是吃不消。

    鳳姑娘當時停下來,抬頭朝上一看,山岩怪石重疊,灌木叢生,便回頭説道:“藍妹妹,我們離開道路,且到那上邊找一寬大一些的石頭坐着憩息一會再説。”

    藍姑娘低頭笑着向小向青説道:“青兒此刻能跟得上去嗎?”

    向青一聽不由的連耳朵都紅了,兩位姑姑挾持着自己,已經奔馳一整夜,此刻如果連這幾步路都不能跟上,那真是成了累贅了。便毫不猶豫地應道:“兩位姑姑先請,青兒隨後跟上去就是。”

    鳳姑娘打量了半晌頭上的山岩,雖然是峭壁懸巖,尚不乏落足搭手之處,便説道:“藍妹妹和青兒在此稍待,我先上去看看再説。”

    説着話,雙臂微微一層,人像是白鶴亮翅,倏地騰空飛起兩丈多高,霍又平空一折身,左手輕輕一點巖上的矮樹,二度騰身,正好一塊突出的岩石。一落身形,幹穩地站在岩石上。

    風姑娘人站在岩石上,遙向遠處瞭望,東方已經泛出魚肚白,晨曦微明,照出羣山重疊,萬蜂環伺,原來一夜奔馳,競走進廠羣山環抱當中。

    低頭下望,沿着峭壁懸巖,一線婉蜒,長龍巨波,竟然是一條棧道。

    棧道以下,此刻正是霧氣騰騰,漆黑一片,下臨數丈,便不能見物。

    鳳姑娘説道:“看來羣山環袍,一時奔馳不盡,昨天一夜沒有歇息,還是先稍作歇憩再行。藍妹妹讓青兒先上來。”

    小向青卻搖頭不依,硬要藍姑姑先上,這孩子有一個死心眼,惟恐自己手腳並爬的時候,落在藍姑姑眼裏,覺得慚愧,堅持要藍姑姑先上。

    藍姑娘也不好執意堅持,當即一翻雙掌,虛空一按,腳下着力-點,“啪”地一聲,凌空而起,宛如脱弩之莆,一下就彈起好幾丈高,折身落在巖上。

    小向青俟藍姑娘騰身上去之後,便打量這一段峭壁,約摸三四丈高,自己要想像二位姑娘那樣振臂向空,折身而下,衡量還沒有那種功力。

    向青一見峭壁上的叢草矮樹,大可利用,當即調勻氣息,猛一提氣,又倏地頓足長身,身子斜向上拔,一竄一丈多高叫霍然一伸左手,一把揪住峭壁上的叢草,藉力一帶,貼着石壁,又上竄數尺,正好腳上踏到一株矮樹,又藉勁一蹬,平伸雙臂一振,力化“大鵬展翅”,直線上升丈餘。

    向青一見自己方法成功,心裏大喜,立即重施故技,依樣葫蘆,一斜身形,遭伸左臂,直向石壁叢草上搭去。

    鳳姑娘在上面不放心向青,便探頭向下望,看見向青更番運力,禁不住心裏又讚佩小向青的機智,又為他捏着一把冷汗,連忙叫道:“青兒小心些!”

    向青此時正抓住一把叢草,已經感到有些力不從心,一則由於一整夜在兩位姑娘挾持之下奔馳,何嘗不累?再則停頓下來,沒有稍歇,就要硬上四丈多高的峭壁,分明是有些自不量力。

    鳳姑娘如此一叫,倒是激起向青的豪氣大發,立即高聲叫道:“姑姑放心,青兒就要上來了。”

    向青抓住的這把叢草,只不過是浮生在石壁上的,擅長輕功的人,用以藉力墊勁則可,真正要承受數十斤的身體,是不可以的。

    向青本已真力不繼,偏偏此時一叫。人在空中一張口出聲,真氣一泄,身形頓時下墜。

    當時只聽得“嘩啦”一陣響,叢草連根拔起,向青一手抓空,身形連帶一翻,“啊呀”一聲頓時下墜.鳳姑娘人在上面講話,藍姑娘也伸出頭來望着下面,兩人一見向青正抓住叢草脱石而起,禁不住大駭,幾乎是與向青“啊呀”

    一聲的同時,雙雙從石上閃身下撲。

    兩位姑娘藝高膽大,如此凌空下撲,而且是全力施為,直如隕星下墜,掣電奔雷,正好趕上向青,雙雙伸手抓住。

    這種憑空下墜的速度,是快得驚人的,饒是兩位姑娘武功如何了得,輕功如何超凡入聖,要想憑空把向青下墜的身形抓住,不使之墜下,是斷無可能的事。

    幸好兩位姑娘武功好,心思也特別靈巧,就在抓向青的當時,兩人都深深地知道,是無法能緩衝這種疾速下墜的危險的,不約而同地,兩人各騰出一隻手臂,疾然一翻,凌空對下劈出一掌。

    這一掌劈空掌力雖然是倉促中發出,依然是雄渾得很,頓時凌空“砰”地一震,一股反彈力量,剛剛托住三個下墜的身形。

    齊巧的是,三個人剛剛一觸腳下棧道,兩位姑娘立即翻身而起,順手帶起來向青。

    兩位姑娘此時臉都嚇白了.真正捨死忘生的拼鬥,倒不能使兩位姑娘害怕。可是,方才這種情形,如若小向青失足巖下,日後兩位姑娘如何向奇門劍客交待。

    想到這裏,兩位姑娘還是心有餘悸。

    向青此時倒是若無其事的笑嘻嘻地説道:“沒想到那堆草承不起力,倒叫兩位姑姑受驚了。”

    兩位姑娘一聽,心裏不禁想道:“奸啊!你倒是挺不在意的!”

    兩人相對望了一眼,覺得小向青這次同行,看樣子還不知道有多少事要人擔心呢!

    此時天已大亮,站在棧道上,四顧雲山,清晰異常,但見羣峯倒插.萬山連亙。腳下棧道,真是下臨無地,如若要失足上下,只怕鋼鑄鐵澆也要摔成鐵餅。

    鳳姑娘笑着對藍姑娘説道:“藍妹妹,此去尚不知要行多少時才能到達邛崍。”

    藍姑娘苦笑了一下,説道:“昨夜整夜狂奔,這時候我早就方向不辨了。”

    鳳姑娘笑道:“管他呢,找一有人煙的地方再説。藍妹妹,我這裏帶了兩套男人的衣服,換起來要方便些。”

    藍姑娘笑道:“鳳姐姐真想得周到。”

    鳳姑娘揮手叫向青走遠些,便從身上小包裏抖出兩套男裝,文生巾、青衫、鞋襪,一應齊全。

    兩位姑娘過去都是慣於易鈕為弁,駕輕就熟,不到一會兒功夫,兩位國色天香的姑娘,頓時變成玉樹臨風、瀟灑英俊的相公。

    當兩位姑娘掛好寶劍,手執摺扇飄然趕上小向青的時候,小向青禁不住鼓掌歡叫道:

    “兩位姑姑實在真是像極了。”

    鳳姑娘和藍姑娘相覷一笑,轉面又向小向青説道:“青兒!

    從現在開始,你卻不能再叫姑姑,知道嗎?”

    小向青真不愧是玲瓏透頂,連忙説道:“青兒懂得,不能叫姑姑,要叫叔叔!一位是何叔叔,一位是藍叔叔!”

    説得兩位姑娘都禁不住笑起來。

    小向青又笑着説道:“二位叔叔!方才青兒跑到前面一望,不遠的地方有炊煙飄動,想必是村鎮人家。我們已經走了一整夜,二位叔叔是不是要找個地方歇歇腳,打打尖?”

    十四五歲的小孩説起話來像是老江湖似的,不過他這樣一説,倒真的使兩位姑娘想起來,徹夜奔馳,滴水未拈,此刻真是有些飢渴交迫的現象。

    當下三人便一緊腳步,沿着棧道向前走,約摸走了有半里地,小向青用手向下一指,説道:“兩位叔叔看,那兒不是有炊煙嗎?

    喏!那兒還有行人。”

    兩位姑娘也早就看到了。原來在棧道的下面,另有一條官衢大道.那炊煙四起的地方,定然是一個村鎮.鳳姑娘便説道:“藍兄弟,看來我們昨夜走岔了路,這條棧道是古道,已經無人行走。”

    藍玉珍説道:“如今只有設法繞下去,找到村鎮就可以問清楚方向,再定行程。”

    何雲風點點頭,正伸手在眉間搭住涼篷,向下打量怎生定地,忽然小向青一扯何雲鳳的衣角,説道:“何叔叔!你聽!”

    此時雖在清晨,棧道上卻是無邊的寂靜,何雲鳳稍一留神,立即就聽出棧道那頭的來路上,有一陣輕微細碎的腳步聲。

    何雲鳳頓時心裏一動,心裏閃電一轉:“別是爹爹他們追蹤尋來了?”

    當時便向藍玉珍説道:“藍兄弟!我們且到岩石上閃避一下,看樣子是有人從棧道那頭過來。”

    二個人立即從棧道邊沿,帶着小向青攀上石壁.正好石壁上有一個石彀,能容納五六個人。

    三個人剛剛伏定,就聽到有人一路説話而來。

    來人好快的身法,一轉眼間,就從棧道下面通過,直向那頭奔去。

    何雲鳳探出身來向那頭看去.見是兩個勁裝大漢,一前一後疾馳而逝。

    最使何雲鳳感到驚異的,兩個一路談話當中,順風飄來兩句“蒼虛秘笈”、“姓肖的”……

    何雲鳳轉頭一看藍玉珍,見她也睜着眼睛,流露着驚異的光彩。

    何雲鳳説道:“藍兄弟!這兩個人如此匆匆而去,分明是與承弟弟有關,我們何不追蹤下去,説不定可以得到一些消息。”

    藍玉珍點頭説道:“他們能沿着棧道直下,前面定有出路,追蹤正好。”

    只要一提到有關承弟弟的事,兩位姑娘沒有比這更關心,當下毫不停留,又像昨天晚上一前一後,攜帶着小向青,沿着棧道直追下去。

    這條棧道並沒有多長,穿過這堵石壁,就逐漸走向下坡,再走過去數十丈,就銜接上一座木橋,橋那邊就是一條寬闊的大道。

    從大道上累累的車轍看來,這是一條官衢大道。

    此時兩位姑娘心急似箭,恨不得立即追趕上辨認剛才那兩位勁裝大漢,追問個明白。

    但是,方才那個大漢輕功不俗,腳程很快,既然搶先一步,相差何止數十丈之遙,又加上小向青跟不上,只好邊走邊等,如此一路追來,人影不見一個。

    方才在棧道上面看到的村鎮,也不知如今痤落何處,如此寬闊的官衢大道,卻是沿途沒有人煙。

    何雲鳳姑娘偷偷離開莊上時.什麼都準備得妥當周到,就是沒有準備乾糧飲水。方才在棧道上岸時,已經略有飢渴之意,緊接着又是一陣風馳電掣的奔跑,這時候已經是越發的感到飢渴中燒。

    兩位姑娘內功精湛,尚能支持,小向青可就慘了,只好慢慢的向前挨着。

    奸不容易望到前面有一片樹林,隱隱約約有屋角顯露其間,看去是一個規模頗大的村鎮.此時日已正午,秋陽仍然是火傘高漲。小向青一看到前面有村鎮人家,精神頓來,立刻加快腳步,向前跑去。

    這一望之下,倒是很快的走到,漸漸的路上已有行人,兩位姑娘自然的放慢腳步,直向鎮上走去。

    這是一個三四百户人家的大鎮,街上行人熙攘,店鋪鄰接?

    頗為熱鬧。

    何雲風姑娘第一件要緊的事.乃是就近找一家客店,歇下腳來漱洗一番,飲茶吃飯。

    迎面一塊大招牌,“迎賓老店”,裏面正是鍋勺敲得震天價地直響.向青抬頭一望兩位姑娘,説道:“兩位叔叔,就在這裏歇一會兒好嗎?”

    店裏的夥計是何等精明,一見三人在門口一停頓,立即趕上前來哈腰賠笑説道:“三位相公是要住店,打尖,小店現有乾淨上房,有熱炒冷碟,陳年老酒,一應俱全。”

    兩位姑娘一打量店裏,倒是挺乾淨,便點點頭走進店來。

    這時候店裏正是熱鬧的時分,坐滿了客人,一見兩位!”

    娘進得店去,頓時大家眼睛裏一亮,真不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漂亮的男人。

    兩位姑娘這種情形見得多了,毫不在意的談笑自若揀了靠裏面的一副座頭,坐下來。

    小向青可忍不住了,心裏止不住直生氣,撤着嘴輕聲罵道:“怪事!有什麼好看的,這樣瞪着眼睛看人。”

    小向青原是隨意輕聲罵着的,兩位姑娘也沒有在意。沒有想到向青剛剛如此一罵,身後就有人冷笑一聲,粗聲罵道:“小鬼!

    大爺高興看你,你又待怎樣!”

    兩位姑娘回身一看,靠近門邊,坐着兩個勁裝大漢,此時正睜着一對牛眼,直朝兩位姑娘身上打轉。

    何雲鳳一落眼便認出這兩個彪形大漢,正是方才在棧道上飛奔而過的人,暗中一撞藍玉珍,正待上前説話。

    小向青早在旁邊-跺腳,罵道:“你敢罵誰?”

    兩個大漢呵呵笑道:“小鬼!大爺説的是你,你又待怎樣?你那個雞兒長得好看,大爺愛看。”

    小向青自幼生長在爺爺奇門劍客的愛庇之下,幾時受過這種辱罵?頓時氣向上撞,叱喝一聲:“好賊!膽敢出口傷人,小爺今天要教訓教訓你。”

    轉過桌角,欺身直進,右手遭然一式“擂鼓震天”,直搗右邊大漢的面門。左臂一圈,呼地劈出一掌。

    兩個大漢齊聲呵呵大笑,説道:“想不到娃兒還會伸個貓腳爪。”

    覷得近處,一聲斷喝:“來得好。”

    兩們人左右一分,頓時五指箕張,分抓向青雙肩。

    這兩個大漢避招出手,極其靈活,而且還招奇特,似抓實拍,勁遭驚人,尤其令人驚異的,兩個人身法一致,配合得極其高明。

    小向青雖然武力不夠精湛,但是家學淵源,自幼耳潘目染的薰陶,自非一般江湖把勢所可比擬,惜乎內力不足,臨陣經驗不夠而已。

    兩個大漢左右合擊齊上,向青也早有準備,腳下一滑,原式向前一衝,正好從當中一閃而過。單腳就地一旋,雙手遽然一分,左刁右截,立即還擊兩招。

    店鋪子裏面地方小,桌椅遍佈,向青個子小,在裏面施展起來,較為靈活方便。這兩個大漢雖然功力較向青為強,但是,處處礙手礙腳,反而施展不開,好幾次險險被向青掌風掃中。

    兩個大漢擻得一時性起,雙手齊推,腳下橫掃,把桌椅掃得四分五裂,店裏那些正在喝酒吃飯的人遭此無妄之災,一個個跌跌爬爬躲到外面去。

    兩個勁裝大漢一看場地一寬,兩人立即全力撲上,一連朝着向青攻出三招。

    向青方才是佔了場地的便宜,閃躲騰挪,趨隙搶攻,並沒有落到下風,可是這會兒場地一寬,兩個大漢阻礙一除,全力搶攻,向青哪裏是他們兩個人的對手,頓時險象環生,危機處處。

    向青正好一招“鐘鼓齊鳴”,雙掌遭舉,分擊左右,招式走老,兩個大漢大喝一聲兩人同演“金絲纏繞”,閃電遞招,疾撲向青手腕脈門。

    兩個大漢這一招奇快,向青跟見沒有辦法躲過這一招,即使及時收招,左右雙肋,就整個賣給對方。

    正在這危機一瞬、一發幹鈞的時候,突然兩縷勁風破空而至,分取兩個大漢的“曲池”。

    “曲池”為手臂通向心臟的要穴,一經被人打中,輕則手臂廢掉,重則逆血攻心。兩個大漢顧不得攻人,先顧必救之處。連忙吸氣縮胸,沉樁收勢,手肘一回,舉手一掠,把打來的暗器,一把夾住。

    向青也就趁此一頓之際,掠身一點,回到兩位姑娘的身邊。

    兩個大漢一把夾住暗器一看,竟是兩支竹筷子,當時心裏止不住一驚。暗自忖道:“這人好俊的功力。”

    抬頭一看,原先那兩位英俊瀟灑的年輕相公,正在含着微笑望着自己。

    兩個大漢一甩手裏的竹筷子,上前兩步,冷笑一聲説道:“尊駕好俊的人品,好俊的功力,在下兄弟倒是看走眼了。”

    何雲鳳依然是微笑着説道:“二位是否追尋‘蒼虛秘笈’的。”

    兩個大漢聞言遽然變色,兩人面面相覷,半晌,左邊那個大漢,沉聲問道:“尊駕何人?與‘蒼虛秘笈’有何關連?”

    何雲鳳神色自若地輕笑一聲説道:“我是問你呀!你怎麼反問起我來了?你們是否追尋‘蒼虛秘笈’的?”

    那大漢霍然敞聲大笑道:“我們是追尋‘蒼虛秘笈’的又待怎樣?”

    何雲鳳笑道:“那就好了!你們究竟是誰?”

    右邊那個大漢陡然暴蠍一聲:“你管老於是誰?小子你看掌吧。”

    人隨聲起,欺身直進,雙手遭張,上下一分,疾抓何雲風的前胸。

    何雲鳳本是易釵為弁的姑娘,來人這招,頓時觸起姑娘怒火,清叱一聲:“找死!”

    但見她身形一閃,不知道她用的什麼手法,就在一閃之間,那個大漢頓時一聲慘叫,騰、騰一陣後退,一直撞到牆上,“噗通”一震,跌落在地上,右手捧着左腕,痛得頭上黃豆大的汗珠,滾滾直落.左邊那個大漢一見自己的同伴,竟在一出手之間,就被人家擺弄得慘叫而回,連對方用的什麼手法都沒有看清楚。這才知道今天是真正的碰上勁敵了,自己要是不識趣,再硬出手,只怕也討不到好處。

    當下冷笑道:“尊駕果然高明,在下兄弟習藝不精,自認不敵,咱們來日方長。”

    説着話,扶起受傷的大漢,悻悻的走出店門,何雲鳳突然一聲喝道:“回來!”

    這兩個大漢此時真是有如驚弓之鳥,一聽叱喝,果然立即站住。

    何雲風走上前幾步,緩緩問道:“你們是哪裏的?留下字號再走。”

    大漢答道:“南海二絕姥姥手下。”

    藍玉珍一聽“南海二絕姥姥”幾個字,頓時心裏一震,倏地上前問道:“你們果真是南海來的人嗎?”

    那大漢似乎也看出藍玉珍的驚意,豪氣又生,昂然説道:“南海二絕姥姥手下的人,向不説謊。二位如果不服,有膽的就來南海,自然有人接着二位就是。”

    何雲鳳姑娘突然仰頭大笑,説道:“只要少爺有空,慢説南海,就是東海、北海,也照樣的邀遊,你還不與少爺滾。”

    那大漢點頭冷笑,説道:“如此甚好!”

    説着扶着受傷那人正待走出,霍又回身問道:“尊駕姓肖?”

    何雲風並不否認,點點頭,笑道:“姓肖又怎樣?”

    那大漢忽然大笑,説道:“好啊!尊駕不去南海,也會有人來會尊駕。”

    説着竟一路狂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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